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盘珍羞直万钱(绯红雨)

蔺敏之查过杨日伦，这位教授为人师表，学术水平过硬，勤于专业，敏于教学；然而又曾经嫌贫爱富，抛妻弃女，刻薄寡恩，私德有亏，也有压榨学生之嫌。然而水至清则无鱼，想必兰清嘉也清楚，所以并没有强烈阻挠过兰峥的选择。
“算了，不说了。”兰峥抱住蔺敏之的腰，“邀请函在哪，给我看看。”
杨日伦在会场见到兰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兰峥胸前挂着箜篌蓝科技的铭牌，蔺敏之并未出席，兰峥便充当李则舟的助手。李则舟一来就找到同行，交流去了。兰峥和李则舟交流不多，但知道他醉心于技术，很有本事。
第一天上午只是简单的介绍和开场。
有不少记者拍拍，提问，学校也派了不少志愿者过来，上午是交流，乱哄哄的，下午才是重头戏，学术交流。杨日伦的报告在第三天，不高不低的排位。
兰峥自己在看会议议程和安排，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教授发言议题，然后再去找他们的资料。
大师姐曹汶蓉找到他，“小师弟帮我个忙，下午Mr罗伯特教授作报告的时候你坐我旁边，我想请教他一些问题，你帮我翻译几个句子。放心，咱导下午不出现。”
这次与会学者有几个西班牙学者的报告她很感兴趣，议题和她毕业项目有点关系。曹汶蓉自己的英语和法语都不错，另一位师弟擅长俄语，但是西班牙语不通，她看过兰峥翻译过不少原版文献资料，知道他德语和西班牙语都擅长，以此来找他帮忙。
兰峥一口答应。
曹汶蓉道：“快开学了，咱马上又要来一个小师妹，今天只有一个名额，听说是从临床医学转过来的。”和兰峥一样跨专业转过来的。
杨日伦总是收学生标准曹汶蓉是弄不清楚，学院给本专业保研的那个苗子他推掉了，选了一个跨专业的，还没开学，杨日伦已经带着那个女孩子和他们见过面了，这和苏杭一个待遇。
这两年新来的师弟师妹们一个比一个厉害，这厉害不光是成绩还有背景。曹汶蓉心想，她读博那会儿，几个师兄纯粹靠能力和专业成绩进来的，现在不同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兰峥没什么想法，杨日伦作为一个导师还算负责和专业，没有要换导师的想法。杨日伦也问过要不要读他的博士，兰峥还没想好，觉得有点早。
先搞定当下。
第一天结束后，兰峥整理了音频，会议上不准拍照录像，分享的报告兰峥笔记记下不少，在书房听着音频转录不少，曹汶蓉把她整理的资料发了过来，兰峥翻译后发到了她的邮箱。很多不懂的，兰峥也没纠结，先记录下来，稍后慢慢磨。
第二天在会议厅礼堂外面的记者少了许多，还有些志愿者进去端茶送水的，大多数是本科院留校的学生。兰峥见到了沈涵，拿着话筒正在采访几名学者。
“兰峥！”
沈涵喊住兰峥，“赵欣然联系不上，你帮我催催。哦，赵欣然没和你说？”沈涵快人快语，“上次的慈善宣传片已经剪好了，发了他一份，他提出还可以免费给我补拍镜头，找他人人找不到了。电话也打不通。”
“他要是忙，不拍也可以。”沈涵又补充道。
兰峥点头，“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约一下赵欣然。”
“没问题。”
赵欣然姗姗来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打着哈欠对兰峥说，“昨天熬了通宵，那两个数据出来了，你有空给我看看，别又出错让人找茬了。”
沈涵说了片子，赵欣然摆摆手，“都听你的，对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能出院吗？”还是那个全身溃烂的孩子，听说父母和医院扯皮，医院这边组了一个专家组负责这个病例。兰峥和赵欣然把报告写完，再去看的时候那孩子在无菌病房，不给探视了，家属也见不着。
沈涵摇头，“那孩子已经看不见了，眼球摘了，听主治医师说等日子了，家属也放弃了。”
