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周四不上班(不寒之冬)

“经过最新一轮审判，储文仁作为【梦魇案】的主要负责人，办事不当、玩忽职守，导致数名英才受伤。依据《管理局职员基本管理法》，我司将严厉追究其责任，现决定撤除储文仁所负责项目的一切权力，并将其关押十五天，即日起生效。”
回声吃饭的动作顿了顿。
一直在旁边玩的猎犬猛地抬头，龇起牙，脸上原本较为平和的棕黄色线条开始跳跃。瞬间，它就变成罗威纳犬的模样，看起来极度凶恶。
回声听到它喉咙里传出不友好的声音，刚要制止，门外就传来用力的拍打声。
“季哥回来了？”有学生坐不住了。
肯定不是季明灵，他有钥匙，根本不会这样。
“都坐好了，别乱动。”她压着声说。
食堂外本是漆黑寂静的夜，此刻唯有不停歇的噪声在打破安宁，回声让同学们不要惊慌，抱着猎犬稳步走出去。
“哪位？”她提着灯笼问。
大门总算不再摇晃，诡异的是始终无人应答，却依然能听到轻微的低语和手指剐蹭砖头的声音。回声听不清楚，刚想把耳朵贴过去，就被猎犬叼住了袖子。
很明显，猎犬察觉到了危险。
她后退一步，大门又被猛地撞了一下。
回声被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彻底惹恼了，猎犬也冲外面发出警告的叫声。
砖墙外再度陷入死寂。
回声拍拍胸口，提醒自己不必过度担心。大门可是由季明灵亲手设计，加过好几重防御的，就算来一群邓赏月的守护兽也撞不开。
外面无非是游荡的暗影怪物，闲来无事找个茬而已。
等了一分多钟，确认没有动静，回声顺着猎犬的毛，回到食堂。“没事啦，恶作剧罢了。”她还没来得及展开笑容，就发现学生们一脸惊恐地缩在角落，盯着她怀里的小猎犬。
刺猬刚去后厨取了一套新的刀叉，发现了不对劲，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 跑到回声身边。
“它怎么了？”她捂着嘴，也受到了惊吓。
回声疑惑地低头，发现刚才还好好的小狗双眼无神，脸上全是血迹。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想着怎么将功补过吧。”
储文仁被用力推进牢房，瞬间就成了没有价值的废品。
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抬头看着高墙上遥不可及的铁窗，那是仅有的光源。为了避免他和其他人交流，这间牢房是四面封死的，只留了这么一个小窗口通风。
现在只能对着灰蒙蒙的墙壁发呆，好不容易接受了现状，但他还是很恍惚。回想着这个混乱的夜晚，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最近忙着和同事斗智斗勇，没怎么和自家小美人联络，好不容易在外面偶遇，想跟人打个招呼，却直接被忽略了。以为爱人只是在闹小情绪，没想到晚上刚回家，他就被一把摁住，压在了门上。
鼻子被撞得生疼，储文仁皱了下眉，笑着问：“亲爱的，这么着急啊？”回应他的却不是爱人的埋怨和娇嗔，而是冷冷的一句：“你被逮捕了。”
噢，看来是想跟他玩儿新花样。“罪名是让你久等了，对吧？”储文仁扬起眉毛，笑嘻嘻地扭过头，想抽出自己被反扣的手，摸一摸小美人严肃的脸。“是我不好，别生气啦。”
可不管怎么使劲，都没能挣脱，对方的表情也依然冷峻。
储文仁有点慌，试探地叫他：“核桃？”
“储文仁，监察小队发现你在【梦魇】事件中存在重大失职行为，证据确凿，现在正式对你发布批捕令，请自动停用异能，不要试图反抗。”爱人看起来是如此陌生，眼神里再无半点柔情。
直到这一刻，储文仁才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
刚认识核桃的时候，储文仁还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实习生，被分配到了管理局的分部。核桃是他名义上的前辈，毕业于另一所著名学校，却比他还要小四岁。因为天赋过人，核桃提前入学又提前毕业，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丰富的实践经历。
储文仁本来还挺不服的，没交手的时候，他觉得这人不过如此，凭什么整天摆着架子让别人喊他前辈。直到一次外出行动，储文仁不敌至暗势力，被逼进山洞无路可走，正绝望的时候，核桃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从那以后，储文仁就心服口服地成了核桃的跟班，整天跟在小美人身后喊前辈。
就这么软磨硬泡，等到小美人二十岁生日，储文仁迫不及待展开热烈的追求计划，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去年，核桃因为数次立功，被提拔到了监管组织。储文仁还以为他俩之间彻底没戏，正灰着心打算和人告别，就被醉醺醺的小美人一把抱住，收获了意料之外的爱情。
