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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少年(绿野千鹤)


“为什么?”明砚垂眸,不忍多看,随口应了一声。
“这没有脸的小配角取名是有讲究的,名字也是对性格的一种暗示。他叫顺子,说明他的父母希望他平安顺遂,也说明他是个顺从安静的人。现在他为了捞马肉跑去冒险,是对本身性格桎梏的打破。这样意外死去,就更感人。”陆鱼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对陆大鱼取这个名字深意的猜测。
明砚点头,虽然只是微妙的差别,但叫顺子,他能想到这小孩从小乖顺听话不争不抢,最后却冒着危险跳出城墙,死在这平生第一次的倔强里,令人唏嘘。
“他要是叫虎子,就显得他活该,”讲课上瘾的明太鱼老师继续举例,“他要是叫二子,这气氛就搞笑了起来。那花闻远就得说,二子,你个夯货,再不上来箭要扎腚了!”
“……”明砚转头瞪他,“这种时候,你可以不用讲笑话的。”

弹幕瞬间淹没了屏幕,观众们异常激动。
【这比动漫好看一万倍,我感觉我也在战场上, 参与这场飞蛾扑火的迎战, 呜呜呜。】
【沉鱼牛逼, 沉鱼牛逼,沉鱼牛逼!】
【真是黑科技啊, 人物竟然有自主性,花闻远差点就发现陆鱼他俩了。】
【哈哈哈哈哈,艹, 原来那个黑雕是陆鱼啊, 明总呢?】
没看小屏的人, 抓紧时间快速看了一眼小屏, 然后:“???”
这俩人真的是沉鱼科技的两个霸道总裁吗?人家总裁不都是不苟言笑、冷静自持的吗?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沉鱼这次用的是鸟书的直播平台,可以直接关联到社交网站上。有人把陆鱼和明砚座山雕的图片发了上去,瞬间被众人的“哈哈哈”抬上了热搜。
然而大家来不及多做讨论, 那边已经开启了第二章 ,大家都跑去继续看了。没有看直播的人不明所以,为了弄清楚热搜什么意思, 也跟着点开了直播。
花闻远猛地睁开眼,万箭穿心的剧痛还未消失, 让他一时有点动弹不了。
自己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痛?
眼前是一片青砖地,他发现自己正趴在条凳上。
耳畔响起破空之声, 花闻远想也不想地转身, 一把抓住了那根即将抽到他背上的荆条, 眼中满是杀意。料想自己可能是被鞑子俘虏了, 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奴隶, 一转头,却看见了神色惊讶的花家老爹。
花老爷正教训儿子,猝不及防被抓住了荆条,顿时怒火大盛:“逆子,你还敢反抗!”
花闻远愣怔松手:“父亲?”
“啪!”荆条重重打在只穿中衣的脊背上,花闻远闷哼一声,火辣辣的疼痛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竟然还活着,活着被他亲爹揍!
继母赶紧拦着劝:“老爷,差不多行了,明天闻远还要娶妻呢,今天打坏了可怎么成?”
“娶妻?”花闻远蹙眉。
花老爷眼睛半瞎,没看到花闻远脸上的错愕,还在骂他:“那秉笔太监的干儿子,也是你能得罪的?”
花闻远一翻身跳下条凳,躲开了父亲的又一轮攻击,他一边闪避一边回想,这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十六岁那年,成亲之前的事。他在街上踹翻一匹狂奔的马,让那骑马之人摔伤了腿。
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回到了十六岁,花闻远还是开口:“那人西街纵马,差点踩死一个孩童。”
花老爷气得不行,但追不动了,杵着荆条喘息:“你给我跪到祠堂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要是想不明白,就跪到明天迎亲为止。”
说罢,扔下荆条,让管家扶着,气哼哼地走了。
“闻远,你没事吧。”继母捏着帕子凑过来。
花闻远没有理会继母假惺惺的关心,披了件衣服就往书房走去。
他征战多年,其间没有回过花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生疏了。好在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便离家多年仍记得怎么走。
书童看到他脚步匆匆:“少爷,您这是去哪儿?”
花闻远一顿,抓过自己的书童问:“你可知,定亲定的是哪家小姐?”
