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很委婉的说法,代指1739刚刚在谭既来面前说的“恶心”。
1739愣了,轻轻摇头:“没有。”
他意识到他的领导很淡很轻微地在维护那个臭学生。
再淡再轻,也是维护。
这太不像他领导淡漠清冷、一视同仁的性格了。
李则安一口气买了十个:“晚上帮我问问他,可不可以继续画。”
1739:???
他愣了几秒,干巴巴问:“继续画什么?”
李则安说:“你说呢。”
谭斌笑喷:“您这是要他创作连环画。”
李则安:“闲着也是闲着。”
不知道要关他多久。
希望他不会觉得太无聊。
1739还有别的工作,谭斌和左伊也离开办公室。
李则安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点开监控系统。
其中有个画面显示,一个小人拉开窗帘,胳膊肘支在窗台,托着脸正冲不远处的摄像头傻笑。
李则安眼神轻轻跳动,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但明明,是他在偷看谭既来。
他看镜头,他看屏幕,他们算不算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是会画画,我就画一张给大家看了啊阿啊阿啊阿!
从背后抱的,搂腰,背后的那位很高,被抱的人矮一点。因为是往上游,胳膊和腿都是舒展的样子……别的什么黑洞鱼啊不重要,我这么说大家能想象出来吗!
晚上1739把1503的要求告诉谭既来,谭既来兴奋地一个打挺,从床上蹦起来。
1739这次已经麻了,完全没有反应。
谭既来说:“我不止会素描,国画油画甚至版画,我都会点皮毛。”
1739:“所以呢?”
夸夸他,鼓鼓掌,还是给他办画展?
谭既来笑:“他喜欢哪种?”
1739站定几秒钟,大概又在听耳返。
片刻他传声道:“都行。”
谭既来喊:“别都行啊,每种画需要的材料不同。比如画国画,得买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毛笔,纸也得要宣纸。如果要油画,得成桶成桶的买颜料,还得来个画架……”
1739脸又开始黑:“我有建议权吗?”
谭既来:“没有。”
李则安在楼上笑了笑。
他一贯善解人意,不会强人所难,对着话筒:“素描。”
那边1739心里狂欢节,面上不带任何感情地重复:“素描。”
谭既来:“没问你。”
1739心烦:“他说的。”
谭既来:“当我傻?”
1739耐心快耗尽:“谁当你傻,真是他亲口说的。”
谭既来“嘁”,故意激他:“不可能。”
1739从大学起七年的训练此刻崩坏:“你自己听。”
他把耳返摘下来,又在下一秒收回。
一种植物!
他被这臭学生气昏头了。
他怎么能把他们系统内部的通讯设备给外人,太不专业了。
得,今晚又得写千字反思。
植物、水土、动物……
谭既来已经伸手了,指尖擦过耳返。
差一点,他就可以听听李则安的声音。
耳返尽头的李则安心也漏跳一拍。
差一点,他就得赶鸭子上架跟他说话。
他们俩现在,说点什么好呢?
1739冰着脸,重新戴好耳返。
他冷冷说:“最后一次,素描。”
谭既来老实了:“嗯。”
1739转身,又在门口定住:“有换洗衣物吗?”
谭既来心道你们就给我一套衣服,换洗的话他不得光着。
他说:“我可不可要一套家居服,在卧室穿外面的衣服,怪脏的。”
1739抿嘴,胸口起起伏伏。
几秒后,他深呼吸:“行,还有别的吗?”
见谭既来歪头认真想,1739又快炸了。
真他直系血亲的不要脸。
好在谭某想了半天,确实没想出来什么:“暂时没。”
1739血气上涌,最好永远没。
就在他要关门前一刹那,谭既来冲到门口卡住:“明早吃什么?”
1739:“……”
1739丧着脸回到楼上办公室,1503正坐在沙发里。
1739声音闷闷的:“老大您听见了吧,他要求明早吃李一面馆,说那家鸭子面可好吃了。”
说完之后,1739眼睛猝然睁大。
他老大在刷dy!