三人沉默片刻，赵欣然道：“都是命。”
这顿饭吃得有些惆怅，直到沈涵提起了这次大会，说他们宣传部准备做一个系列的专题，这次是生命《基因编辑技术与农业科技产业的发展》学院要几篇稿子，她和几个同学领了任务，问他们能不能帮忙看看，因为有些专有名词看都看不懂，提问题怕提不到点子上。
赵欣然和兰峥看了看她的采访提纲和调查问卷，给提了几个问题，解释了她一些不懂的地方。
沈涵非常感谢。正说的高兴，见到苏杭出现在食堂，立刻收敛起笑容，“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你们俩，下次再聊。”急匆匆走了。
赵欣然觉得奇怪，和苏杭打了招呼，问“你认识沈涵，不然这么一见你就跑。”上次他和沈涵在学校食堂吃饭也碰上了，沈涵也是奇奇怪怪，很快就离开了，好像在躲苏杭一样。
苏杭摇头，坐下来，说不认识，他吃的很少，唇无血色，又淡淡道：“也许是她亏心事做多了害怕。”
赵欣然一听这不就是有故事吗，但苏杭显然不会说的，只好作罢。上次被杨日伦骂过后，苏杭显然又开始卷了，昨晚也在实验室熬通宵。三人也算熟悉，聊的都是专业话题，苏杭问兰峥昨天听没听到什么前沿的观点，他没有邀请函进不去，希望兰峥能分享一下。
“有音频，我昨晚已经修音，整理好发群里了。”这些事大师姐和博士师兄也会做，不过他们科研任务比较重，时间紧迫。杨日伦见他也在现场，便要交他了。
“有文字版吗？”苏杭问，见两人一愣，赶紧补充道，“你知道的，我西语水平一塌糊涂，听音频简直是天书。”
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是我强人所难了。”
赵欣然知道这种整理文档，个人能力很重要，而且很费时间，这次会议各国学者都有，但大多数是本国学者，其他学者的报告会配有翻译，就算口音重，到时候仔细听翻译人员也可以。但有些翻译并不是本专业研究人员，翻译的会稍稍有些出入。
但这不是兰峥白白做工的理由。给修音标注分门别类整理好发群里就万事大吉了，转录成文字还要校对，图什么，自己想听找个翻译转录软件去慢慢看呗。要是那个博士师兄来做，说不定直接把录音笔扔到实验室里，爱听不听。
赵欣然又打了个哈欠，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听不懂就不听呗，反正又不都是和咱们专业相关，那些农业范围的都可以不听。你没看大会议程吗？官网上有。”
兰峥没什么表情，拒绝了，“你可以自己转录。”
“我是最近熬夜糊涂了，说话不经大脑，兰峥，你千万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兰峥似笑非笑地反问。
苏杭羞赧一笑，“你不嫌我烦就好。咱这个小组中还有几篇文献需要你翻一下，我回去发给你。”
赵欣然和兰峥吃好了，离开食堂。
赵欣然忍了又忍，“你干嘛答应，说是小组的课题，谁知道他是不是拿自己要找的资料白让你干活。”虽然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但赵欣然完全已经看苏杭不顺眼了，几人在一个课题组，赵欣然觉得自己够佛系咸鱼，也不碍着谁的眼。
苏杭为人是很客气，别人帮了他，他都会还回来，但还回来却不对等。比如别人帮他看数据找资料，他会回请人家吃饭。这年头谁差你一顿饭？人家要的是对等的帮助，这次实验数据出问题，我帮你了，等我学业上有问题，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也不能一顿饭或者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打发我。
“我少帮你翻译了？”
“咱俩什么关系，你拿我和苏杭比？”赵欣然大叫，委屈的不行，“我难道不是你好哥们，咱们可是共患难的交情。”
兰峥不得不解释道：“他拿来的资料很有用。”苏杭好像有自己的渠道，有时候给的一些资料期刊上根本搜不到，好像是私密的档案资料。
