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号码,詹鱼直接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对方接起,男生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语气沉稳:“詹鱼。”
詹鱼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都不知道这家伙的联系方式,没理由对方知道他的。
“班级花名册上写着有。”
詹鱼眨眨眼,饶有兴味地问:“所以你就偷偷存了我的号码?”
“因为我要填节目申报表,”傅云青语调不变,“需要节目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申报表啊,那你怎么不让我写。”
电话那头的傅云青沉默了下,委婉地说:“你的字……太丑了。”
詹鱼:“………怎么还拉踩上了。”
见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个没完,站在旁边的师姐不耐烦了,一把抢了詹鱼的手机:
“学生会主席吗?我们现在要进学校排节目,没有通行证进不去,等半小时了,麻烦你处理一下,谢谢。”
说完,她把手机塞回詹鱼的手里:“你继续聊。”
詹鱼:“……你把我要聊的都说完了。”
傅云青的效率很高,电话刚一挂断,门卫大叔就接到了通知,给他们放行。
詹鱼领着一众人往学校的艺术楼走。
艺术楼有一个很大的礼堂,设备齐全,几乎所有的活动都是在那里举办。
还没到门口,詹鱼远远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傅云青站在檐下,身边跟着秘书长,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看着像是老师,几人低头交谈着什么。
注意到他们的靠近,傅云青抬手,旁边的秘书长停下汇报。
“各位与眼放就是参加《昭君出塞》的演员吧?”那两个老师介绍道:
“我们是校庆的活动策划,听说各位今天过来试演,就想来看看,不会影响各位吧?”
“不会的,老师您客气了。”先前抢詹鱼手机的师姐笑着回道:“这是第一次试演,对场地也不熟悉,有什么问题还要劳烦二位帮忙协调。”
在这一群人中,这位古师姐是辈分最大的,她不参加这次演出,只是作为演出指导。
詹家班最是讲究礼仪规矩,这种场合自然是大师姐出面。
两位老师对视一眼,连连笑着说好。
看到活动负责人名字的时候,说实话,他俩都是头皮一紧。
詹鱼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但他们对这个小霸王可就是记忆尤深了,在来以前,都在担心会不会搞砸。
没想到对接的竟然是个看上去就很温柔,知性的成年女性。
真是太好了!
两拨人前后进了大礼堂。
其他活动还在排练阶段,目前的安排中,只有开幕式第一个节目团舞和压轴的节目昆曲,需要用到礼堂。
学生会特意把两个节目使用的时间错开,现下偌大的礼堂里空无一人,灯光大亮,安静中显得纷杂的脚步声尤为清晰。
“哇哦,这个舞台不错啊!”古师姐吹了声响哨。
两位老师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位刚刚是在吹口哨吗?
这个……和温柔知性好像有点差距来着………
扬城附中作为创办百年,依旧屹立不倒的私立学校,无论是底蕴还是经济实力都相当不俗。
这个礼堂和大剧院的设计差不多,分为上下两层,容纳几千人绰绰有余。
舞台场地很大,厚重的红色幕布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为了这次校庆,还临时在舞台两侧加设的字幕板。
“早就听说扬城附中财大气粗,”后面的师兄感叹道:“这礼堂比起国家剧院也丝毫不差啊。”
“是啊是啊,和它一比,我们学校像是个领低保的破落户。”
“我上次在这种舞台演出,那还是在首都大剧院。”
一群人交头接耳地感叹。
两位老师闻言都与有荣焉,很是骄傲,不过听到这群人在首都大剧院演出过,也着实让他们有些惊讶。
他们倒是知道詹鱼是拿过奖的,虽然头疼交流问题,但对这位的水平是不担心的,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詹鱼带来的人竟然也这么有实力。
想也知道,要在首都大剧院演出可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带你们去后台看看,”一位老师出声说道:“缺什么你们就说,我们会竭力配合。”
“好的,”古师姐点点头,“麻烦老师们了。”
“哪里的话,各位愿意出演校庆节目,是我校的荣幸。”
一群人又跟着看了后台,比起舞台,这里的规模也不遑多让,化妆间,道具间一应具有。
“演出的道具我们都有,”古师姐非常满意,“只不过我们的道具很多,人也多,可能需要一个比较大的化妆间。”
“那是肯定的。”
詹鱼走在傅云青旁边,大礼堂他年年都来,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喂,好学生,要不要?”
傅云青闻声偏头,看到递到面前的棒棒糖,他顿了下说:“你很喜欢牛奶味吗?”
每次给他的棒棒糖都是牛奶味,自己也吃的这个味道。
“对啊,牛奶味的好吃。”詹鱼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傅云青垂眸看着他:“不用,你吃吧,吃多了身上会有一股奶味。”
詹鱼一挑眉:“牛奶味怎么了,你不喜欢牛奶味?”
傅云青喉头滚了滚,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说:“你身上有就够了。”
詹鱼琢磨了下他的话,狐疑地抬起眼:“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没有。”傅云青没有一点停顿地回答。
他越是否认,詹鱼越是觉得不对劲:“真男人喜欢牛奶味的棒棒糖怎么了,你是不是在搞歧视?”
