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厄斯,我需要回密林清点一下黄腹角雉。”
方才的那只走地鸡?
西里厄斯脸色晦暗:“你是觉得事有蹊跷,密林里的动物怕冷,所以不可能主动往后山飞。”
“是。”荀桉吸了吸鼻子,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扔掉手里的枯枝,再没管倒在血泊里的雪雉,因为很快就会有食物链上端的猛兽闻着味道过来。
不需要像捡拾捕兽夹那样……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西里厄斯。
啊这——西里厄斯离他不过半米,怀里满满当当一堆破废了的铁钳、夹片、丝索,杂七杂八各种玩意儿。
见他扭过头来,还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似乎以为自己没经过同意,擅自搜罗起这些东西又犯了什么低级错误。
荀桉:……
见面的第一天他似乎还有点高冷来着。
小巡护员看着当初用来打招呼的绅士手如今正面不改色地兜着一堆垃圾不撒手,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唔,原始星它,风水不好降智吗?
最后还是荀桉揪了根树藤,用匕首削掉倒刺,把那些零零碎碎的捕兽夹串成一条,斜挎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西里厄斯全程黑着脸,但自始自终却也没有拒绝。
转眼间又被荀桉闷着头甩了快五十米远。
两条长腿像摆设一样。
某人的脸更黑了,而且他根本不能理解,那只妖艳的走地鸡为什么去而复返,还贱兮兮地贴着他的脚东倒西歪?
他这张全帝国公认的禁欲脸在原始星上就只能吸引这些奇奇怪怪、花枝招展的臭恶东西吗?(家养的荀呦呦除外……)
顶着那张面具似的花脸,时不时诡异地抖动下肉角和肉裙,鲜艳的翠蓝色与朱红色交织在一起,晃得人眼花缭乱。
西里厄斯步伐加快,它也随之加快,西里厄斯突然停步,它也原地蹲下,歪着脑袋扑棱扑棱翅膀,朝着他眨眼放电。
西里厄斯:……你瞧上我啥了,我改。
荀桉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扭头察看,下一秒就看见了黄腹角雉在向西里厄斯求偶,艳丽的肉裙疯狂甩动,大有原地螺旋升天的架势。
西里厄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抬脚就想把这狂魔乱舞的鸡崽子踢远,谁知刚试探性地把脚外挪一寸,荀桉就掉头回来了,并且以一种打量神奇物种的视线打量着他。
“你,不回应一下?”
西里厄斯:“……没兴趣。”
喳喃——
某山鸡身形一顿,胸前彩色的裙带也不舞了,翠蓝色双角蔫嗒嗒垂下在脑门上,挺着棕黄色的腹毛,从西里厄斯脚边硬生生挤了过去,一头扎进密林。
荀桉没笑,但上扬的唇角已经暴露了内心。
他抿了下嘴强行遮掩,然后兔子似的一溜烟绕过西里厄斯,兜了个大圈追上那只飞速消失的黄腹角雉。
西里厄斯脑壳一疼,咬了咬牙,拖着完全麻木的腿认命般跟了上去。
这小巡护员怎么就意识不到自己认不得山路呢……他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他喵的,来都来了,还被不同物种的奇怪东西色//诱了,回不去了!
