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你赶紧滚,从我面前消失!!”
每次月考后,高二三班的班主任陈潇都会特意挪出一节课,作为班会课,为学生们分析分数和各科成绩的变化。
“大家都安静一下啊,”陈潇敲敲讲桌,吵吵嚷嚷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我和各科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班上开启一对一帮扶学习计划……”
一对一帮扶在扬城附中是老传统了,但在三班这还是头一遭。
“哇哦,那是不是要换座位?”张楷举手提问,“是要跟成绩相反的同学坐吗?”
陈潇点点头,笑道:“对,咱们就第一名和倒一坐,第二和第二十名,第三和第二十一,依次排列下去,一会儿下课大家就把座位换了。”
“为啥只有第一和倒一反着坐的?”陈博洋很好奇,所有人都是正向排名,除了第一和倒一。
第一名自然是是傅云青,他承认傅云青很强,次次第一,科科第一,堪称六边形战士,就连全市联考都没人考得过他,是附中名副其实的学神。
但他并不认为,这位大佬能帮助他的好兄弟走出倒一的困境,毕竟这位学渣是真的不读书,从初中到现在。
陈潇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最后一排,坐在最后的都是班上个子最高的一群人,这些人里好几个都是班上的体育生,只除了两个--
一组靠后门的位置趴着个男生,用衣服罩着脑袋,只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和几撮银白色的头发,另一边四组,傅云青正在低头写字,脊背挺得很直,言行举止非常符合好学生的标准。
这俩,一左一右,一个倒一,一个正一,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陈潇双手抱胸:“詹鱼同学的基础比较差,所以傅云青会比较合适。”
她没说的是,这样的安排主要是为了傅云青不会受到影响,这位是学校最看好的学生,希望他能为学校搏个省状元回来。
至于詹鱼,这学生确实是倒一,成绩也不好,但好在他就喜欢上课睡觉,也不影响别人学习,反倒是最好的同桌人选。
当然,如果傅云青能把这位带得愿意学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陈博洋咂咂嘴,坐他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一节课结束,老师刚刚走出教室,班上的人立刻就活跃起来,开始讨论换座位的事情,还有人拿着成绩单看自己的新同桌是谁。
感觉到后桌抵了下背,陈博洋回头,就看到詹鱼一脸惺忪地坐直身体,因为趴着睡,脸上还残存着衣服褶皱的条条楞楞。
“哟,鱼哥醒啦?”陈博洋立刻扭身打招呼。
“放学了?”詹鱼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周围的同学格外活泼,像极了要放学,要放假的样子。
他睡得迷糊,没有发现头发竖起一根呆毛,迎着风来回摆动。
这懵懂的模样,看得陈博洋有一瞬间的父爱泛滥,竟然觉得他鱼哥有一点可爱,甚至大逆不道地想rua。
这想法肯定是不敢和本人说的,他还没活够。
“还没呢,课间,下节课换座位,少上一节课,大家都高兴着呢。”陈博洋打了个哈欠,“看你睡觉给我都看困了,话说你下节课和那个谁坐一块……”
詹鱼对和谁同桌不感兴趣,对他来说有没有同桌都一样。
“我去厕所,”詹鱼站起身,睡得久了,身上骨头劈啪作响,“去吗?”
陈博洋感受了一下,摇摇头:“不想尿。”
詹鱼哦了一声,出了教室。
从洗手间出来,回教室的途中会经过老师的办公室,吹了风,詹鱼脑子清醒了些,刚走过办公室就突然听到个熟悉的名字,脚步一顿。
“陈老师,我不想和詹鱼做同桌。”男生的声音和早上升旗台致辞一样平淡,回荡在办公室里,引得一众老师回头。
陈潇没想到他会有意见,有些诧异:“为什么不想跟他做同桌呢?”
