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熊猫的那些日子(天仙狂醉)

提起昨天，谌宴玧不禁有些耳热：“我知道。”
“那行。”闻邢说完换好了上衣，开始解裤子的扣子，谌宴玧偏过目光，他拿起床上的纸袋：“我去浴室换。”
闻邢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换好衣服，等谌宴玧出来了，闻邢说：“我先走了。”
谌宴玧说：“路上注意安全，刚刚帮你叫了车，我陪你下去？”
闻邢说：“不用那么麻烦。”
“嗯。”谌宴玧点点头。
不料闻邢话锋一转，“但是也不能一点都不麻烦吧。”
谌宴玧不明所以，正准备发问，闻邢已经倾身在他的唇上飞快地触了一下。
“还你昨天的。”

第43章
闻邢接到他妈妈打来的电话时，刚好下了班，他正准备顺便告知自己不回家吃饭的事，却听得听筒那边女人有些踌躇的声音：“邢邢，今天回来吃饭吗？”
闻邢一愣，这才意识到最近这些天他很少留在家里吃饭，只是他之前已经和谌宴玧约好了，想了想，他道：“不了，今天约了朋友吃饭，明天会在家吃。”
“是跟哪个朋友啊？”不待闻邢回答，她又接着道，“是……小谌吗？”
“对。”闻邢从徐惠娟的语气里听出来一丝不对劲，他沉默一瞬，直截了当问道，“妈，你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其实……前两天周冽来过咱们家。”
只这一句话，闻邢就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来周冽也不会说什么好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取消今天晚上和谌宴玧的见面：“妈，这件事情听我跟您解释，我很快就回去。”
“好，你爸爸他输了钱心情正不好，你回来之后不要惹他发脾气。”
听见这话，闻邢拧起了眉毛：“他又去赌了？”
“你爸爸说就是随便玩玩的，我也拦不住他……”
闻邢有些恼火：“他哪次不是玩？”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一直以来，家里都是他爸爸做主，他妈基本没有话语权，闻邢便改口道，“妈，我回去会跟他谈，你不用担心。”
路上闻邢给谌宴玧打了个电话，结果却提示对方暂时无法接听，他只得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我家里有些事，今天不能赴约了。”
回到家里，闻邢才发现他爸的脸色才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屋内气氛也是阴郁沉沉。
一看见闻邢，闻祥东原先隐而不发的怒火瞬间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你还知道回来！”
闻邢没吭声，默默换好了鞋子，才道：“我回来把事情解释清楚，爸、妈，你们都知道多少了？”
“你问我多少？你还有哪些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闻祥东显得气得不轻，额头上青筋爆出，吐沫四溅，“你就告诉我一句话，你跟那个谌宴玧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上来就是这样尖锐的问题，闻邢深吸了口气，心想这事早晚也瞒不住，还不如现在开诚布公说清楚，便道：“我和他现在正在交往。”
这句话对于听到的两人来说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徐惠娟看起来显然十分震惊，闻祥东倒是没太大意外的样子，只是怒火又更往上窜了几分，他转脸对徐惠娟道：“你还说什么不可能！高中那会儿被叫家长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说罢闻祥东又瞠目瞪着闻邢：“天天不回家在外面厮混，你说你要是谈个女朋友也好，正好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可你找的是什么？男人！你们两个男人谈什么恋爱？这是变|态！说出去我们全家都没脸见人了！”
闻邢无声承受着指责，他早知道得到的反应不会太温和，也不想火上浇油，索性沉默了，闻祥东却又说：“你怎么不说话？你早打算好了是吧？反正那个谌宴玧有钱，你们以后可以离开这不回来了是不是？”
“爸，我没有这样的想法。”闻邢叹气，“这件事我没想瞒着你们，只是想等我们的关系更稳定一些再……”
“稳定？”闻祥东被气笑了，“你们能结婚还是能生孩子？怎么稳定？”
闻邢忍不住反驳：“就算我是交了女朋友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谈婚论嫁吧，我跟他还没谈多久，但也是认真的。”
闻祥东冷哼了一声：“你高中的时候谈过那么多女朋友你以为我不知道？几年没见你就转性喜欢男的了？是他先勾引你的吧？”
“勾引”这个词实在过于难听，闻邢蹙着眉毛，按捺了一会儿还是没出声。
“你要是跟他玩玩也就算了，赶快分手就是，以后也别再搅和到一块了，就算是认真的，这事我跟你妈都不会同意的，所以你想都别想。”
听见如此斩钉截铁的语气，闻邢自知和他爸一时半会儿是说不通的，索性也懒得费口舌了，冷淡地嗯了声就准备转身回到房间，闻祥东却理解成了他在无声地抗拒，大声叫住了他：“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连你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闻邢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气，听得闻祥东这样专制蛮横的态度，忍不住道：“你当初抛下这个家，让我和妈面对你的债务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你是我老子？”
对于当年的事，闻邢一直没有指责过他的父亲，但他知道，他妈妈一个人要支撑起这个家有多辛苦，终归，闻祥东说到底是亏欠这个家庭的，他回来之后闻邢觉得这个家能够重新开始了，可是没想到他现在还是戒不掉赌瘾。
“你现在又开始赌了吧？”闻邢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祥东梗着脖子粗声道：“你听你妈都胡说了些什么？我就是跟朋友一起打打牌，又没几个钱。”
闻邢并不相信他的说辞，道：“家里没钱让你赌，你再输了钱我们也不会帮你还。”
