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檀:“……”
谭既来喝了口菊普,藏住笑。
这是第一次,他听见李则安威胁人。
又因为李则安一贯温和平静,每逢真生气动怒,特别有威慑力。
李依檀掂量了下分量,乖乖保证会乖乖的。
直到回家,李则安脸色都不算太好。
今天是周五,李依檀本来想偷下懒,但被李则安的低气压吓得去写了会作业,才敢洗澡睡觉。
晚十点多,客厅里只剩下谭既来和李则安俩人。
谭既来不满他冲孩子黑脸:“你怎么回事了,一晚上甩脸子给谁看呢?!”
李则安扯了个无奈的笑:“没故意黑脸,我是听到张伟说有人追檀檀,真的很烦。”
谭既来:“檀檀说她没有,就是没有,你要相信她。”
李则安叹气:“不是那个原因。”
谭既来:“嗯?”
李则安喝了口水,平复心情:“是我忽然想到,她早晚有一天,会谈恋爱,也会嫁人。”
谭既来:“……”
说出来后,李则安心情好了点……但是谭既来瞬间心塞。
晚餐时谭既来食指大开,吃了太多,结果现在不消化,胃里涨的难受。
李则安给他倒了杯酸奶,又接了杯温水,喂他吃了颗消化酶。
看着谭既来吃完,李则安洗了杯子,又收了家里一天的垃圾去楼下倒。
回来后他问:“胃还撑吗?”
谭既来趴在沙发上,都没跟他眼神交流,冷漠地说:“好多了,我先去洗澡。”
他拖鞋经常被甩的远远的。
李则安如常给他捡回来,他“哼”一声穿走。
李则安:?
谭既来一直不肯最后一个洗澡,因为最后一个洗完的,得拿毛巾擦淋浴房的玻璃,不然会留下水印。
以往他洗完,会在客厅打会儿游戏,等着李则安一起回房。
今天破天荒地先走了,还气冲冲把客厅灯关了。
李则安洗完澡出来:“……”
一片漆黑,他摸黑回屋。
卧室里,谭大教授坐在书桌前,忙着整理科研数据,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则安再迟钝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这十年,他学会了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问“你怎么了”,而要用“我怎么了”开头。
因为只可能是他错了。
谭既来是不会有错的。
谭既来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
李则安笑了,三十七岁的人,小脾气还是这么大。
他走过去,无论谭既来怎么挣扎,都固执地从背后牢牢抱住他。
他知道谭既来喜欢背后拥抱。
说法是,这样更有安全感。
别扭了半晌,终于谭既来放弃挣扎,垂着眼睛,“我想问你……你现在是更爱我,还是更爱檀檀?”
“什么?你说什么?”李则安茫然又无意识地松开他,站起身后眼珠一转,笑,“你不是不吃酸的吗?”
谭既来冲他翻白眼。
李则安觉得好笑,一直在笑,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谭既来闷了好会儿,慢慢说:“因为你好像从来不介意别人喜欢我,但是对檀檀,又那么敏感。”
李则安哭笑不得:“你又不是小女孩……”
又不会吃亏,他担心什么呢?
谭既来:“歧视!”
李则安:“嗯,歧视傻子。”
谭既来本能地想跟他吵两句,张嘴又觉得没意思,没出声。
片刻,他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转身继续去忙自己的材料。
台灯的暖光里,有一个人在赌气。
李则安站在他身边,嘴角的笑意慢慢变淡。
几秒钟之后,他忽然去牵谭既来的手,带动着他屁股下的转椅转了小半圈,面向自己。
他拇指轻轻抚摸着无名指的铂金戒指,单膝跪地,就像十五年前求婚时那样郑重。
他仰视着椅子上的人,眼里映满台灯的暖光,说:“檀檀是女儿。”
然后顿了顿,低声又认真:“谭谭是我心尖尖上的宝贝,是我的生命。”
谭既来更气了,想抽手打人:“我呢?”
