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那时候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倔强,毕竟是那么小的孩子,而不是现在这个被游戏反复磨砺的玩家。
被打得很疼很想哭时,他经常想,他要是有一个可以保护他的哥哥就好了,把这群坏人全都打跑。
他知道,邻居家也有一个矮小的病秧子,就因为他有一个高大强壮的哥哥,所以从没人欺负他。
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不知道在流血时想了多少次,他好像真的有了这样一个哥哥。在有一次看到那些欺负他的人被打得躺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时,他有了这个意识。
从那次以后,再也没人欺负他。他们用惊恐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后来才知道,惊恐确实是因为他有了一个厉害的哥哥,就住在他的身体里,没人能打得过他。
怪异是因为他们看到他吃土,吃树皮。
他确实有吃不起饭的时候,可是吃不起饭,可以翻垃圾桶捡剩饭剩菜吃,也可以挖野菜吃,有很多种选择,不一定就要吃土。
哥哥他爱吃土。
他好像不懂人应该吃什么,像是野兽又像是初生的婴儿。
他教他应该吃什么,就用这种写日记和纸条的方式。
当哥哥学会写日记时,给他写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人该吃什么,我只是想替你填饱肚子,这样你就不用偷偷吃垃圾桶里的东西了,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花昊明那一刻以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只是,后来,他发现打他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
再后来,他发现接近他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再到进了游戏,他恶魔的本质更是毫无保留地漏了出来。
在游戏中,因为双重人格,他很顺利地成为了【双面人】,关键时刻,可以转换主副人格,就是让他体内的恶魔出来,恶魔能处理掉几乎所有危险,技能升级,到他可以和恶魔同时在游戏中出现。
他第一次看到恶魔的虚影,他杀了站在他对面的所有玩家,舔着唇喊他弟弟。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呕吐了起来。
他小时候爱吃土,长大了嗜血,他是恶魔,玩笑着挖掉别人的眼球,掰断别人的四肢。
在他的祈祷中,恶魔住进了他的身体。
花昊明越来越憎恨他,不只一次地想杀了他,试了很多次。
可是他没有办法,在成为玩家之前,他没权没势没钱,找不到门路。
进了游戏后,恶魔已然被游戏认定,成了他的灵魂技能,他更没法杀了他。
他无法摆脱他,为了摆脱他,他甚至想过自杀。
知道夏白的技能后,他真的想过把自己的尸体交给夏白,跟他同归于尽,这样他就能从自己身体里离开了。
此时看着“三魂七魄”几个字,他意识到,好像机会来了,可能只有一次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99章 红蔷庄园9
花昊明盯着这篇日记看了很久,书桌上握在一起的手指轻轻颤抖,不只是因为身体虚弱。
他想到了退学的同学,车祸的老师,残疾的同伴,自杀的奶奶……
手指越来越用力,带动唇角都在颤抖。
他又想到了凌长夜,想到了夏白,想到了蔺祥,想到了这个副本里的其他玩家。
手指又一点点,颤抖着松开了。
不能互相残杀是他说的,一个字一个字写在日记里,嘲讽那些坑害其他玩家的人。
他不能为了杀死恶魔,而成为这种坑害同伴的人,何况如果现在恶魔还没死,他也很难用误导的方式杀死他,在游戏一开始篡改守则可能还有用。
花昊明慢慢冷静下来,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流了很多汗,从额头流到眼皮上,一眨眼就落了两滴。
内心的挣扎,这个决定,对他来说都如同一场大战。
他伸手用袖子擦掉额头的汗,咬了下唇,看完日记后,艰难地离开了书房,去看凌长夜日记里说的那个洞。
上次醒来时,他就看到客厅屋顶那个小洞,他知道挖这个小洞的人是什么意思。
守则警告他们不要去阁楼,连续警告了三次。那么,要想通关这个游戏,他们就不可能错过这个关键地点。
守则说的是“不要去阁楼”,不是禁止探索,只要他们不去,用其他方法看阁楼里有什么就好了。
他第二次醒来时就试过了,窗户封死,墙面湿滑,更重要的是阁楼没有能看到的窗户,如果有,也在尖顶之上,很小的一个。
这个人想的挖洞确实是个办法,他就帮这个人用他的软剑挖了很多,只留了一层墙皮。