“没有。”
“肯定有,”詹鱼不乐意了,“你要是没有歧视,那你把这根棒棒糖吃了。”
“你别想太多。”傅云青加快了脚步。
“你吃着棒棒糖,闻着牛奶味再说话,”詹鱼追着他的脚步,“不然你就是在敷衍我!”
詹家班的人跟着两位老师往前参观,秘书长负责从旁记录。
傅云青被詹鱼拦住,两个人就这么掉了队,人群的声音在一点点远去。
“喏,”詹鱼举着手里还没拆开的棒棒糖,“吃下去向我证明你的真诚!”
傅云青看着他,半晌,伸手接过棒棒糖,在詹鱼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拆开糖纸。
“你说,牛奶味好闻吗?”詹鱼用舌顶了顶腮帮,眼神危险地问。
但凡这个人有一句台词不对,今天就很难全须全尾地从这个大礼堂走出去,他用詹同学的信誉起誓。
傅云青垂眸,视线落在奶白色的棒棒糖上,轻抿着唇线。
“你说啊,你是不是心虚——”詹鱼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面前的男生突然弯下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呼吸可闻,詹鱼甚至能看到对方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
傅云青眼睫低垂,在他的唇上很轻地嗅了下,压着声音说:“好闻。”
温热的吐息喷在脸颊上,轻轻撩过绒毛,带起勾缠的酥麻感。
詹鱼一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直起身子,往前走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对方这是在反调戏他吗?
詹鱼用手对着有些发热的脸扇风,心想,呵呵,这家伙对他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这种把戏对他可没用,他才不恐同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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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问题确定下来后,彩排的工作也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比起其他节目需要反复练习和磨合,常年合作的詹家班就要好上很多。
他们只需要适应场地,协调老师和学生会布置场景,以及处理一些细微的人员调动。
七月底,开始第一次彩排。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所有节目都会进行三轮彩排,直到确定不会出现差错,然后等待百年校庆拉开帷幕。
“哇,小鱼,你们学校的校庆看上去很热闹啊!”
古师姐坐在詹鱼旁边,舞台上是学生组合的乐队,吉他手轻轻拨动琴弦,主唱低声吟唱。
这是节目表上第三十个节目了。
但这才刚刚过半,距离压轴节目还很远。
詹鱼打了个哈欠,双手抱胸道:“校庆对外开放的,你们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参加。”
彩排是开幕式和闭幕式的节目一起进行。
对所有节目的熟悉,这是为了方便临时调度,如果某一个节目掉链子了,其他节目随时有可能临时上场做补救。
这次百年校庆,无论校外还是校内,都非常重视。
听说今天第一次彩排,还有媒体联系学校想要入校采访的,不过被学生会以节目内容保密为由拦在了外面。
“真没想到你们学校历史这么悠久了啊,”师兄感叹出声,“我母校现在才十三年,按照年龄来看,我们二中得叫附中一声祖奶奶。”
古师姐看向他:“为什么不是祖爷爷?”
师兄一愣。
詹鱼沉吟了下,说:“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叫母校,不叫父校?”
“为什么都叫母校?”
师兄一个问题就把大家问住了。
“所以我们一群学渣,为什么要在这里聊这些?”詹鱼很无语。
古师姐呵呵冷笑:“学渣的只是你们,我可是以文科状元的成绩考进戏剧学院的。”
学渣们:“………”总有人格格不入。
“啊——”
突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前面惊呼四起,顿时把詹家班一群人的注意力拉回了舞台。
“怎么了这是?”古师姐站起身。
詹鱼眯了眯眼,他的视力很好,即便离得远也能很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情况。
“好像是有人摔了,”詹鱼皱起眉,“这个节目不是文艺部的舞台剧吗?”
得益于陈博洋闹着要去偷看,詹鱼对文艺部的节目还挺熟悉,他没记错的话,傅云青是在这个剧里担任王子的角色吧。
“我上去看看,你们别乱跑。”古师姐长腿一迈,直接从椅子的缝隙跨下去。
“我也去。”詹鱼撑着椅背,手臂用力一撑,身体高高跃起,没什么难度就跳到下一层阶梯。
詹鱼一边往下走,一边看着舞台那边的情况。
上面的人围成一圈,他只看到有个穿校服的男生倒下,很快那人就被人群遮住,什么都看不到了。
詹鱼暗自琢磨,应该不会是好学生那个书呆子吧。
好歹也天天跟着自己晨练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弱鸡才是……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加快的速度。
仗着根本不走寻常路,詹鱼和古师姐几乎是赶在人群以前,一前一后到了舞台。
“喂,同学,这什么情况啊?”古师姐拉住一个经过的女同学询问。
女同学仓促回头,语气很急的说:“背景板倒了一块,砸到人了。”
詹鱼一愣:“砸到谁了?”
女同学摇摇头,不确定地说:“‘砸到了好几个,好像还挺严重的,我听到有人说流血了。”
“我要去叫医务室的老师。”女同学迅速看了眼台上。
“噢噢,好的,不好意思耽误你了。”古师姐连忙松开手。
女同学没有多说什么,着急地跑了。
“我们上去看看能不能帮忙……”古师姐一回头,发现刚刚还在她身边的詹鱼不见了。
古师姐:?
