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喽！”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周承钰站在电梯里，心跳如鼓擂，感受到不太真实的幸福。
到了才知道，不只清北的老师，还有他们班主任和校长都在。连他姥姥和姑姑一家都来了，说要拿他给自家孩子做榜样，见到他又是一番猛烈地表扬。
阮萍的视线在他脖子上顿了顿，又一脸复杂地移开，“嗯……还有两分钟，快过来吧。”
他一路小跑出了汗，脖子上的遮瑕被纸巾蹭掉一些，透出薄薄的红痕。
周承钰也顾不上害羞了，接过平板，在众人瞩目中登入系统。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周承玦。毕竟是这么有纪念意义的重要时刻，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参与。
周承钰接通了握在手里，屏住呼吸继续查分。
十一点到了。屏幕正中缓冲的小圆圈转动，所有人的脑袋都不自觉地往屏幕前凑。十来双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页面。
电话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欢呼声。
周承钰半边身子都麻了，在满屋子的喜极而泣中对着手机轻声说，“736。你呢？”
“我靠！牛逼！！”周承玦激动得话都快不会说了，“我？我不知道！你等我看看啊，我看看！”
“……”
周承钰估分是725，还是太保守了，这成绩比想象好得多。连阮萍都激动得落下了眼泪。
身边的大人反应都很夸张。周云彤原本跟着高兴，这下都有点被吓到了，依偎在她身边不解道，“为什么要哭？哥哥不是考得很好吗？”
“没错，是考得太好了，起码是前三名。”
招生老师笑着对她说，“妹妹，帮我们劝一劝你哥哥，来我们学校读书嘛。以后你来校园里玩都给你买零食好不好？”
成绩明了，抢人大战正式开始。
周承钰早就想好了要去清华，可此时打断激情昂扬的招生老师显然不礼貌，就很好脾气地听着两家学校各述优点和待遇。
但他心里焦急关注的，显然已经不是自己的成绩。
紧握手机的力度有增无减，直到周承玦发来确定的消息。
【697！呜呜呜】
【差点就上700了，老婆夸夸】
周承钰彻底松了口气。
太好了。
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很棒！夸夸】
查分当天下午出的消息，周承钰是这年高考理科第一。
各种微信电话甚至邮件铺天盖地涌进他的手机。他有点应付不来，只回复了几个熟悉的朋友就撂下不管，开始跟周承玦研究报考专业的事。
他已经敲定了清华经管学院，其他事都不重要。倒是周承玦还要再好好考虑，稳妥的基础上争取一分都别浪费。
最后录取的化学工程专业就是他的第一志愿，谈不上喜欢也不反感。无所谓什么专业，只要不让他天天学语文，别的都好说。
再说他也没打算按照学的专业去找工作。无论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他都已经跟周远城定好了，子承父业，从大一就开始历练，直接少走十年弯路。
周远城叨叨了好几天“祖坟冒青烟”，实在低调不了一点。大概爱嘚瑟的基因也是会遗传的，他作为亲爹，比周承玦有过之而无不及，给两个儿子在最抢手的大酒店里办了隆重的庆功宴。
开玩笑，他亲儿子上了清华，干儿子可是考了理科状元。这起码到八十岁老糊涂了之前，每年高考时间他都得提一遍。
周远城经商多年人脉广，当天大手笔地请了几十桌。会场布置得富丽堂皇，他带着两个儿子认长辈，喝了一圈下来红光满面。
周承钰不太爱交际，只是一开始站在舞台上发言，之后就坐下吃东西休息了。
周承玦是要跟父亲经商的，人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些场合以后数不胜数，他从这次开始认真对待，跟着喝了一圈回来，身上带着辛辣的酒气。