兰峥翻译过程中也能受到不少启发，他不介意这一点。尽管他对苏杭有了某种看法，上次的会所事件后，他稍微关注了苏杭，发现苏杭的确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有时候极为高调，有时候有很脆弱，实验室里他和众人关系都很好，但根据赵欣然的叙述，许多人对他评价也不是那么的高。
这天晚上，兰峥和蔺敏之外出吃饭，再次见到了苏杭和王琼景，同一家餐厅遇上了。本来想避开，但是迎面撞上了。
王琼景脸色变都没变，率先和蔺敏之打了招呼，王琼景还特意提了宋大小姐，光明正大的约着蔺敏之和他去打球。
苏杭昂着头，复杂的看着兰峥。
兰峥也没装作不认识，和他打了招呼，王琼景额头挑了挑，面不改色的笑着说，“这世界真是巧，这是我弟弟，没想到和兰峥你是同学。”
“王总，”蔺敏之意有所指，“云城很小。”
兰峥笑了笑，“是很巧。”他对苏杭说，“你资料还没给我，别忘了。”
苏杭说话声音很低，神情有些不自然，“回去传真给你。”
几人寒暄完毕，各自入座，不再交谈。兰峥喝着汤，又问蔺敏之，“你说宋福熙知道吗？”
蔺敏之看兰峥一眼，“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什么？”兰峥又开始调皮，促狭了。这种感觉不道德，但他的确想知道这是公开的，还是瞒着宋福熙，真的是云城太小，被他们撞破了？可是论吃喝玩乐程度，宋鸿韦显然更会，宋家连锁酒店餐饮业都有涉及，家大业大的，难道都被瞒在鼓里？
这间餐厅是第二次来，但看王琼景那熟练程度，显然来过不止一次。“你真的没提醒过你的福熙姐吗？”兰峥和宋福熙也就是吃过两顿饭的面子情，都没交流过。不过他想，要是兰梦雅遇到这事，他肯定冲上去了。
蔺敏之不上当，拿出手机拨了宋福熙的电话，递给兰峥，“真想知道，你亲自问问。”
兰峥瞪他一眼，蔺敏之把手机拿过来，通了电话，说了几句，挂了。兰峥听他没说什么具体的，就提到了慈善晚会，问宋福熙去不去。
兰峥歪着头打量蔺敏之，“我也要去吗？”他不太喜欢那种场合，一般是吃吃喝喝，衣香鬓影的交流，说着无聊又虚伪的话题，然后就是筹款拍卖捐款，还有观看一些表演或者展览，会有很多记者拍拍拍。
而他又买不起，还不如带着安宁和承平玩。
“我妈的最后一场慈善晚会。”蔺敏之见兰峥喝完了汤，就不吃了，又推过去一小碗云吞，“再吃一点。这回主拍的是十八世纪的工艺品，会有你喜欢的东西。”
兰峥不解，蔺敏之给他解释，“大概想带你认认人。”
“那我得去。”兰峥也不回避这些，宋嫚再怎么说也是蔺敏之的母亲，想带着他进社交场合也是一片好意。既然蔺敏之同意，就说明没关系。他不同意就不会提及，比如蔺家的一些场合，蔺敏之就没有特意带兰峥出现过。
第三天杨日伦有报告，兰峥和大师姐坐在下面仔细听着，兰峥感慨，尽管杨日伦对学生眼严苛，但他的专业能力的确没得说，这报告一结束，有两三个学者都围上去了，极力邀请他会后交流。
杨日伦看了一眼他的三个学生，晚上交流会都带着他们去了。当晚，兰峥回来很晚，但这一天的确不虚此行，学到了不少，他赶紧都整理记录好。
蔺敏之回来已经是凌晨了，兰峥还在书房里，他敲了敲门，兰峥道，“再等我一会儿。”
兰峥已经好几天没去实验室了，但他完全不觉得不安，这次会议让他得到很多。第五天的时候一位教授的德语翻译出了点小故障，兰峥还帮忙做了一场那个教授的私人翻译，得到了和那位大牛交流的机会，满面红光的回来，乐个不停。
这些新的观点和新的思路真的给他很大启发，更多的是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从这里离开
这个会议结束后,这一周兰峥忙得不停，收获良多。全部整理好，已经快要开学了，两天后是宋嫚的慈善晚会,兰峥回家一趟准备拿点东西。还有一个原因是今早物业平台显示有陌生人来家里。
兰峥问了于小斐,于小斐说是朋友来找她,只进了小区，并没有带人回来。
兰峥回了锦江汇,一开门音响就震天响。很劲爆的音乐。于小斐正在直播跳舞，还有一个穿着吊带的姑娘。
