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还有几天可活?”
将军策马跟在褚师临的马车旁,闻言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后,才斟酌着开口:“末将接到的命令,只是押送小殿下入都,其余的一概不知。”
褚师临没有为难他,只是淡淡道:“将军不用害怕我别有用心,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时间祭拜为我死去的百姓和母妃吗?”
将军沉默了良久,小声道:“有,末将这就去准备,务必让小殿下可以祭拜您的母妃,和那些枉死的百姓。”
他回答完,就以雪天路难行的由头,将押送队伍停在了距离国都不远的小镇上做修整。
褚师临感激地看了将军一眼,他知道将军这么做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将军摆了摆手,趁士兵修整的时候,小声对褚师临说:“一会儿末将会去亲自准备祭拜用的一应物品,就是只能委屈小殿下看着末将代为祭拜了。”
褚师临点了点头:“这样就很好,请问将军名讳?”
将军笑了一下:“末将姓周,单名恺。”
褚师临从善如流道:“那就麻烦周将军了。”
当晚,周恺来到停放褚师临马车的院落,将看守的士兵赶走。
士兵们不疑有他,举国上下都知道小殿下从小身体孱弱,不会武,跟随他的亲信压全部都被射杀,没有让人会来救他,所以也就不担心人丢了,他们会掉脑袋。
再说,周将军他们的顶头上司,他都不怕,自己这小兵当然也不会怕。
等士兵们都走了以后,周将军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看着不怎么丰盛的祭品,周将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殿下,对不起,今时不比往日,现在资源匮乏,我只能买到这些东西了。”
褚师临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周将军不必自责,这样已经很好了。”
周恺见褚师临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衣,忍不住皱起眉:“小殿下怎么不把披风披上,那是陛下交代的,让您不能有丝毫闪失。”
褚师临脸上的笑容淡了,他没有去拿披风,而是淡淡道:“今日是我母妃和我封地将士百姓百天忌日。”
周恺僵住了,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一撩衣摆直接跪在供桌前,开始祭拜枉死的百姓。
一套祭拜下来,已经是深夜了,风雪比白天更加剧烈,褚师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在周恺的催促下重新将厚实华丽的披风裹在身上,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死在这了,他得留着这条命实行他最后的计划,随着周将军离去,院落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落雪的声音,但褚师临却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因为他等的人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为他父皇献上‘周天五行生辰神魔大祭’的海外方士。
那方士就站在马车外静静地望着他,好似能透过车厢看见他一样,他露出一抹微笑,掀开了窗帘看向窗外。
方士似乎没想到他还能笑得出来,不由有些惊讶。
他目光落在冰冷的祭品上:“小殿下好兴致,自己性命都要不保了,还有心情祭拜别人。”
“先生怎知我不是祭拜自己的?”
方士似乎没有料到褚师临自己祭拜自己,被噎了一下,讥讽道:“小殿下还不知道我是何人吧,我就是明天子时即将为你剜心的人。”
“哦,”褚师临笑了:“你是那个假道士啊。”
“你!”
“我怎么,您是仙师,应该不会跟我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吧,只不过仙师能不能看我跑不了,明天就要死了的份上,告诉我你们究竟想怎么利用我呗?”
褚师临语气十分轻松,似乎只是好奇,望向他的神情中也并无半分怨怼,这让方士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周天五行生辰神魔大祭’的主体‘沉生祭’的要求可是祭品怨气足,为此他让国主下令屠了褚师临封地上所有的活物,还虐|杀了褚师临的母亲。
他这次深夜前来,也是为了刺|激褚师临让他更加怨恨。
可是,他好像失败了。褚师临看上去毫无怨气,但,这怎么可能?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完美祭品没有丝毫怨气,这还怎么实现他的大祭。
想到这,方士强行将马车上的锁解开,沉重的锁链砰的一声掉落在地面上,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惊动任何士兵。
方士上前一步直接踏入车厢,强行薅起褚师临的衣领强迫他看自己,片刻后,他扔下褚师临,有些惊骇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
褚师临咳嗽了两声,喘着气说:“你还记得亚娜吗?亚娜是我母妃。”
方士脸色难看的瞪了褚师临一眼,重新将他锁好后,转身离开了院落。
褚师临哆嗦地将披风盖回自己身上,露出来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方士这次回去肯定做些什么让他老实下来,才敢开启大祭。
而方法只有一个,将他炼制成听话且怨气冲天的傀儡,只有这样他才能抓住被剜心过后,因为傀儡之身延缓死亡的机会将自己的愿望传达出去,代替他父王的愿望。
褚师临握住自己颈间的平安扣,祈求自己那时还可以保持灵智不散。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褚师临沐浴更衣,被强行灌了一碗符水后,直接被术士强行封进了青铜方尊之中。
随着方尊下烈火的炙烤,褚师临整个人直接被烫的皮开肉绽,挣扎间鲜血不断在他身下汇聚,被滚热的方尊吸了进去。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意识模糊之际,耳边传来了一声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不、不要睡,清醒过来,不要睡,清醒过来。”
褚师临觉得这个声音好烦,刚想让声音的主人闭嘴,就猛地惊醒了过来,他刚刚差点就失败了,如果真的失去意识,他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但方尊内的温度实在太难熬了,他感觉自己的皮肉在一点点的被烤熟,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手指痛苦地抓挠着方尊壁,留下一道道可怖的血色指痕。
可褚师临不知道的是,其实方尊下面并没有架火,他有这种错觉完全是那碗符水的作用。
不知道过了过久,方尊上面的盖子被打开,褚师临刚刚接触到光线,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把刀直接剜心。
他的意识真正开始涣散,而方尊的盖子也在褚师临的心脏被捧出去后再次盖合。
后面的事情褚师临就不是清楚了,但他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睡,要醒着。”
他也是因为这个声音,在濒死的那一刻将自己的心愿按照母妃教的方法传递了出去。
睡熟中的穆麟觉得自己要被勒死了,骤然惊醒就看见睡在他身边的褚师临正额间冒汗,双臂死死抱着他。
他想微微用力将自己解救出来,但褚师临就像跟和他作对一样,他越用力褚师临就勒得越紧,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累瘫了的穆麟只能变换策略,开始小声地在褚师临耳边念叨。
“松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这招果然好使,褚师临果然松了力道,穆麟内心一喜就要起身,然而他刚刚直起身子就被褚师临一把拽了回去重新像个抱枕一样地被抱在了怀里。
穆麟:“......”