“你以前吃老子的用老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没有老子你能有书读？你能有钱交女朋友？”
闻邢不想和他做过多的争辩，只是说：“我希望你能戒赌，然后找一份工作，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我可以托朋友帮忙介绍，妈她每天摆摊很辛苦。”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闻祥东有些气急败坏，“你先把你跟那个谌宴玧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我不会跟他分手。”
丢下这句话，闻邢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之外，他听见了有东西破碎的声音，还有他妈妈低声的劝阻。
闻邢将头靠在墙上，叹了口气，他也不想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可似乎又是必然的，他早知道父母不会同意的。
摸出手机，谌宴玧终于有了消息，十分钟前给他打了个未接电话。
他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我刚刚跟家里说了我们的事。”
“当然，他们没同意，不过我觉得，时间久了态度总会松动吧。”
过了几分钟，谌宴玧回复了：“你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差不多吧，房间隔音效果没那么好。”
“你不该告诉他们，你跟你爸妈吵架了？”
闻邢说：“这事他们早晚会知道，总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他们吧。”
另一边，医院里，谌宴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三个字看了许久，一辈子啊，可是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资格拥有一辈子。
“谌先生，如果没其他问题的话，请您在这上面签字。”
“好。”谌宴玧接过面前人递来的单子，上面赫然印着：“病危通知书”。

闻邢发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两天没联系上谌宴玧了。
因为谌宴玧推脱说最近有些忙，他便没怎么打扰对方，只偶尔发几条消息，但对方却没有回。
即便是谌宴玧再忙，再怎么说也应该会抽空回个信息，两天过去，闻邢觉得有些放心不下，便试着打了个电话过去。
可电话也没有通，显示是用户已关机。
一个人想要人间蒸发其实很容易，更何况闻邢其实并不了解谌宴玧的生活，他甚至也不清楚对方平时爱去哪些地方，有哪些往来的朋友，就算是想找人询问也无从下手。
实际上对方很轻易就能斩断和他的一切链接。
闻邢直觉谌宴玧那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猜想对方是不是临时又反悔了，所以才刻意避着自己，他其实并不想逼得太紧，但他很不喜欢谌宴玧这样什么事情都藏着掖着。
为了了解谌宴玧现在的情况，闻邢甚至拜托了许萌帮忙去问程厉炀，虽然他也没指望能有什么结果。程厉炀那边也确实没得到的信息，反倒是被对方借机嘲讽了一番。
闻邢有些烦躁。
他那样担心对方，结果别人却是半句话都不愿意回。他心想，自己图什么。
他对于感情其实有一种孩子般天真的想法，不管前面阻碍着什么，只要一一扫除就好了，就好像只要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就能达成圆满结局。可是谌宴玧不同，他只要预见到未来可能发生的风险，就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闻邢对于谌宴玧的感情，虽然并非不负责任的一时兴起，但和谌宴玧内心所想的却是不同，他没有看得那么沉重，也没有把它当成生活的主旋律，只是简单的情感萌动罢了。可偏偏在这样的阶段，这份原本就并不牢固的感情还发生了意外。
又过了几天，闻邢没有再管谌宴玧的事情。
原本他和家里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但因为暂时的揭过不提却又慢慢地回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仿佛一切重回正轨。
闻邢本以为谌宴玧过不了多久又会再次出现，就好像之前的那几次一样。
可是没有，他等了又等，却什么也没等到。
谌宴玧这次似乎是真的下定决心彻底消失不见了。
闻邢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想法，甚至于他自己也不怎么想承认，没有谌宴玧在的日子其实轻松了很多，积压了许久的东西忽然间猛地移开了，让人喘了口大气。
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闻邢都忍不住叩问自己，是否他的感情本身就是肤浅的。
实际上，这再正常不过，他和谌宴玧两人各自付出的情感从一开始就并不对等，这也是谌宴玧从很早就很清楚认识的一点，所以对方才能做出现在的决定。
闻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谌宴玧其实早就盘算好了。
他知道对于闻邢来说，一段普通的感情并非难以忘却以及难以替代，时间可以抹去一切。他始终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这是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

闻邢本以为自己是可以不在意的。
不就是分手么，其实对他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即便对方是谌宴玧，也差不多。
人活在世上又不是指着谈恋爱过日子，有很好，没有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不再去想谌宴玧，闻邢觉得其实每天也能过得很充实。
可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白日里他的思绪被日常生活的琐碎填满了，也确实不曾想起谌宴玧，可是，夜晚的梦境却出卖了他。
虽然并不频繁。梦中的感知很真实，仿佛他们之前从未有过隔阂，甚至于在梦境中闻邢是很高兴能见到谌宴玧的，看到对方望着自己笑、说话，他竟然一瞬间有种很珍惜的感觉，不忍心打破梦境。