在此之前,傅云青对于跟谁做同桌都没有异议,不管坐什么位置,同桌是谁,都不会影响他的成绩,她鲜少能看到成绩这么稳定是学生。
傅云青沉默了一下,垂下眼:“他会影响我学习。”
闻言陈潇反倒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这俩学生有什么矛盾呢:“这个你不用担心,詹鱼虽然不爱学习,但他也不会影响同桌,上课睡觉,下课打球,做同桌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云青敛眉,还想说什么。
“叮铃铃--”上课铃打响,楼道上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很快又陷入安静。
“好了,就这样吧,先坐一段时间,不合适再换,”陈潇捡起桌上的课本站起身,风风火火往外走,“走,先去教室。”
见她坚持,傅云青抿唇,没再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傅云青经过陈潇,走下讲台,走到自己座位时,他偏头看了眼后门的方向。
坐在那里的男生撑着头,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恰好看着这边,傅云青顿了下,对他点点头当做打招呼,然而对方没有理会他的友好,反倒似笑非笑地比划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傅云青微怔,不明所以。
陈潇是个行动派,立刻组织学生换座位,傅云青的座位没变,是詹鱼搬到他那边。
“我远嫁他乡的哥,永别了,我会怀念你的。”陈博洋拽着他的衣摆,恋恋不舍。
詹鱼盯着他,又看了看自己被扯得变形的衣服,倏地一笑:“劳资蜀道山。”
“………”
陈博洋立刻松开手:“鱼哥你这小情绪有点暴躁啊,您可悠着点,别吓到了我们的学霸同学。”
詹鱼呵呵冷笑两声:“吓死了我给他出殡葬费。”
说罢毫不留情地拎上自己的书包,他没什么课本,书包空荡荡的,攥在手里还会来回晃荡。
目送人离开,陈博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惊魂未定地小声嘀咕:“我这哥是尿尿的时候分叉了咋滴,脾气这么暴躁?”
“要不你再说一遍,我录给鱼哥听?”同桌赵晓意笑嘻嘻问。
“我怎么觉得鱼哥说到傅学霸的时候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想多了吧你,你见鱼哥和学霸说过话?”
“没有。”
“那不就得了,话都没说话,怎么结仇,脑电波吗!”
詹鱼不知道自己被编排,穿过大半个教室,走到一组最后一排,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未来的“床榻”。
比起他课桌的清爽,这位学霸的桌子就显得拥挤很多,桌上堆放着很多的书本和练习册,书皮上写着主人的名字,飘逸俊秀的行书--“傅云青”。
“喂,腾点位置。”詹鱼随手把书包丢在长椅上,一脸不爽。
长这么大,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嫌弃,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他不要面子的吗?!实在是可恶!
在教育改革后,扬城附中取消了尖子班的制度,尖子班的学生都下放到各个班级,但无形中,成绩好的学生和成绩差的学生也形成了两个互不干涉的壁垒,少有交集,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前面的两学生日常考试都是前十五名的成绩,平日里听说了这位校霸不少“伟岸事迹”,桩桩件件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被詹鱼这一嗓子吓得,两人连忙拖着自己的长椅往前挪,给腾出半个人的空间来,座椅和课桌几乎靠在一起,本就不富裕的空间雪上加霜。
詹鱼莫名地看了眼前面的同学:“你们离这么远干嘛,退回来,我一会儿睡觉。”
得前面座椅抵着,他趴在课桌上睡觉,课桌才不会跑。
前排的同学没敢说话,偷摸对视一眼,又苦着脸把座椅挪了回去。
长腿一迈,詹鱼坐进座位,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新同桌的袖口。
附中的校服有两套,都是三件套,衬衫裤子和外套,质量好,价格也高,是其他学校的两倍还多。
这好学生虽然校服洗得很干净,还带着皂角香,但袖口的位置有缝补的痕迹,针脚细密工整,还挺明显,似乎缝补了不止一次。
詹鱼啧了一声,有些气不下去了,怎么这人看着还怪可怜的……
“詹同学。”旁边传来声响,声音淡淡的。
詹鱼偏头,看到好学生正在低头做题,手上的笔写得飞快,就像是不需要思考一般,就这还能分出心思来和他聊天。
这是要和自己建立友好同桌关系吗?
