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娅闻言一声不吭游上前来：“问吧，你想问什么？”
“那我开始了。”
陆明说，“上次在理发店，你为什么给伊特送涂抹的药？”
“因为他受伤了。”丹尼娅眉头一皱，“这算什么问题？”
“……”好像问了句废话。
陆明抹去额角细汗，“你说得对，我应该换个问法——伊特当时为什么受伤了？”
丹尼娅道：“他早上和你出门去圣米洛尔被珊瑚刮伤了。”
“嗯，对的。”陆明扶着下巴点点头，直接道，“没问题，我直接开始问科罗也吧。”
丹尼娅无可厚非一耸肩，回到边上去了。
此时科罗也便游到了陆明跟前，抬起乌紫色的眼睛道：“你问吧，陆明。”
对科罗也，他能问点什么事情呢？
这回陆明认真想了想，扶着下巴半晌才灵光一现：“有了！”
“小科同学，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一次在莫西三角后，我向你做出的那个承诺？”
陆明补充说，“就是聚餐结束，我们游在大家后面的那时候。”
科罗也眉心轻皱，开始在回忆里追溯那晚他们的对话：“莫西三角，聚餐结束后那晚……”
陆明语气鼓励道：“嗯嗯，是的，就是那天晚上。还记得吗？”
“唔……我想想。”
事实上，那晚对话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插曲，那个承诺也只是针对一件小事的承诺，陆明知道，科罗此时此刻记不起来，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科罗也仔细思索着，十余秒后竟想了起来，眼底亮光道：“我知道了……”
嘭！！！
电光闪烁，雷鸣暴起，一掌异能顷刻落下！
下一秒，科罗也在众目睽睽下瞬间魂飞魄散，面容青紫骨肉断裂，“砰”的一声倒地，猛地抽搐几下……
然后就再也不动弹了。
“……”
在场所有鱼都登时瞳孔遽缩，张嘴看着眼前这一幕，几秒过去仿佛几个世纪那么久，才终于有鱼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特在边上看着这一幕，浑身血液都开始倒流，后背冰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杀鱼……了？]
[我的海，我的海神呐，刚，刚才那只八爪鱼不是明明都要回答了吗？公，公子怎么把他杀了？]
[是幻象吧，是幻象吧……不可能的吧，将军他不可能……！]
[我的天还在那公子将军的呢？陆明刚刚杀鱼了！陆明刚刚杀了一位无辜的圣约尔星公民！明白了吗都明白了吗！？快报警啊Ocxiv该死的！！！]
陆明五指收拢，收回手掌，灰蓝眼瞳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缓缓转身，与伊特相视。
“陆明你……”伊特开口时声音已经全哑了，“你为什么，为什么把他杀了？”
陆明眸光森寒：
“因为他根本不是科罗也。”
话音刚落，无数能量光体在他身后顷刻化散，炸起了一片惊天骇地的异能强波！
强光刺得每个人都捂住了眼睛，他们听见陆明的声音在耳边沉重响起——
“我们所有人身上都沾上了那无处可避的粘液。”
“只有它，只有这个幻象没有。”
[粘液？什么粘液？]
[啊啊啊啊啊就是那个无处不在的紫色草液, 陆公子还和伊特公子检验过无毒的那个……公子居然注意到的是这个！！！]
[真的……是真的……那个假鱼尸体全部都散化成能量了！OW……OW！这是幻想异能破解的现象！]
[我的虫神，也就是说将军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条鱼是假的“科罗也”了！？]
[是的，不得不说公子他实在是很聪明……
幻象是通过施术者对被制造者的了解所创造。
施术者在创造科罗也的幻想时只完成了他过往外表的复刻, 却忽略了这里随处可见的粘液，只要是真实存在的鱼, 身上都会有这种粘液的……
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异能施术破绽啊，在场却只有公子发现了，厉害。]
[呜呜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就说公子怎么可能这么凶残, 怎么可能杀鱼……]
砰嗵一声, 丹约利德在光屏前看见陆明杀了“科罗也”，一时连声音都发不出，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倒地昏迷。
莫西三角外本来围了大量现场吃瓜的鱼, 刚才因“科罗也”被杀而尖叫游走，混乱不堪。
此时维系场内外联系的鱼又忽然倒地，场面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西蒙留下的几名鱼警登时出动，该维持秩序的维持秩序, 该给丹约利德做急救的急救, 数十鱼分钟过去, 现场终于稳定下来。
这期间，光屏中。
陆明转身看着伊特, 也是面对直播镜头，眸光森寒地道：
“只有它，只有那个幻象没有。”
众鱼终于恍然大悟。
一名鱼警盯着光屏, 发现陆明开始对刚才事情进行解释，立刻大喊道：
“快把这段画面录下来, 快！”