书童顿时吓得皱起了脸:“少爷,你不会是被老爷打到头了吧?”哪有人连定亲的人家都不记得的。
花闻远缓缓吸了口气,松开抓着书童的手,笑着敲了书童脑袋一下:“少爷我就是考考你,你若答得上来,有个跑腿的差事给你”
书童松了口气,少爷没有被打坏就好,旋即又高兴起来:“我知道,定亲的是程家七小姐。少爷可是让我去程家送东西?”
花闻远打了个响指:“聪明,跟我来。”
背过身去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便荡然无存。
“可怜的崽,战场应激状态还没好,”陆鱼趴在墙头看热闹,低声给明砚解释其中的关窍,“这程家是文官集团的,他们想对抗阉党拉拢武将,就跟花家结亲。但花闻远出征在即,没有人愿意嫁给他,程家就扔了个不受宠的七小姐出来。”
他还穿着那件初始褐色短打,挂在花园的矮墙头上,悠闲地晃脚。
“这要是言情小说,那这不受宠的七小姐嫁给重生的花闻远,就能逆袭打脸,跟着打天下最后登上皇后宝座,”陆鱼摸摸下巴,“可惜这是个无cp文。”
明砚站在墙下,无奈道:“快点下来,一会儿被人看到了。”
正说着,花闻远似有所感,回了一下头。
陆鱼赶紧跳下来,拉着明砚跑到远处,站到一棵柳树的树荫下:“咱们先换套衣服。”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他穿这身趴在墙头,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但要是换一身华服,被人发现也只当他是个浪荡公子,不会上来就冲他射箭。
明砚变出铅笔转了转:“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陆鱼大手一挥:“来件龙袍。”
明砚:“……”
陆鱼握住明砚拿笔的手腕晃了晃:“哈哈哈,开玩笑的,来个束袖的劲装,你可以穿件广袖长衫。”
明砚没问他这么穿的缘由,直接给他画了一身宝蓝色的箭袖劲装。腰系一条银丝嵌蓝宝石的宽腰封,小臂扣一对雕花银护腕。退后一步观察片刻,又给他戴了一顶同款的银发冠。
原本穷困潦倒的陆鱼,瞬间变成了懂骑马射箭的富贵公子。
明砚则换了一套读书人的广袖儒衫,看起来斯斯文文。
陆鱼摇头:“不不,再华丽一点,要那种带云纱的广袖华服。”
“什么剧情需要这么穿?”明砚不解,换了一袭碧色广袖长袍,外罩一件透明云纱,腰间系环佩丝绦,头上戴垂珠白玉冠。
陆鱼看得呆住,绕着明砚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合上半张的嘴,对着屏幕外的人说:“快截图。”
然后自己又使劲看了两眼,才依依不舍地说:“很好,换回刚才的书生儒衫。”
明砚握紧手里的铅笔,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在直播。
“不能说脏话,不能出现暴力行为啊。”陆鱼怕怕地往后趔趄着身体。
等明砚换好衣服,陆鱼抬手召唤:“键来!”
黑色键盘浮在手下,陆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不行,这玩意儿太现代了,宝宝,帮我改成七弦琴。”
“不要乱称呼。”明砚咬着牙保持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小声警告。
“嘿嘿,砚哥,砚哥,帮我改改。”陆鱼笑着把手里的键盘递过去,被明砚三两笔改成了黑色七弦琴,顺手把自己的铅笔改成了毛笔。
明砚看了看那把琴:“现在没有按键,你怎么打字?”
“不碍事,看起来是个琴,其实还是个键盘。我不用看字母,能摸到就能打。”陆鱼试了两下,看起来像在抚一把悬浮的琴,仙风道骨十分潇洒。
陆鱼没让键盘消失,让琴跟着他,拉着明砚蹲在一处墙根,小声说:“等着,那小子一会儿就出来。”
果不其然,不多时花闻远就利落地翻墙而出,刚落地,就对上了两个蹲在墙根的家伙:“嚯!”
惊呼之后,花闻远立时收声,瞬间拔出腰间短刀,眸光冰冷:“尔乃何人?缘何藏于此处?”
陆鱼把明砚护在身后,这小子刚重生,还在应激状态,并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年,而是那个战场喋血的大将军。他笑着用琴拨开那短刀:“闻远,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二叔,花生弥呀!”