詹鱼琢磨了一下,如果对方主动求和,诚心道歉,那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原谅这家伙之前大逆不道,大言不惭的事情。
“我希望我们能做好同桌关系,”傅云青眼睫低垂,指骨分明的手捏着中性笔,在选择题写上标准答案,头也不抬地淡声道:“不要超过中间这条线,不然会影响到我学习,谢谢。”
课桌中间的线画得笔直,就像是拿尺子精准测量过一样,和桌面形成标准的直角。
詹鱼:?
作者有话说:
詹鱼:??三八线?劝你不要太离谱
詹鱼脑子里的那根筋,崩的一下断了。
“好学生,你这三八线划得不合理,”他大马金刀地坐下,大咧咧地伸直腿,“我这空间太小了,我睡不着。”
顿了下,又补充道:“睡不着我就会想要扰乱课堂,或者打扰同桌学习。”
男生长手长脚,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从正面看几乎是把同桌揽进怀里。
傅云青握笔的手一顿,什么都没说,把自己的书往旁边挪了十公分,詹鱼看了眼已经四六分的格局,满意地点点头。
“手,”傅云青侧眸,视线落在自己椅背上那只手上,“别搭我椅背上,谢谢。”
詹鱼唇角一勾,手肘撑在新三八线的边缘,笑道:“好学生,我上次见到三八线,还是小学的时候,同桌小女生玩的。”
傅云青撩起眼皮,淡淡扫过詹鱼的手肘,这人说归说,还不安分,手肘跃跃欲试地试图越境,就像是在试探对手的底线。
“那你应该知道越过三八线意味着什么。”傅云青礼貌又疏离地笑了笑,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的接触。
詹鱼愣了下,脑子里想到小学女同桌那句--谁过线谁三八。
“啧,好学生玩这么脏?”詹鱼乐了,“我还就过线怎么了!”
他这人要是好好说还好,但最受不得委屈,说着他就把手毫不犹豫地伸到了三八线的另一边,连带着半个身体也挤了过去。
傅云青脸色一变,身体下意识往外偏,但椅子的空间就这么多,根本避无可避,两个人的手臂和大腿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詹鱼。”
“詹——鱼——”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傅云青缓缓放松了皱起的眉。
讲台上,陈潇拿着黑板擦用力地敲了两下讲桌:“詹鱼你要上天是不是,啊,你怎么这么霸道,要不我这讲桌让给你?!”
嗓门贯穿整个教室,连隔壁班都隐隐传来笑声。
整个班的人都转头来看,詹鱼撇撇嘴坐直了身体。
“詹鱼,最后一次,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傅云青,我就收拾你了,”陈潇瞥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点点下巴,“再坐过去点。”
詹鱼抱着手,面无表情地坐回了自己这边,一炮回到解放前,四六分也没了。
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还有人鼓掌,其中陈博洋最是幸灾乐祸。
“给我安分点,”陈潇瞪他一眼,对全班同学说:“这次的座位安排,希望大家好好运用,成绩好的同学多教教差的同学,就当是巩固知识,成绩差的也要好好学,实在不想学的……”
说到这,她又看向了詹鱼,非常有针对性:“实在不想学的同学也别打扰同桌学习,要我发现有人影响或者带坏好学生,饶不了你们。”
班上响起一阵窃笑,一个个的都回头往最后一排看。
詹鱼:“………”你不如直接报我的身份证号码。
一节课上得无聊,詹鱼勉强撑着眼皮听到一半就趴下了。
男生上半身趴伏在桌上,衣服勾勒出纤细的蝴蝶骨,露出的小臂白的晃眼,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像是一只贪睡的猫。
傅云青垂眸,淡淡瞥了眼,不动声色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半晌,伸手拂过自己的衣袖,像是要拍掉上面沾染上的体温。
“小鱼,妈妈要跟你说一件事。”
熟悉的声音响起,詹鱼一愣,顺着声音回头。
詹家的女主人孙雨绵,温婉而不失优雅,保养的很好,即便是人已中年也依旧容貌靓丽,修身连衣裙勾勒出苗条的身材。
此时她站在门边,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什么?”詹鱼往前走了两步,“妈妈,你怎么来了?”
