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拂起来,带着初夏的凉意。
简知乐下意识道:“不会吧,白天的太阳很好的啊,总不能下雨吧?”
顾青野还没说话,简知乐就感觉到有雨点子似乎落在脸上了,他有些震惊自己的乌鸦嘴,什么时候居然可以这么灵验了?
顾青野也察觉到了,男人的心里很快的就计算了一下下山路,虽然下山的时间也是足够的,但是山中的小路石头比较多,下雨必定会让路滑,这会很危险,几乎是瞬间就定了主意,他道:“这山上有几户人家,离这里不远,先过去。”
简知乐也怕一会儿雨下大了,连忙点头:“好。”
顾青野在前面带路,他便快速跟上。
虽然一直都有细小的雨点落下来,好在都不是很大,避雨的人家倒是的确离得不远,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就能见到了。
大约有十几户,错落交织。
顾青野带着他在其中一户门口停下,男人伸手敲了敲门,大约等了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动静,一个老妇人从里面打开了门,看到他的时候露出了有些惊讶又喜悦的笑容:“阿野?”
“陆姨。”顾青野道:“下雨了,我过来歇歇脚方便吗。”
陆姨立刻道:“当然,当然!”
陆青野回头看向旁边的简知乐,下了雨衣服有些贴在他单薄的身上,皮肤泛着清透又有些脆弱的白,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更显得难掩的清秀,他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
简知乐立刻很懂礼貌的走上前:“您好,我叫简知乐。”
“好俊的孩子。”陆姨道:“怎么淋成这样了,你们快进来吧,这天啊,一会儿雨该要下大了。”
两个人走了进去。
几乎是刚进宅子没有多久雨真的就下大了,这院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就是普通的农家,但是却又干净整洁,屋内的布艺沙发上盖着防尘的白色构花的布,显得有些精致,整个家让人看的很舒服。
陆姨道:“你们坐着,我给你们拿毛巾。”
简知乐坐在沙发旁,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些折叠到一半的金色元宝,还有一些没有折的金色纸,他知道这个是烧给过世人的。
陆姨从里屋出来见他在看,便道:“这是我准备过几天清明烧给我们家老头子的,他呀以前就爱面子排场,我怕他呀在下面没钱花。”
简知乐表示了解。
陆姨把毛巾递给他和顾青野便道:“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们烧点姜汤驱寒,年轻人可不能仗着身体好就这样糟蹋,还是得注意。”
顾青野道:“麻烦你了陆姨。”
陆姨摆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我和你奶奶是邻居,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的,还能麻烦什么,你们好好坐着就行,这雨我看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待会天都要黑了,一会儿我把楼上收拾一下给你们住,就不要走了。”
简知乐有些诧异,完全没有想到会在山上留宿!
顾青野见他错愕,看了眼外面连绵的雨,开口道:“待会下山不安全,安安在老宅有JACK和我母亲在不会有事。”
简知乐也明白事情的利害,而且顾家祖宅里里外外那么多佣人肯定也不会让孩子出事,安安一向懂事应该也不会哭闹,便也放心了些。
顾青野道:“一会儿雨小点你给那边打个电话过去就好。”
简知乐点了点头。
左右这会儿雨又大屋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他把毛巾放到一边后,就拿起桌子上一叠叠的黄纸还是叠起金色的元宝来,他做事麻利又快,叠出来的金宝元也漂亮好看,没一会儿就叠了个小山出来。
顾青野在看手机里的东西,回过神来就看到了对面坐在灯下的简知乐正在叠东西,便道:“你会叠这个?”
简知乐点了点头:“我以前也在村里住,有时会奶奶会带着我去祭拜父母,那个时候她就会叠这个,我在旁边帮忙,就学会了。”
明明是极其悲伤的话语,但他却从容又平静的讲了出来。
顾青野放下手机道:“过几天是他们的忌日?”
简知乐摇了摇头说:“我其实不知道他们的忌日,因为记事起就在孤儿院了,我问院长妈妈她也不肯告诉我,后来我奶奶就统一选清明节给他们烧一些,但是后来我到了市里来工作后,每天都要忙着做兼职上班,就没有时间做这些了。”
顾青野道:“这是给他们叠的。”
简知乐说:“不是,等清明节我带着安安再去祭拜他们就好了,这个是给你奶奶叠的,我想今天我们来看过她后,清明节您应该就不过来了,那这会儿我干脆多叠一些,等明天雨停了,我们就去烧一些给老人家。”
顾青野有些意外道:“给老太太的?”
