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笛眼角撇到聂轩景朝自己的方向奔来,还来不及思考的他只觉得一阵本能的恐惧,将手里的剑一扔,接着人就不受控制地朝聂轩景扑去。
“快快快!”
“骆笛你怎么样了?”
“快把他扶起来,聂老师好像受伤了!”
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晕过去,他好像一个离体的灵魂在空中茫然地旁观着地上众人乱成一团,直到有人提到“聂老师”才让他回过神来。
骆笛发现自己是睁着眼睛的,看来没晕。他正趴在聂轩景身上,有几个人将他拉了起来,在不住地询问他怎么样了,还有人在看地上的聂轩景。
所有的记忆全都涌上来,之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也以慢镜头的方式在脑海里呈现。威压在降落过程中突然断掉,骆笛开始往下坠落,当时地面上离得很近的聂轩景不仅没有躲开,反而跑过来接住了他……
骆笛眨了下眼睛,飞快地转头去看聂轩景,他将面前挡住视线的人拨开,看着地上闭着眼睛的聂轩景,他的脸色那么苍白,骆笛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恐慌。
“别动他!”他听见自己声音冷静地阻止了想要搬动聂轩景的人,“怕是骨折了,先打120!
其他人也是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坏了,一个个跟无头苍蝇似的,听见这么个冷静的便不由自主地朝他说的去做。经过一会儿的时间缓冲,众人也开始恢复了理智,有人打了120,还有机智的工作人员跑去隔壁剧组借了拍摄用的担架。
骆笛跪在聂轩景面前,伸出手,却不敢碰他,生怕把他给碰坏了。
骆笛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还在冷静地估量聂轩景的伤势,观察他身上有没有哪里流血,甚至回想着把可能骨折的伤员挪到担架上的正确姿势;另一个自己却只顾着心乱如麻,担心、焦急、不解、难过、内疚……全都混成一团,心里闹哄哄的什么也不知道。
一直到聂轩景被推进急救室,骆笛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那一半出窍的灵魂才渐渐回到体内,茫然而悲伤地望着紧闭着的急救室的门。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扑过来呢,聂轩景?
由于聂轩景承受了大部分的重力冲击力,被接住的骆笛看起来并不严重,所以大家见他还好好的就没管他,注意力都在已经昏迷了的聂轩景身上。直到现在聂轩景进了急救室,众人终于暂时松了口气。江之洲走过来,神色担忧道:“骆笛啊,你也赶紧去检查下。”
骆笛呆呆地回答道:“我没事。”
“没事就怪了!”江之洲视线往下,皱眉道,“你看你这手都成什么样子了?快去快去!轩景这边我会盯着,你别耽误了伤势!”
骆笛顺着江之洲的视线一看,慢慢抬起手来,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一片血肉模糊,手指稍微动一动就痛得直吸气。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茫然,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这伤是什么时候来的。
“骆笛!”姚婠之前不在现场,后来听说了连忙赶过来,她一眼便瞧见了骆笛的伤,惊叫,“呀!你的手!快,我陪你去看看!”