虽然聚少离多，但储文仁还是一头陷了进去，始终保持着满分的热情，甚至超出了以往每一段的恋情维持的时长总和。
美中不足就是小美人提倡柏拉图式恋爱，日常交流就是单纯的聊天，握手拥抱都很少。只有等很长时间不见面之后，小美人才会跟他一起喝点酒，允许储文仁抱着他到床上去。
他觉得核桃只是面冷心热，虽然平时很少直接表达爱意，但还是很在意他的。就比如自己外出有任务的时候，核桃就会主动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按时作息。尤其在外人在场的时候，核桃最会给他面子，特别温柔体贴，做出宜室宜家的模样，让旁人艳羡不已。
今晚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的确，核桃是个公正严明的人，大义灭亲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可关键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玩忽职守啊！
之前储文仁有听到过风声，一些同僚怀疑他包庇校友，放任季明灵回到一中任教。对于那群有心遮掩劣迹的人而言，今年异能大赛算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不仅闹出不少事端，还暴露了不少权力争斗下的丑恶之处。
储文仁的立场无疑推着他进入了暴风眼，就算他不想参与，也不得不戴上那些高帽，接受他人的猜忌。
还以为核桃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这边，不会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没想到宣判他罪名的人，正是他最信任的爱人。
只能怪他太自以为是了。
思绪很乱，储文仁想不出自救的办法，被监督着放弃了使用异能的机会，好像只能坐以待毙。
也不知道半个月结束，上头还会不会给他添加新的罪名。
真正到了这么危急的关头，储文仁反倒听天由命了起来，如果这次真的有人要整治他，光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翻盘，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好好休息，留存精力。
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他们没收走守护兽，还有灯笼鱼可以与他作伴。
储文仁抱着浑身暖融融的大灯笼，顿时觉得这里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还能睡个好觉。
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身上很冷，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一尘不染的布鞋。
随着视线上移，他认出了这位苍老的熟人。
“高主任，你怎么来了？”储文仁有些惊讶，眨了眨眼。环顾四周，牢房依然是密闭的正方体，没有出现门，不知道这位老前辈是怎么进来的。
“嗯。”老头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
主任还是跟以前一样，头发花白，不怒自威，浅灰色的瞳孔平淡地盯着人，很难读懂他的想法。
主任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心声，开门见山地说：“小储，你也没怎么变，一恋爱就冲昏头脑，看不清别人的真面目。”
当初早恋的时候没少被他念叨，储文仁的耳朵都自动形成了防御。“嗐，主任，您就别批评我了，我现在也很后悔……”
“少来，你哪有一点悔过的意思，分明在指望那个人过来救你！都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老头说话还是那么一针见血。
储文仁蔫了，摸着鱼头，问：“老师，那你过来是为了救我吗？”如果是正规探视，肯定会有狱卒在旁，可高主任孤身前来，监狱还保持着密封状态，由此可见高主任是私下潜入的，没让别人知道。
主任哼了一声，说：“想得美，你就在这儿慢慢检讨吧，我来只是为了通知你，第一中学出事了。”
一听母校那边传来坏消息，储文仁顿时坐不住了，大喊起来：“什么？！怎么可能，季明灵呢？”他一直对学弟很有信心，觉得只要有小季镇守学校，就不可能出任何事。
主任依然平静，似乎在陈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失踪了。学校大门失守，有至暗势力闯入，破坏了通讯系统。目前还不知道伤亡情况。”