第31章 忽悠
花闻远不信, 短刀在手中转了一圈绕过琴身直接逼到了陆鱼的脖子上,嗤笑:“我家叔叔尽皆战死,哪里来的二叔?”
“哎, 这事说来话长, ”被花闻远单手耍刀轻轻松松制服, 陆鱼面不改色,抬手介绍, “这是你二婶明砚,表字墨台,是个读书人。”
花闻远呆滞了一下:“二婶?”如果他没看错, 这二婶是个男的。
明砚微微地笑, 冲花闻远点头, 使劲拧了一下陆鱼的后背。
陆鱼呲牙咧嘴, 似模似样地叹气:“哎,当年我喜欢上了男人,你爹死活不同意, 要打断我三条腿。没办法,我只能带着你二婶跑了,花家就对外宣称我战死。哎, 你爹可真是狠心。”
“三条腿?哪里来的三条腿?”花闻远不解,旋即想到了他说的是什么, 一张俊脸涨了个通红。
“哎呀呀,还是个孩子呢。”陆鱼歪头逗他, 跟明砚挤眉弄眼。
可怜花闻远为国征战多年, 也没开过荤, 男色女色都没沾过。
花闻远指尖都红了, 收起短刀:“你说你是我二叔, 那我三叔讳名为何?”
陆鱼横起七弦琴,一边打字一边眼也不眨地说:“花生刃。”
花闻远不喘气地接着问:“四叔呢?”
陆鱼自信道:“花生酉。”
“五叔呢?”
“花生亚。”
“六叔呢?”
陆鱼没有回答,笑笑把手平放在琴弦上:“你没有六叔,我们兄弟五人,名字相近,亲密无间。”
这臭小子,竟然还会耍诈,得亏他记得清楚。书中从没有提过花闻远死去的四位叔叔叫什么名字,寻常古人也不会提长辈的名讳,花闻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这样睁眼现编毫无破绽。
花闻远沉默了片刻:“可是,我爹名为花兆庭啊。”
陆鱼:“……”
明砚低头,躲在陆鱼身后,努力忍笑。
陆鱼咂咂嘴,一拍大腿:“嗨,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爹的原因,凭什么就他名字跟我们不一样,仿佛我们四个是捡来的。”
花闻远再次陷入了沉默。
明砚担心地看着他,怕陆鱼这胡说八道给孩子弄宕机了。
突然,花闻远伸手,抓住了陆鱼。
明砚背在身后的手瞬间化出马良笔,不等他出手,那边花闻远礼貌地冲他点头:“二婶稍待。”
说罢,拎着陆鱼又跳回了花家院墙内,几个起落离开花园,直奔某处而去。
“嗷嗷嗷,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陆鱼被拎着蹦跳,非常真实地还有失重感,相当刺激。
花闻远带着陆鱼到了祠堂。这事他觉得蹊跷,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对几位叔叔的名字毫无印象。从小跪祠堂无数回,他竟也没仔细看过叔叔们的名字。
花家世代排位皆供奉于此,最上首是花家的先祖,跟随大周开国皇帝打天下的那位。最低处,是花闻远早逝的两位兄长,倒数第二排便是叔伯辈的。
烛火摇曳中,花闻远看到了整整齐齐的四位叔叔:
花生弥,花生刃,花生酉,花生亚。
陆鱼点了三炷香,随便拜了拜插进香炉里:“你看吧,哎你小子,真是多疑。”
他已经打出了这些剧情,排位上的名字便会自动更改。不过因为不是美术组改的,显示出来就是系统默认的宋体字,好在起码是繁体,只要花闻远不觉得怪异就行。
因为刚开始改造,花闻远的自我意识并不强,自主性还没有那么多,既然这么设定了他就信了。
看着吊儿郎当点香也不甚虔诚的二叔,花闻远缓和了语气:“二叔既然已经离家,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
“听说你要成亲,我回来看看,鉴于你爹还没全瞎,就没敢进来,”陆鱼说着四下看看,“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吧,不然被你爹发现,要打断我三条腿,你得帮我分担一条。”
花闻远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他又跑回花园跳出墙去。
“嘿嘿,砚哥你看,一条咸鱼出墙来!”陆鱼被拎着飞过墙头,兴奋地挥舞手脚跟明砚打招呼,仿佛在过山车上冲不愿一起坐的男朋友打招呼。
明砚被他逗笑了,无奈摇头,跟花闻远解释了一句:“他就是这样不着调,习惯就好了。”
花闻远面对这男二婶,有些不自在,但觉得他比继母亲切多了,便腼腆一笑胡乱点头应了。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三人便在大柳树的树荫底下席地而坐。
陆鱼问心事重重的花闻远:“你是不是要去程家退婚?”
