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几眼,见他没有醉态,穿着也不像是到夜店玩的,便随口问了句: “小伙子,这么晚了到哪儿去啊?”
“机场,”顿了顿,骆笛道, “去接一个人。”
“哦,”师傅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 “是去接女朋友吧?”
骆笛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这的神情落在那师傅眼里就是默认,嘴里还念叨了几句“小年轻就是有激情”什么的。
到了机场以后,骆笛守在国内到达厅,看了看时间,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聂轩景大概就要到了。等人期间,他突然想到,应该带个什么写上接人的牌子才对,他没有事先跟聂轩景说好,到时候人多,谁也看不见谁大概就错过了。
然而真到了那时候,骆笛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在那涌出的人潮之中,聂轩景是那么醒目,让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来接人的人并不是太多,没一会儿聂轩景好像也看到了他,聂轩景动作有些迟疑,好像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认错人了。
骆笛没耐心等他走过来,直接逆行穿过人群去找他。看着果真是骆笛来接自己,聂轩景眼里显而易见的惊愕,怔了那么一瞬,他轻轻一笑, “你来啦。”
“嗯,我来了。”
骆笛看着聂轩景,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他手捏成拳头紧了又紧,拼命忍住想要上前一步紧紧拥抱聂轩景的欲望。
有趣的是,他们回去时叫的出租车还是先前那辆,骆笛发现先前那个师傅一直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他们,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大概是为说好的“女朋友”怎么变成了一个男人而想不通。
一直被那样探究的目光盯着,两人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直到下车回家的时候,聂轩景才问骆笛怎么知道他这个时候回来的,骆笛便把他看到江之洲微博又看了短信推算出来的过程说了一遍。
他说完后,聂轩景沉默了一会儿,二人进了电梯,他轻笑一声, “所以你就来接我了?这么晚了。”
“对,”骆笛看着聂轩景,无比认真, “我想你了,所以就来了。那你呢?明明已经到了云庄机场,为了又回来了?”
他问完这句,便紧张地等待聂轩景的回答,手心都出一点细密的汗。
电梯里一时寂静。
聂轩景有些受不了骆笛紧盯着自己的目光,索性抬起头与他平静地对视,轻声道: “我知道你想我了,所以就回来了。”
骆笛顿时心如擂鼓,心里那点紧张却消失了,反而有种终于得到了什么的放松感。
这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两人出去,聂轩景看向骆笛,并没有急着回家。骆笛暗地里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地问道: “我煮了粥,你要不要……你过来吃点吧。”
聂轩景点头道: “好啊。”
话说得好好的,然而一进门骆笛就变了卦,将聂轩景抵在门上抱住,聂轩景挣了挣,骆笛却越抱越紧,聂轩景便干脆靠在门上不再动了。
“怎么,有这么想我?”聂轩景笑道。
“嗯,想你,一直想要快点见到你。”骆笛在聂轩景耳边轻声呢喃道, “聂轩景,我喜欢你,就是那种,那种特别的喜欢……你知道吧?”
“嗯,知道。”
“那你呢?你原本去云庄,是不是去看我?”
“……是。”
“然后知道我回来了,于是你也回来了。我可不可以认为……”骆笛脸有些发热,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也喜欢我?”
过了许久,聂轩景都没有回答。
骆笛心中的火焰渐渐变得微小,他这才察觉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有些脸大,喜欢聂轩景的人那么多,他又算什么,凭什么自以为能得到青睐呢。满腔热情渐渐冷却,怀抱似乎也没有那么温暖了,他不想放开,却也不得不放开。
察觉到骆笛抱着自己的手松开,聂轩景心里一紧,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心慌,他出声叫道: “骆笛!”
骆笛放开他,退后了一小步,非常浅地笑了笑,笑容失落却并不勉强。
“没关系,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还是,喜欢你啊。”
聂轩景眉头微蹙,骆笛以为他为自己这么接二连三的逾矩行为感到不悦,刚想开口道歉,却见聂轩景像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上一小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蜻蜓点水般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被亲,亲亲亲了??!