储文仁才站起来，就又跌坐在床板上，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不真实：“怎么会这样……”
主任俯视着他，仔细观察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似乎在做审慎的判断。
“想过去帮忙吗？我可以让你暂时离开一会儿。”
“我想！老师，快开启通道吧！”储文仁迫不及待地答应，抓住老人的手，眼中满是急切。
“退后。”主任抬手，在他的脑门上点了一下。
异能的泉流重新跃动，储文仁感觉全身恢复了能量，可以轻松调动。
“去吧，尽量在一小时内回来。”
肩膀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储文仁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被传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学校。
伸手摸了摸，感觉扎得慌，他慢慢起身，看到一张被外力劈成两半的圆桌？储文仁嘶了一声，揉揉腰，晃晃悠悠地站稳了。他一下就辨认出这里是食堂，之前来做客的时候，身边还有美人相伴，他在季明灵面前大秀了一场恩爱。
如今他也成了一名罪人，回到母校调查，莫名理解了季明灵当初的处境。
他一边默默感叹世事无常，一边蹑手蹑脚地行动，避开地上凌乱倾倒的桌椅和餐具。
让他放心的是地上没有任何血迹，但光是看着室内的景象，就能感觉到这里发生过一场不小的灾难。
室内的灯全灭，可见度很低，还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储文仁很担心，召唤出了灯笼鱼，让它投射出仅自己可见的微光，开始寻找一中的学生。
据主任所说，闯入的至暗势力绝非善类，还具备这么强大的攻击能力，将一中的大门都给撞开了。如果季明灵不在的话，那这帮弱小的孩子们恐怕凶多吉少。
储文仁不敢怠慢，隐匿身形快步搜寻着，可绕了一圈都没有线索。
他走出食堂，向宿舍楼那边行进。
经过操场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左侧有微弱的声音。
倒下的大树那里似乎有人在求救，他顺着声源靠近，果然看到了一截露出的裤腿。
有一名学生被压在树下，动弹不得。
“有没有人，救救我……”
“我来了，别怕。”他赶紧过去，忍着腰上的伤痛，用力搬开树干。“还能动吗？”他蹲了下来，轻声问那个趴在地上的女孩，想查看她的伤势。
后颈忽然传来冰凉的气息，储文仁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尖锐的犬牙洞穿了手臂和肩諵楓膀。
“好久不见。”熟悉的女声响起，储文仁心中随即出现了一个不太确定的名字。
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他就被猛地抛到空中，达到最高处后停顿了几秒，那道隐形的攻击力量才又将他重重摔下。
储文仁清晰听见浑身骨头散架的声音。他吐出一口血，第一反应是掩护学生逃跑，却发现刚才被压在树下的孩子已经不见踪影。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是个陷阱。
“这么多年你总算肯回来看我了，我可得好好地欢迎你啊，亲爱的。”女人笑着从恶犬身上跳了下来，满意地欣赏自己捕到的猎物。
冰凉的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与她对视。
“……回声？”
【作者有话说】
核桃仁cp是白切黑美人年下攻x粗神经自1为是受

储文仁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回声。
虽然上学那会儿他挺花心的，交往过很多漂亮温柔的小美人，但他绝对没有始乱终弃，都是好好地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当双方都觉得没必要延续关系之后，才决定和平分手。
可回声好像对他有极深的怨念，一上来就是粉身碎骨的攻击，现在又拖着他来到一间密室，整个环境都是阴森可怖的，储文仁强撑着环顾四周，估算着逃生的可能性。
尽管希望渺茫，他也不想坐以待毙。
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还带着老师给的任务，储文仁实在是不死心，想要拼一把。
“孩子们都去哪儿了？”他艰难地问。
回声将项圈扔到桌上，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轮不到你装好人。”
储文仁鼓起勇气逼问她：“难道是你把他们关起来了？”