现在他知道挖洞的人是凌长夜了,庆幸自己上次醒来时,帮忙挖了洞,不然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们可能一次都没法把洞挖透。
他知道凌长夜有个监视道具,能有办法看到阁楼里的情况,但是因为洞太小,里面太黯,所以他只看到尸体。
如果有监视道具的凌长夜也只能看到这些,那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别想看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他没浪费那个力气,直接拿出软剑继续扩大这个洞,一直到感觉自己的力气即将用尽,他才回到书房。
他把这几天他看的书里的线索全部写到日记里,同时重复了一遍前面关于三魂七魄的猜想。
这日记他写了两篇一模一样的,其中一篇被他撕下,团吧团吧放在了书房垃圾桶底下。
做完这些后,又到他去吃晚饭和看电视的时间。
最后看电视的时间,花昊明还在拿着笔翻其他书上的线索,记在一张他从书房里带出的纸上,在即将八点时,将那被团成球的纸张扔进书房的垃圾桶里。
在垃圾桶里备份,是因为他知道恶魔有多恶劣,如果他看到日记里的关键线索,是能做出撕日记这种事的。
他被束缚了那么久,一朝得到自由,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害人了。
只希望他们的心血不要被他毁了。这是花昊明在昏睡过去前,唯一的祈祷。
花昊明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半圈,他从床上起来,再一次伸手伸脚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身体病损,但不影响他的新奇和愉悦。
花昊明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看到时间和他之前醒来的时间一样,都是夜晚八点刚过。
他什么都没做,直接去书房,书房守则不见了,不过没什么影响,那个守则已经被不知道改过多少次了,他第一次看到的守则还牢牢在他脑海里。
在书桌前坐下,他拿了一本《政治学导论》看。
看了会儿书,他一边背诵刚才看的书,一边向卧室走,躺到床上继续背,背了半个小时,一直到九点。
过了九点他也没有起来,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抚摸着自己的手,眼里露出渴望。
手抚摸上自己的脸。
摸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这次依然没能在手机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
不知道有没有玩家意识到,正常来说手机屏幕黑屏时,是能模糊看到自己的脸的,至少轮廓和大致五官可以看到。
他很想看看自己的脸,可是在这个游戏里,不能随便照镜子,连手机屏幕都失去了镜子的功效,黑屏时就是一个纯黑的屏幕。
真的很想看啊。
不知道他还能醒来几次,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没有了。
花昊明走进了洗手间,直接走到脏污洗手台的镜子面前,低着头的他,缓缓抬头,第一次看清镜子里的他的脸。
眉毛轻轻一颤。
这张脸。
这张脸。
白白的,呆呆的,杏眼瞳色很浅,唇色也不深,和脏污的洗手间格格不入,和他这具身体也格格不入,干净而童稚,十岁左右的样子。
这张脸非常熟悉,和十九岁时很像,几乎是等比长大。
他在这场游戏锁定之前,没有真正见过真人,但他在手机里见过照片,他好像叫夏白,是弟弟的朋友。
夏白啊。
十岁,或者更小一点的夏白的脸,为什么会长在他的身上,他这个身体看起来成年了的样子。
花昊明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人张口跟他说话了,“哥哥,你来了。”
花昊明心脏忽地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弟弟跟他说话了,他沉沉地盯着镜子,遗憾地反应过来,不是弟弟。
他早就不叫他哥哥了,现在应该叫他恶魔。
【六、不要随便照镜子。如果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你,请不要紧张,那是你出现幻觉了,你一定是你。如果镜子里的人跟你说话,请不要相信,只相信你自己。】
花昊明闭了闭眼,转头离开了洗手间。
他又回到了书房,依次打开两本日记本看了起来。
看完了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有点愉悦,在这个游戏里他竟然有名有份的,不再只是一个工具人一样的技能。
他们都是一个人的三魂七魄。
按照他的推测,他项上很不正常的人头就是“这个人”,其他玩家项上也是这长脸。
可是这张脸怎么会是夏白呢?
