………
“哪吒——”
“哪吒他…”
洪锦和赵公明同时开口,又刹住话头。
顿了顿还是洪锦接着说下去,“你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赵公明觉得洪锦的话语中将矛头精准指向了自己,“难道不是你们做了什么?”
洪锦说,“那次,你不是去找了老师?”
“我没有见到申公豹,他让我去找了石矶。”
洪锦心底猛地一沉。
“石矶”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但这个女人他却并不熟悉,甚至隐隐排斥。
“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做了交易。”赵公明握紧拳头,情绪的波动开始变得剧烈,
“你是知道的吧?哪吒用自己的君火护着敖丙,所以我让石矶把我的君火提取出来,附于玉佩上,送给了哪吒。作为代价,我借出了我的臣火。”
洪锦一时间接不上话。
他没想到赵公明会做到这种程度。
洪锦知道赵公明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偶尔露出的眼神执拗又偏激。能做到这种地步,无疑是自己的误导发挥了作用——不说全部,但也至少是大部分的推力。
巨大的负罪感席卷着洪锦,像滔天的巨浪将他裹挟着,再怎么沉浮挣扎也难以呼吸。
这种负罪感不仅仅是对赵公明——还有对敖丙,对哪吒的。如果真的是在赵公明这里出了问题,追溯起来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赵公明,你听着。”洪锦捂着额头,语气沉重而凝滞,
“我去找老师,你去找石矶。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趁哪吒还……有生机,一定要补救回来。”
“我要去哪里找她?”
赵公明的神情又变得恍惚,也不知是洪锦的误导残留影响,还是受到这变故的打击。
“你的臣火,你能感应到吧?跟着你的感觉走就能找到石矶。”
“好…”赵公明是第一次感应这种“虚无”的东西,没想到真的隐隐有种牵引,隔了半分钟,他就调头往校外去。
“赵公明——”
洪锦突然出声叫住他。
但赵公明却沉浸在自己的感官世界里,恍若无闻地朝前方走去。
洪锦看着他的背影,将晚的天色模糊了后者的轮廓。
洪锦也不管他到底听没听见,这句在心底压了很久的抱歉终于在此刻融入夜色,
“…对不起。”
70.
哪吒被送去的是市立医院,学校里留的电话是敖广的,敖丙陪着哪吒到医院时,敖广已经到了。
敖广看上去跟敖丙一样急,不停地在医院门口踱步,见哪吒被单床推出来,忙跑上来问情况。
医生摇摇头,只把人往急救室送。
“怎么回事?”敖广问敖丙。
“洪师兄看过了,束手无策。”敖丙跟着往里跑,声线像被泡在海里,冷得打颤,湿得发胀,
“我们叫最好的医生来给哪吒看好不好?”
“我知道。”敖广说着,顿了一下,“你跟着,我去联系医生。”
“谢谢父亲!”
敖广见他们一行人走远了,这才调头去了院长办公室。
推门而入,院长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按我之前的要求,准备好最好的医生。”敖广走到他面前。
院长从报纸后抬了下眼,眼角的皱里藏着轻飘飘的笑意,
“敖总想要哪方面的医生?”
敖广被问得噎了一下,又说,“当然是,看病的医生。”
院长一动不动地把人盯着。
敖广被这种眼神看得心虚,他别过头,
“还有,以防万一的……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也准备好。”
“嗤……”
院长笑了一声收起报纸,拨通了桌上的内线。几句话安排下去后转向敖广,
“准备好了,您可以回去了。继续您父慈子孝的戏码。”
敖广被讽得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况且敖丙的手术也得倚仗面前这人。
“谢谢。”敖广咬着牙说。
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急诊室外。
敖丙垂首站在走廊里,诊室门框上亮着红灯,刚刚进去了几个医生,应该是院长安排的,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医生都是最好的,哪吒不会有事。
“敖丙。”
一只手搭上敖丙的肩,敖丙回头,是敖广。
“父亲…”
比起哪吒,敖广更担心自己的儿子敖丙,
“你先坐下,别紧张。”
敖丙摇摇头,默了会儿又忍不住向敖广求证,
“哪吒会没事的吧?”