回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试探，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季明灵失踪了，你知道吗？”储文仁继续追问。
“都说了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给我闭嘴！”回声忽然暴怒起来，双手重重拍在桌上。刚才还平静无比的恶犬也猛地抬起头，冲储文仁嘶吼起来。
储文仁瘫在地上，默默地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情况真的很不对劲。
在他的印象里，回声是一个沉静温和的女孩，即使是灵魂破碎被困在这里之后，也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她和季明灵一样，都是这所学校最称职的守护者，可以说任何一所学校的学生，都不会在心理素质方面赢过第一中学的孩子。
可现在，季明灵不知所踪，回声又受到了很严重的精神刺激。
第一中学本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何会遭到入侵者袭击？连最坚固不破的大门都失守了，此刻学生们也不知道被转移到了哪里。
疑点重重，储文仁头痛欲裂，身上的痛更是无法忽视。
密室里安静得让人难以忍受，半晌过去，僵坐着的回声才有了动作。
她从抽屉中翻出一个迷你的正方体，握在手心里施了个咒语，那物体顿时扩展成了一个药箱。
回声取出一卷纱布和几支药膏，缓缓转身，蹲到储文仁身边伸出了手。
储文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干涩的询问声。
回声面色如常，为他疗起了伤。
“疼吗？”她轻轻处理着他腿上断裂的位置，动作很干练。
刚才还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架势，怎么这会儿跟变了个人似的？储文仁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惹恼她。
回声却始终没有看他，只是低头专注地捆着纱布。
储文仁本来是有治愈自身的能力的，但刚才受伤太严重，加上这里磁场不稳定，自己的异能也受到了拘束。这会儿恢复得很慢，只能通过普通药物和夹板来辅助治疗。
“你哥最近还顺利吗？”快包扎结束的时候，回声忽然问道。
储文仁愣住了：“啊？”他明明没有哥哥。
“你不是说他在准备提交管理局入职申请，你们这几天没有联络吗？”回声皱着眉。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中滋长，储文仁觉得浑身直冒冷汗。
“回声，你是不是……把我认成储文义了？”
桌上放置妥当的花瓶忽然歪向一边，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尖锐的碎片散落一地。
储文仁感觉腿上猛地刺痛了一下。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记错你这张脸？”回声紧紧拽着还没剪断的纱布，一手握着剪刀，脸上是失控的神情。
“回声，你先冷静……”储文仁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出声安抚她的情绪。
可还是太晚了，恶犬再次扑了上来，用力撕咬着他的肩膀。
回声跌跌撞撞走到一边，瘫坐在地上，丝毫不顾手心被碎片扎伤。
“我辛辛苦苦等了你这么久，怎么会等错人呢……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肯来见我？”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储文仁奄奄一息地被犬牙刺穿，沉重地呼吸着，忽然就想到了很遥远的事情。
最初他和弟弟感情很好，一家人生活得很和睦，直到高中以后，甩不开的压力如同经年不散的乌云。以往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餐桌上吃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种最纯粹的欢乐忽然就成了奢侈品。
后来父母分开，他跟着父亲生活，弟弟跟母亲离开。
父亲很快构建了新的家庭，储文仁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好在父亲还能为他提供住处，虽然不大，但一个人也够住了。
那时他还未成年，就已经开始独立生活，一放学就出去打工，也就是从那年开始他变了很多，在学校里玩世不恭，好像是个随性的恋爱脑，尽情享受没有负担的白天。夜幕降临，他就再也无法轻松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