花昊明左手中指无声地在桌上敲着,右手托腮看着窗外。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跟外面的世界接触过了。
他因弟弟的强烈渴望而存在,小时候弟弟教他很多事,他懂了很多人情世故,但他的本质没变,执念没变,就是保护弟弟。
人情人性都是他本质之外的东西。
他要保护弟弟,就会消除弟弟身边的一切隐患,打过他的人,不安好心的同学,恶心的老师,骗他的假奶奶。
他第一次懂人情,是觉得弟弟太苦了,在一次次处理威胁他对他不好的人和事时,在一次次出现时。
在没进游戏之前,只要弟弟痛苦,只要弟弟身边有危险,有对他不怀好意的人,他就会出现。
所以那时他经常出现。
因为经常出现,学到了不少东西。
因为经常出现,懂得了弟弟的苦。
因为经常出现,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他的存在。
弟弟从小没有爸妈,那个瞎子想要一个人给她养老,说她是弟弟的奶奶,让弟弟各处给她找吃的,不让弟弟上学,牵制了弟弟很长时间,弟弟却把她当成唯一的亲人。
那些同学背地里嘲笑弟弟,那个老师对弟弟有恶心的欲望,那些人想坑弟弟……
弟弟这辈子好像没认识几个对他好的人,所以有了他。
后来弟弟进了游戏,就不一样了。
进了游戏后,他就不常出现来了。
一是,因为他成了弟弟的技能,他的出现要受弟弟控制,弟弟开始厌恶他,不到他和他队友出现生命危险时,他是不可能出来的。
二是,他弟弟身边也没有那么多有恶意的人了,除了在游戏中。他变得有钱有势,不再悲惨,有对他好的人了,没那么苦了。
不常出来,一出来就是放杀招的他,对现在的社会,对游戏都不了解。
所以,他想不出为什么他头上是夏白的脸。
是夏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是夏白有问题,他要把夏白杀掉吗?
和社会和游戏脱节的恶魔,犯了难。
难道要扭断自己的脖子?
花昊明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这样好像也杀不死夏白,那个夏白和他一样是三魂七魄,他们还得合作。
要是换个游戏,他可以大开杀戒,可是这个游戏,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弱小。
他这个对游戏并不了解的恶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违反了多少规则。
他存在的意义是保护弟弟,现在要保护弟弟,他不能杀玩家,不能让自己死掉,他们死掉,弟弟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花昊明又托腮看了一会儿窗户外,第一次学着别人的日记,乖乖埋头,把他在书上看到的线索,一笔一划地写下来。
他想着写完后,他再去照照镜子。怕自己会因违反规则死掉,他又否掉了这个念头。
他翻看日记,想找找线索,找找自己能做的事。
可是很多日记他看着是看懂了,其实又什么都看不懂。他知道这是玩家写的,他知道他们很多分段方式是在传递什么消息,可是他看不懂啊。
花昊明想了想,还是带着一身戾气回卧室睡觉了。
洗手间里爬出两只断手,在卧室地上、墙上留下一个个血手印,在靠近床上时被花昊明一把抓住,寒着脸啃着吃了。
卧室里响起阵阵“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偶尔是更尖锐的“咔嚓咔嚓”声,声音持续了很久。
忽然安静。
夏白睁开了眼。
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是三环七魄,身体问题也是因其他魂魄消失而造成的,所以他没再仔细感受身体状况,直接从床上起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就直奔书房。
书房的守则不见了。不重要了。
他进了书房后,直接打开课本,全身心地看书。