花闻远惊奇:“二叔怎么知道?”
陆鱼神秘一笑:“我知道得可多了。那程家小姐有个相好,本打算私奔的,叫花家横插一杠。现在逼着嫁了你,回头还得给你戴绿帽。”
花闻远脸色不太好看,二叔说的是事实。
上辈子就是这样,那程家小姐新婚之夜一直哭哭啼啼,不许他进洞房,盖头都不让他掀。本来他对这婚事也可有可无,当天就去睡了书房,想着新娘可能胆小,相处一段时间兴许就好了。
谁知这人在往后的日子里变本加厉,就是不肯让他进屋,还骂他们花家仗势欺人、误人前程。“自己马上就是要上战场的人了,还娶个媳妇让人家守活寡。什么给花家留个后,你们倒是有后了,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还没上战场,就口口声声咒他死。花闻远心中有气,从此再不踏进那房门半步,还写了张放妻书,让她可离去自行婚配。然而那女人拿了放妻书却不肯走,还占着花闻远正妻的名头。
不日他便踏上了战场,再没有回来过。却不想,一年后,他这“妻子”竟然有了身孕。
花家这一代就剩花闻远一个男丁,他父亲本想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孩子,但他继母把这事宣扬得尽人皆知。全天下都知道了,花将军被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程家世代读书人,觉得没脸,要把人带回去沉塘。他那颇有本事的妻子,便跟着相好跑了。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恍如隔世。花闻远叹了口气,其实与家国天下相比,这都是小事,快些解决了便是。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陆鱼。那程家小姐与人私订终身,这种事定然做得极为隐秘。他是重生的,清楚所有后来的事,但这突然冒出来的便宜二叔是怎么知道的?
上辈子,他可没见过这二叔二婶,莫非这人也是重生的。
“二叔可有什么章程?”花闻远试探地问。
“我能有什么章程,又不是我戴绿……”陆鱼说一半,被明砚捅了一肘子,呛咳了两下,“咳咳,这要看你怎么想,你是想娶个傀儡放家里摆着,还是索性不结这个亲?”
花闻远抿唇:“这亲我定然是不会结的,不过我想不如趁机闹一场,让我爹将我也逐出家门。”
“嘿?”陆鱼一愣,这小子倒是学得快。原本的剧情里,重生的花闻远会去警告程家,让他们自愿退婚。花闻远孑然一身去打仗,掌握了兵权之后就自立为王造反了。
这会儿花闻远受他启发,可能想着索性跟花家断绝关系,这样等他起兵也不至于牵连花家。但这样一来,剧情就偏离了。
“你现在还太弱小,三思。”明砚开口,防止陆鱼玩脱了。
花闻远垂眸,这两人果然知道他要做什么:“那先去把婚退了,其他的从长计议。”
“走走走,”陆鱼拉着明砚起来,又去拉花闻远:“二叔二婶陪你去,咱不当这个活王八。”

三人跑到程家, 刚好那书童过来送东西,说一定要今天就交给程家小姐。
门房听说是花府送来的,不敢耽搁, 一路向内通报。花闻远就站在房顶上, 看着那东西被一路传递, 最后送到了七小姐那一房的正院里。
程七小姐的母亲早逝,有个贪财的继母, 拿过东西来翻看了一遍,发现只是一只绢花,觉得无趣便叫丫鬟给送去七小姐的院子。
花闻远在墙头跳跃, 顺利寻到了七小姐的闺阁所在。
程七小姐接过那一朵绢花, 打发了丫鬟离去, 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盯着那花发呆, 眉宇间满是忧愁。
“程小姐收到在下的礼物,缘何愁眉不展?”清亮悦耳的少年之音从墙头传来,七小姐看去, 就见一绯衣劲装少年坐在墙头,单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笑问她为何郁郁寡欢。
程小姐看到来人先是一愣, 那墙头上的人俊美得超乎想象,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再一听竟然是花闻远, 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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