这时只有旁边儿一名实习鱼警空闲着手，一看是要自己做事简直受宠若惊，但比起什么录屏工作更想参与鱼员救援，便上前支支吾吾道：
“呃，那个，前辈，我们录直播干什么呀？我觉得我要不去帮忙……”
“废话！”
那鱼警厉声打断她：“不然在没找到真的科罗也之前，你怎么让丹约利德接受刚才那幕！？”
鱼实习生连连点头，立刻开始操作光屏。
光屏对面，所有鱼都才从刚才那幕的血腥震撼中反应过来。
“Ocxiv……陆明。”
丹尼娅第一次用脏话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终于眨了眨圆瞪到干涩的眼睛：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知道你刚刚突然那样有多吓鱼吗……我还以为你被什么莫西恶魔突然附了身？”
闻及此言，陆明立即破功，从刚才绞杀幻象、手起刀落的中二病热血场面中脱离出来，哈哈一笑：
“怪我，怪我。主要刚才那幻象离你们都太近，我不好直接告诉你们，以免打草惊蛇。”
“何况我也该说说你，丹尼娅——”
他看着她道：“以你的性格，你面对这种情况向来都会积极应对，刚才却那么沉默，有好几次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判断错误了。”
“可别，我可是真的丹尼娅，如假包换童叟无欺，你可别一爪子也给我道雷劈啊。”丹尼娅警惕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后，这才道，“我那是失望，你们懂吗，失望！”
伊特：“……”
陆明卡多里：“……失望？不懂欸？”
丹尼娅瞥了伊特一眼：
“好歹我跟某些鱼也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居然说不认识就不认识，说翻脸就翻脸，哼。”
伊特：“我……”
“哈哈哈好啦好啦。”陆明一爪子把伊特拉到自己身后，憨笑道，“伊特那么警惕，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嘛……”
“什么我们的安全！”丹尼娅不服气道，“明明是你的安全！”
说着她猛地转头看向伊特：“伊特，你就宠他吧！今天为了他，你居然连我都怀疑！”
陆明伊特：“……”
“哈哈哈哈！”
卡多里幸灾乐祸看完这一幕，还是选择为表哥说几句话，“姐，你也别怪他们了……何况我们刚才确实挺二愣子的，还一个劲说‘我们仨没问题’，哈哈哈哈……”
“倒也不算二愣子。”陆明哭笑不得道，“虽然我确实已经暗示过你们了。”
“……哦！！！”卡多里突然大叫一声，反应过来什么。
伊特无声吐了口气，看着他道：“怎么了小公子，你想到什么了？”
卡多里垂眸仔细分析起来：“我们确实早就该意识到不对劲了……表哥说提出几个问题问我们仨，为了揪出幻象或是证明自己不是幻象，我们全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科罗也他的异能是读心术！”
“这就是说无论表哥问什么问题，他都能回答上来。”
卡多里一下抬眸再次看向表哥，眼光崇拜意味已经无法藏匿，啧啧称奇道：
“表哥，转移视线偏移重点还是你会……你当时根本就不在意我们给的答案，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靠近幻象，然后一击绞杀它吧！？”
“嗯，正确。”陆明嘴角上扬出一个大大的弧度，赞许地又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板寸头，“不愧是我亲爱的表弟，越来越聪明了。”
“哈哈，哈哈。”卡多里干笑几声，旋即一把推开他的手，“说了别摸我头！”
“哈哈哈哈……”陆明放声笑完，叉腰叹了口气，神色也随之正经不少，“好了好了，不闹了——”
“你们刚才说，科罗也是在那个洞穴外附近和你们两鱼分开的，是吗？”
卡多里点点头。
“结合不久前丹约利德说的结界状况，这肯定就是有鱼故意而为之了。”陆明说，“好在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他们给我们留下的不是科罗也的幻象而非尸体，只要我们尽快搜寻下一个地点……总会找到的。而且——”
他回头看向伊特：“伊特，如果真像你所说，对方冲着我而来，那么科罗也的情况反而会安全不少。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手持鱼质的绝佳机会，说不定还会自己带着科罗也找上门。”
“嗯。”伊特皱眉点点头，“可是……”
没待他说完，手腕光脑光屏一亮，显示出丹约利德连通光脑的请求。
伊特与陆明对视一眼，接受连通。
下一秒，传来丹约利德颤栗哽咽的声音：“公，公子，罗也他……”
“刚才那是幻象，丹约利德。”伊特说，“真正的科罗也……”
“我知道，公子，我看完了您们刚才说的。”丹约利德失神喃喃，“我就是……”
“放心，我会把他好好带回来。”陆明看着光屏道，“我会把每一条鱼都好好带回来。”
[呜呜呜呜将军也要好好回来！我们还等着你点亮海明灯呢！]
[是啊陆公子，还有那么多景区等你回来建设，我们一家都商量好了要做你景区的第一批游客呢。]
[不止公子，大家都要平平安安回来啊！]
