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眼神充满感激,将一个玉佩挂件仔细拴在祁怜腰间。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鞭炮声, 司命与月老二人作为全天庭最最最闲不住的两位老人家,自然是要跑来插一手,主持主持大局、证证婚什么的。
他们人还没到,乐呵呵的声音已经先传到院子里来了,“丞显元君收拾好了没有,哈哈,大圣猴儿急的毛病又犯啦,等不及要跟你拜堂嘞。都收拾好了就赶紧出来吧,他在大门外等着呢。”
“好了。”祁怜应道,起身便往外走。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收拾的,与悟空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相互之间谁不知道谁啊,用不着刻意打扮。
柳色觉得有些不妥,在凡间,哪家的新娘子敢就这样素面朝天抛投露面的?
倒是木麟不大懂规矩,觉得自家主子做什么都对,很开心地跟在祁怜身后。
想到祁怜做事向来随性,柳色只好释然了,亦跟了出去。偌大的金府被前来迎亲的队伍塞得满满当当,除了月老与司命二人之外,其余全是小猴儿。
见祁怜出来,猴儿们一窝蜂围上来,新奇地看着他。虽然祁怜只是换了件新衣裳,与往日并无不同,但在这些天真的小猴儿眼中却还是大不一样。他们觉得祁怜今天好看得像是一幅画,忍不住一直“啧啧啧”得吸气。
祁怜翻手变出一布袋棍棍糖,给每只小猴儿都发了一支。小猴儿得了糖,剥开糖纸搁嘴里嗉着,一口一个“欢喜哥哥”叫得甚欢。
祁怜笑眯眯地抖了抖手中的花布包,说:“别抢,吃完了还有。”说着他又掏出一把棍棍糖递给月老与司命,“给,让您二位也沾沾喜气。”
月老接了糖,说:“百年好合。”
司命接了糖,却是一脸的讪笑,“元君,以前的事儿多有对不住。不过从此刻起,咱还是好朋友——啊哈哈。”
祁怜笑眯眯的,说:“自然,自然。”只是这笑中的深意,就只能司命自己体会了。
司命心虚地扯了扯嘴角,心想:完蛋,丞显元君下凡一趟,变得越发不好糊弄了。又或者近墨者黑,他与猴子在一起久了,才开了心窍儿,多长了几个心思?
“欢喜哥哥,还不出去吗,我家大王都等着急啦。”一只小猴子过来说,踮着脚尖去扒祁怜手中的布袋,想再要一颗喜糖。
“都给你,你去分给大家吧。”祁怜把一整袋糖都给他,含笑道:“至于你家大王——让他在外面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嘴上这样说着,但祁怜的表现可没有这么气定神闲,毕竟十世轮回下来,他什么都见过也经历过,成亲却是头一遭,又是两心相悦,历经坎坷才成的正果,此时正内心忐忑又有些小期待。
于是立刻匆匆往门外走去。说是匆匆,但他脚步轻快,衣带飘摇,仍旧是仙风道骨。而一身红衣,看起来又是与平日不同的一番韵味。
然而,到了府外,看到街上人群熙攘,却独独不见猴子的身影后,祁怜跃然的心猛地往下一坠,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欢喜。”
这时,空中传来一道温和熟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与宠溺。祁怜闻声抬头时一下愣住,忽得热泪盈眶起来。
只见天边聚满了赤橙色的朝霞,一片绚烂。百尺高空中,霞光万丈处,悟空一身赤色锦衣,脚踏云靴,身披金甲,正立在一朵七彩祥云上,含笑朝他伸出手来。
金色的护腕上雕刻着盛放的桃花,一如初见。
“有朝一日,我定会成为像齐天大圣那般,披金甲、踏祥云,万众瞩目的盖世英雄!”
少年时的豪言壮语回响耳边,往日种种浮现眼前,一路走来的所有委屈心酸,好像都因为那人的一笑,变得风轻云淡了。
“我本是打算要做英雄的人,可现在看来,做‘英雄的’人,似乎也还不错。”祁怜笑着评价道,没让悟空等太久,飞身而起,把手轻轻搭在他掌心。
悟空就势一拉,把人揉进怀中,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祁怜的红衣,就像燃着了一把火。轻抬祁怜的下巴,他先在人嘴角吻了一下,才温声说:“英雄是众生的,而你……”一顿,他语气认真了几分,深深望着祁怜的眼睛说:“只是我的。”
祁怜的脸立刻像是被天边的朝霞给染了色,浮现出淡淡的绯红,他说:“底下还有月老和司命在呢,长留哥哥。”
“好,那我们回家再说。”悟空不舍得松开祁怜,小心地牵着他的手。淡淡瞥了眼地上的众人,不再管他们,用筋斗云载着他眨眼就消失在了天边。
众人:“新郎官带着新郎官跑了,所以……我们这群人是来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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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没想到的是,此刻的花果山丝毫不比外面更清净。
各路仙神妖魔听说他大婚的消息,不管有没有收到请帖,全都不请自来,乌乌泱泱挤了满山,想讨一杯喜酒吃,更想看一看一只猴与一棵树的婚礼,究竟该长成什么样儿。
两人撇下迎亲队伍往花果山去,还未落地,从天上看到下面的情景时,忍不住停下说笑,对望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默了片刻,悟空苦笑:“要不…今晚去你的西山府邸?”