“嗯。”简知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说:“因为我想您今天也带我去见老人家了,那我也算是您的朋友了,第一次去见老人家我也没带什么东西,您平时也很照顾我,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您的,JACK说以后的娃综您就不会参加了,可能以后也没有接触的机会了,虽然这些东西也是封建迷信吧,至少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又想了想。
简知乐放下纸说:“如果您不喜欢我就不叠了。”
顾青野沉默了片刻,男人黝黑深邃的眸子看着他,那里面仿佛是望不见的深渊,在娱乐圈里其实形形色色有许多人,带着虚伪面具的人更是不少,有不少人的人向他献殷勤过,各式各样的他见的多,却从没有入眼,人说的话哪怕再好听,眼中的贪婪也褪不去。
可简知乐不同。
坐在对面的人清澈干净,他知道也许他们以后不会有接触的机会了,但依旧选择这样做。
顾青野收回目光道:“有两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简知乐疑惑:“什么?”
“第一,娃综的第二期我会参加,合同已经签了。”顾青野的身子坐正了些,收回了懒散的姿态,正视简知乐道:“第二,前段时间你跟我提过当年星光的事情,所以我就去让人简单的查了查当年的事情,里面有一些与你有关的事情,你要听吗?”
简知乐的心一紧:“什么事?”
顾青野撩起眼皮看他,低沉优雅的声音在室内清醒的响起道:“当年聚餐的那天晚上,枫华丽致大酒店,我也在。”
当时的那家酒店,顾老师也在?
可是那不是学员们住的酒店吗,像是顾老师这样的嘉宾当时是可以离开回自己的住处的,怎么会也在酒店呢?
顾青野似乎能猜到他心中的所想, 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叠纸元宝上道:“那天聚餐的日子刚好是老太太刚过世第一年后的生日, 那晚上下暴雨, 我多喝了点酒,就在那家酒店睡下了。”
简知乐道:“那您对那晚上有印象吗?”
顾青野撩起眼皮,眸色深沉:“你想听实话吗?”
简知乐自己都没有察觉出自己的紧张来, 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顾青野的脸色有些阴沉, 在室内些许昏黄的灯光下侧脸显得凌厉, 周身也多了些不可靠近的冰冷感:“没有。”
简知乐有些愣了愣,难怪他当初退赛后, 没过多久就传来顾影帝退出《星光》的录制的消息, 而且在不久后,星光的制作节目组曝光出多名学员的塌房消息, 就连当年制作星光的导演销声匿迹, 原来这都是因为得罪了顾青野的后果,那天晚上,他们居然连顾青野也敢算计吗?!
心里翻江倒海想了很多, 简知乐竟是脑袋都有些乱,他抬头道:“是节目组算计了您吗?”
顾青野冷笑一声:“你觉得他们有这个胆子?”
简知乐哽住了。
平心而论说实话的, 他觉得节目组是真的不敢, 在这个圈子里如果真的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顾青野的话,最好还是先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否则别说能不能讨好成功,前途丢了都算是事小。
简知乐道:“那您当时有……没有……”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了。
顾青野姿态慵懒的坐在沙发上, 男人淡声道:“我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没有人了,估计对方也没敢留下来。”
简知乐猜也是,换想是他估计胆子都吓破了,趁着人家醉酒爬床,以顾青野的脾气不把人撕了都算好的了,哪里敢留下来,想想后面节目组的结局不也知道了,的确没好下场。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顾青野撩起眼皮看他:“你还记得多少?”
简知乐被点名抬起头来,他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就总是头疼的很,诚实的说:“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就记得当时喝了朋友给的酒,然后就……”
剩下的话他不肯再多说了。
顾青野冷笑一声:“陆雨杰?”
简知乐浑身僵了僵:“您怎么知道。”
顾青野道:“不是跟你说我查到了点当年的事吗,就算酒店的监控没有了,当年录制现场的监控可还是有的,那天下午你们都在宿舍准备去聚餐时,他可没闲着,我的人查到几段监控,他和导演组的人接触了几次,和外面的碰过头。”
简知乐其实心里早就知道陆雨杰算计他的事了,但是听到实锤的证据时还是克制不住的浑身发凉。
顾青野将手机里传过来的视频关掉扔到一边的沙发上,姿态慵懒的坐着,目光垂落在简知乐的身上道:“不要告诉我,你早就知道。”
简知乐被说中心事,放置在腿上的手骤然的蜷缩起来握在一起。
顾青野冷笑一声。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简知乐似乎不抬头也能猜到他的表情,他会怎么看他呢,觉得他是一个人有人欺负的软包子,还是一个没出息的失败者?
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盘旋。
简知乐其实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了,但是一想到顾青野也许也会这样讨厌他,无数的情绪在胸腔蔓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抬起了头道:“我的确早就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去向他复仇,因为他曾经对我有恩。”
顾青野:“恩?”