“歇会儿老婆。”他坐到周承钰身边，“你看今天，像不像我们的婚礼？”
周承钰正给他倒茶，闻言手一抖，抬眼望去。高朋满座，大宴宾客，舞台上堆满了锦带花篮，他们两个刚刚还站在上面一起对着麦克风讲话。
好像真的有那么点意思。
周承钰莫名脸热起来，故意凶他，“你是不是喝傻了？”
“嘿嘿。”他身体一歪，枕在周承钰肩上蹭，长长地叹气，“唉——我何德何能啊。”
他的状元男朋友。
“我以后得拼命赚钱，才能
配得上你。”他铿锵有力地说，“到时候我们结婚，别说几十桌，几百桌也要摆！”
放肆的音量招来三三两两的打量。周承钰在桌子底下掐他大腿：“你给我小声点！”
“……”
好像真的喝上头了。周承玦感觉不到疼，盯着他的眼睛特别亮，很乖地点了点头降低音量，凑在他耳边，还用一只手遮着，神秘兮兮地说，“特别特别爱你。”
“……嗯。”周承钰无奈地笑，把茶杯抵到他嘴边，声音不自觉地柔软，“知道了，喝点水。”
开学前的假期忙得不可开交。
周承玦热情洋溢地在学校附近找房子。美其名曰在北京人生地不熟，就他们俩相依为命，更要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阮萍是不太愿意的。但这事儿十万八千里，就算她不允许，这俩孩子出去自己偷偷找房子住她也管不到，索性就叮嘱一番由周承钰自己决定。
周承钰自己其实也不太愿意。
他跟周承玦严格论起来，高考结束才正式开始谈恋爱，这么早同居总觉得会出问题。
但周承玦说宿舍不方便，总出去酒店开房也是笔开销，算下来还不如租个房子。他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被劝服了。
开学前两人还一起去考了驾照。
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他天生晒不黑体质，最多是晒红脱皮，周承玦就不是这样了，没几天就晒得黑黢黢的。
再加上开学紧接着还有军训，他们俩肤色差就更明显了。
房子是他们自己提前几天去安顿好的。以前一起住酒店或者家里都有人照应，没什么感觉。现在真的两人同居，家务活儿才变得显眼。
一开始两人都抢着做。周承钰实在抢不过他，努力了几次就明智地放弃了。
明天正式报到，阮萍和周远城说要来陪他们一起逛逛校园。难得这晚清闲，周承钰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碗吃刚剥好的石榴，“你把活都干完了，我干什么？”
周承玦边拖地边说，“你等着□□就行了。”
“……”
周承钰明智地闭嘴，安静低头吃石榴。
周承玦性/癖真奇怪，在床上看到肤色差跟疯了似的。这几天又是没出门，连吃饭都要坐身上一起。
不吃就顶。吃了也顶。
“不多长点肉都不够我折腾的。”周承玦这样说。
像话吗。
虽然报到时全家人一起逛了校园，但阮萍始终没有勇气到他俩的小家里来看一眼。
周承玦还委屈。
他提前打扫得特别用心，但是在阮萍眼里，他们家好像是什么淫/窝一样。
周承钰接触到她复杂的眼神，却在心里默默点头。
没错，妈。就是你想的那样。
读大学本科期间，周承钰又经历了两次类似于人生转折点的选择。
第一次是大一刚读到半学期时。
他以前学习都是各科努力做到最好，报考清华也是因为想上自己认为最好的学校，同样的，读经管学院也是抱着最高标准选择，没多想别的。
实际就读之后，他才慢半拍地想到，这个专业是不是自己喜欢的。
从大学开始，就没有所谓“最好”的统一标准了。每个专业领域都有自己的起跑线。
他依然能把自己的专业学得很好，出于认真对待的态度。但内心越来越明白的是，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
如果是以前的周承钰，就会规规矩矩把已选的这条路走下去。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还有比学习好更重要的事。
他一定要找到自己想要什么，才能慢慢地明确他的“自我”是什么。
因此他开始尝试去听别的专业课，陪周承玦上课时也会留意，终于在大二时，申请了生物学双学位。
不是什么金光闪闪的招牌专业，但是他中学时就在理综中最喜欢的生物。
