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那种东西其实很机灵难找，王锦邦也就是趁着它们不可描述的时候下脚，还是得等晚上。”
说完就散去，赵逸一个踉跄，扶着脑袋摇摇头，拿出保温瓶灌奶茶。
文阳阳和丁宁对视一眼，后者后知后觉，把小姑娘赶开：“你回去写作业。”
“我寒假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文阳阳有些不服气，她觉得自己胆子没那么小，在这个村里也许能帮上两人的忙。
“那也走。”丁宁朝文阳阳挥手，小姑娘又无可奈何地离开。
“可以啊，这都能惹桃花。”赵逸开玩笑地朝丁宁挤眼睛，后者直接给他肩膀一掌：“注意素质，未成年呢。”
赵逸也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得过火了，轻咳几声，等缓过气了这才板起脸说：“鸡芥子其实很难找到，这玩意儿胆小又记仇，等个百八十年再报仇的都有。”
丁宁问能不能从对方的形成条件或者死因找寻，赵逸一想，“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形成养尸地的乱葬岗。里边可能会找到。那小姑娘呢？”
“找乱葬岗叫什么小姑娘，自己走。”
没走几步阿拆就叫起来，一张肥脸紧紧卡着牵引绳，瘫在地上像一块肉饼，任凭两人怎么叫都不挪步。
这是饿了。赵逸没办法，直接把绳子解开让它自生自灭，丁宁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赵逸认真爬山，回头看看等在山脚下的狗子，“我这人也记仇，就是这蠢狗带人来杀我的，要是回来它还在我才原谅它。”
阿拆就在山脚看着两人离开。
乡下还未实行火葬，乱葬岗其实很好找，站在高处一看，有哪座山头斑驳不平，上边坟包耸起的八成就是了。
两人站在高处，还真给他们找到一处，过去一看，这养尸地的规格还算不上，有点儿小灵气倒是真的。赵逸点燃一根短小的线香，顺着烟飘的方向查探，扒开最上层的积雪，在一处凹下去的乱草堆里发现两只紧紧相拥的死猫。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两只狸花猫的尸体没有腐烂发臭，就像睡着了一样。
赵逸把线香递给丁宁拿着，让对方站开一些，自己抱起狸花猫寻找别的地方埋好，对丁宁说这鸡芥子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就只有文小花这件事情。
两人原路返回，阿拆还趴在原地等着，见两人回来，这才乐颠颠地和两人回去。
冬天天黑得早，才下午四五点，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经过小村子的时候风刮得呼呼响，里边家家户户烟筒子冒烟，看起来暖和一片。
丁宁一看那些盖在门上的厚毛毡就想起大猫暖和的皮毛，顶着风雪走了一段，经过文聚屋前的时候里边爆发出一阵叫喊，吓了两人一跳。
闹鬼的文家都被左邻右舍列为了禁止探听往来的对象，里边叫声震天响，硬是没人出来看热闹。丁宁动了些恻隐之心，要上前敲门，想起自己现在是和赵逸在一起的，做事得顾及对方一些，便没有行动，和对方一起回工厂。
路上他看看手机这才惊觉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没有学校的限制，没有公司的提醒，这几个月光是飞来飞去地参加集会活动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更别说现在李策失踪，他全部心思都放在找人和担忧上边，居然都忘记看时间。
丁宁和赵逸说起这件事，问对方该怎么办，赵逸说他处理完这件事就和丁宁回S市，他家也不在赵家村。
于是如何处理文小花，就成了年末收官的最后一战。
赵逸回去之后和王锦邦说去找柚子叶和艾叶，大冬天这两样不好找，幸好王锦邦有的是钱，让人在老中医那里淘换回来许多。
这两样送去和水煮出满满一大盆满是药味的药水，端过来摆在王锦邦面前的桌上。