欢快而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从手里传出来:“这家可以说是长市早餐的天花板,天天排长队都挡不住热情的人群,鸭子面是招牌,老板特别舍得给码子,才14块钱一碗,超级值得打卡……”
李则安看了两遍,收起手机:“好像确实不错。”
1739内心:您说啥?
李则安:“你想吃吗?”
1739口嫌体正直:“想。”
1739初中的时候特别想考长市的大学,一来是爱看坐落长市的卫视频道,听说在本地有很多机会可以去节目现场,二来就是长市的美食着实吸引人,他也很喜欢嗦粉粉。
后来报志愿,他听从家里人的建议报了警校,又通过层层选拔进了刑事理事会,成了一名特警。
特警的工作繁重忙碌,充满危险,他慢慢的丢弃了所有的娱乐活动,很多年不看电视,也没有养成年轻人玩手机的习惯。
他们不讲究吃喝,不在意穿着,因为他们每个人都遇到过太多极端情况,能活下来就是万幸。
他们随着不同案件不同案情,频繁切换工作地点。全球不知走过多少地方,每个地方又不知呆几天就会离开,他从来不期待明天去哪里。
谭既来不提,他都忘了他现在在长市,在曾经心心念念的地方。
谭既来想吃的,他也想吃。
今早那碗牛肉粉,他就有冲动在谭既来醒之前,悄咪咪嗦了。
1739说:“明早我去买。”
李则安摇摇头:“我去吧,给你带。”
1739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很清楚自己是沾谭既来的光。
托那臭学生的福,这有点让他不能忍。
李则安递过来一个Pad:“你看看这个。”
1739看了两眼后,神色凝重:“Bug的人从727地区跑了?”
李则安简短的“嗯”:“技术部分析,他们短期之内可能不会再试图捕捉蛊虫。”
1739骂了一声:“那这案子岂不又要搁置?”
一旦Bug不主动暴露,全球这么大,60亿人口,他们去哪儿找人?
李则安目光移到电脑屏幕,正中的小人手上还戴着那串红绳。
他看到那抹红就心烦意乱,细不可查叹了口气:“我估计他们只是放弃捉蛊虫,但是他们不会放弃行动。”
蛊虫当然有致命吸引力,但是在红绳面前,不值一提。
1739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循着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
屏幕上的小人一脸无忧无虑,还在百无聊赖地看云逗鸟。
1739“哼”了一声,谭既来能这么悠哉快意,还不是因为有人替他负重前行。
比如他领导,比如他们所有人。
他口吻略带了些瞧不起的意思:“还好这学生不知道他手上到底戴着啥,知道非得吓疯了。”
这红绳上一次出现是一百年前,那一回搅弄的全球血雨腥风,不知多少股势力都想得到这跟红绳,甚至有不少国家都暗中出手抢夺。
戴着红绳的人被杀,尸首几经辗转,最后为了方便藏匿和运输,还被残忍分尸,只保留寄存着红绳的部分。
这残存的躯块也在后续的交易、盗窃和争夺中被折腾的不成样子,直到红绳再也无法寄存在他身上,神秘消失后,一切才复归平静。
谁能想到时隔一个世纪,谭既来又再次把这东西带了回来。
李则安手握Pad,轻轻滑动资料。
有关红绳的一切记载,此刻都移交到他手里。
他说:“他不会吓疯。”
1739:“嗯?”
李则安锁屏,收起Pad:“他胆子很大的。”
被李则安判定胆子大的谭既来,此刻正在跟一只虫搏斗。
那虫子脚多多,爬的贼快,谭既来吓得一蹦三尺高。
他尖叫着冲出门,被2263拦腰捞回来:“你干嘛!”
谭既来指屋里的天花板:“有蜈蚣!”