心里一点小火焰迅速烧成熊熊大火,骆笛只觉得身上烧成一片,他呆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滚烫。
“你你,刚,刚刚……?”骆笛有些难以置信,他严重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
聂轩景对他一直是不主动,不拒绝,他只要脸皮厚点,时不时吃点豆腐应该不难,但是要聂轩景主动亲他一下……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圈里一直有传闻,据说聂轩景很抗拒吻戏,明面上不会直言拒绝,该拍还是会拍,但是每次拍完吻戏他脸色都会很难看,刚开始人家以为他是讨厌合作女演员,还觉得他人太傲。多次之后,大家才明白,聂轩景对接吻这回事简直是有些生理性的反感。
久而久之和他合作的女演员都会主动要求用借位的方式,毕竟都是骄傲的人,谁也不想看到有人和自己拍完吻戏之后一脸不适。
有了这点了解,上次亲聂轩景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已经让骆笛十分兴奋了,虽然后来才知道那样简单地嘴唇贴嘴唇并算不上接吻,但不管怎么说,他不觉得那样的接触是聂轩景能轻易接受的。
而现在,聂轩景居然主动地亲了他一下?!骆笛此时真是用“欣喜若狂”来形容都不为过,而欣喜若狂的他不知作何反应,直接呆了。
显然,聂轩景也很不习惯这样主动的行为,脸上难得有些别扭的表情,他垂头平静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来看向骆笛。
“骆笛,我现在不想说那两个字。”聂轩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道, “有些话,可能对你来说很重要,可对我来说也许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并不想说一些对我而言没有意义的话,去换你心里重要的位置……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骆笛还没从激动和震惊中缓过神来,现在脑子根本不能十分清醒地思考,他没有听懂聂轩景的话,于是呆呆地摇了摇头。
聂轩景见他的傻样,无奈地笑了笑,他问, “骆笛,你想要什么?”
骆笛脸上现出一瞬间迷茫,又很快反应过来,他红着脸诚实地道: “我想抱你,吻你,还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聂轩景挑眉笑道: “我不是也没拒绝你么。”
“你的意思是……”骆笛顿时清醒过来,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激动,小心问道, “你是说,你答应了?”
“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聂轩景忍不住捏了一下他发热的脸颊,笑了一下,叹息道, “可是,有些话我不想说。”
不是不能说,也不是说不出口,或许恰好就是因为太容易说出口了才不想说。太容易说出口的话难免太廉价,会自觉愧对真心。
这回,骆笛总算听懂了,虽然还是不明白聂轩景那声叹息和“不想说”的原因,但他准确地抓住了重点——聂轩景说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所以,这也差不多是变相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了……吧?
这时候还等什么?骆笛看起来有点呆,但在关键时候还是很会把握机会的。什么也不用多说了,先把惦记了好久的事做了吧。
那天百度里查到的宝贵知识在脑海里闪现,骆笛探过头去,好好地跟聂轩景探讨了一番吻技。
骆笛一直是个很有学习天赋的好学生,所以于接吻一行也大有可为,刚开始还笨拙得很,全凭着满腔热情,渐渐地就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其中奥妙。
聂轩景的反应证实了传闻,他身体有些僵硬,并没有抗拒,却也只是被动地接受,渐入佳境以后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响应了一下,而这点点回应让骆笛受到了很大的鼓励,更是恨不得将当初学到的技巧全都试一遍。
直到快喘不过气来,聂轩景终于推开骆笛,他脸上带着些绯红,斜了骆笛一眼。
“不是说让我来喝粥吗?”
