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别的都交代了,只这件事在骗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为什么,但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非常非常生气,第二天起床,干脆不理关格了,冲在面前进了展馆,还被楼蒙看出来了,他们就是吵架,闹别扭了。
要不是当天Kean先生给出了特别重要的信息,还被关格找到突破口,他没准还会和关格闹好几天脾气,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和关格走到一起的过程虽然有些戏剧性,充满了关格的各种小心思,但他知道,关格爱他,这份心不假,就够了,当然以后这男人再敢骗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 安嘉茂的大喊大叫,拉回了他的思绪,“关格要吞了你所有东西!他刚刚自己亲口说的,他要独占,你忘了吗!”
宋时书‘哦’了一声:“那你耳朵有点不大好使,没听到他刚刚把小岛送给我了?”
安嘉茂:……
父子俩在餐厅放的保镖并不多,关格收拾的游刃有余,踹飞最后一个人,他慢条斯理整理好衬衫袖子,走到宋时书面前,展开手掌——
是肖知年之前拿在手上的雕刻件,宋爷爷留下的东西,他趁刚刚打架,靠近了这老东西,抢了回来。
宋时书眼底又开始湿润。
他认得出来,这就是爷爷的作品。
是一座小房子,圆雕作品,每个方向看都足够精致立体,细节丰富,像一个复刻的缩小版,刚刚好能托在掌心,个头不大,精致玲珑,线条处理尤其干净到位……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他和关格现在在住的别墅,爷爷和关爷爷年少时期曾一起住过的小房子。
作品技法使用很明显,不比后来的成熟,还有些许青涩,可下刀的方式,构图的思索,线条的落笔,情感的表达,都有自己独特的样子,那个时候爷爷还算年轻,情感向往有些浪漫,不像后来那么多宽容,那么多走过时间长河的平和。
这个作品雕刻的很认真很认真,满载着情感和记忆,看一眼就觉得很温暖。
宋时书捧着小房子,看到底下爷爷的落款,鼻头一酸。
“我爷爷也曾期许,有一天和你爷爷重逢……”
就像关爷爷买下了小房子,想要留住那一段回忆一样,爷爷也一直怀念着这段友谊,希望有缘分, 有再遇的一天。
过去了这么多年,小房子几经修缮,和两位老人最初的记忆里不太一样,可很多相似的东西都在,就像他们两个也在。
“没关系,”关格摸了摸宋时书的头,“还有我们。”
肖知年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被算计了。
他难以置信地指着关格:“你们之前就计划好了?早知道会遭遇这一刻?你们在玩将计就计,就是为了拿回这个东西?”
“当然。”
关格微微一笑,从容又优雅,好像刚刚完全没有打过架,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完美绅士:“这么好的筹码,你不会轻易拿出来,也不会拿一个别的东西骗,宝……宋时书会看出来,那怎么能在确保东西安全的同时,又让你心甘情愿拿出来呢?”
宋时书手背擦了擦眼角,从柜子上跳下来,慢吞吞开口:“你们知道对付不了关格,又好像来不及了,就想哄我站边,可和我关格走的太近,怎么能哄住我呢……似乎只有创造这样的危机,让我‘亲眼’看到关格的‘真面目’。”
“只用这些‘事实’也不够,人是有心的,有感情的,我都愿意和他契约结婚了,对他肯定是有好感的,万一对他不死心怎么办?或者,就算我‘看透’了他,不喜欢他了,又凭什么喜欢你,站你的边?”