“嗯。”简知乐点点头,窗外的暴雨倾盆而下,他看着门外的雨,目光仿佛可以穿过雨帘和时间的缝隙般悠远,有些低低的说:“以前很小的时候,我和他都是孤儿院的孩子,大概是我三岁的时候,那天我们一起偷偷跑出去买糖吃,在一条小路遇到了几条大狗,他为了救我被狗咬了几口,脸还破了相。”
提起过去的那些往事,简知乐曾经以为他说出来的时候一定会很难过,但实际讲述的时候,他才发现,心中竟是那样的平静。
简知乐垂眸:“当初是我想要买糖吃他才会陪我一起出去的,我到底是欠了他。”
顾青野淡声道:“你不欠他的。”
简知乐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
“他救你,并不代表就拥有了害你的权利。”顾青野的目光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男人慢条斯理道:“一码归一码,明白吗?”
一直以来,当年的事情不断被陆雨杰反复提及,仿佛成为了简知乐压在自己身上的山,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那些伤害,那些恩情,并不是划等号的。
简知乐的鼻子掩盖不住的酸楚,窗外的暴雨连绵,他却感到骤然的轻松:“其实那份恩情现在我也不再去想了,发生了那件事后我早已经不欠他了的,现在我也不想再与他有什么联系了,不过……您怎么会忽然想帮我查这件事了呢?”
顾青野听到这话倒是很淡然,他道:“哦,仔细说来,我并不是单纯的为了你查。”
简知乐有些诧异,轻声道:“那是?”
“虽然目前还没有查到更细的证据需要时间。”顾青野撩起眼皮看他,慢悠悠道:“但是我怀疑那天晚上进我房间的人是你。”
窗外的暴雨落在窗畔上,简知乐整个浑身一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顾青野,有一瞬间他的脑袋好像瞬间空白起来,心脏也有些热烈的跳动着,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意识自己的呼吸也并评价。
简知乐告诉自己要尽量保持冷静,他问:“您不是说对那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印象了吗?”
顾青野淡淡的点了点头道:“的确印象不多,不过……”
简知乐的手不自觉蜷缩起来,静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却在此刻外面有人进来,陆姨端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茶壶进来说:“姜茶烧好了,你们俩快过来趁热喝,别进了寒气。”
简知乐有些错愕的看向外面,但还是立刻起身去接。
顾青野也站起身来过去倒茶,简知乐接过一个瓷杯抿了两口,有些烫,但是的确很暖和,好像一下子就把寒气冲散了。
陆姨笑着说:“晚上你们就在这里住着吧,楼上还个房间空着呢,刚好够你们俩住。”
简知乐敏锐的察觉到关键点,诧异的抬头说:“我,我们一起的吗?”
陆姨倒是愣了愣,她估计没有想到简知乐会这么激动,愣了愣,也有些迟疑的左右看了看他和顾青野,迟疑道:“怎么了,难不成……你们,不是?”
对于老人家来说,这是顾青野第一次带着人一起过来,那必然是关系匪浅的。
简知乐意识到她误会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顾青野倒是淡然,他道:“就那间就好,我们不挑。”
陆姨这才笑了笑,只当简知乐害羞了,这才道:“好好好,这雨我看今晚是不会停了,我先去厨房做饭了,你们一会儿就留在这吃饭。”
简知乐看着她微笑着离开了,回过头来看向顾青野,心乱如麻道:“我们俩今晚住一个房间吗?”
顾青野点了点头,他垂眸看着简知乐,轻笑一声:“怎么,怕我潜规则你?”
简知乐下意识道:“没有。”
他干脆的果断的回答让他自己都有些愕然,甚至让面前的顾青野也是一愣,男人收回了有些散漫的笑意,沉声道:“放心,我对张乾夜那种混账东西爱做的事没兴趣。”
简知心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青野只是将手中的碗放下道:“那间房间我住过,有一张沙发,晚上我睡那。”
简知乐说:“这怎么行?”
顾青野却没有什么要商量的意思,他道:“你本来就是陪我来的山上,留在这里回不去也是受我的牵连,照顾你是应该的。”
简知乐还要再说,顾青野却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就让他到底还是咽下了要说的话,他知道顾青野决定的事情是不能再改变的了,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和大影帝共处一室休息,而且还是对方睡得沙发,这个世界到底是玄妙的很。
晚上的时候简知乐去了厨房帮陆姨一起做饭,然后简单的洗漱,走到楼上的客房。
屋里摆设很干净,一张宽大的双人床,还有一张刚好可以睡一个人的沙发,不远处还有书桌,上面放着一些书籍,看来应该是陆姨的孩子的房间。
简知乐道:“您之前来过这里?”
顾青野刚洗漱回来,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衬衫,走过来在沙发坐下道:“嗯,很多年前。”
简知乐发现老房子就是这点好,可以封存很多年很多年的记忆,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可惜他并没有对房间的回忆,自从上学就开始住校,工作后也流离失所。
顾青野道:“睡吧,明天晴天了就下山。”
简知乐点了点头,他和顾青野在柜子里面拿了一床被子出来,虽然已经夏天了,但是下着雨的夜晚还是会很凉,屋里点了蚊香,有股淡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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