修双学位意味着更加忙碌，他经常半夜还在赶作业。周承玦也忙，课业之外还要从头开始学着打理周远城丢给他的第一家公司。
这天夏宁过来玩儿。赶上岳慎出去打辩论赛，晚上不想自己住酒店，也懒得约朋友出去泡吧，就跑他俩这来住了一晚。
夏宁高考音乐学院落榜，阴差阳错去了上海读表演专业。岳慎选了北大。这是他们异地的第二年，听起来都辛苦。
离得太远了，小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夏宁一边诉苦，一边羡慕这对清华情侣，“要是我们也能像你俩一样同居上学，估计现在的问题都不存在了……诶，对了，周缺怎么还没回来？”
周承钰本来还没注意，闻言放下文献看了眼时间，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道在干嘛，大概是去新加坡见他小老婆了吧。”
“啧，这个好像听你说过好几回了。”新加坡的小老婆。夏宁好奇道，“到底是什么梗啊。”
话音未落，门口密码锁就响了。
周承玦人还没影，声音先传了进来，兴高采烈道，“老婆！老婆，老婆老婆我回来啦！我……哈？谁来了，又是夏宁啊？”
“什么叫又。”夏宁刚要不忿，一瞥周承钰的脸色，又坏笑着不作声地看好戏。
果然周承玦走进来，察觉氛围有异，脚步都恭顺了许多。
周承钰没抬头，一边在PDF上做笔记一边说，“现在是十点零六分。”
“哎呀，就六分钟。”
周承玦颠颠儿地跑过来蹲沙发边，夹着嗓子撒娇，“我跟他们吹牛来着，就没注意时间。饶我一次嘛老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他们家门禁是晚上十点整必须回，特殊情况提前报备，否则按照回家迟到的时间三倍跪地板。
谁懂啊，他二十岁才开始有门禁。老婆这么在乎他，他快得意死了，刚才酒桌上还炫耀这事。
没成想得意过头，回家路上稍微堵了几个红灯，就翻车了。
周承钰无情道：“自己选一个垫子跪吧。”
“老婆……就这一回，下次我再也不犯了。”
平时跪就跪了，当小两口的情趣。可今天夏宁也在，他脸上多少挂不住，刚想再开口商量，周承钰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他蹭地站起来，特别硬气地大声说，“我要粉红色那个！”
“……”
三六十八。
他在夏宁的嘲笑下跪足了十八分钟，有零有整的。期间倒是也没忘记给自己找补。
他们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小户型，只有一个卧室。住进来之前说好了，如果周承钰嫌烦了需要个人空间，他就去睡沙发。
“结果住进来到现在我一天沙发都没睡过。”周承玦叹气，“他有多爱我不说了。”
夏宁：“……”
还得是他出手。
夏宁立刻就恶心得待不下去，回酒店睡觉了。
恢复二人世界。晚上睡觉前抱着聊天，周承玦说，“我爸给我找了个助理。”
“嗯。”周承钰问，“男的女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他嘿嘿一笑，“你都不知道，我爸为这事儿多费心。”
历来秘书助理这种职位都容易出乱子。一开始他的助理是周远城给的心腹老人，现在把他带得差不多了，才退回周远城身边，开始给他物色新人。
接受了儿子是同性恋这个事实后，周承钰无疑就是周远城最称心喜爱的儿媳妇。
为了维护好他俩的关系，周远城甚至大费周章地在招人的条件里点明了，性别女，性取向女。
男的不行，要防着周承玦自己禁不起诱惑变心。必须是女的，但是还要防着她勾引周承玦，所以她最好不喜欢男的。
综上所述，煞费苦心，千辛万苦地找了个拉拉给他当助理。
周承玦哭笑不得，好在新助理能力是过关的，就这么用下去了。
大二时，周承玦靠自己独立谈下了第一笔生意。
当天周远城也很激动，为了不影响他没有出面，但是后来跟其他人一顿打听，还跟周承钰夸他，是大家都说他行事果断又周到，有魄力，有他老子当年的风范。
只有周承钰知道。
谈判当天，周承玦借着上洗手间的两分钟打给他狂笑，“我快绷不住了老婆！他们居然叫我周总诶！我这种货色居然也当上老板了！”