熟悉的房间,每一样摆件都是他亲手布置和挑选的,房门上用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魚”字作为他卧室的标记。
他怎么会在家里,明明他还在……
詹鱼想了下,他刚刚在哪里来着?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了……
“有件事妈妈一直瞒着你,”孙雨绵露出几分忐忑,但神情中难掩激动,“其实你有一个弟弟,你们是双胞胎,他晚你小几分钟出生,只不过出生的那天被坏人抱走了。”
詹鱼有点懵,对这个信息,大脑有些接受无能,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怕你知道了心里难受,所以就一直瞒着你没说。”
看着孙雨绵脸上真切地情感流露,詹鱼却在想,他为什么会难受呢?明明他和那个人根本就不认识。
甚至他并不想,也不希望这个人回到这个家……
“那你现在……”詹鱼想问现在为什么又要说,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孙雨绵急切地打断:“我们找到他了!”
“我们找了他十几年,总算是找到了。”说到这里,孙雨绵忍不住潸然落泪,詹鱼下意识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因为动作匆忙,撞倒了桌上的台历,詹家老管家是个比较老派的人,喜欢用纸质台历,每天都会撕掉上一天的日历。
“多亏了刘先生,要是没有他,你弟弟还得过多少苦日子……”女人的絮絮叨叨中夹杂着哭腔,还有满心满眼的庆幸。
她自说自话地说了很多,完全不需要詹鱼配合她的话题。
“我可怜的孩子,要不是找到他,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詹鱼蹲下身,用衣服抹了把脸,水渍沾湿了衣袖,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他匆匆捡起日历,把翻过来的台历封面翻回去,然后放回桌面。
“他已经回来了,我希望你作为哥哥要好好关爱弟弟,让他尽快融入到这个家庭,小鱼,你可以做到的吧?”女人泪眼婆娑地看着詹鱼。
“我……”詹鱼后退一步,有些迷茫。
“小鱼,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哥哥,不是吗?你看生生就很喜欢你对不对,”孙雨绵上前一步,拉住詹鱼的手,“你一定可以把弟弟照顾得很好的吧!”
“可是我不想……”詹鱼张着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想说,他不喜欢生生,更不喜欢这个出现得莫名其妙的双胞胎弟弟,这个会把爸爸妈妈视线吸引走的家伙。
“我让弟弟进来,你们熟悉熟悉,”孙雨绵笑着擦去眼角的泪水,像是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抗拒和挣扎,回头冲着外面唤道:“云青,进来吧,见见哥哥。”
詹鱼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为什么熟他想不起来了,就好像,他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或者有,但他从来不曾留意过。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随着敞开的角度,詹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男生个子很高,身材清瘦,眼镜下的眼眸没有什么情绪,无波无澜,似乎对他来说,认亲并不是一件值得流露情绪的事情。
他不为此感到开心,对即将认识的哥哥也没有什么期待。
这张脸--
詹鱼猛地瞪大了眼,一个名字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不经深思,脱口而出。
“傅云青!”
天地瞬间颠倒,眼前的世界化作迷雾又再次重组,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尤带惊恐的剧烈心跳。
“你在干什么!詹--鱼--”怒吼声差点掀开了天花板。
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詹鱼茫然地转过脑袋,物理老师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一言不合就要把他生吞了的架势。
神智逐渐回笼,混沌的大脑拨云见日。
詹鱼:“………”
“对不起老师……”詹鱼扯了扯嘴角,哈哈笑了两声缓解尴尬的氛围,“我就是想上厕所了。”
“咔”物理老师把粉笔生生捏断了,“那你叫傅云青的名字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