妈的……
李则安眨眨眼:“我回答过了。”
这个小傻子……
谭既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第二个“谭谭”是“谭既来”的“谭”,冷哼控诉:“含糊其辞!”
“没有,”李则安轻轻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吻,然后又抬头,四目相对,“真的,我永远最爱谭既来。”
卧室里,空气安静。
两个人定格,与墙上挂着的那两幅挪进来素描,构成新的美好风景。
谭既来呼吸微滞,眼皮不受控制轻轻颤抖两下。
他舌头把腮帮顶了个包,垂下身体,伸手搂住跪在面前的人的脖子。
这个人,总有办法让他消气。
李则安偏头,轻啄他脖子,然后一路流连,捧住他的头,吻他的唇。
他纠缠着对方的舌尖,扣住他的后脑,把谭既来用力按向自己。
谭既来心跳地快极了,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们安静地接吻,享受这份宁静的爱意,漫漫缱绻。
两人呼吸逐渐加重。
谭既来挣扎着错开头,去摸电脑:“我得看看资料……明天有个论坛要发言……”
李则安猛地扣合屏幕:“你昨天就准备好了,我知道……”
谭既来还在拒绝,忽然被打横抱起来,耳垂脖子落下一连串霸道的吻。
他呼吸困难,双手用力揪着李则安睡衣的领口,咕哝:“都多大年纪了……”
他第二天一早还有个论坛讲座,真经不起折腾。
李则安吻住那只哼哼唧唧的嘴,不允许任何抗议。
他说:“说好一辈子……”
就是一辈子。
抱着谭既来的时候,李则安想起他今晚心情不好,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忘记说了。
餐桌上,他在某个瞬间,真正共情了谭航和姜淑云。
如果有哪一天,李依檀为了男朋友,去做谭既来曾经为他做过的事……他觉得自己恐怕都做不到谭航姜淑云这样的涵养。
由此,又想起了好多年前,那些在平静温馨的生活里,慢慢被遗忘的事。
卧室里四只手,两两相扣。
谭既来闭着眼睛,耳边是风铃花铃铛在响。
最后眼睛被人亲了一下,温暖眷恋,带着心疼。
谭既来伸手把对方的手拉到嘴边,覆上去轻吻,作为回应。
一晃十年过去。
我爱你如初。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平行时空~~
谭既来站在某人家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今天是9月8号,周四,研究生一年级报道第一天。
清早爹妈开车把他送到学校,谭既来拖着箱子找宿舍楼时,一个陌生号码打到他手机。
他接起:“喂?”
“既来?”
“哪位?”
“我是京市的,孟桐。”
谭既来顿住脚步,措手不及:“孟老师?”
孟桐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根据某人的意思问他:“你到校了吗?”
“刚到。”
“来我办公室,”孟桐道,“物理楼309A。”
谭既来拉着行李箱,莫名其妙找到他导的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了。
谭既来先是觉得眼熟,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微拧着眉毛:“诶你是……”
面前这个人很高,眉眼精致,鼻梁高挺。
他穿着简单的宽松黑T,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好看。
谭既来捏紧行李箱的把手。
这是几个月前弄坏他耳机的人。
大概因为心虚,他看到对方神色恍惚了一下,情绪微妙变化。
那个人说:“是我。”
顿了顿继续:“不好意思啊,忘了赔你耳机了。”
李则安接触到谭既来不高兴的眼神,微垂眼睛。