姚婠小心地搀着他的胳膊不容拒绝地将他往那边拽,她力气不小,但此时也不是特别用力,没想到骆笛一下子就被她拽出了好几步。姚婠吃惊地望着他,眼神有些担忧。
“没事,好了,我们去看医生。”骆笛安抚地朝她笑了笑,试着走动了几步。一只脚的脚踝处传来剧烈疼痛,大概是摔下来时扭伤了。之前他陪着往医院里跑好像都没什么感觉,现在才觉出疼来。
医生检查过后得出结论,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擦伤外,骆笛左手皮肤严重刮伤,无名指骨折,左脚脚踝脱臼,虽然手脚都挺痛,但在同类事故中来说真是十万分幸运,才只受了这么点伤。但一想到这本该由他承受的伤如今被谁分担了,骆笛就觉得心里抽痛。为什么他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而聂轩景却躺在里面呢。
骆笛本想简单处理下伤势就好了,但姚婠态度强硬地非要他做完全套处理,还给李解珉打电话,又是听了好一番叮嘱,骆笛终于妥协配合着医生给手背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将骨折的手指固定,以及脚踝关节复位。
等骆笛处理好伤势再次去看聂轩景的时候,他手和脚都包得跟粽子似的,胳膊底下还夹了根拐杖,走路一拐一拐的,一副惨兮兮的重伤员模样,弄得几个等在这边的剧组工作人员都有些愧疚,谴责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聂轩景身上了居然没管这个其实也很可怜的小伤员。
骆笛走过去,刚要开口,江之洲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先出声了:“你别担心,医生说了,轻微脑震荡,不是很严重,说是幸好摔下去的时候有缓冲,不然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
说到这里,江之洲别有意味地看了眼骆笛收上的手。
聂轩景倒下去的姿势,根本就是后脑勺直接着地,如果说有什么缓冲的话,也就只可能是骆笛的手了。而且,如果不是将手垫到了聂轩景脑后,也说不通骆笛为什么会左手手背位置集中擦伤。
江之洲心情有些复杂,一场事故两个人受了伤,一个是重要演员,一个是多年的朋友,总是有些恼火,但另一方面又有些庆幸,虽然两个人都受了伤,但总体来说都没有生命安全,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让他疑惑的是,在那种危急关头,这两个人第一反应居然都是尽力保全对方!
骆笛摔下来的时候,一般人第一反应应该都是躲开,而聂轩景居然是上前接住他,生生把自己当作对方的人形肉垫;而骆笛,在下坠过程中本该是什么也来不及做,连自己都没法保全,他却下意识伸手垫在聂轩景脑后!
这些下意识的动作,若说是发生在至亲至爱之间,一定叫人感动。可聂轩景和骆笛分明是两个没有多大交集的人,要说是什么舍己为人的伟大情怀也有点太扯淡了,再高尚的情操都不是能在那么危急的一瞬间能激发出来的,可又很难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真是奇怪啊。
不只江之洲不解,骆笛也很迷惑。
他对自己的行为倒不是很意外,虽然他的确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动作,似乎当时心里也并没有什么“绝对不让聂轩景受伤”的想法,只是身体本能地这样反应了,但他完全理解并接受自己下意识的行为。
一来嘛,聂轩景是他男神;二来,聂轩景是来救他的。这两点中任何一点都值得他这么做,何况是同时具备这两点。
但是聂轩景呢?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第17章 撒娇
聂轩景本身就是很好的人他当然承认,可当时的情景根本不是一句“人好”就能解释的,毕竟人在紧急关头最初的本能是保护自己……或者对自己来说特别重要的东西。
特别重要的东西?骆笛一怔,望着侧躺在隔壁病床上的聂轩景,喉头一阵发紧,心跳快得要蹦出来了。
对聂轩景来说,他是特别重要的……人吗?