他皱着眉看着褚师临,弄不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让褚师临不止躺在了自己身边,还如此的反常,他见过褚师临的睡姿,十分优雅安静,根本就没有抱着东西睡的习惯。
今天这是怎么了?抱着他也就罢了,居然还不撒手,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褚师临的手突然动了动,一股清风顺着褚师临的手指落在地上,化作了一个穆麟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
那女人落地之后刚要开口道谢,就被眼前亲密抱在一起、非要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的两个男人弄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穆麟:原来不是方士失败了,而是你褚师临改变了大祭的作用。
褚师临:我厉害吧,我骄傲。
穆麟直接上手:那你还敢骗我沉生祭失败了,让我以为大祭也失败了。
褚师临:麟麟别打,疼。
看到这,小伙伴们应该明白了吧,一切都不是方士的问题,是褚师临的问题,但他后期神志不清,不记得了,所以按照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穆麟,结果,在小剧场被打了。
穆麟吓了一跳,这女人是哪里来的,而且她看向自己和褚师临的是什么眼神?
他刚想开口问,就被褚师临再次狠狠勒住,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等缓过来后,他气地伸手掐住褚师临腰间的软肉360度——拧!
就见褚师临倏地一下睁开眼睛,发出惊天的痛叫声,然而最让穆麟不解的是,常人疼痛第一反应不是会去摸自己疼痛的部位吗?
为什么褚师临的第一反应则是勒紧他并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他好悬没被褚师临这一顿操作直接送上西天,像只小乌龟一样在褚师临的泰山压顶下,艰难求生。
这次也让他再次意识到,就算自己天生神力,对上还迷糊、没有让着他的褚师临,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他无奈地只能改变策略,小幅度快速拍打褚师临的背,想让他快速清醒过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褚师临故意整他,他拍了半分钟,褚师临非但没有放开他,还把他的手脚全部拢在他身下,不让他动。
穆麟都要被气笑了,而且最让他尴尬的来了。
褚师临的这一声痛叫引来了敖域以及他的那帮二货下属,然后褚师临就在众人八卦的眼神中悠悠转醒,跟没事人一样,“嘶”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掐疼了的腰。
因为他刚醒,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性感,听起来黏黏糊糊的:“麟麟,你是不是趁我睡觉偷袭我了?”
然后他才抬头望向周围,入目的就是敖域、小胡以及刘晓他们的脸,穆麟能看出褚师临的表情由一瞬间的空白,好像没明白过来,帐篷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人。
而且让穆麟无语的是,即使这样褚师临也没有放开他,而是继续用他磁性的嗓音问他:“麟麟,现在几点了。”
穆麟:“........”
感情这位大佬还没反应过来呢,穆麟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从我身上起来?”
褚师临这才反应过来,翻身躺在了穆麟身边,满眼含笑地看着穆麟下床整理自己的衣服,半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
穆麟再次无语了,他觉得这一大清早发生的事,肯定就是褚师临故意的。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人太多也没顾上问他怎么睡自己床上了,他指着旁边站着的,一看就不是人的女人问:“她是谁?”
敖域等人也都好奇地竖起耳朵想要听答案。
然而褚师临只是一抬眉角,答非所问道:“麟麟,你吃醋了吗?”
穆麟:“......”
这家伙今天是吃错药了吗?还是昨晚受什么刺|激了,一大早就这么不对劲。
穆麟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伸手再次掐了他一下后,才恶狠狠地说:“正经点,说正事呢。”
褚师临马上露出一副乖乖的表情,还坐直身体,乖巧地点了点头:“麟麟想说什么正事?”