那姑娘正从兰峥卧室出来,举着自拍杆正在直播，嘴巴里念念有词道,说着,看,这就是高富帅的卧室,你看看这有钱人多能挥霍。可惜啊,哥哥有钱,妹妹却，这家人重男轻女哦。
于小斐听了也没反驳，笑嘻嘻的说不是那样了，哥哥也很疼她的之类的,家里虽然有钱,但她不靠家里,很独立,现在做练习生,自食其力哦。然后两人跳那种双人舞,直播间气氛十分火热。
于小斐近来人气暴涨,在住进锦江汇发了几个视频后人气大涨，粉丝增加了十多万，快逼近五十万粉丝了。
今天和另外一个叫离歌不爱李的小网红合体直播。这个小网红说就住在附近，是个八十万的娱乐博主，一直要上门来，于小斐一开始没同意，但是禁不住这人哀求，又加上兰峥不回来，胆子就大了一些，带人上来了。
兰峥一进门，于小斐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地关音响，拿过了手机，“哥。”
直播中已经有网友眼尖地看到兰峥入境，纷纷问起来。
于小斐没来及和观众告别，就赶紧下播关手机，颤巍巍地站在兰峥面前。
那个姑娘还举着手机，对着兰峥拍，似乎没发现于小斐的害怕，还笑盈盈地对着手机说果然是个帅哥。
兰峥的瞳仁漆黑深邃，此刻俱是冷意，声音更是有着彻骨寒意，道：“关了。”
于小斐赶紧上前说，那个姑娘这才发现不对劲，放下了手机，捋了捋头发，讪讪地笑了。
兰峥看到客厅乱糟糟的，各种食品零食袋子乱扔，狗尾巴花倒在地上，地板上还是粘腻的，他卧室的门竟然在开着。
一瞬间很烦很躁，一种领地被侵犯后的暴虐让他想做点过激的事情，但他忍了下来，尽量缓和了神色，站在那冷冷地盯着于小斐，等着一个解释。
气氛沉默僵持，于小斐眼眶红了，是吓的，很慌张，她握着手机有些发抖。
那穿着吊带的姑娘想说什么，但看着气氛直觉不简单，等了一会儿没人还是没人说话。
她就很尴尬地说，“对不住了，我先走了。”她开始收拾东西，高跟鞋，舞蹈服，直播工具，帽子，还有墨镜等各种直播道具。
兰峥把目光转向她，心平气和地问：“你是谁，进我卧室做什么？”
姑娘求救地看着于小斐，于小斐想说什么，兰峥冷冷道：“闭嘴，没问你。”
“我，我拍视频，我没做什么，我也不是坏人，这是我账号。”姑娘举着手机让兰峥看。
兰峥一眼看到今天发布的视频，是他卧室的部署和衣帽间，标题是让我们看看高富帅的衣帽间都有什么。
一瞬间的愤怒涌了上来，让兰峥忍不住要发脾气，但他克制住怒气，对姑娘说，“你好，你未经我允许违规拍摄，请将视频删除，手机里关于我或者这个房子的视频和照片，请你都删除。”
“凭什么？”姑娘不乐意了，“你妹妹同意的，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拍个视频怎么了，又没侵犯你隐私。”
兰峥揉了揉额头，看向于小斐，于小斐眼泪都出来了，“你删除吧，我哥不让拍。”
那姑娘不太愿意，想走，兰峥还站在门口，“这位姑娘，我不太想闹大，请你把视频删除。你拍摄的视频侵犯我隐私。”
“法律已经明确规定，拍摄、传播个人隐私视频属于违法行为。根据《网络安全法》规定，如果你这个视频超过一定浏览量阅读量又有盈利行为，你将会受到三千元以下罚款，行政拘留三日。”
“你吓唬我？”
兰峥不答，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姑娘，盯着她，神色极度阴郁。姑娘又看看于小斐冷笑几声，“这人真的是你哥哥吗？你们家果然重男轻女！”
于小斐不敢开口。一分钟后姑娘开始删除视频删除照片，兰峥在一旁看着，“麻烦把回收站也清空，谢谢。”
姑娘咬着唇，删除完，晃了晃手机，没好气地说，“我可以离开了吗？”
“请便。”兰峥让出了位置，礼貌的目送她进电梯。同时通知了物业，这个姑娘拉进他的访客黑名单。
还有于小斐，兰峥瞥了她一眼，关上了门，找了个高脚凳坐下，开始打电话，先打给了李翠翠，没说什么，问了问好，李翠翠问于小斐在他住有没有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