“麻烦让一让。”詹鱼拨开人群,强行挤到前排。
被围在中间的是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正如那位女同学所说,现场的情况并不乐观。
背景板本身具有一定的重量,倒下来的时候,台上正演到公主和国王王后,大臣们庆祝生日的一幕。
背景板倒下的地方刚好正对着公主和王后,出演国王和侍卫的男生伸手去挡,但背景板太沉了,加上惯性,根本就拦不住。
男生因为在范围外,受伤不算严重,两个女生比较惨,其中有个躲闪不及,被砸到了额头,划出了挺长的一道口子。
好在都只是皮肉伤。
至于另一个受伤的人……
“好学生!”詹鱼瞳孔骤缩,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你没事吧?”
傅云青正被几个人围着,闻声抬头微怔:“你怎么上来了?”
“你怎么伤的?”詹鱼单膝跪在他面前,皱着眉,抓起他的手。
只见男生的手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显出里面的嫩肉,还扎了一些木刺,大概是背景板边缘没有打磨光滑的残留。
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只不过这么一会儿已经染红了他的袖口。
“主席站在背景板旁边,背景板倒下来的时候,他伸手扶了一把,就成这样了。”
秘书长哪里见过这么多血,顿时眼眶都红了。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吓懵了,只有傅云青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一下,做了缓冲。
不然只怕背景板下的几个同学伤势会更严重。
“别傻站着,”詹鱼抬头,冷静地指挥旁边不知所措的几个同学,“二号化妆间里有紧急医药箱,就在化妆台上,快去拿过来。”
二号化妆间正是分配给詹家班的化妆间,他们平时上台演出,难免有个磕磕碰碰,所以紧急医药箱是必备品。
“好好,我这就去。”秘书长匆忙站起身,起得太急差点没站稳,詹鱼抬起手臂扶了她一把,语速快而沉着:“小心一点,别着急,这点血还死不了。”
明明平日里是个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男生,此时却显现出出人意料的镇定和临危不乱,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慌乱。
大概是被男生身上的冷静感染,秘书长深吸一口气,颤抖个不停的手总算是平稳了些许:“抱歉。”
说罢,她丢掉手里的节目表,往台下跑。
“小鱼,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古师姐也总算是挤了进来。
詹鱼对着旁边偏头示意:“师姐你去看下那边的几个同学,他们也受了伤,我让人去拿医药箱了。”
“好,”古师姐点点头,“有事你叫我。”
她掉头,走进另一堆人群。
“有干净的毛巾吗?”詹鱼问周围的人。
“我这有。”一个同学举起手,手里捏着一块雪白的毛巾,“我带来擦汗的,还没有用过。”
“好,谢谢。”
詹鱼头也不抬地接过毛巾,用力地按在还在大量出血的手上,单手拆下傅云青的领带,三两下把毛巾固定住。
他拆的动作过于粗鲁,傅云青只能抬起头配合他。
鲜血很快在毛巾上浸出斑斑点点的红,但总算是没有刚刚那样吓人了。
毫不怀疑,那出血量,但凡不做点什么,都能把血流干。
做完这些詹鱼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湿了一片,阵阵发凉。
他看向受了伤的傅云青,忍了又忍:“傻逼,这么大一块板子你也敢拦,这手不想要了是吧?”
傅云青无奈地一笑:“情势所迫。”
“亏你还笑得出来!”詹鱼气得想骂人,“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爱笑。”
就会冷着脸看人,没个好脸色的。
傅云青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男生嘴上骂骂咧咧,看着凶的要命,但其实手上的动作很轻,就像是怕捏疼了他一样。
伤口几乎贯穿了整个手掌,鲜血沿着纹路向下流淌,很快就把詹鱼的手也染成了红色。
“我错了,”傅云青低声道,顿了下,又说:“对不起。”
詹鱼冷着脸骂道:“道歉有个屁用,能不能多动动脑子!你是单细胞生物吗?”
“你跟我道歉干嘛,这是我的手是吗?”
“是我的手。”傅云青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像是在安抚炸了毛的小狮子。
詹鱼越骂越来劲,傅云青就任由他骂,旁边的几个同学看得一愣一愣地,忍不住面面相觑。
现在这是啥情况,他们到底是该帮自家主席说话,还是保持沉默啊?
“医药箱来了!”秘书长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让一让,快让一让。”
人群立刻分开,给秘书长让出一条路来。
在秘书长后面还跟着两个男生,怀里抱着去道具间找过来的干净毛巾,矿泉水。
“是这个吗?”秘书长一路跑着回来的,气喘吁吁地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
“对,”詹鱼低头打开医药箱,迅速从里面拿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对她说:“把医药箱送到那边去,我师姐在,她也会急救。”
顿了下,他笑着拍拍秘书长的肩:“你做得很好。”
秘书长愣了下,眼眶倏地涨红,她低下头,迅速拎起医药箱:“我把药箱送过去。”
走出人群,她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天知道,意外发生的时候,她真的怕得要死,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这个人还挺好的嘛。”秘书长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