原始星的密林深处全是虬结交错的树根,青苔随处可见,藤蔓犹如蟒蛇蛇身那样粗壮,蛛网似的通达四处,荀桉借着手臂力量迅速攀上一颗参天古树,站在粗壮的树枝上俯瞰四周。
然后开始一根一根地掰手指,一只,两只,三只……
全原始星上的黄腹角雉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二只,它们本该是划归领地各自生存的物种,但迫于原始星的杂糅生态,天敌防不胜防,只得集体改成群居。
荀桉到原始星的第一个月,就发现了这处隐秘的聚居地,之后再每次经过,都莫名有种在深山老林里盘了个鸡圈的感觉。
西里厄斯左右爬不动树,盘腿靠坐在树根上,头顶被层层叶片无缝遮盖,通透的淡绿色光晕轻轻柔柔笼在身上,仿佛有种置身营养舱的错觉,呼吸间都没了憋闷,还叠加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某小只还待在树上没有下来。
百无聊赖的西里厄斯便接通了奈瑟尔的视频通讯,想问问前线战况如何,怎奈原始星信号不稳,蓝屏上投出的脸滋啦滋啦闪动,在幽林里乍一看像裹着冷焰燃烧的鬼火。
奈瑟尔那张尖脸露了出来,一如既往地蹙着眉头,但金丝眼镜却换成了隐形瞳膜,西里厄斯猜测应该是皇宫里正在举办盛宴。
毕竟他那位性情跳脱的父亲,总是嚷嚷着政务繁重,精神压力过大,一个月变着法子要捣腾三四场活动放飞自我,整得整个皇宫时不时地鸡飞狗跳。
可能是周遭人多,奈瑟尔迅速屏蔽了来电位置等信息,无缝对接地从秘书长角色转换到理疗师:“皇太子殿下,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很闲。”西里厄斯没什么表情,身后漂浮着金色灰尘的墨绿色背景与他这张板正的脸格格不入,“前线战报你应该及时发送给我,而不是让我提前在这里养老。”
“殿下,您应该放松精神。”奈瑟尔叹了口气,仿佛在应付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儿,以一种长辈的口吻安抚,“另外我非常抱歉今天没来及收看您的直播,等到宴会结束后我会补上的。”
“……不是我的直播。”
“殿下您不必否认。”奈瑟尔微微一笑,人影在通讯器上闪动了一下,“文森特陛下对此也很感兴趣,刚才还非常懊恼的问我可以在哪里回看您的视频。”
看怎么被鹿顶被人怼吗?
西里厄斯阴着脸:“大可不必。”
“你在和谁通讯?!”小巡护员直接从两层楼高的枝丫上蹦了下来,落地时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西里厄斯仓促之下直接伸手去遮奈瑟尔的脸,毕竟身为皇室秘书长,奈瑟尔的身份信息在星网上是完全公开的!
可他动作还是慢了,奈瑟尔眼前不止荀桉一个人影坠落,他比转过头的西里厄斯看得更清,脱口而出就是一声惊呼:“苟苟少一横先生!”
西里厄斯倏地侧身,漆黑双眸瞬间放至最大,里间的瞳孔都在地震!
“荀,桉?!”
荀桉淡然地甩了甩右手的血浆,但脸上却有未干的泪痕,似乎是被人狠吓到摔下树的。
而地上和他一起栽下来的,竟是一具人类躯壳!
头朝下着地砸出了一个深坑,显而易见没有了意识,但一只黑色裤脚还被荀桉提在手里。
荀桉像狮子倒拖猎物似的把他拽到空地上。
然后出乎意料地,弯下腰来对准正脸就是一拳!
“你——”西里厄斯第一次从青年脸上看出如此不加掩饰的暴躁,连揍人的拳头都拉满了愤怒值!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荀桉今天出门没有带□□。
只有一把致命的匕首——
那血浆?
荀桉他,捅人了?
荒唐的猜测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放大,西里厄斯甚至没有注意到光脑前换了个人,他的弟弟雅各布正凑到蓝屏跟前,笑嘻嘻地望着他震惊到失语的面孔,张扬的微笑浮在金碧辉煌的大殿背景前像一轮太阳。
而被礼貌请走的奈瑟尔则从侍从手上拿了杯酒,不远不近地站在边上候着,回想着刚才被挤开的那么一瞬,二皇子似乎绷紧了脸,神色异常惊诧,虽然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为首席理疗师,他的病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除了面无表情根本不会笑的冷血西里厄斯,另一个便是除了微笑根本不会板脸的暖男雅各布殿下。
偏偏两人遇见荀桉都破了功。
而蓝屏里的荀桉此刻很不正常,仿佛在极力忍受着什么令他反胃的恶心玩意,原本软乎乎的白嫩小脸又拧巴又阴沉,反手就砍了条结实的藤枝把人活绑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抵上了他的咽喉。
嗓音嘶哑:“说,噶了我几只鸡?”
西里厄斯一愣,然后倏然松了口气,心想着以后还是得替小巡护员把麻/醉/枪随身带上。他伸手去关奈瑟尔的通讯,没想到雅各布的脸却突然转了过来,冲他甜甜一笑:“哥哥,你在首都星外偷偷养鸡凑军费吗?我听说黑市借贷是非常讲究利滚利的。”
西里厄斯脸色难看:“偷听是很无耻的行径。”
下一秒直接挂断。
奈瑟尔在边上一口酒都没敢咽,直到皇帝陛下亲自走过来按他的肩:“亲爱的秘书长,愉快晚宴上,你为何要独自一人心神不安呢?”