他这次计划把这两本新课本全部翻完,把里面的线索全部找出来。
虽然没仔细感觉身体,但他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变得更差了,他可能等不到再一次醒来了,这次必须尽量把全部线索找出来。
当然他还没忘记看到十九页就换书,每两分钟就换一次,在两本课本之间来回倒腾。
回了一趟卧室,再回来不到五分钟他就把两本课本看完了,接着又换了两本,继续用这个方法看。
在初中课本中留笔记的人,是一个男生,他经常在课本中写弟弟和哥哥,是因为他和他们在一个房间住过。最初他是和哥哥住一间房的,后来,来了个弟弟,他就跟弟弟一起住了。
是的,来了个弟弟,可以直接和他睡一屋的弟弟。
除此以外,他还有个新来的妹妹。
他还在课本里写过,后来又来了一个大哥哥,因为他年纪大了,爸爸妈妈没有要他。
夏白猜这些弟弟和妹妹,可能包括哥哥,都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这里不是经常被游戏选为地图的孤儿院,因为他们有爸爸妈妈,他们都是爸爸妈妈收养的孩子。
从笔记里看,他们的爸爸妈妈收养他们也没有别的坏目的,他的字里行间都透着爱,他过得很幸福很满足。
他写过[幸福就是这个样子]。
他写过[想永远跟他们在一起]。
他还写过[没有他们,我就死了]。
这是一对善良的夫妻,收养了几个可怜的孩子,给了他们满满的爱,一大家子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古堡过着幸福满足的生活。
翻完课本,过了学习时间,夏白立即打开两本日记本。
他从其中一本最新一篇开始看,看到了一个玩家记录的是他在其他书中看到的线索。
继续向前翻,又看到了另一个玩家写的线索,以及关于三魂七魄的论述。
他们应该看到了他的日记,知道要互相合作,所以把他们在书里看到的线索都在日记里汇总了。
夏白安心了不少,继续向前翻找,接着看到了凌长夜的日记,以及那个冒充他的日记,以及发现自己的日记不见了。
“……”
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一场艰难的斗争,三魂七魄才又回到了日记里,可是他现在没时间细想这些了,离开游戏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来细说。
他们每个玩家看到的书中都有线索,这些线索汇总起来,应该能还原一个完整的家庭故事。
问题就是,现在这些还不够,还有一些玩家没写,或者已经死了。
他要把那些玩家的补全。
他不知道那些玩家的身份,他又开始向前翻找日记。
前面何歌的日记里,提到故事书。看她的日记,她是有合作意向的,后面有了三魂七魄后,她却没有留下自己的线索,她可能写完日记的当天晚上就死了。
夏白没给自己生出什么情绪的机会,立即找出故事书翻看。
还有一篇日记中有个玩家说他看的是《宏观经济学概论》,夏白又立即找出这本书看。
看得眼泪都出来了。
平时他感冒鼻炎和熬夜睡觉时,眼睛就容易干涩难受,现在的身体何止是感冒鼻炎这种小病能比的,糟糕得一塌糊涂,只是流眼泪他已经要些谢天谢地了,就怕他眼睛直接瞎了。
按照三魂七魄的说法,清除身体毒素和有害物质的非毒和吞贼两魄要是没了,他身体会积聚很多毒素,眼瞎和患癌都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他才这么着急。
他没有把所有书都看完,只翻找猜测人物身份,一个小时就大致摸清了。
这个古堡里有一对夫妻,一对老人,几个孩子。
孩子中目前能知道的,一个小女孩是个跛子,一个男孩不会说话,一个十岁左右在家学习初中知识的男孩,一个不知道具体多大,可能十来岁也在学初中知识的男孩,一个学高中知识的男孩,以及一个已经离开古堡去上特殊大学的女生,只有周末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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