赵逸把其他人都请出去，自己在燃着檀香的神台前开堂子正式请仙上身，燃了符纸搅在水里，又用朱砂在王锦邦身上画了许多符文，先给他灌下一碗药汤，说道：“等会可能有些痛苦，你要忍住，万一前功尽弃就麻烦了。”
王锦邦见他说得郑重，紧张地点点头，“我知道，大师你放心。”
就见赵逸撸起一边袖子，按住王锦邦后脑，猛地把他往水盆里按去！
第121章 隔山隔海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痛苦法，丁宁看到那盆面上涌出许多泡泡，对方呛水的声音响在这小房间里，听着有那么几分渗人。
把王锦邦提起来，就见那人口鼻上满是脓水，就跟流鼻血似的一茬接着一茬，丁宁急忙把之前准备好的符纸灰给那人吸进去，不多时，对方鼻腔内似有异物在动。
那异物把两边的鼻腔堵得严严实实，王锦邦根本呼吸不了，惊恐之下抓住赵逸胳膊，瓮声瓮气地叫救命，赵逸脸一沉，直接又把人按进水里，那盆深琥珀色的药水瞬间就被脓水染得浑浊！
又把人拎起来，丁宁就看到对方鼻腔内钻出两只手指长的肉色小虫子，王锦邦想要去拉，又被制止了，赵逸说：“你一上手，你的手就烂了。”
唬得王锦邦硬是不敢动，又被按进盆里涮了几个来回，那两只虫子终于落在盆里。
被折腾得去了半条命的人攀着盆沿瞪视里边的异物，就要拿什么东西把肉虫捞上来，没想到对方瞬间就化掉了，连亲自报仇的机会都不给他。
“大师，这个……”
赵逸说：“这只是鸡芥子给你的报复，要是再弄得晚一些，这两条肉虫就会进到你脑子里搭窝繁殖，到时候你脑壳里就全是这种东西，会从你七窍里爬出来。”他说得轻巧，但内容实在渗人，王锦邦老实地问：“那我这样算是成了？”
丁宁笑道：“不成，还有文小花的事没有解决，你要是想活命，今晚上带着香烛贡品跟我们去一趟她的墓前。”
王锦邦不敢耽搁，叫人去准备。
到了晚上，两人带着王锦邦进村，在村口就听到里边咋咋呼呼的，可热闹了。
这不对年不对节的，除了出事没什么好说，三人进去，就看到文聚院子前聚了一群人，还拉了警戒线，不过看情况，里边的警察已经到到收尾阶段了。
文阳阳站在路边看热闹，果然把两人等来，立刻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两人，“你们可算来了，文聚那大老爷们居然吸毒，出现幻觉把他老娘给砍了！后来又自杀了！”听路过的警察说，那人有两三年的吸毒史，基本上是戒不掉。
“你高兴个什么？”丁宁纳闷，这小姑娘胆子忒大，出事了还敢出来看。
“那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子，整天闹事，这是老天爷为民除害啊。”文阳阳攥着小拳头，长舒一口恶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两人便稍稍侧着身子，看向提着竹篮跟在后边的王锦邦。
丁宁有铜钱傍身，妖邪不可近，那文小花在村口时就跟在两人后边走了一路，在她身后，文聚和她婆婆浑身是血，形如僵尸傀儡，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三人连成一串，仔细看了就发现有一条黑线紧紧拴住两人脖子，线的那一头抓在文小花手里。
王锦邦不知道在自己身后两三米处有那么些东西，接收到面前两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声下气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之后要是能活命，一定痛改前非。”
旁边围观的人都在议论这起残害血亲的凶案，看到丁宁与赵逸走近，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两人过去，一切私语指点在两人经过时都消弭下去，那些人的目光闪烁又心虚根本不敢望向这边。
丁宁终于明白为什么李策走到哪儿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气”，光靠气势就能镇住场子，让人不由得相信他的说法。要是一个人一连说的话都会成为现实，那么他的身份地位在无形中就会被旁人下意识地抬高，何况是有关生死的大事。