骆笛意犹未尽地退开,殷勤傻笑着道: “好,那你先坐,我去盛了端过来。”
粥是香菇鸡丝粥,骆笛在去机场前在电饭煲里煮好,时间过得有些久,现在粥煮得十分粘稠,倒是适合填肚子。
其实骆笛不清楚聂轩景喜欢吃什么,只是记得上回两人一同住院的时候,聂轩景吃了几回,便暂时当作他喜欢,与简乐乐他们吃过晚饭后,他去超市买菜时便鬼使神差地买了做香菇鸡丝粥的原料,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一边一勺一勺地将粥盛到碗里,一边努力平复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骆笛忍不住下意识抿唇,总有些不可置信,觉得方才发生的恐怕就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他又仔细地回想了聂轩景说的每一句话,发现聂轩景好像真的没有给他明确的响应啊。
恋爱中的人,再豁达也难免变得小心翼翼,即使理智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会因为对方的含糊其辞而忍不住多想。
聂轩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茶几上的光晕,不止骆笛觉得不敢置信,他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聂轩景敢保证,在他回来之前,在他在机场见到骆笛之前,甚至是在他进这扇门之前,他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神展开。
骆笛的反应倒不是令他最意外的,他最奇怪是他的自己,居然就那么轻易地响应了——或者说甚至是他隐晦地诱导了骆笛的表白。
他从来,从来没有很喜欢过谁,一直对与人交往兴致缺缺,在未来的岁月里也曾肆意浪荡过那么一段时间,但起码在这一生里,他的感情史还白茫茫一片,从来无心去喜欢谁,甚至毫不在乎别人无论多疯狂的喜欢,像今天一样诱导别人向自己表白,然后再自然而然地接受……这种事,对他来说真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就在盛碗粥的时间里,骆笛的心思千回百转自彷徨,出来时已从初时的兴奋变得有些微忐忑。他把粥碗放到聂轩景面前,坐在对面看着聂轩景一口口吃完,一边觉得甜蜜,一边又隐约在想: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冷淡呢?
他想要再向聂轩景确认一遍,又觉得自己这样多想会让人厌烦,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聂轩景先前的意思就是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可是即使知道,还是会……不安啊。
真是奇怪啊,骆笛想,明明先前单恋聂轩景的时候他什么顾虑也没有,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而现在他们算是在一起了,他反而不敢再那么无所顾忌了。
仔细想了想,这大约就是对待花园里的花和手里的花瓶的区别吧。
花园里的花很美,你可以赞美它,也可以无视它,反正它的美与你的态度无关;但花瓶里的花总得小心照料,你怕它枯萎,怕它凋谢,怕自己失手把花瓶砸了,这时候你的动作都与这朵花息息相关了。
本质上来说,这就是“花”和“我的花”的区别。
聂轩景先前一直在赶飞机,他有些挑食,飞机餐不怎么吃得下,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如果是平时他也就这么直接睡了,懒得去买什么吃的,但是今天骆笛为他煮了粥,记忆中阔别已久的味道让他险些落泪,胃中熨帖的温度却又让他觉得想要微笑,这两种情绪结合,表现在他脸上便成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真好啊……
满足地吃完粥后,聂轩景心中不由得发出这样的喟叹。
真好,能再次尝到记忆中的味道真好;能心心念念想要见一个人的感觉真好;有一个人能这么在意自己真好;这个人……好好的坐在他对面真好。
或许,这就是所谓“家”的感觉吧。
两人沉默着相对而坐,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思,一个在这沉默中得到安定,另一个却在沉默中忐忑。
聂轩景吃完后,骆笛便自觉地把碗收了拿去厨房洗了,聂轩景看了他几眼,跟在他身后,倚在厨房门边。
骆笛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那种小心翼翼,忐忑难安的神情落入聂轩景眼里,聂轩景何等的敏锐,稍微想了想,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骆笛洗完碗后,准备转身出来,聂轩景站在门中间挡住了他的路,他有些紧张,生怕聂轩景是来告诉他后悔了,先前说的都不算数。骆笛试探着开口: “聂……”
蓦然顿住,他不知道该继续叫聂轩景呢,还是恢复以前的称呼叫聂先生呢。
“聂什么?”聂轩景挑眉,轻笑一声,问他, “你确定还要叫得这么疏远吗,我亲爱的男朋友?”
