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我并不打算让所有隧道以及景区建好后才让虫族进来，那会大大影响最后的组织效果。”
“虫鱼两族需要一个磨合期，如果等建成后直接全部开放，必然会出现不少新问题，混乱将无从避免——而边建边小范围开放融合，问题相对更好处理，也更好为全面开放后的问题解决提供样本方案。”
顿了顿，他道：“而且药丸就在祖母您这里，不是吗？”
族长闻言瞪了他一眼：“我说过这种药丸已经绝迹了。”
“可您刚刚一直在强调使用药丸的非必要性，而非药丸的不存在性，您的潜意识已经将真实的答案全盘托出了。”
“……”老族长薄唇紧抿成一条缝，皱眉看着陆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另一道因苍老儿略微沙哑的声音传进了每条鱼的耳朵里。
“米亚，别为难孩子了。不如拿出来，让他试一试，兴许会有什么令鱼惊喜的效果呢？”
祖父西蒙缓缓从后殿游了出来，脸上含着柔和宽慰的笑，整条鱼鹤发飘飘，宛若散仙：
“我们的后辈总要尝试，让他们大胆去试。”
陆明双眼一亮，不禁咧嘴笑道：“祖父。”
西蒙微笑朝他一扬下巴，像是在说“放心放心，有祖父在”。
“哼。”
这场面让老族长眼疼。
她瞥了西蒙一眼，再次背过身去：
“你倒是会唱红脸。”
“哎，也不能这么说哇。”西蒙游到她身后，双手轻抚后背，笑呵呵地道，“现在的孩子都吃软不吃硬，不像我们父辈那一代……我们也得与时俱进呀。”
族长无声叹了口气，做出一个只有西蒙能看见的、嗔怪的表情，又用只有他们两鱼能听见的声音道：
“与时俱进是与时俱进了，这药是能随便拿给这孩子玩儿的吗？”
“虫鱼两族融合哪有那么容易，闹出多大的乱子还说不定……这孩子，凭什么让圣约尔海鱼众改变固有看法接受虫族，又凭什么让虫族乐于下海来？”
“要我说，就先给他一颗试试，看看大家的反应，也看看效果。”西蒙和颜悦色地安慰道，“只这一颗也闹不出多大的乱子，如果效果不好，孩子自己也知道收手了……何况我们也都暗切希望虫鱼两族能有所改变呢。”
在祖父西蒙的一顿劝说下，老族长终于动摇了。
她面部表情习惯的紧绷严肃，好在语调柔和了不少：
“和我说说，陆明，如果我将这药丸给你，且只给一颗，你会带谁到圣约尔海来？”
陆明一听有戏，双眸都亮了，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我会带虫族七殿下来，祖母。”
“……嗯？”
老族长和族长先生，乃至在门旁守着的鱼侍们都为之一愣。
“七殿下？”族长挑起细长的眉毛，“他会和你一起来？”
陆明笑着：“嗯嗯。”
老族长灰白色眼瞳紧紧盯了他一阵，才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进展……
到哪一步了！？
陆明矢口否认：“不不不祖母，不是你想的那样……”
祖母疑惑眯了眯眼：“否则你怎么会带他来？”
“咳咳……”
虽然确实不是祖母想的那样，但陆明被问得有些答不上来，也为自己一瞬的无措感到困惑。
他摸了摸后脑勺，看似坦率道：“是这样的祖母，我对殿下没什么……”
伊特猛地在其侧拉了他一下，低声提醒：
“真言丸……！”
陆明呼吸一滞，立刻捂住嘴，把尚未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我对殿下没什么别的意思？
尽管这话他方才觉得能心安理得地说出口，但一想到真言丸，他忽然就有些底气不足，说不出口了。
而究竟有没有意思，到底有什么意思，他觉得和殿下相处越久，真是越来越想不清。
在场所有鱼还在等他的答案。
“都这个时候了。”伊特小声道，“就说实话吧。”
陆明欲哭无泪。
关键是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是实话啊！
“嗯……我和殿下现在，关系还挺好的？”
陆明沉吟良久，开口即用尽了有关“中庸之道”的毕生所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我对殿下其实也还挺有好感的……？”
一阵安静。
显然大家都不太理解这话后面为何跟的是问号，为他这模棱两可的、问句似地回答选择了沉默。
而此时此刻，陆明却因真言丸药效没起什么反应，自己回答正确而倏地松了一口气，再一次开口时，彻底变为坦然和用不完的底气：
“我们相处非常愉快，是互相能为彼此提供帮助的朋友，这一次也不例外——”
“殿下已经答应了，一旦拿到药丸，我有需要，他便会进入圣约尔海替我踩点试用各景区及旅游设施用品……祖母，我认为这真是再好不过的配合了不是吗？”
伊特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一眼：“你语速好快……”
陆明没敢看他，闭眼朗声问：“有吗？”
前方立在大唐中央的祖父西蒙笑出了声，笑声厚重，十分慈蔼。
陆明此刻只觉头脑发热，睁眼望去，发现祖母唇角也极为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背手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无奈。
“祖母……？”
“我会把药丸给你，陆明。”祖母看着他郑重说，眼底含着轻微的笑意，“但那将会是在两个月之后。”
“两天后我将开始为期两个月的闭关。在此期间，你务必要精进自己的异能，在期末检测时展示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此时，药丸便会到你的手上。”