三人来到文小花墓前，那座墓基本上没人给动过，早上用来试探土壤的木棍还插在上边，流出来的血水早已经被冻得干涸了。
丁宁识趣地站远，剩下的祭祀过程全由赵逸口头指点王锦邦完成。
等对方将祭品布置完毕，赵逸说：“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你有错在先，等会儿文小花要怎么惩罚你，你要想活命，就不要拒绝。”
“她？她会出来？”王锦邦脸上血色褪净，双膝跪在坟前，一个支持不住，直接坐倒，酒杯一歪，小半瓶白酒就被弄到了地上，“她怎么会出来呢？她不是死了吗？”
“闭嘴，凝神！”赵逸燃起符箓请仙附身，说话的声音顷刻间变成了少年，等到祭拜的步骤进行完毕，将早就准备好的烟晃过王锦邦眼前。
青烟遮眼，王锦邦的眼睛被熏出眼泪，视线模糊一刹，眼前突然冒出三条扭曲又缥缈的黑影。
等那阵烟气散开，他再睁眼，就看到坟前赫然站着三人，其中一个和文小花长得一模一样。他的视线下移，对方渐渐透明的脚踝根本就看不到脚掌鞋袜之类的支撑物，双眼一翻，就要背过气去，被赵逸打了一巴掌，捂着脸坐在雪上瑟瑟发抖。
文小花之前脸上被文聚的血给泼到，红白斑驳，那张扭曲的脸看起来便更加可怖，见到王锦邦跪在自己墓前，口中发出尖利的笑声，伸手抓向对方脸面！
这一动，在她身后的文聚母子就暴露出来，只见那两人身上全是刀砍斧劈的伤口，没一块好肉，被黑线牵着脖子走，一左一右就往王锦邦身上倒。
王锦邦此时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转身要跑，赵逸以一夫当关之势挡在他身前，将厉鬼拦下。
文小花还想从别的角度进攻，立刻被治的服帖，半点都讨不着好。丁宁远远看到赵逸口中念念有词，文小花被逼退，受烟气影响，收敛爪牙恢复原本模样。
“你问她原名叫什么，家在哪里。”
王锦邦结结巴巴地用外文问出来，文小花回答得很快。
“她是南洋那边一个部落的人，到越南打工，后来被人卖到这边，被文聚买来当老婆。”
南洋，隔山隔海。
自古有这么个说法，死在外地的人归乡的路上横着大山大河的，基本上就和落叶归根无缘，这也是为什么一些人还剩最后一口气在时就被亲人连夜从医院带回家乡，不是怕死在医院麻烦，而是这个说法。
“你问她要是用送她回家乡的条件来交换你活命，可以吗？”赵逸还是有些职业操守的，让王锦邦自己去问。
原不原谅王锦邦是文小花的事，他的工作是让王锦邦看见对方，要是谈判破裂，他可以美言几句，让对方死得比较舒服一点。
王锦邦问出来时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冷汗，后背就没干过，他没想到自己的性命最后还是交给文小花来定夺，满腔懊悔惊惧几乎要冲垮他的意志，连听声音都是模模糊糊如在云里雾里，只看到那两张嘴唇上下张合，说的什么完全就不清不楚。
“她说可以……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人死之后，会受山川大泽的灵气的滋养，这些东西也会成为屏障，把那些游魂困守其中，和地缚灵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视山水走势而定，活动的范围也不一样。
这就从中衍生出赶尸人一类的活计，将死人魂魄封在躯壳里带回故乡。
文小花的情况特殊，看来只能以骨灰为媒介了。
赵逸正在沉思，看到点在墓前的蜡烛毕波作响，冒出青色的火焰，顿时警醒起来，“不好，地府的阴差来了！”
他都忘记现在将近年节，阴差也是要看业绩的，走动十分频繁，没想到居然现在遇上了！
话音没落又被打个耳刮子。
“她被抓走，阎王殿上一审，前因后果都出来，等你死了就知道爽歪歪了。人家愿意原谅你，是因为这个能让她落叶归根的条件交换，一旦条件不成立，她立刻要你的命再去阎王殿报到也是不耽误的，你明白吗？”赵逸磨着牙根说。
王锦邦老实地跪在雪里不敢说话，赵逸脸色凝重地往火里扔一堆特制的纸钱，将竹筐里的所有香全部点燃插在坟墓前。
夜幕中，隐约有有两人从田埂上走过来，只能看到人形的轮廓，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他们飘过来的动作流畅迅速，身形根本不是用脚走出来的平稳，文小花急忙牵着后边两道呆滞的鬼魂跪下，额头贴在地上，恭敬得不敢抬头。