2263跟22107对视一眼,2263进门,抬头一看,确实有一只长长的多足小虫。
2263很客观:“这不是蜈蚣。”
谭既来:“我管它是什么,你快帮我打死它。”
2263:“不提供这个服务。”
谭既来快给他跪下了:“求求你了大哥。”
他真的好怕虫子。
“怎么了这是!”1739在楼上就听见谭既来的哀嚎。
2263伸手一指:“报告,有虫。”
1739看了看,面无表情:“你养的?”
2263:“不是。”
1739:“那你站这儿干嘛?”
2263:“对象要求我打死它。”
1739轻轻歪头,递给2263一个“你是不是很闲”的表情。
谭既来看出来1739不想管,摇着他的胳膊喊:“大哥,它就在我枕头顶上啊,我睡觉跟他面对面,这可怎么睡得着啊,它要是抓不稳掉下来,砸我脸上,我不得吓死啊,你们帮帮忙行行好……。”
1739被他摇的头晕,颤着声说:“好噢噢噢——”
谭既来松了口气,2263就要抽纸脱鞋踩着床给他打。
1739一把拉住2263,跟谭既来说:“我帮你走流程,请除虫公司。”
走流程?请除虫公司?
谭既来张大嘴巴,继而怒:“有必要吗?!”
“当然,”1739耸耸肩,“我们也挺怕的。”
“你们是警察啊!”
“警察怎么了?”2263一听这话,彻底收了给他打虫的姿态,“警察也是人。”
没毛病。
谭既来面色发灰:“除虫公司多久才能到?”
1739一本正经:“上次从报到批再到人家来,几天来着?”
“挺快的,十个工作日,”2263笑,“也就是两周。”
“两周!”谭既来跳脚,“两周它还能在这里吗?不早就爬走了?”
1739耸了耸肩:“那恭喜你,提前解脱。”
1739憋着笑拉2263往外走,随手关门,留下谭既来一个人在屋里跟多脚虫大眼瞪小眼。
刚出去,就撞见1503。
“……”
1739没由来的心虚。
1503皱眉:“帮他收拾一下。”
1739:“收到。”
他开门的一瞬间,为了尽可能远离虫而躲到门口的谭既来,看到了外面高大精干人影。
他怔了一下。
是李则安。
他认出了他的眼睛。
那一秒,恰好李则安也看向房间。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其实李则安大半被门框和墙体挡住,谭既来只看到他一只眼睛半边身体。
李则安没想到他站在门口,对视之后,立马后撤,藏住身形。
谭既来好容易见到“活的”,急切地想要冲出去。
1739察觉不对,一把控制住想要往外跑的谭既来,生生将他拖回屋内。
谭既来还在挣扎,1739忍无可忍,将他摔在床上。
他头痛欲裂:“你能不能老实点!”
谭既来指着门问:“他怎么来了?”
1739冰着脸:“你太吵了呗。”
谭既来抓住重点:“能听见?他离得很近?”
1739:“……”
谭既来得到答案,笑了笑。
离得近就足够他高兴了。
1739捂脸,半晌后有气无力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谭既来:“没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你花招百出,还非得见他?”1739轻哼,“你见他也没用,他不可能放你走,你死了这条心吧。”
谭既来皱眉:“我没想走。”
好像自从知道李则安在身边后,他就没那么抵触被“关”了。
他确实想见见他,但谭既来没什么特别目的,见他也不是为了求他放了自己。
1739深呼吸,化作沉沉一声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63、107来见你,但是他不来?”
谭既来想了一下,摇摇头。
确实有点古怪,明明他跟李则安更熟悉。
“那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全是假的,”1739冒受处分的风险,继续说,“他确实是Pest的人。”
谭既来简短地“啊”,然后低声:“卧底?”