“所以你得把我爷爷的东西给我,走苦口婆心情感安慰这一挂……”
宋时书掌心托着小房子,慢慢的,心情好起来,也不介意多说几句:“正如我们一直在关注你们,你们也一直在关注我们,Kean先生不知道这件事,没有什么特殊表现,但关格的行动,你们一定不会看不见,一定会打什么主意,我和关格也不想跟你们耗,将计就计……也没什么不好,一劳永逸。”
只要所有准备工作做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就好。
他和楼蒙又不是没钱请保镖,关格也不是没人脉处理相关的事,虽然明里暗里的保镖互相不知道,他被绑走,现场留下的人也的确很慌,但他身边其实一直都留有安全信号,有人一直在跟着他。
而且这里是国外,又不是没有法律管着,肖家父子胆再肥,也是普通的商人,要的是利益,并不是人命。
大势已去,好像只能愿赌服输了。
沉默很久,肖知年阴着眼:“你是怎么打动的Kean先生?这种数量级的财产,他怎么可能愿意分给你们?”
“你看,狭隘了吧。”
宋时书一脸惋惜:“你以为任何人都不会放过巨额财产,但那是你,在别人眼里,财产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优先级。”
关格颌首:“Kean先生和Warren先生年少相交,感情投契,是好朋友,也是人生难得的知己,Warren先生离世,Kean先生追忆的是美好时光,喜欢的是在时光里的他们自己,不管那时还是现在,最想做的,始终是履行对方的意愿,知道或不知道,Warren先生在这个小岛上的东西,他都不会要,何况现在知道了,这些东西其实是Warren先生的遗憾?”
他拿出了一封信, 复印版,非原件。
“这是买下小岛后,我的人飞过去,找到的东西。藏得并不深,只要找到了这个岛,仔细观察,走一走,就很容易发现埋在某棵树下的铁盒子,拿到这个。”
宋时书还没有看过这封信,当下拿过来,认真看,看完后,叹了口气。
这是遗书,Warren先生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留下的痕迹。
信里解释了当年这件事的过往,为什么会发生,他在出去探险世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如何艰险求生,不得已做了笔生意,又发生了怎样的遗憾,订单未能交付,反而被他带到了无人小岛。
“信里写了翡翠料子埋在哪里,我派人去挖过了,属实,的确在,”关格揉了下宋时书的头,“宋爷爷……真的很有人格魅力。”
当年这笔生意,是Warren先生走投无路的迫不得已,他是经历了意外,非常凶险,被人骗了,坑了,身上没钱了,只能用最后的本钱和自己的智慧,挑了一个正好撞在手上的生意机会,想要迅速回本,然后回国。
和宋青晨的接触,不能说没安什么好心思,但也的确,他当时情绪并不正面,想要获利更多,和宋青晨你来我往,过了几招,宋青晨谈生意很诚恳,也不是没心眼,但心眼都使在明处,让Warren看见,走的是阳谋路子,大大方方,甚至还在其它方面,帮了Warren的忙,说生意是生意,人品是人品,他不能因为正在和Warren谈生意,就改变一直以来的习惯和教养,并且言明,这和生意无关,该讲的价还是要讲,该谈的东西还是要谈。
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人格魅力?
Warren先生喜欢游历世界,就是喜欢看各种不一样的风景,认识各种有趣的人,在他眼里,宋青晨就很有趣,两个人你来我往,短短几天的接触,竟有种倾盖如故的感觉……
只是很遗憾,缘分太浅,后边再没有时间相处,否则双方一定会收获到不错的友谊。
这单生意,其实当年肖知年怎么在外头捣乱都没有用,一定会成交。
可惜Warren先生运气实在不好,他当时被人坑了,也在被人追赶,就在订单交付的前一天,发生了意外,被打晕了,当时他雇佣的人不知全貌,以为是这笔订单的原因,把Warren先生带上船,并未交付料子,直接离开了港口。
如果Warren先生能够醒来,这个误会也不会留到今天,可惜他本来就生了病,再加上这个意外,足足五天没有醒,而五天,足够船走很远,加之海面恶劣天气影响,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回航。
