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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齿(隔岸观火)


沈延宵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扭头望向摆在床侧的书桌。
他现在住的这套大平层原来是有书房的,但是沈延宵不想在卧室和书房之间来回倒腾,于是直接把书桌转椅搬进了足够宽敞的大主卧里来,方便他有时在家加班可以工作完倒头就睡。原本的书房则变成了储物间,不过他回国还不久,所以放到储物间去的东西也不多。
书桌带锁的抽屉里存放着一些重要文件,闲置的信用卡,还有母亲尚在人世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本书,一本沈延宵小时候最喜欢的英文原版童书,上面有作家的签名,写着对沈延宵的祝福——祝他成为一个被上帝眷顾的幸福孩子。
沈延宵把上锁的抽屉打开,把那本童书拿出来翻看,指腹摩挲着扉页上那串漂亮的黑色花体字。不同于最初收到这份礼物时的欢欣雀跃,如今他再看到这句祝福时只会陷入深深的自嘲。
他并没有被上帝眷顾,也并没有成为幸福的孩子。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沈延宵遭遇的不幸更多,以至于他现在已经学会了用一种看乐子的心态来面对自己曾经剧烈抵抗无法接受的现实。
比如那个并非真心爱他的父亲和父亲的无数个年轻老婆。
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不可能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越是长大,沈延宵就越发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十月过半,夏季的余热终于完全消退,白日的微风带着凉意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沈延宵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便也了没了继续沉浸在伤感里的心情。
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快乐或是痛苦,都无法在心中停留太久。大多数时候他是没什么情绪的,也没什么活着的实感,时常会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某次喝醉的时候沈延宵试着和贺子鑫倾诉过这种感觉,但对方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平庸,便一个劲儿地夸他年轻有为,说什么他将来必然能干掉老爹打败哥哥,成为齐心集团唯一的老大。
贺子鑫误解了他的意思,沈延宵没有解释,听到好朋友的话也只是一笑。
其实贺子鑫说的正是他年少轻狂时的“梦想”,但是进入集团工作之后沈延宵才意识到,想打败父亲和大哥,根本不像想象中那样容易,这两个人是齐心集团的支柱,而他却只是沈思行的一枚棋子。
巨大的落差感让沈延宵感到挫败,他开始后悔自己从前的不学无术。如果魏黎早一点出现在他的人生里,或许他就可以早一点从那种自甘堕落的状态中走出来。
魏黎……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当年,沈延宵本来只是想让这位年轻的新老师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此人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个老师都要难缠,以至于后面的事情就变得没完没了了。
事到如今沈延宵回想起高三那年的事时,几乎只能想起和魏黎相处的片段。
沈延宵合上童书,将它放在桌面上,然后把堆在抽屉里的文件和散乱的信用卡都抬起来,拿出压在最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过了塑的照片,沈延宵高三那年夏天拍的毕业照。
沈延宵一眼就看到照片上自己苦大仇深的脸,撇了下嘴角。不得不说,那会儿他看起来确实挺欠扁的,也不是很合群。同学们都在笑,只有他板着脸,男生们们都把拍照用的黑色立领制服穿得规规整整,就他不扣扣子还非要把两只袖子往上捋,手揣裤兜里,耍一些无人在意的酷。相较之下,站在他身边的魏黎就显得特别老实,笑不露齿,看上去就是个温文儒雅的老师。
教语文的老师身上多多少少有点温雅的气质,但魏黎身上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沈延宵愿称之为“清澈的愚蠢”。
这人的眼睛很纯净,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不会动歪心思的人。
初入社会的高材生,比较单纯也是正常的,因为常年被养育在学校的温房之中,还没有经历过现实的捶打。或许在工作中被磋磨个几年,人就会变了。