“!!!”骆笛被这句“亲爱的男朋友”弄得脸红得跟柿子似的,一颗心从忐忑中还没来得及安定下来,又猛然从尘埃里窜到云霄之上,若不是他身体强健,骆笛真有几分担心自己得心脏病。
“那,那我该怎么叫?”骆笛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不能思考,干脆诚恳地请教。
所幸是的,面前这个人是个耐心温柔的好老师,一点也不介意他在某方面的笨拙,愿意花时间一点一点认真教导他。
聂轩景挨近了他,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你可以叫我轩景,阿景,或者……也可以更亲密。”
不同于平日冷淡的嗓音,聂轩景此时在他耳边情人般……不,就是以情人的身份低语,声音真是性感得要命!他的呼吸打在骆笛脖颈上,两人的脸颊只要微微一侧头便能蹭到一起。
骆笛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成了拳头,他悄悄地深呼吸着,终于忍不住侧过脸,在聂轩景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不想叫你轩景,我叫你阿景吧。”他伸手捏住聂轩景一只手,一声一声地唤着, “阿景,阿景。”
别人要么管聂轩景叫聂哥,要么叫轩景,骆笛不想和别人一样,所以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聂轩景,连最初那个看似生疏的“聂先生”也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呢?那时候的他没有想明白,却已经下意识这样做。
他总觉得,他喜欢聂轩景,但和所有人的喜欢都是不一样的,不管别人再喜欢,都不是他的喜欢,所以他要和别人不一样。
这不一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一开始,他在大荧幕上看到聂轩景的第一眼起,就已经不一样了吧。
骆笛第一次见到聂轩景是大二的时候。
骆笛不是电影爱好者,平时也没关心娱乐圈的事,更没有女朋友需要约会,能去电影院看到聂轩景还是托一位校友的福。
大学里的骆笛是个难得不沉迷网络,不玩游戏的好孩子,除了认真学习以外,空余时间就是做做兼职,以及打打篮球。
骆笛是校篮球队的,说起来他进篮球队也是因为那个男生。
那还是大一时,刚进校园不久,骆笛还没多少认识的人,虽然同宿舍的几个关系还不错,但那几个除了一个成天忙着约会的情场浪子,剩下的就是一群活在二次元里的宅男,周末能一起玩的人一个也没有。
不过骆笛也不觉得寂寞,有空了就一个人抱着篮球往操场跑。
那个时候的男生,十八九的年纪,真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光,在操场上肆意奔跑,在阳光下挥汗如雨,每一滴闪亮的汗水都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味道。
骆笛长得不错,看起来干干净净,眼神里充满了朝气,渐渐地也收获了一波少女“粉丝”,同时还有一名同性看客。
“我注意你很久了。”那个男生找骆笛搭讪时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骆笛呆了下,然后说: “哦。”
那男生被他平淡的反应弄得也是一愣,沉默好半天才又笑了笑,对他道: “我看你篮球打得挺好啊,有没有兴趣来篮球队玩儿?”
骆笛想了想,一个人打球虽然也很有趣,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意思就是说人多点会更好玩,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进了篮球队之后,骆笛才知道那名邀请他的男生是篮球队队长。
两人熟了以后,提起当初的事,队长跟骆笛说, “你那反应让我有点手痒,当时我就想,这小子还真他妈拽!后来才庆幸我忍住了没有真揍你一顿,毕竟谁知道你丫真是个傻蛋呢!”
进了篮球队以后,骆笛算是多了一群朋友,他还是一样打篮球,偶尔出去做下兼职,和这群朋友在球场以外的地方也很少有交流。
比如那群人时不时去酒吧去唱歌,他都没有一起去,他不怎么喜欢灯红酒绿的地方。
所以,球队其他人虽然对骆笛印象很好,但私下感情并不亲密,也就是过路点头之交,而其中队长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