原本是不会忘的,但“谭既来”出事,一连好多天,他奔波在实验室、医院和警局之间,无暇顾及任何。
等“谭既来”病情稳定,他有心力一一回复微信消息时,才看到好几个星期之前,谭既来两次管他要钱。
当时李则安坐在病床前,床上躺着一个“谭既来”,微信里还有一个谭既来。
他措词了很久,道歉,还钱。
结果消息发出去,李则安发现他被谭既来拉黑了。
大概被定性为老赖了吧。
所以现在,谭既来在309A看到李则安,表情控制不住地崩坏——他以为这是他导,孟桐。
晦气……
谭既来压着反感,说:“算了,我后来去电子城修了一下……”
李则安:“修好了吗?多少钱我转你。”
“没要钱,”谭既来半合眼皮,跟“吾皇万睡”那只猫似的,“第二天电子城被警察查封了,我的新耳机跟着那个摊儿,一起陪葬了。”
他咬牙强调“新耳机”。
幸好李则安经过极其严苛的训练,不然他肯定会笑出声。
他知道那个电子城的事儿,他让黄嘉河去的……
在半年前捕获的蛊虫体内,警方发现了一种微米级电子设备。
这种设备被植入一种瓢虫的大脑,可以控制瓢虫的行动。
同时瓢虫的啮齿经过改造,细锐的钢片可以轻松划开人的皮肉,钻入人的机理。
如此的高等科技,既不是来自于顶级科研院,也不是出于科技公司之手,而是顺藤摸瓜,查到电子城一个三平米的贴膜摊儿……
很快办公室里的孟桐摸出来,把谭既来叫进办公室。
简单沟通后,谭既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报错了专业,而摔坏他耳机的人,也不是他导师。
这个人亮了工作证,是京市某警局的警察,来找他是要……
“配合调查?”谭既来都懵了,“我干什么了吗?”
李则安从黑色背包里拿出一个ipad,按下播放。
很快漆黑的屏幕画面一亮,显示谭既来站在一个乡村小卖铺的门口,穿着古怪的衣服,手里拿着手机正打电话。
打着打着,忽然他抽风似的狂踹路边的石头,好像因为什么急坏了。
谭既来目瞪口呆。
卧槽那个人,没看错的话,是他吧?
可怎么会是他呢?
李则安飞快看他一眼,问:“你对这段有印象吗?”
有印象就见鬼了。
谭既来麻木抬头:“完全没有……”
李则安没有一般警察问话的尖锐,很温和地启发:“你再想想,当时打电话,你是打给谁,说了什么?”
谭既来绞尽脑汁,就跟失忆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去过这里,还打了个电话。
据时间显示,那天是三月中旬,但整个三月,他都在学校图书馆忙毕业论文。
他眼珠无意识向下看,问:“这里是哪里?”
李则安食指来回摩挲Pad的边缘,暴露他的紧张:“湖南长市下属的一个镇,长湖镇。”
谭既来松了口气。
长这么大,他就没去过长市。
“这个人不是我,”谭既来很笃定地站起身,“我三月份没有一天离开京市,每一天都在学校,不在学校就在家……我能找到人证。”
他飞快看了眼手机日历,确认这天是个周一……而他肯定每个周一他都在学校,同学室友都能为他作证。
他怕警察不信,还补充一句:“学校里的摄像头如果保留有记录,也能证明,我确实没去长市。”
李则安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谭既来没去长市。
“我们做过调查,”李则安有意调出正脸,“但是这个人,实在是太像你了。”
谭既来自己都觉得像,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眼睛眨了一下:“我需要你的配合。”
配合就是——把谭既来从孟桐办公室领走。
然后带回了家。
老房子里空气闷热。
谭既来拖着行李箱,站在这家的客厅。
他觉得自己被拐卖了。
碰到这种诡异的事件,别说警察要求他配合,他自己都想去警局报警。
但是跟着警察回家是个什么情况?
重点关照?
尤其十点多,安装空调的师傅突然来了。
三个师傅带着仨空调上门,所谓的警察安排他们进行安装,还会征求他的意见:“你屋你想装哪个位置?”
谭既来:?
这谁家?