Warren先生醒来后,决定一边养病,一边停留几日,只待风平浪静,先把料子送回去交付订单,可惜那一年海面天气变幻莫测,他的病实在等不得,仇人又虎视眈眈,他没有办法履行契约,只能暂时离开,重做打算。
他会做这样的决定,也是因为谈生意时和宋青晨推心置腹,知道宋青晨是做这一行的,需要翡翠料子,见到好的会想囤,但并不是立刻马上就急需, 他想着过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他了解宋青晨的人品,对方也一定会信任他,容他晚些时间。
可惜病魔不留情,他并没有等到幸运,反而即将走到终途,可能连回家的路都撑不住。
订单还未交付,怎么办呢?钱已经收了,东西就必须得给宋青晨。
不能被仇人发现蛛丝马迹,要完美的骗过这些雇佣来短暂跟随他的人……这笔财产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对别人却未必,他思考了很久,突然想起回家路上一定会经过的一个无人小岛。
这里环境很复杂,天气也是,海里暗潮涌动,远处来往船只根本无法靠近,靠近了也会被水流带到其他地方,很难被发现,一年中只有几天可以上岛,或者记下坐标,来往使用飞机,否则一定找不到这里。
他是因为酷爱大海,喜欢看,喜欢搜集各种知识,又喜欢亲身经历,才会发现一些世界的角落,但别人一定不知道,他费尽心机,非常完美的解决了这件事,不让任何人明白,宣扬出去,且找不到的同时,也留下了基点——他和老朋友Kean都知道的那首诗,那里有坐标记法。
他很想做的再圆满一点,给出足够的暗示,让应该知道的人知道,让不应该知道的人知道不了,也的确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可惜那时已经说不出话,也没能见到老朋友的最后一面。
“——这封信,我也已经拿给Kean先生看过了。”
关格看向肖知年,举起手里的信:“Kean先生一眼就认出了好朋友的字,知道这是老友的亲笔遗书,遗憾当年自己的粗心,竟然没有发现对方留下的信号,他一点想要这些翡翠料子的意思都没有,因为这些本来就是老朋友未能交付的订单,是卖给别人的东西,就算原主已经去世,也应该交到原主的遗产继承人,宋时书身上,他甚至主动表示,如果有任何手续方面的麻烦需要帮忙,他都愿意出一份力,只有一个要求——”
“希望这封信的原件,能交给他。”
Kean先生想要的,只有朋友的亲笔信,怀念的,也只有那份独一无二的知己情感,至于数量巨额的财富,于他而言只是数字,没有更多的意义。
“抱歉,没和你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关格牵着宋时书的手,眼神温柔,“但我想你也应该不会拒绝,是吗?”
宋时书点头:“嗯,应该给Kean先生。”
虽然当年这件事很遗憾,爷爷的确因为这笔订单未能交付,损失了很多钱,很长一段时间手头不宽裕,可对方也并不是故意,是遇到了很不好的意外,那么那么难,还仍然惦记着这一笔未能交付的订单,用尽了所有的心血布置,奈何时不我与,没能成功。
这是一件很遗憾很遗憾的事,他也并不会怪Warren先生。
门被敲响,是警察来了:“谁报的警?”
关格抬手:“我。”
警察例行公事,要将肖知年安嘉茂以绑架罪带回警察局。
安嘉茂挣扎,指着宋时书:“我们没有绑架!我们和他都是认识的, 只是请他过来聊天而已!”
警察看向宋时书:“是这样吗?”
根本不用他回答,看到他手腕上被绑缚过,微红的痕迹,眼睫仍然有微微的湿润,警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按住父子两个:“喜欢说话是吗?到局子里多说点!”
肖知年闭了闭眼:“我会请律师。”
“这是你的权力,”关格颌首,“当然,我也要行使我的权力。”
请律师谁不会,G集团在这里开有全球最大的分公司,律师团队当然也是业界最好的,最不怕的就是打官司。
宋时书感觉自己都没有必要继续关注这件事,这对父子,恐怕再也蹦达不起来了。
“我们接下来——”
“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关格突然把他打横抱起,往外走:“我的求婚船,你应该看到了?嗯?”
宋时书有点害羞,推了推他,挣扎着要下来:“我没事,你别这么抱着我……”
关格不放,视线掠过他微红的手腕,唇线抿了起来,有些不高兴。
“只是被绑了一下而已,一点也不疼,我皮肤就是有点薄,容易留下印子,你不是知道?”