这是谭既来没想到的。
“嗯,”1739神色严肃,“你知道卧底有多危险吗?他们深入黑暗中心,孤立无援,一旦身份暴露,九死一生,所以他们的真实身份、名字……总之一切,都不该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你猜到在我们意料之外。”
“原本剧情应该是:你被刑事理事会带走,刑事理事会按照流程询问你这几天发生的事,经过一番确证,你在我们这里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仨都不是好人。”
“等你手腕的红绳取下来,回归正常生活,无论什么人问你有关他们的情况,你都应该很厌恶地说,他们很坏,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
“这是对你的保护,也是对他们的保护,你能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谭既来四顾茫然,“但这里不是没有别人吗?”
“是,没错,可我们有我们的纪律、规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1739烦躁地来回踱步,“出于对卧底的安全考虑,按照理事会的要求,卧底期间,他们不可以用真实身份面对除了小组成员和个别领导以外的任何人。”
他站在谭既来面前,居高临下,一字一句说:“你是个外人,他怎么见你?”
谭既来瞬间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这章有点酸,但是微酸是为了更甜~~
他像是被这句话堵住了肺管,半天透不过气。
1739看他郁郁不乐,脸色憋红,不知道为啥,心里也不好受,仿佛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他认真想了想,没觉得自己有错,遂继续说:“他因为你已经背了俩处分,再违反一次纪律,上面就得给他降级了。”
处分?降级?
谭既来怔忡地问:“什么处分?”
1739点点头,谭既来站起身追问道:“还因为我?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1739冷冰冰的脸冒出一丝好笑的神态,“你这不正在给他制造第三个吗?”
谭既来脸色绷不住得难看。
原来他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
他没料到自己给他造成了困扰。
他只不过是……
他精气神消了一半,颓然坐在床上,开始后怕。
刚刚差点儿……
如果不是1739拦住他,他就蹿出去了。
1739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缺德感又冒出来了:“我也不是说你什么,他不做的事,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拍拍谭既来瘦而薄的肩膀:“不要为难他,好吗?”
谭既来安静地点点头。
1739见他终于乖了,狠狠松了口气。
这熊孩子是真要命。
安置好熊孩子,他随手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准备收拾熊虫子。
抬起头,1739愣住。
“那个虫……”
吃苹果时,比吃出一条虫更可怕的是吃到半条虫。
现在的情况是,比虫子本身更可怕的,是这条虫子不见了。
谭既来看了眼天花板,目光又垂直落下来,掉到枕头上,低声喃喃:“我勒个去。”
1739罕见地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我肯定帮你找出来。”
他在屋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枕头、被子、床单,甚至床下都打着手电找了,但就是找不到刚刚那只多脚虫。
“……”
两个人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1739问他:“你能克服一下吗?”
谭既来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搞的心力交瘁,满心都是随便吧,于是沉沉点头。
1739很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
楼梯口,1503在等他。
1739看到他领导就心虚。
他主动说:“解决了。”
说完他咬了咬舌头,解决啥了他?
虫子他根本没打死。
不过他也算是给他领导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李则安轻轻看了他一眼:“谁让你跟他说那么多?”
1739张了下嘴,无言以对。
李则安淡淡颦眉:“下不为例。”
1739后知后觉意识到,他领导好像不太开心自己帮他解决麻烦。
或者说,他没觉得那个怪招百出的臭学生是个需要解决的麻烦。
谭既来这夜睡得很不安稳,不只是因为那条下落不明的多脚虫,而且因为他又做噩梦了。
噩梦里,他看到一个男的被蛊虫用跟之前如出一辙的方法杀害。
然后又跑出来好多好多的僵尸,没完没了追着他。
他在街道中狂奔,却怎么也甩不掉。
路过一道天桥,他忽然李则安和几个特警站在桥上看风景。
他很想喊李则安救他,又在出声的前一秒止住话头。
他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这个念头让谭既来心里直冒酸水,以致于醒来的时候,他心情都不好。
他爬起身,桌子上面摆着一碗麻辣鸭子粉和一杯温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