沈延宵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意外重逢之后,他好几次趁着魏黎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向魏黎的眼睛,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魏黎是变了,但没完全变。
那双黑眸中的纯净依旧,只是眼底却多了些疲惫,也不像五年前那般充满神采了。
高中老师本就辛苦,魏黎还为了结婚省钱苛待自己,一定已经身心俱疲。而且看魏黎的样子,他似乎并不是很坚定地想要结婚,而是在随波逐流地走着一条“正常人的人生路线”。
沈延宵有些不忍心看魏黎继续这样下去,但也害怕自己会跟魏黎纠缠得太深,最终无法脱身。
毕竟他现在不是未成年人了,魏黎也已经不是他的老师,他就算再努力控制自己的想法,心中也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魏黎抵达办公室的时候,离上课时间只剩十分钟了。他推开办公室门,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把要带去教室的东西一股脑收拾好叠成一沓,迅速给自己冲了一杯提神用的热茶,而后便又拿上东西急匆匆地走了,连办公室里还有没有人在都没注意到。
高三的年纪组长喜欢在上课时间巡逻,而且会特别光顾上自习课的班级,查学生有没有认真学习的同时还能顺便瞅一眼看自习的老师有没有准时到岗。魏黎不想挨他的批评,所以只要是自己的课就会一定会赶在上课铃响前抵达教室。
魏黎带的高三十班是文科平行班,这一届高三是文理分科的最后一届学生了,他希望自己的教学工作和孩子们的高考都能有一个不错的收尾。明年六月初过去后,就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了。
不过魏黎是教语文的,高考体制的改革对他的影响并不大,这一点让他比较安心。
十班虽然是平行班,但班上也有个别在年段排名不错的学生,除了时不时惹点事的方心怡以外,大家都是传统意义上的优等生,非常乖巧听话,学习也很积极主动,每次魏黎看自习的时候,他们都会来问问题,让魏黎颇感欣慰。
今天这节自习也一如既往的平静。魏黎作为班主任不会强占自习讲课,而是会把时间留给学生们自己安排,所以学生们写作业的写作业,问问题的问问题,算是井然有条。这种自习课方心怡向来是不上的,但今天却奇迹般的出现在了教室里。
魏黎在讲台上悄悄观察了她一会儿,看到方心怡一直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不知道是在算题打草稿还是在写什么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不过魏黎也没去追究,因为方心怡会来上自习课就已经很难得了,他怕自己说的太多反而会让对方产生逆反心理。
这孩子要是肯更认真一些的话,当初分班的时候就能分去重点班了,肯定也能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成绩。
魏黎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低下头继续改另一个班的作业。
“魏老师。”
身前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把全神贯注的魏黎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喊他的人正是方心怡。
少女穿着一件宽大的潮牌T恤和长到快要拖地的浅色阔腿牛仔裤,秋季校服外套随意地系在腰上,闷青色的头发剪成了略显蓬松的狼尾。这身打扮放在整个学校里都是十分特别的。
【📢作者有话说】
沈同学的大脑也有自己的想法
明天休息哦,周四继续!

方心怡说:“我想去下洗手间。”
“去吧。”魏黎说完,低声提醒她,“可别让赵老师抓到了啊。”
“赵老师”就是经常在楼道里巡逻的那位高三年级的年级组长,一个头顶“地中海”的严肃老头子,教物理的,凶名在外,学生老师都怕他。
方心怡低低说了声“知道”,便径直出了教室。
魏黎不知道的是,其实方心怡是出去打电话去了。
今天下午魏黎约了方心怡和谢诚的家长谈话,为的就是两人屡次骑电动车不戴头盔的事。但距离约定的面谈时间只剩一个小时了,方心怡的家长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不仅是魏黎没有收到这对父母的回复,他们也完全没有联系自己的女儿。
方心怡期待着他们能来,哪怕是责骂她几句也好,所以好好来上了今天的课。可到现在她都没等来父母的消息,心里便愈发躁郁起来,连算题的心情都没有了,便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
眼看着一节自习课即将过半,方心怡终于坐不住了,借口去洗手间从教室离开,去了连接教学楼主楼和教师办公室副楼的露天走廊上打电话。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这附近几乎不会有人路过,方心怡从系在腰间的校服衣兜里掏出手机来,抓紧时间给父母打电话。
她把父母的电话都打了一遍,然而漫长的忙音过后,响起的却是机械女音冰冷的提醒。方心怡不由地握紧了手机,死死咬着干燥的下唇。
不肯死心似的,方心怡再被自动挂断电话两次后,再次拨下了母亲的电话。
这一次她并没有等待太久,女人的声音便在听筒的另一端响起了:“心怡?有什么事吗?”