[呜呜呜呜呜大家都开始煽情了是吗……本鱼一想到这里是莫西三角，从来没有鱼进去了还能出来过，本鱼就忍不住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安啦安啦，大家稍安勿躁。公子是什么鱼？他可是引领整个圣约尔海的圣约尔海的选择，说什么也不会怕区区一个莫西三角的。
历史上也没有鱼生来拥有如此多的异能，但公子也做到了不是吗？]
“公子。”
隔着一层水雾和两片笨重的镜片，丹约利德红着眼眶说：
“我同意罗也进入莫西三角，就已经考虑好接受各种各样的结果……我只是……无论如何，公子，请您们接下来万事小心，一切顺利。”
陆明脸上浮现出慰藉的笑意：“嗯，我们会的。”
与此同时，手腕光脑有了动静，陆明低头一看，是一个熟悉的光脑用户给自己发来的信息——
“情况如何？带一部分鱼警一起进去，不要擅自行动。”
“看得见我的消息吗？为什么联系不上你？”
“那个蓝发八爪鱼有问题，要小心。”
“保护好自己，陆明。”
由于莫西三角内信号紊乱，最新一条信息都已经是十鱼分钟前传来的了。然而陆明一读，还是收到了刚出炉的、新鲜的喜悦。
内心一种漂浮不定隐约躁动的东西瞬间沉静下来，连大脑都清晰了许多。
他低低一笑，在光脑上输入——“殿下，放心。”，便头一抬，眼底生着崭新而坚定的神采：“我们出发吧。”
卡多里疑惑：“出发？往哪里出发？”
伊特却立刻会意道：“海魂石又亮了……我们还是跟着光亮指引前进吗？”
“没错。”陆明神采奕奕地点点头，“既然海魂石又亮了，就说明刚刚消失的那小家伙还在我们附近，或者……海魂石又发现了别的东西。”
“总之跟着走肯定不会出错，大家跟上一起吧。另外这一次大家一定注意彼此行踪，确保每个鱼都在视线里，以防再被对方趁虚而入。”
大家纷纷应好。
而就在这时，众鱼尾下茂密的草丛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蓝色光线——
那光线肉眼可见地不断延申、延申，直到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突然出现光线就算了，它怎么还能自己不断延长！？]
[它延长的形态很有指向性……是不是想把大家带到哪里？]
[该不会也是幻象，是个陷阱吧？]
“不, 不知道……”
卡多里咽了口口水，“传说莫西三角有一种浑身都被剧毒粘液包裹的海毒蛇, 每经过一个地方就会留下剧毒粘液，草木都会瞬间死亡的那种，这草木底下……”
“得了吧。”
丹尼娅打断他：“那都是你多小时候我给你讲的恐怖故事了，居然还以为是真的……”
“要不是当年你每天吃饭前都必须要光着身子来段霹雳舞, 谁会讲这些无聊的故事哄你吃饭？”
一想到一条扎着小黄毛辫子的小鱼浑身光溜溜跳霹雳舞,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卡多里羞得双颊绯红：“丹尼娅你……！”
“你什么你，叫姐！”
丹尼娅哼一声抱手道，“要不是我这么哄你吃饭, 你这从小弱不禁风的小药罐子后来能这么健健康康地长到现在吗？”
“我……”卡多里一时语噎, 半晌才理不直气也壮道，“谁说功劳全归你了！伊特还每天给我端药来呢……伊特你说是不是！”
“是，是。”
一旁伊特看着这姐弟俩欣慰地笑，说着, 游到丹尼娅身边：“小公子真的每到饭点都要光着身子跳霹雳舞啊？”
“那可不。”丹尼娅扬起下巴, “我还有视频呢, 你看不看？”
伊特坚定点头：“要。”
卡多里：“……”
相比之下，经过刚才科罗也幻象一事、和丹约利德的对话后, 陆明比往常都要沉默严肃了许多。
手腕上的海魂石再次有规律地闪烁着。
他盯着那不断延展的蓝色光线半晌，游上前，扒开最上层的草木, 果然在海泥上发现了水蓝色的痕迹——
不过那不是汁液，不是卡多里所说的那种剧毒粘液, 而是一种类似于能量体接触拖曳过后的痕迹。
“这是……”伊特游到他身旁，对此没有头绪。
陆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
“这光线伸往的方向，和海魂石指引的方向一致。”
说着他就举起手腕上的海魂石，缓慢转了一周，最终停下——
事实证明，海魂石有反应的方向确实与那光线重叠。
“刚才那小家伙估计已经不在这周围了。”
陆明说，“那么，应该是出现了什么新东西，被海神残魄感应到……虽然这蓝线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只要有海神把关，应该就是没有问题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卡多里道，”还是跟着走？”
陆明颔首：“对，跟着蓝线和海魂石走，一旦蓝线和海魂石指引方向偏差，就立刻跟随海魂石。”
“好……”
“可要是真像弹幕说的那样，”丹尼娅说，“这蓝线根本就是幻象，甚至连海魂石闪光都是幻象呢？”
伊特立即回答道：“不会。”
“为什么？”
“海魂石确实因为只剩一缕海神残魄而能量衰弱，但仅仅是这点能量，就已经足够和一切幻象能量抗衡了——”
“这也就是说，海魂石指引无法被复刻，它本身就具有排除其他能量干扰的稳定磁场，反应准确，不会出错。”
丹尼娅明了，大家这才放心跟随海魂石光亮游去，离开充满仙药草的低洼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