那两人对着坟墓这边作揖，伸手在空中一捞，那原本四散的烟气便聚成一束，往那边飘去，绕在两人身边久久不散。
这一手请鬼仙的功夫最是难练，不是谁都有和阴差讨价还价的本事，赵逸做法踏步一个差错都不敢有，眼见阴差收下他的贿赂，这事大概就算成了，渡化厉鬼，师父的功德也能添上一笔，不由得放心许多。
阴差收了贿赂，按理说应该迅速离开，却见那两道影子一直伫立在原地，似乎还是维持作揖的姿势，赵逸心里骇然，急忙问自己师父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带他的黄仙也百思不得其解，上前毕恭毕敬地请安，那两个阴差才说：“许久不见乐宁大人，所以想和大人打声招呼，不想大人好似不认识我们。”
乐宁乐宁……“你说的大人是哪一位？”赵逸猛然瞪向等在远处的丁宁，颤着声问：“那个人，你们说他叫什么？”
“乐宁大人。”似乎这个名字影响颇大，两位阴差并不拿乔，老老实实地说：“他有李策大人的乾坤通宝，是乐宁大人没错了。”
“不是，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李策又是什么来头？！”赵逸一时按捺不住去问，随即呼吸骤然停止，仿佛被掐住脖颈，连话都说不出来，那阴差也觉得自己多话了，警告天机不可泄露，拿了贿赂，押着文家母子在丁宁望过来之前速速离开。
等四人的影子隐进雪雾里，赵逸身上的不适感才消失殆尽，站在原地如梦方醒，亲自动手挖坟取灰。
“你把这个拿去她家乡，找一处最好的寺庙供奉超度。”赵逸将部分骨灰装进一块白布兜里，对王锦邦说道：“做这些你得心诚，心不诚的话可是会死人的。”
王锦邦感觉自己刚才晕乎乎的，感觉有人在附近说话，清醒了又看到什么都没有，文小花一个人跪着，身边文家母子已经不见了。厉鬼都跪着，他跪得更老实了，被赵逸交托事情才反应过来，说话都不利索，“我我我，我拿这个？”
“你答应别人的事，你得做到。”
王锦邦只得拿过那只锦囊袋子，在赵逸万分不和善的眼神里收好。
“许多事情人在做天在看，这次偷得侥幸，之后可没这么幸运。”
两人处理好这边厢的事情，连夜开车赶回别墅。
回去的时候发现棺材还在，里边的尸骨不翼而飞。两人面面相觑，急忙把别墅每个角落都翻找一遍，一无所获，那具穿着盔甲的枯骨和旁边的衣服确实已经不见了。
“李策这屋子里布有阵法，一般的妖魔鬼怪根本就没法子靠近。”
“会不会是定时来清扫的阿姨报警了？”丁宁紧张起来，他听李策说请了人按时打扫这座屋子，却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这会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赵逸摇头，指指另一处客房。
丁宁知道里边就只有简易的衣柜和一张折叠床，李策说过这是供家政人员临时休息的地方，他也没想太多，向赵逸投去疑问的眼神。
赵逸见这人是真的不明白，只能过去打开衣柜。木制的柜门被拉开，丁宁乍然看到里边站着好几个人，短促地叫起来。
那几个人侧身排排站，一动不动，旁边赵逸也不是很害怕的样子，丁宁壮起胆子靠近去看，才发现那居然是四个栩栩如生的假人！
一个样貌服装像保姆阿姨，一个像是家政工人，另一个脸上有胡须，更像是家庭主人之类的，还有一个则是身材佝偻的老人，做工太过厉害，若不是一动不动，根本看不出真假。
赵逸看到纸人光滑的手指，心里腾起一股不适感，“这是人皮……李策用人皮做了四个人，模拟出这栋房子有别人居住的假象，这就是李策和你说的扫地阿姨。”
而且这些人皮假人确认别墅里没人之后会在特定的时间里开始自行活动，恐怕物业还不知道，他们上门检查燃气安全、或者发放调查表之类的活动，和他们对接的都是披着人皮假人。
“你说会不会是这些人搬走了尸骨？”丁宁问，这些假人会自行活动的话，它们会分辨出哪儿是需要清理的地方，哪儿是不能动的东西吗？
细思极恐，丁宁又累又饿猝然被吓，难受得全身冒冷汗，他看向假人的面部，发现对方的眼睛居然是睁开的，正居高临下冷冷瞥向自己，仿佛自己是擅闯别墅的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