……不安的是您的儿子们才对。
文森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雅各布,以及他手里眼熟的光脑通讯器,挑了下眉:“雅各布很久没见到西里厄斯了,如果他刚才的行为冒犯到你,我替他道歉。”
“……不必了陛下。”奈瑟尔额角黑线。
“你也知道,雅各布从来没有去过首都星之外的地方,他一直很向往他哥哥的生活。”
皇帝的金盏碰了一下奈瑟尔的酒杯,却没有喝:“他的眼睛真像我,是大海幽蓝而深邃的颜色。可惜西里厄斯却是平平无奇的纯黑,不然即便他不喜欢笑,也会有活泼的姑娘主动朝他伸手。”
……那必不可能,我的陛下。
“好了,放松点奈瑟尔。”文森特又碰了下他的酒杯,墨蓝双眸中笑意流转,望向的却是被单方面挂断的通讯。
“今日这场击退虫族的庆功宴很热闹,我想稍晚的时候,你应该很乐意代我向西里厄斯说一句Cheers~”
“你说呢,雅各布?”
两双一模一样颜色的眼睛彼此对视,雅各布手放在胸前,笑得纯善无害:“当然了,父亲。”
比起皇宫里觥筹交错,密林里的这头情况却更加复杂。
匕首冰凉的触感像蛇,瞬间激醒了昏迷的俎上鱼肉——杀手零零壹。
他不太冷静,可能是醒来就被自个儿雇主躲在悬赏目标背后阴恻恻地咧嘴斜笑刺激到了。
更可怕的是,他在原始星潜伏受罪了这么久,偏生今天手欠,开荤前把自个儿后槽牙的自杀毒药抠出来了。
现下是死也没法死,活也活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此颗星球上有且仅有的两只高等生物,一个挥起了拳头,一个翻开了刀刃,恨恨地咬紧了牙关,赴死一般闭上双眼。
“不说?”
荀桉顶着两条未干的泪痕,眼里却极端相反地划过一道危险的寒芒,握着匕首顺着零零壹的喉咙往下划:“你肚子饿,正好隔壁的金渐层也饿了。”
仿佛呼应似的,远处赫然传来一声虎啸,声波滚滚,震的枝叶乱晃,紫红野果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零零壹唰的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向荀桉:“食人虎!”
荀桉一脚踩住他在泥里乱蹬的小腿:“情报是对的,你既然敢抢食它的猎物,就要有被它吃掉的自觉。”
零零壹抖如筛糠,不知自己脑补了怎样的血腥画面,该死的求生欲竟逼出了泪光:“玛德,劳资掰自己干粮逮到的呆鸡,撵了三里地被啄伤了大腿,肉都没尝一口还得先偿命?!”
“你还有理了?!”
匕首舔着耳廓噌的插进泥里,荀桉钳着他的下巴往上抬,面露凶色:“我家鸡崽连飞都不会、遇到危险只知道把头埋草里藏起来,时不时还跳个舞给你磨刀助兴!你是属黄瓜的欠拍,还是属螺丝的欠拧!”
“食人虎就在附近,先把他带回去再说。”西里厄斯警惕地环视四周,漆黑眼瞳镜似的反射着一切蜷缩的影子。
荀桉没有回答,脚继续踩在零零壹胸口,一笔笔地跟他算账:“一只黄腹角雉,两袋林蛙,你来原始星改善口粮来了?!”
零零壹挣扎不开,梗着粗红的脖子,破罐子破摔吼道:“你以为我想吃那么恶心的东西啊?!尼玛这鬼地方啥啥都没见过,连蘑菇都怪模怪样长须生发,我特么还怕自己没摸到地方就先躺板嗝屁了!”
西里厄斯抱着胳膊,嘴皮子凉薄一掀:“蠢蛋。”
零零壹被电击了似的一抖,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有胆跑到原始星上来背刺联盟里公知的杀手克星?
呜呜,可二皇子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荀桉哼了一声,把匕首收回衣袖:“这年头还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出门乱晃。”
西里厄斯扬了扬光脑:“报警?”
荀桉垂下眼眸:“等等我刚才……”
“吼——”天地被吼得一阵摇晃,林间猛的扑出只巨虎,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极其流畅,金黑横纹几乎刚在西里厄斯眼前一晃,瞬间都冲到了荀桉背后!