两天后。
“对, 综合以上理由考虑，烟灰湾便将不再纳入景区建设范围内，如果有虫鱼众看了这次直播对它很感兴趣, 可以自己来这里游玩看看哦。”
陆明一拍手掌：
“好了，让我们看看下一位连麦直播的观众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连我连我！公子连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 海神大人保佑抽到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鱼就不凑热闹了，本鱼志向远大，以后要亲眼见到陆公子面对面跟陆公子说话！]
[楼上说得好！哈哈哈这也是本虫的愿望。]
[还有虫鱼想知道莫西三角最近的事吗？私我发！]
自从陆明的旅游直播开播以来，陆明在全虫鱼网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尽管这些天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几次直播, 但陆明的网络社交账号粉丝依旧不断上涨, 短短不到两个月，实名粉丝数量已经突破五千万——
要知道，整个圣约尔的总虫鱼口也就三亿。
为了庆祝陆明在整个虫鱼网的影响力排名进入前三, 粉丝们极力要求陆明在这次探索完烟灰湾后, 随机抽取部分观众进行视频连麦。
连麦过程中，观众既可以对各个景点进行答疑解惑，也可以和陆明本人进行聊天沟通。
新的一名观众上麦了。
陆明朝镜头挥挥手：“你好。”
“公子你好！”
对方画面一片黑暗，打着招呼, 声音却有些焦急, “公子稍, 稍等一下，我这边信号不太好, 我立刻调整一下镜头画面。”
陆明微笑点点头头：“好。不着急。”
谁知对面翻着翻着，突然传来一声啜泣。
陆明：？
“噢我的海神……居然真的连上了……WuWuWu……！”
[《当我和陆公子连上麦的时候》]
[看把孩子乐成什么样了hhhhh]
[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姐妹也太可爱了吧！]
[嗯？姐妹是什么？]
[楼上是虫吧？海洋族有雄性和雌性，雌性之间大多都叫姐妹……虽然我们的雌性和你们的雌虫不一样, 但海洋族群的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虫鱼历史白学了？]
连麦方悉悉簌簌传来一阵声响后，画面唰的一下亮了, 露出一张雌鱼标致秀气的脸。
以及……
一颗狂傲不羁的爆炸头。
“……”陆明眼睛都看直了。
那雌鱼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陆公子，您的审美实在是太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了，这是我专门效仿您新做的发型，您果然也很喜欢吗？”
鱼们喜欢这个发型，是真的没有开玩笑。
陆明只保持脸上僵硬的笑容：“嗯嗯。”
雌鱼一下高兴得飞弹出去，十鱼秒后才回到镜头，神色激动道：
“我专门找的手工理发鱼托尼老师，果然如他所说，百分百复刻哇！”
伊特看着陆明憋笑。
陆明手“啪”的一声拍上额头，简直快哭了。
[震惊，一个发型居然就能让公子感动成这样，还有谁不立刻预约！？]
[该说不说，这发型确实很好看啊，本虫也爱了！]
[只要你喜欢爆炸头我们就是好朋友。虫虫快来我们圣约尔海烫头！]
伊特眼看着弹幕上连虫族也沦陷了，一时百感交集，扭头笑着拍了拍陆明的肩：“陆明，这盛世如你所愿。”
陆明干笑着抹了把脸，然后再次对镜头露出了天衣无缝的笑容，亲切道：
“发型很好看。除此之外，这位鱼鱼观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雌鱼摇摇头，毛茸茸的爆炸头跟着晃：“没有了公子。能让你看见我的新发型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我这就下线！”
陆明尔康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光脑便切断了。
“……谢谢，真的十分感谢大家对我审美的认可。”陆明语塞后总结道，“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这个发型……”
“那我不如现在就做个吧！”
伊特：……？？？
便听轰的一声，陆明对自己发动了雷电，满头金发瞬间又支棱冲了天。
弹幕瞬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逆天的容貌！]
[本鱼已死，被公子帅死……]
[+1]
[+111111]
伊特简直目瞪口呆：未免滤镜太强了吧啊喂！
陆明已经完美和该发型达成了和解，一手抓玩儿着自己头发一边期待满满道：
“那就让我们有请下一位……”
没待他说完，一道尖利的哭声便从对面传了过来。
“呜哇！公子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明眉头一皱，瞳孔下意识看向伊特。
伊特表情也紧绷起来，紧急查看一遍直播系统，旋即与陆明对视道：
“确认是下一位观众，没问题。”
弹幕已经炸开了。
[OW我的海神！刚刚是什么声音！？是本鱼幻听了吗？]
[不是幻听，大伙儿都听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虫神呐这哭声好尖锐好恐怖，现在明明才是白天但我后背发凉……（在将军怀里瑟瑟发抖）]