面对自豪的周远城，周承钰深藏一切，微笑点头，“哇，这么厉害。”
另一个人生转折点发生在大四。
周承钰确认了读研方向为生物科学，申请的学校是剑桥。
出国留学这件事家人和周承玦都是支持的，但他直到看见录取通知之前都在犹豫。
留校也有保研名额，环境也更熟悉。他是有点恋家的人，大学四年多亏有周承玦在身边，才没有感到孤独。
异国比异地更恐怖。他从来没一个人生活过，想象不到会有怎样的困难。
再加上彼时夏宁和岳慎已经因为无法忍受异地恋分手，他很担心自己跟周承玦也会步入那样的后尘。总是忍不住回想，如果当年周承玦新加坡读书，他们现在或许也已经分开了。
周承玦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很清楚他的顾虑，还没等他收到录取通知，就订了去英国的机票。
一起在伦敦玩了几天，最后才去剑桥，他们站在那棵砸中牛顿的苹果树前合照。周承玦问，“喜欢这里吗？”
周承钰低头看着照片，不说话。
这么多年他的习惯都没能改变，只有否认时果断，想要什么却无法干脆地说出口。
“怕什么？乖乖。”周承玦轻轻揉他的脸，认真说，“我们不再是十七岁了。”
“我们现在可以为自己的生活做主，选自己最想选的路。别人分分合合都跟我们没关系，也没有参考价值。你最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啊，是不是？”
大概是他声音太温柔。周承钰被惯了几年，轻易就红了眼眶，双手环住他的腰，小声说，“可是……太远了。”
“远怕什么呀？又不是远到没法儿来。我每个月都来找你，想我就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都行。”
周承玦摸摸他后脑勺，耐心道，“咱们也不是说来了就必须一条路走到黑的。大不了先试个一学期，想读就留下，不适应随时回家，我给你兜着。”
周承钰撇嘴，“那多丢人啊。”
“丢人怕什么啊。”他顺溜地说，“走的时候你就跟人家说你叫周承玦。咱俩名字这么像，糊弄老外还不是信手拈来？”
“……”
周承钰哧地笑出声，“你怎么这么烦啊。”
但周承玦说得对，或许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了。
就算真的有那么糟糕，他也该亲自体验之后再下结论。提前焦虑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回国后没多久，录取结果就到了他手上，接下来一系列准备工作周承玦都陪他一起，直到送他上学。
确实路途太远，这次家人都没有陪同，只有周承玦在他身边。
因为之前来逛过一次，开学报到就没那么手忙脚乱找不着地方了。周承玦排开工作，陪他上了一个星期的课才走。
新生入学总是事多忙碌。格外惊喜的是，他在这里竟然遇到了时跃。
当初高考查完成绩，他腾出空回复同学的消息时，也给时跃发了微信。时跃只说考得不好，没多说别的。
没想到会在读研时再成为同学。想来当初遇到的坎坷也已经越过了，才会重聚在这片广阔天地。
同一栋宿舍楼，时跃就住他隔壁。人还是那么个人，只是性格有了很大变化，比高中时放荡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平时没课还拉着他出去泡吧见世面。
新生活稳定后，周承钰适应得很快。周承玦放心的同时，危机感也与日俱增。
这天打视频时，他刚跟时跃一起吃完晚餐回来，还喝了点酒。周承玦看得泛酸，“又跟你那邻居聊什么了？小脸噶红。”
周承钰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抬起手指虚虚一握，虎口圈出一个可观的直径，探出舌尖隔空轻轻舔舐，眼睛还盯着屏幕里的人，“聊这个。”
“……”
这么浪荡的动作，居然是他乖乖老婆能做出来的？！
“操，他都把你带坏了。”周承玦看得下面一紧，心里冒火，“不准再这样了！屁股痒了是吧。”
周承钰想了想说，“是有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