夸张一点的说法，闻邢甚至觉得自己在梦里是幸福的。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特别特别地渴求着和对方和好。
闻邢自己都觉得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呢，明明当初也是自己下定决心就这么断了，可是现在却拼命想要挽回。
闻邢越是想强迫自己忘记，反过来也越是不断提醒着自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去联系对方，可是明明是对方先切断了联系，自己现在又去，算什么呢。倒也不能说是拉不下面子，而是有点担心对方说不定并没有想要和好的想法，这样自己倒真成了笑话。
谌家在本市的消息，其实想打听也很容易，但直到过了好几个月，闻邢才终于忍不住，稍微去探听了一下。
他才知道不久前，谌家办了丧事。
虽说是很低调，也没有宴请任何客人，但还是有人在谌家门前看见了灵车。
这种有关豪门内幕的小道消息一向传得最快，连带着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都被重新翻新了摆出来供人茶余饭后消遣。
私生子这种事其实屡见不鲜，女方一意孤行生下了孩子，或许是妄想飞上枝头，又或许是为爱情所冲昏头脑，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自然都不被谌家所接受。没多久女人就发了疯，似乎是原本就有这方面的疾病，被抛弃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孩子生下来便是经历痛苦，无父，也无正常的母亲。其中坎坷，无人知晓。
而后沉寂那么多年，母子二人终于有一日得以入住谌家，可惜，却没怎么享福。
事情的起因已不可查，或是意外，或是纠纷，没人敢去深究。总之，女人没了。
其实于谌家而言，反倒是少了个累赘，唯一会在意的，大概只有那女人的亲生儿子。
有人说，这就是命啊，再怎么强求也得不到的。现在不仅母亲去世了，连儿子也变得不正常了，听说被送出国治疗了，真是造孽。
听到这消息，闻邢一时竟不知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那时候，谌宴玧不再回复自己。
那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不是谌宴玧，永远无法体会对方的感情，更无从得知对方的挣扎。
闻邢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他心想，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谌宴玧。
谌宴玧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成长成这样的人，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好像所有的坏事都会堆积到他的头上。
这样的人生一定很累吧。
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些理解了谌宴玧当初的偏执，他曾经在大雨中说过的话。
或许他的人生没有什么是为自己而活的，所以才不想放弃属于他自己的感情。
谌宴玧的确是出国了。
谌夫人说他去找他以前的医生了，其余的也并不知晓。
其实不光是他的母亲，乃至于谌宴玧本人在谌家也并无什么地位，又有谁会真正关心他呢？
谌夫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或许谌宴玧要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永远不回来了。
其实她说的不错。没了母亲，谌宴玧也没有留在那个家的必要了，半生桎梏，终于有解脱的一天。
闻邢现在不知道谌宴玧去了哪个国家，去多久，还会不会回来，无从联系，更无从寻找。
这一下，对方是真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仿佛一滴水在空气中蒸发，再无踪影。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没什么波折的时候，平淡的日子无从纪念什么，但闻邢始终计算着谌宴玧离开的时间。
或许是预感，又或者是他单方面的笃定，他觉得对方还是会回来的。
可能要等他想通，又可能是要等他治疗结束。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想法，可是感情有时候比人想象中要更坚韧。
曾经，他们也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可是谌宴玧回来了。
闻邢想，他怎么可能不想回来见自己。
这顿时间，闻邢忽然有些理解曾经谌宴玧的心情了，等待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结果，又或者，再怎么等，走在前面的人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谌宴玧于他的意义，并不简单是喜欢过的对象，对方的感情太炽热，太鲜活，仿佛在人生中留下一段烙印。
闻邢终于体会到，要从一段感情中抽身，实在是太痛了。
时光流水一般，两年过去了。
闻邢本以为这会是很长一段日子，可是真正过去之后，才发现并没有什么难捱的，就好像从前他和谌宴玧分别，多年之后再见面，中间那些日子也并没有什么记忆点，就好像再次睁开眼，记忆就和几年后链接了一般。
他本以为自己和谌宴玧的再次相遇会很特别，即便不像狗血小说里那样命中注定的邂逅，至少也不可能像每个平凡的日子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对方就忽然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么的巧妙。
相遇的时候，闻邢正抱着自己堂哥的女儿在路边买冰淇淋，他没有带小孩的经验，略显得有几分无措。
忽然小姑娘用指头戳了下他的下巴，奶声奶气地说：“叔叔，那边有个哥哥一直看着你哎。”
闻邢没在意，等付完钱，将冰淇淋递过了侄女手上，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在哪啊？”
“就在你后面。”
就好像突然有什么预感一样，闻邢一时顿住了。
过了几秒，他才慢慢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