骆笛猛地摇了摇头,甩开这种奇怪的想法,他们明明才见过几次面,自己对聂轩景来说,特别和重要都算不上,更别说“特别重要”了。他冷静地分析着,只是耳根的热度却一时降不下去。
骆笛的伤虽然算不上特别严重,但短期之内的确是不能拍戏了。好在薄暮星的戏份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多,目前已经拍了一小半,江之洲也没提换人什么的,只叫他先养好伤,剧组先拍别的戏份,等他伤好了再补拍就好。
既然导演都同意放假了,骆笛也就没有推辞,听从姚婠的话办了住院手续。其实骆笛真心觉得自己没什么严重的伤,骨折什么的回家静养就好,但想到聂轩景还躺在医院,他就大着脸留了下来了,还跟聂轩景住一间双人病房。
骆笛把姚婠和小宋两个助理打发出去吃饭去了,自己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聂轩景,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骆笛觉得,聂轩景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从第一次在电影院的大荧幕上看到他的时候就这样觉得。即使是现在这样,聂轩景穿着病号服,闭着眼睛,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看起来依然好看得不行,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脆弱的美。
突然,聂轩景睫毛颤了颤。骆笛的心跟着一起颤了颤,连忙翻身坐起来,屏息看着聂轩景。
聂轩景却不再动了,好像只是睡梦中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一般。骆笛等了好久,终于,聂轩景眉头轻微皱起,一只手抬上来挡住眼睛,好一会儿才放下来。
聂轩景半睁着眼睛,眼里没有焦距,像在适应这重逢的光明。骆笛没有出声,紧张地盯着他,观察着他每一分反应,像是观察新生儿般虔诚。
聂轩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里渐渐有了焦点。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墙角的饮水机,目光漫无目的地转开,第二眼瞬间锁定左手边小心翼翼望着他的骆笛。
骆笛叫他这一眼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左脚踝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嘶~”地吸了口气,却不愿探身去取床头的医用拐杖,而是迅速把身体的重心移到右脚。
聂轩景动了动唇,却一时有些难以发出声音,他看着骆笛,一只手遥遥地伸了过去,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地停在空气中,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骆笛不由得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握住它。
聂轩景握着他的手,浑身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些,他默默地看着骆笛,眼里一层朦胧的水光,怅惘而遥远,像是隔了一个前世今生。
骆笛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不明白为什么聂轩景似乎对他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但他却总是被会轻易地这种情绪感染,瞬间就被这样的目光攫住了心神。
骆笛觉得自己像是被使了定身术,浑身上下动弹不得。他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自己目光移开,将手从聂轩景手里抽出来,拿起床头的拐杖,走到墙角去倒了杯温水。
水从饮水机流进杯子里的声音十分悦耳,骆笛勉强定了定心神,接好水后将聂轩景从床上扶了起来,将杯子递到他面前,开口道:“先喝点水吧。”
聂轩景的目光从他脸上慢慢转到杯子上,定定地望了几秒,却没有伸手接住,而是把头往前一探,直接就着骆笛端着杯子的姿势含住杯沿,一双眼睛向上无辜地望着骆笛。骆笛只好配合地将杯底抬高,好让他喝到水。
喝完水后,聂轩景有些迟疑地开了口:“骆笛”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骆笛放下杯子,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应道:“是我,聂先生。”
聂轩景定定地望着他:“你没死?”
骆笛:“……”一时心情好复杂。
聂轩景却像是舒了一口气,嘴角高高翘起,垂下头轻声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声音越听越不对劲,骆笛顾不得心情复杂了,两步挪到聂轩景的床边坐着,右胳膊从聂轩景肩膀越过去,以半抱的姿势伸手抬起聂轩景的头。
一手掌的眼泪。
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米白色的背面上洇湿了几滴水迹。聂轩景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
骆笛心慌了,他不明白自己没死这件事有什么值得聂轩景喜极而泣的,但看到聂轩景流泪他就觉得心里难过得很。他侧过身,另一只胳膊也从聂轩景身前横过去,圈成了一个完整的拥抱,他右手轻拍着聂轩景的肩膀,像是哄孩子般轻声道:“不哭,轩景不哭哦。”
骆笛说得挺顺嘴,话出口了才后知后觉地心脏猛地跳了跳。轩景,他第一次单独说出这两个字,这稍显亲密的称呼,即使是在心里他也不曾私自用过,这一出口居然有点微妙的心悸。
姚婠和小宋回来看到了便是这样的景象:骆笛坐在聂轩景的床上抱着他,一只手还有节奏地拍动着,跟哄孩子入睡似的,聂轩景垂着脑袋配合地靠在骆笛怀里……
看到这一幕,姚婠脑子里瞬间闪出两个词: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
“骆笛,你在干嘛?”
“聂哥,你醒了?!”