“妈!”方心怡的语调明显扬了起来,“魏老师想约你到学校面谈来着,你今天有……”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对面的女人便冷淡地打断了女儿的话:“我工作很忙,你找你爸吧。”
方心怡还没来得及争取,通话就已经结束了。
方心怡怔怔地望着手中已经从通话界面跳向桌面的手机,眼角微微湿润。
这些年来她一直如同今天这般被父母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只因她是一个不被期望降生的孩子。没有人愿意履行抚养义务,唯一还能证明她有父母的东西,就是每个月支付宝里的两笔汇款。
曾经她以为自己努力学习成为一个优等生就能获得父母的关注,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于是这一次她把自己变成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坏孩子”来试图让父母注意自己,却依然没有用。
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方心怡抬起手来,用手背胡乱地擦拭了一下眼角,便准备回教室了。刚迈出几步,站在回廊上的她就看见副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忽然走出了一个人来。
是带高三理科重点班的语文老师,彭裕华。
彭裕华拿着一张纸走到垃圾桶前,然后几下把纸撕得稀碎,全部扔了进去。
方心怡没有多想,只以为彭裕华是在销毁没用的文件。她并不想被任何老师看到自己的身影,以免被抓住一通说教,于是背过身来匆匆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而去了。
自习课很快就结束了,魏黎喊上方心怡和谢诚一起回了办公室。谢诚的母亲今天休息,人已经提前进校在教师办公室里等待了。
谢诚的母亲是农村人,读完中专之后便来到澜城打工,和前夫结婚后就定居于此,现在离婚了,便一个人工作拉扯孩子,加上前夫每个月打来的一千块钱抚养费,母子俩勉强还能生活。
原本谢母与谢诚之间的关系不算太差,但随着谢诚长大,渐渐进入叛逆期,两人之间的争吵就变多了。谢母被这叛逆小子气得不轻,加上工作又忙,于是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不想管他了,但终究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魏黎这边一联系,谢母还是很配合地来到了学校谈话。
谢诚跟在魏黎和方心怡的身后,身上的校服外套显得有点破烂,穿得也松松垮垮,两只手随意地插在黑色运动裤的裤兜里,脸上是不屑的神情,看上去颇有些不羁。
在谢母看来,这自然很不成样子,是在老师的面前丢她的脸。两边还没说上话, 她的脸就先黑了。
“谢诚!”谢母不快地指责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还有没有有点人样了?!”