敖广想说“是”,但对上儿子的双眼,却哑了声音。他的沉默加重了敖丙的不安,敖丙又问了一遍,
“哪吒会没事的对吗?”
“医生都会尽力。”敖广说。
“我不要尽力,我只要哪吒好好的。”敖丙的眼眶潮湿起来。
敖丙长得漂亮,却从来不爱哭,他自小就被敖广教育要有担当,要坚强。
或许是爱情让他变得越来越柔软,只要涉及到哪吒,哪怕只是一点细小的刺尖,也许足以把人扎得生疼。
敖丙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要求是在无理取闹,但比起要求,这句话更像是祈求。
他想起之前自己心里浮现过的那句话——
他不能没有哪吒。
此刻却像是要得到印证了一般。
“我不能没有他……父亲,我不能没有哪吒。”
敖丙想,只要哪吒需要,哪怕挖了自己的眼睛,掏出自己的五脏六腑,他也甘愿全部奉上去。
敖丙情绪溃散,他一只手拉着敖广的衣袖,另一只手揪紧胸口的衣料,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呼吸变得急促。
“敖丙!”敖广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前者身体上的异常,“你先冷静一下——医生!医生!”
有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然而还没赶到,敖丙就“咚!”地一头栽进敖广的怀里。
他先是抵着敖广的胸口猛地深呼吸了几次,却没有缓过来。
敖广只觉得抓紧自己的那只手一松,敖丙整个人就瘫软下去。
“敖丙——!”
71.
洪锦和赵公明进展也不顺利。
洪锦知道申公豹的住址,直接赶过去后却被拒之门外。申公豹似乎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索性关上门在房里装聋作哑。
“老师!请开门——”洪锦敲着门,朝屋里大喊,“你们对哪吒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必须送死!”
屋里一片安静。
洪锦敲了一会儿,见没人答应。他盯着紧闭的大门,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傍晚的风把他的脸吹得冰冷。
洪锦握了握拳,朝门里鞠了一躬,接着转身离开了这里。
白色的大褂向后翻飞出一道弧度,在荒凉的郊野里显得决绝。
……
另一边,赵公明在大街上跌跌撞撞地走着,感应这种东西还是太玄,他只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甚至连面前的道路也看不清楚。
他就像夜里溶洞中的蝙蝠,封闭了视力只依靠着声波来指挥行动。
“砰!”
一股大力将赵公明撞到在地,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头顶骂骂咧咧,说什么“不长眼睛”。
赵公明撑着地想爬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
忽然胳膊上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力气不大,但轻而易举就将他托起。
“起来。”
这个声音很耳熟,赵公明微微睁大眼朝来人看去。
“姜……先生?”
姜子牙依旧是一身中山装穿得笔挺,他把赵公明搀起来,带到人少的地方去。
“小友匆匆忙忙,要去的地方可是龙潭虎穴。”
姜子牙还是那个姜子牙,一语道破赵公明的目的。
“我——”
不等赵公明说完,姜子牙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你的臣火呢?”
“我借给别人了。”赵公明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有君火我也拿出去了。”
“君火?”姜子牙把赵公明拉开了些,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小友,如果老夫还没瞎,你的君火,应该还在你身上才对。”
“什么!?”
赵公明猛地看向姜子牙,因为或许惊讶,声音都变得尖锐。
姜子牙没有在意他的失态,接着说,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缺少两昧真火还能行动自如。小友,你身上缺少的只有臣火。”
“那…我的君火,还在?”赵公明的嘴唇打着颤,他甚至不敢在心里问自己——
君火还在他的身上,那么那枚玉佩里,到底注入了什么?
“先生,我有送一枚玉佩给我那位朋友,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算一算,那里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赵公明的思绪乱成一团,连话也说不清楚。
姜子牙却听懂了。
他掐了掐指头,半晌,皱起眉头。
“你可知道古代有种药,叫五石散?”
五石散,赵公明当然知道。食用者会在短时间内出现脸色发红、浑身发热、精力旺盛等症状,但成瘾之后,很容易引发暴毙。
“那枚玉佩的效用,就类似于五石散,一直用你的臣火供应催发着,今日想必应是大限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