血盘大口张至最大,仿佛一口就能把青年囫囵吞下!
西里厄斯飞身跃起,长臂绷直,光脑“铛!”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可他究竟还是慢了一步,指尖只堪堪碰上那根粗壮如棍的尾巴,而食人虎那硕大的虎躯已经带着残影罩住了青年,摔压在了地上灰尘四溅!
西里厄斯反手掏枪,幽灵般的激光锥体闪电出膛,几乎是擦着食人虎的耳尖破空而过。
食人虎似乎也感受到了男人的威胁,凶神恶煞地转过头来,一只沉甸甸的老虎爪子还按在荀桉身上。
“别开枪!”荀桉艰难出声,使劲拍了拍按住肩膀的肉垫。
可猛兽就是猛兽,像是把荀桉当做了自己的猎物,尾巴一勾就圈禁起来,低伏着从喉咙里发出骇人警告。
西里厄斯以为青年被压的喘不过气,努力挣扎想要摆脱桎梏,当即枪指虎头,食指牢牢地扣紧了扳机,只要它再动一下,便会命丧当场!
“叫你不要开枪!”小巡护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调间警告意味十足。
食人虎低伏着从喉咙里发出骇人吼叫,两米开外的西里厄斯满脸冷色浑然不惧,目光锋利如刀。
两边势均力敌,煞气四溢,一时间竟不知是谁更像猛兽!
荀桉这时直接把手塞进了虎爪的指缝里,嘟囔着小脸去掰它伸出来的利甲,顺带着还在肉垫上揩了把油:“你怎么又吃胖了,刚才扑上来压死我了!”
西里厄斯闻言一愣。
食人虎回过头安抚性地拱了青年一脑袋,又迅速调转回去,死死盯着西里厄斯冒烟的枪口,黄棕色的眼睛里杀机毕露。
荀桉的手从老虎脖颈后面一下子够到了它的脑门,胆大包天地在王字花纹上摸了又摸,差点没戳到它眼睛边上的白色软毛。
杀人虎提防地瞪着西里厄斯:“喵?”回应小只的森林巡护员。
西里厄斯:“……”这剧情发展是越来越离谱了。
好端端的食物链高端玩家,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型食肉动物,一声软不拉几的猫叫直接把之前铺垫的所有气势都消磨殆尽了,什么山大王,吊睛白额大虫,就是只护食的大猫!
都到这一步了,西里厄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淡淡放下了手中的枪,望向荀桉:“你应该提前告诉我食人虎是你的朋友。”
“有一种东西叫做提前报备。”
荀桉:……这话我听着有点耳熟。
他挠痒痒似的抓了抓老虎的脑袋,简直就是在把它当作了一只大号的宠物猫在宠:“你不是说你是来疗养的吗,为什么身上带枪,而且是有杀伤力的实弹真枪。”
西里厄斯本还想斥责几句,但被这话噎得一顿,干巴巴道:“军人视枪如命,随身带也很正常。”
荀桉按住老虎不让它乱扑,理了理外套从地上站起身,神色没有什么波动:“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生活,本该互不干扰,但你带来了他——”
荀桉手往后一指,被绑住手脚的零零壹正蛆似的在地上乱拱,脸色煞白,被吓得胡言乱语:“不不是我,他他,二,悬赏金要,我来找皇——”
“慌你个头!”西里厄斯眼睛一眯,当即抓了捧土把人嘴先堵严实了,然后才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砍晕,绷着脸神色冰冷,“聒噪!”
荀桉揉着老虎的脑袋示意它稍安勿躁,周遭的黄腹角雉和其他生物似乎在老虎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带着祖宗十八代迁徙别处。
一时间古树底下安静如鸡。
“动机是为了充饥,他真正要找的人是你,对吗?”真把社恐逼急了,连社牛都照怼不误,荀桉脸上透着薄怒,对男人也是哐哐一通输出。
“应该……”西里厄斯本来不确定,刚才听到零零壹口不择言冒出了一个二字,就立马联想到了雅各布。
怪不到视频里他盯着荀桉的神色那么奇怪。
“我要在这里装一个红外线摄像头,树上还有一些骸骨需要处理,今晚不回木屋。”荀桉说罢踢了一脚晕死过去的零零壹,昂脸望向高耸入云的树冠,那里天光已淡,经过层层削减已经没有什么光亮到达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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