这回不止穆麟了,敖域都察觉到不对了,褚师临确实一直都有点不正经,对着穆麟尤其是,只不过他自己好像没有发现,但今天的褚师临尤其的——骚。
对就是骚,跟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虽然他现在头也没梳,脸也没洗,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特别是他那看向穆麟的眼神,要是穆麟是雪做的,现在恐怕已经被他炽热的眼神给融化了。
敖域摸了摸下巴,心想:难道是开窍了?
这时刘晓小声地将昨晚褚师临把穆麟抱回帐篷的事情说了出来,敖域提听来了精神,一脸揶揄地看向两人,还双手大拇指对着弯曲了一下,那意思傻子都看得出来。
穆麟这次真的是气笑了,他伸手使劲拽了一下褚师临的长发,怒道:“你还装!”
褚师临“哎呦,哎呦”的叫了两声,赶紧小心地抢回自己的头发,眼中却全是笑意,略带宠溺地说:“小祖宗,我知道了,收了神通,我秃了不好长回来了。”
穆麟轻哼地一声:“那你就老实点,问你话呢,她是谁?”
褚师临看了女人一眼,笑道:“你们就没看出她像谁,或者说谁像她?”
穆麟皱眉,目光落在女人身上仔细观察了起来,良久后,众人齐声道:“李铭!”
褚师临鼓掌:“不错,就是李铭,她应该是李铭的生母,死后一直跟着李长风保护他,否则李长风那么严重的伤,不可活的了。”
“是她在用自己的魂魄护着李长风等到救援到来。”
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按照李铭和李长风的描述,李铭的母亲是被李长风气死的,怎么会死后还要护着李长风呢?
而且李长风是天师,应该能感觉到妻子的亡魂就跟在他身边吧,为什么他没有发现呢?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众人齐齐将视线落在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身上,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女人见这么多人看她,也不紧张,清秀地脸上露Y.U.X.I。出一抹笑容。
“我不是长风气死的,我能跟着他不被他发现,是因为我送他的定情信物。”
女人声音很好听,不柔和但干脆利落,完全不像描述中因为女儿丢失而一病不起的柔弱女人。
她看出众人的疑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辛意的人,但我遇到长风的时候并不知道长风就是辛意的心头患。”
她话锋一转,突然道:“我是自|杀的,因为辛意要用我威胁长风。他手下的人都会被强迫服用一种叫做噬心蛊的毒虫,只要违反他的命令就会受到噬心蛊的惩罚。我因为痛苦做错了事,没脸再见长风了。”
“您的意思是,您女儿是您亲自交给辛意的?”刘晓瞪大眼睛好奇地问,因为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到还有别的事情了。
女人点了点头:“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穆麟突然明白了过来:“您是以为老师找到了初恋,又因为您女儿的事情和不想继续听从辛意的安排才自|杀的?”
“嗯,可我还是害了他们,害得小铭记恨他父亲,其实我死前想跟小铭说清楚的,但他那时也不大,我说了他可能会更加怨恨他的父亲,我没想到——”
没想到,白蕊和自己丈夫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她恨自己,如果自己早点和丈夫坦白,是不是女儿就能被找回来了?是不是李铭就不用没有母亲的陪伴了?是不是他们一家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支离破碎了?
众人同样有这种想法,但他们无法去指责李母的做法,毕竟当她知道自己老板和自己丈夫之间的矛盾时,她就已经陷入两难了。
告诉丈夫,丈夫不相信怎么办?相信了,去找辛意拼命怎么办?况且这件事里李长风也有错,他应该和李母解释清楚他和白蕊的关系,而不是让李母自己猜。
两人消息的不对等,造成了现在的悲剧,但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解开心结,将彼此心中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也不一定斗得过势力庞大的辛意,结果可能还是一样。
众人唏嘘不已,为这一家子可惜。
此时褚师临却笑了,他看着李母,问:“那你应该知道辛意的老巢吧?”
众人一听,眼前一亮,如果能抓住辛意,应该就能知道凤杖的下落了,他们很怀疑丢失的半柄龙杖和被劫走的凤杖都在辛意手中。
而且,他们之前分析过,几方势力背后应该都有勾连,如果能抓到辛意,运气好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
女人笑了一下,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与此同时,西城公安局中,何封正皱眉听着对面姚至说话,等姚至说完,何封开口问:“你说,余斌的父亲失踪了?余斌的父亲不是余斌的父亲,而是叔叔?”
姚至:“没错,我又带人深入搜查了余斌的家,在余斌父亲的书房中找到了一间密室,那间密室中满是龙杖的照片,我还发现了余父和余斌的亲子鉴定和余父肝癌晚期的检查结果。”
“我还在密室电脑上发现了空空空论坛上的回帖记录,我怀疑回帖的不是余斌而是余父,而余斌只是发现了自己‘父亲’的心愿,帮忙实现而已。”
何封点头:“姚至把这些东西都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余家别封,派人看守,我怀疑余父会回来。”
“明白,你放心吧,有水猴子帮忙,我轻松很多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为我和那些死去的同胞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