刚想说“你随便”,就看见对方认真的眼神。
谭既来鬼使神差,伸手一指:“那边,别对着床和书桌吹。”
作者有话要说:
来宝:赔我耳机。
黑警:把我自己赔给你~~
三台空调安装好,李则安把包装分类整理,拿到楼下扔掉。
谭既来一个人屋里屋外转了一圈,看出来这家被仔细布置过。
卧室里床品新换的,还能隐约闻到洗衣液及熨烫后的特殊香味。
书桌擦得一尘不染,当中摆了只紫色玻璃花瓶,青白的满天星点缀着一束雏菊。
最让谭既来惊讶的是,客厅的零食筐里,塞了满满当当的零食,他一翻,居然全是他平常最爱吃的那几种。
这比长市出现另外一个他更吓人。
谭既来摸起手机给宋坤发了条微信,验证李则安的身份。
很快对方回复,李则安是近期从理事会退下来的警察,确实不是骗子或者人贩子,谭既来这点可以放心。
但是吧……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带你回家,”宋坤握着电话,目光发直,“他们手上的案子保密等级很高,处理方式也特别……”
谭既来呵笑一声:“包括我把安置在他家?”
宋坤犹犹豫豫:“是有点怪……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合适,可以提出异议,他没有‘拘留’你的法律依据。”
谭既来轻轻“嗯”,抬头望天花板:“我要离开,马上离开。”
然而他挂了电话,转身发现警察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站在门口开口问:“你要走吗?”
他问的很随意。
谭既来咽了口口水,捕捉到语气里很轻微的难过。
于是今天第二次鬼使神差。
谭既来:“不走……”
之后的一段时间,称得上活见鬼了。
每天早上醒来,谭既来都能看到有个人在厨房忙碌,为他准备早餐。
他摸到门口,眼神流连在警察叔叔打鸡蛋的漂亮手指,和他专注煎葱油饼的精致侧颜上。
这套房子装修有些年头,自带港风年代滤镜。
加上警察叔叔做饭行云流水,谭既来在旁边私心以为,这比各大博主精心拍摄的小视频,更具观赏性。
老款餐桌铺了一层清新的小雏菊桌布。
简单且釉面光滑的餐具,盛着规整漂亮的单面荷包蛋,奶香四溢的松软欧包,鲜甜回甘的鸡汤虾仁馄饨,还有皮薄汁水丰盈的小笼汤包……
警察叔叔话不多,时不时给他夹一只虾饺或者烧麦。
两个人面对面,安安静静吃饭。
偶尔抬头,四目相对,时光放慢脚步,氛围静谧美好。
谭既来甚至舍不得大声呼吸。
第二周正式开学,警察叔叔晃着钥匙,亲自开车送他去上学。
下课之后,再接他回来,顺道去逛超市。
他不好意思,挠着头抢结账,结果在收银台前,推搡中失手按住警察叔叔的胸口。
哦吼,肌肉好弹……
警察叔叔愣了,谭既来也愣了,触电般缩回手。
然后稀里糊涂让对方买了单。
周末的晚上吃饱喝足,两个人一个人占据一截沙发,看电视消磨时间。
最开始几天,谭既来还不太好意思,后面发现遥控器的控制权,全权在他手里。
无论他想调哪个台、看什么,警察叔叔都没意见,还会因为他想看的综艺需要开会员,火速帮他充好值……
谭既来看着手边的水果盘,外圈一把洗好的青绿色葡萄,围绕着当中堆成小山状的鸭梨块儿,以及这个夏天最后两片西瓜。
他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忘了跟你说,我换专业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这话说的没道理。
这是他的私事,也无关那桩诡异事件,其实根本没必要跟警察叔叔说。
并且他跟警察叔叔,认识没几天,交谈中充斥着客套和距离,没熟到能闲聊他的生活、学业。
谭既来尴尬地补了一句:“随便聊聊……”
警察叔叔眼珠轻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嗯”完后轻声问:“为什么想换专业?”
谭既来抿嘴,随后啰里八嗦地解释……
他考研一志愿分不够,一来二去调剂到北通大神学系。
他以为神学系是搞中世纪神学研究的,属于宗教学的一支……结果这个专业搞超自然现象,导师看起来也不太正经。
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最终决定还转回哲学专业。
而他导师那边挽留无果,只能同意。
手续折腾了两天,他被分给一个做学问非常严谨的中年教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