“看起来只能这样了。”祁怜耸耸肩,笑道:“客人们由星星和小崽子他们招待,想来也不会被怠慢。”
悟空点头,正要往西山去,忽然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竟是观音大士。
“悟空,这花果山是你自己的府邸,岂有主人见到客人还要躲的道理?”观音大士淡声道,脸上带着温和慈悲的微笑。
世上甚少有能让悟空顺从的人,即便是如来佛祖他也曾违逆过,唯独观音大士他向来敬重。
“一同下去吧。八戒和悟净都在,小白龙也在。”观音大士说,一顿,“金蝉也来了,你们师徒五人过了几千年,好不容易才重新团聚。”
“也好。”悟空笑着应道,暗中握紧了祁怜的手。
观音说的不错,今日的确是西天一别三千年后五人重聚之日,但更是他与祁怜大婚之时。方才观音刻意强调“师徒五人”,他不想让祁怜因此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
观音大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妥,对祁怜笑了笑,递上一枚用柳枝编成的翠绿手环,道:“此物赠你,贺你与悟空新婚大喜。”
“这……”祁怜一怔,看向悟空。
“给你就拿着吧。”悟空替他接了,拉过他的左手戴上。在祁怜有点疑惑的目光中温声解释说:“观音大士玉净瓶里面长出来的海神柳,能驱邪避讳,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一枝。”
往祁怜耳朵边凑了凑,悟空小声道:“听说当初太上老君为了讨它,还曾与观音打过赌,可惜赌输了,回家抱着丹炉哭了三天。”
“哦?竟有此事。”祁怜挑起一边眉毛,不由笑出声来。敛住笑,才对观音道:“那还真是十分贵重了,多谢观音大士。”
观音见他俩耳语,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三人一起下了云端,客人们以玉帝与金蝉为首,正在闲聊,见三人走来,才止住话题,迎了过来。
玉帝的山羊胡又长了些,看到祁怜后很是欢喜,笑眯眯地走过来,拉住了他手嘘寒问暖,什么猴子对他好不好,在花果山住得惯不惯,好像生怕他有半点儿不顺意。
祁怜一一答了,猴子很好,花果山也好,末了又说:“您老人家别总□□的心,日理万机已经够辛苦的了。”
玉帝说:“蟠桃园的桃花又开了,欢喜呀,你得空去摘一些,再给朕酿些桃花酒。”
悟空的目光却落在玉帝牵着祁怜的手,不大友善地说:“花果山的酒窖里还有些百年陈酿,玉帝如果真的喜欢桃花醉,走时可以带些回去。”
玉帝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猴头儿,别以为朕来花果山是卖你面子,朕是为了欢喜才来的。否则你这花果山上下岂不要以为欢喜娘家无人,以后欺负他去了!”
悟空:“……”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玉帝也是越活越年轻了,胡子一大把的人性子却像个小孩一样。悟空心说,我疼他还来不及,又为什么会欺负他?
祁怜怕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赶忙把玉帝拉到一边。余光看到金蝉,一身素色袈|裟,眉眼清淡,与记忆中没什么变化,只是他的神情在慈悲之中又多了一点点其它的什么,再不是几千年前桃源初见时那个了无挂碍的金蝉子。
等祁怜安抚好玉帝的情绪,好说歹说把人哄回天庭,再去找猴子时,他们师徒五人正在叙旧。祁怜想过去听个热闹,还未靠近,突然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眼前这位仙家身材修长穿着一身黑袍,五官冷峻,英气逼人,张口就喊他“怜卿”。
“仙友是…?”祁怜一愣,觉得这个称呼熟悉,但这张脸却陌生的紧。
黑袍仙也是一愣,才说:“抱歉,在人间叫叔习惯了,忘记现在该称你一声丞显君。”
祁怜终于回想起来,恍然道:“啊,小辙,你是祁辙。你变了个模样,我才认不出你,可不是我把你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