他本意是想安慰关格,计划聊出来的当天,他们就对这件事有过探讨,不想发生受伤的情况,宋时书当时就跟他分析过,这对父子不可能敢伤他,他也知道关格现在这视线是在心疼他,可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就有点……
皮肤容易留下印子,关格为什么知道?还不是因为那晚——
去去去!去你的船上行了吧!”宋时书把头埋进关格怀里,只要不被看到脸,就不会丢脸,“你快一点!”
关格笑出了声,胸膛鼓动,很愉悦的那种。
他亲了亲宋时书额头:“谢谢宝贝给我这个机会。”
宋时书是真的打算埋在关格怀里不露头,大白天的这么被抱着太丢人,可路太长太长了,关格抱着不累,他蜷的都有点累,耳边的动静也太热闹,音乐声汽笛声看热闹的吹口哨声——一听就人很多,也有点让人好奇,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关格在和他求婚,和第一次揣着哄骗心思不一样。
虽然第一次求婚也是认真的,郑重诚恳,但这一次,绅士明显想给自己更好的体验。
“想看?”
绅士声音在耳畔响起,很轻,很低,有种撩人的酥感。
宋时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换了姿势,像抱小孩一样,被关格抱在胳膊上。
他们两个人的身材差异其实挺大,关格高他很多,他又偏瘦,用关格的话说,叫纤细,少年感,总之关格这么抱他不费吹灰之力,别人看起来画面应该也不会那么不协调,脏到了眼睛,可毕竟是两个男人,他再怎么瘦,也不会像个小孩子,这样被抱着……
也像被扛着啊!
——别人看起来岂不是土匪和他的压寨夫人!
关格忘了他是个绅士了吗!场面搞得这么浪漫,还调来了豪华游艇,结果表演一个恶霸强抢民男?
周围人还在起哄,口哨声更大,音乐更激昂,连气笛声都更加高频欢快……
宋时书耳根都红透了,默默的捂住了脸。
“小罐!”
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楼蒙,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最前面,跑到了他面前。
宋时书拿开手,有气无力:“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好,宋时书。”
站在楼蒙身边,用手护着他不要被挤到的墨镜酷男摘下墨镜:“之前见过面的,我叫崔勃,关格的表弟,楼蒙的——追求者。”
宋时书眼睛倏的睁大。
他就知道这个人和萌萌有问题!原来竟然还是关格的表弟吗?今天过来帮忙了?
楼蒙跳脚,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许跟小罐胡说八道!”
崔勃熟练的抓住他的手,看向宋时书,笑了:“早就想和你正式认识,表哥拦着,萌萌也拦着,我实在不想那么见不得人了,以后有事你随便招呼,我比他们都好使。”
属实是看得很明白了,表哥的心头肉,心上人的心头肉,食物链顶层,作为食物链底层的人,只要能处好关系,将来好处大大的!
宋时书:……
感觉对方这句话,好像暴露了很多东西啊。
虽然这个人气场很凶,一看就不好惹,笑起来也不觉得亲切随和,反倒更像道上大哥,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友善,直来直往的坦率脾气。
还有萌萌红了的耳根……
原来萌萌喜欢这种类型的。也是,也就这样总是打直球,不允许逃避的,才会拿下滑溜的他。
“这话还行,小罐你记住了,这狗东西你随便使唤,的确好用的!”
楼蒙暂时放过崔勃,凑过来和宋时书小声说:“咳,就是那什么……上回去缅甸认识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遇到了点小麻烦,还有料子物流上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就认识了他,骗他帮了忙,他不依不饶非得要好处,我又不是占人便宜的人,就和他谈了一笔合作,谁知他不要脸,说那点不够,追着我不放……我感觉他怎么都不像好人,才拦着不想介绍给你,之前也没想到他和关格竟然是表兄弟……总之里头的事还多,你要想知道回头我跟你慢慢聊,你忙了这么久,先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