[所以有鱼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快听，又开始了……又开始哭了！啊啊啊啊啊啊还露脸了，露脸了！！！]
陆明正打算问对方发生什么了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对面一片模糊光晕的镜头却清晰起来，露出一张憔悴不已的哭脸。
这是一条雄性人鱼，面颊已经全被泪水打湿了。
他眉毛整体下垂，一双不大的眼睛下眼圈青紫接近乌黑，嘴唇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鲜血还在不断从唇瓣裂缝中点滴状滚出。
“这位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陆明几乎一瞬间清醒了不少，一股紧迫感压上心头，“你……”
“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雄鱼在听闻陆明声音后情绪便稳定许多，下意识一咬嘴唇，嘴皮一撕，瞬间汩汩流出更多鲜血：
“陆公子，按理说，按理说像我们这样的雄鱼，是不能在虫鱼网上抛头露面的，可是呜呜呜，可是现在，我实在有一要事相求……您是海神出世的征兆，您一定会有办法，是吗？”
陆明敛色道：“我一定尽力帮忙，你说。”
“我的鱼父失踪了。”
雄鱼抬起通红的眼，绝望地望着镜头：“三天前，我的鱼父不像往常那般准时到家。他身体瘦弱却很健康，绝不会因为突发疾病走失——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凡彼得街头，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当我焦头烂额寻找我的鱼父，并通过虫鱼网不断散播和搜寻信息时，您猜如何？不少鱼找到我，说他们的家鱼也失踪了，有雄有雌，有少有老。”
陆明敏锐：“只有老少？”
“是的。”雄鱼说，“不仅如此，随后我们都收到了家属们的求救信号——信号显示，他们全都被困在了莫西三角。”
……莫西三角！？
陆明伊特纷纷心下一沉，对视一眼。
“我们第一时间联合起来前去寻求族长的帮助，但恰逢族长闭关前夕，便只能去拜访族长先生。西蒙先生得知此事后，告诉我们他已经发动了一支鱼警队伍进行全方位搜索，让我们回家等消息。”
“而今天，”那雄鱼抽泣着抬起头，“已经是我们等待消息的第二天——”
“我向您保证，我们没有半点对圣约尔海管制治理的不信任……可现在的情况是，家属们发出的求救信号正在一个接一个消失，而鱼警队伍那边，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陆明喉头发涩想要说点什么，却见那雄鱼已经疲惫到了恍惚，顾自喃喃道：
“也对，其实我们早该料到的，莫西三角区那种地方，就连鱼警们也不敢冒着风险去……”
“说不定西蒙先生只是向我们抛了个幌子，实际等着我们的家鱼在莫西三角自生自灭呢？”
伊特即刻肃声说：“请您不要随口污蔑圣约尔海鱼警系统，先生。”
[真是疯了，“西蒙先生向我们抛了个幌子”，这是正常鱼能说出来的话吗？西蒙先生明明是出了名的仁心昭昭，安民济物！]
[这鱼看上去已经精神恍惚了，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求救信号、什么在莫西三角，该不会全是他胡编乱造的吧？]
[虽然但是，这事是真的，我周围有一家鱼的小鱼崽就不见了，也确实收到了来自莫西三角的求救信号……这么久没消息，谁知道西蒙先生有没有真的派出鱼警呢？]
[我作证，我就是受害家属之一！这只雄鱼是作为我们的代表请求陆公子的帮助的！]
突然，连麦的那条雄鱼尖叫一声，随即崩溃哭出了声：
“我的鱼父……我鱼父的信号也消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哑的哭声在耳畔爆发，一派混乱之际，陆明冷静道：
“立刻出发去莫西三角。”
伊特在原地迟疑不动：“不行陆明。这次进去，我们的活动范围就不只是那间废弃工厂那么简单了……”
“传说莫西三角山谷密林深处有吃人的怪物，有让鱼进去就再也回不来的鬼草，迷人意志直至精神衰竭的魔鬼磁场，一切你能想，一切你不能所想，尽数归揽其中。”
“我们绝不能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进去。”
伊特看着他认真道，“至少得好好准备一到两天……”
“来不及了。”
雄鱼的凄厉哭声不绝于耳，宛如穷途末日。
陆明沉着嗓音说：
“什么魑魅魍魉，我一概不怕。”
第64章
出于安全考虑, 保证一旦出现状况会被观众及时发现，伊特没有关闭直播，一路跟随陆明前往莫西三角。
[呜呜呜我也不想公子去, 那里那么危险公子受伤了怎么办……按理说这本来该鱼警管啊，鱼警都是废物吗！]
[楼上发言也太偏激了吧？鱼警管了啊, 不是说派出去找了吗？]
[别吵了！有鱼说求救信号又减少了！快顶我上去让公子看见！！！]
[虽然但是，瞎担心什么，陆公子可是圣约尔海的选择，海神护佑的对象！]
“信号越来越少了。”
伊特蹙紧眉头盯着前排弹幕道：
“不行陆明, 这样真的太草率了, 你知道这件事大概的性质是什么……”
“是有组织的绑架，有意引起大众注意。”陆明疾速向前冲道，“受害鱼只有老少, 很显然就是看准了他们没什么反抗能力, 易于集体绑架从而形成一定社会影响，让更多鱼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