谢诚把头一扭:“嘁。”
魏黎:“……”
这对母子又要开始了。
头好痛啊……
师范专业的学生在读书时都会学习教育心理学,魏黎作为一名老师同学们心目中的标准优等生,自然是在这门课上取得了十分不错的成绩。包括本科和研究生毕业前在高中里跟着老教师们实习的时候,魏黎也会用课上所学来分析老教师与学生们相处时表现出的种种智慧。
然而等真正迈入职场之后魏黎才明白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什么心理学不心理学的,有的家长和学生不在学校里直接干起来就不错了,根本劝不了一点。有时候老师试图教育教育有心理问题的家长,甚至还会被对方举报。
这样的现实让魏黎感到很无奈,但也毫无办法。这些年,他的热血也渐渐凉了下来。
眼看着面前这对母子即将吵起来,魏黎第一时间就插进两人的对话中去。
不管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矛盾,总之从魏黎的角度来看,阻止争端的发生永远是最重要的。
“谢诚妈妈,您久等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啊。”魏黎立刻就往谢母面前凑,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谢诚,免得谢母看到儿子的脸又继续发作。
“您先坐吧,我给您倒杯水哈,咱们慢慢聊。”魏黎说着,去办公室角落里拿了张闲置的椅子过来,摆在自己办公桌的旁边,然后倒了杯水。
他动作飞快,生怕自己但凡慢了几秒这对母子就又起矛盾了。
“您客气了魏老师。”谢母坐下喝了口水。她面对着魏黎而坐,没再回头去看自己的儿子,情绪似乎平稳了不少。
在她身后不远处,谢诚伸手扯了扯方心怡的校服袖子,问她:“你爸妈呢?咋没来啊?”
方心怡双手捅在校服外套的衣兜里,以一种很随意松垮的姿势站着。她低声回答谢诚:“死了。”
谢诚听出她心情不好,识趣地闭嘴了。
魏黎又安抚了谢母几句,然后才切入正题,问两个学生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戴头盔。方心怡和谢诚都不是第一次犯事了,也不是第一次被交警逮,何澍都已经记得他们俩的脸了。
这两个孩子虽然都很有个性,平常不怎么遵守校规校纪,但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坏学生,平常魏黎教育他们的时候态度也都不错。但就是这戴头盔的事,他们却屡教不改。魏黎觉得,或许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问完之后,方心怡没说话,谢诚则说:“就是不想戴而已啊,我染这么酷一头发,被头盔挡住了多可惜!”
谢诚做了个酷似南韩爱豆的发型,还染成了粉色,走在学校里无比的打眼。他长得挺白净,又是一米八出头的大高个儿,染了粉发竟还真有点那味儿了,九月一开学就吸引了不少高一新入学的小迷妹。
年级组长和教导主任都对谢诚深恶痛绝,但竟然都没管他,这一点让魏黎也感到十分吃惊,因为按照这两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作风,见到学生染发肯定会第一时间把人捉了带去理发店染回黑色。不过既然领导们不管,魏黎也就只是象征性地说了谢诚几句。
魏黎对学生染发并不抵触,他觉得正值青春期的年纪有点自己的小个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谢诚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有从年段中部挤到中上的迹象。
魏黎觉得挺神奇的,甚至怀疑谢诚是不是在休息时间偷偷在家努力学习了。
“路上大家都在开车,谁有空瞅你那头粉不拉几的鬼头发!”谢母立刻扭头骂谢诚道,“戴个头盔能要你的命是不是?活腻味了就早说!以后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谢诚妈妈您先冷静、冷静……”魏黎头疼地劝阻道。他现在开始后悔把谢母叫来学校了,或者至少应该把这对母子分开来谈。
结果断断续续地谈了十几分钟,过程一直,无奈之下,魏黎只好先让两个学生去办公室外面等着,他没再和谢母聊戴头盔的问题,而是转而和她探讨对谢诚的教育方式。
在魏黎看来,谢母这种教育孩子的方式基本是无效的,甚至对处于叛逆期的孩子只会起到反作用,但他不敢直接指出,只能耐心地和谢母慢慢聊,尝试让她换一种方式去和谢诚交流。
好在谢母在老师面前还是挺客气的,魏黎委婉提出的建议她都接受了,只是回去之后会不会真的照着做就另说了。
和谢母聊完后,魏黎去把两个学生喊进来,还什么都没说,方心怡就冷不丁来了一句:“魏老师,谢诚是被我蹿腾的,他没错,都是我的错。”
谢诚猛地扭过头看她,大概是在震惊方心怡居然把锅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不是不是!”谢诚急得连说了三遍,“跟她没关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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