姚婠和小宋两人同时出声,话音一落又彼此对望一眼,姚婠看着小宋眼里的纯洁无暇,顿时脸上有些发热,自己那一瞬间好像想歪了什么东西?还好,还好,她及时剎住了。
骆笛动作自然地松开聂轩景,分开一段距离,看向门口两人,“你们回来了?”
“嗯!”小宋走进来,看着聂轩景一脸的泪痕,关切道,“聂哥,很痛么?”
聂轩景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小宋,又看了眼后面的姚婠,最后又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骆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突然眉头痛苦地皱了起来。他抬起手抱着脑袋,眼神再次失焦,嘴里喃喃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好乱,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叫医生!”姚婠说完就跑了。
骆笛知道,这大概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他看着聂轩景无助的样子心里一痛,不由得分开他的手,再次将人抱住。骆笛脸靠着聂轩景的脑袋,一句一句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急,不要怕,我讲给你听。你是聂轩景,昨天你救了一个叫做骆笛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他的话,聂轩景渐渐平静下来了,只是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凝神理清思绪。
医生来检查过后说没什么问题,脑震荡后短时间内记忆可能会有些混乱,需要慢慢恢复。聂轩景的症状也不是很严重,住院观察几天没问题了就可以出院了。
这几天里,骆笛和聂轩景的关系可谓一日千里。
大概是还没理清楚记忆,聂轩景似乎对所有人都有些陌生感,怀着一股淡淡的抵触情绪,就连百忙中抽时间来探病的江之洲都碰一鼻子灰。但他偏偏对骆笛有着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骆笛想,这大概是自己是聂轩景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的原因?
期间,骆笛几次想要问聂轩景为什么要救他,但每次话到嘴边,看着聂轩景的状态又咽了下去。他现在脑子不是很清晰,还是先不要问了。
这天,骆笛跟前几天一样,将碗放在病床上自带的折迭餐桌上,右手舀起粥一勺一勺地喂聂轩景吃。
说起来聂轩景现在自己吃个饭应该也没有问题,但不知怎么地,这时候的聂轩景突然变得娇气起来,好像连拿把勺子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望着骆笛,可怜巴巴地道:“我不舒服,你喂我。”语气里居然隐约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小宋都看不下去了,人家骆笛自己还受着伤呢,居然还要伺候聂轩景这个好手好脚的,就算挟恩求报也不能这样啊。小宋表示,这种事就让我来吧,聂轩景便垂着眼不说话,不同意也不反对,能把人急死。
骆笛倒不介意,每次吃饭的时候非常自觉地先给聂轩景喂完了自己才吃,弄得最后小宋都觉得自己这个助理有点多余,默默地离开了,而姚婠也被打发走了,没有时刻守在这边。
骆笛一口一口耐心地喂着饭,这次聂轩景却没有配合地张开嘴,骆笛抬头一看,聂轩景此时目光定定地望着门口。骆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身干练的职业装,一头知性的卷发,眉目普通但气场强大,抱着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第18章 喜欢
“哟!”那女人转头问身后的小宋,“这到底是谁手受伤了呀?我怎么瞧见某人奴役伤员,跟大爷似的还要人家喂饭啊?”
小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骆笛笑了笑,看向那女人,觉得她好像和聂轩景关系不一般。他谨慎地问:“请问你是……?”
那女人只是看着聂轩景笑而不答。
聂轩景也望着他,眼神深邃,眉宇间像是有什么在凝结,过了好一会儿,聂轩景紧皱的眉头松开,眼帘垂下,再度看过来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缓慢地叫出那女人的名字:“池藻。”
那女人笑了笑,走进来站在他身边道:“我还怕你伤了脑子连我都不认得了呢。”
而骆笛还在一头雾水地问:“迟早……迟早怎样?”
聂轩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倒是池藻大方地伸出手,笑着道:“池藻是我的名字,池塘的池,水藻的藻。我是轩景的经纪人。”
“你好,你的名字很好听!”骆笛将手里的勺子放下,也伸出手与之轻轻交握了一下。
池藻转向聂轩景,“你感觉怎么样?听小宋说,你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