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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小夫郎(一春)


了悟大师说后山的萤火虫因为他都会怕人了,绝非虚言。
那个年纪的他,正是走在路上都能飞跃到房顶上,掀起几片瓦片的年纪。
现在的性情,大部分是在军营里练就的,而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被他藏到了最深处,不会让人触碰到。
很快,几人就到了留宿的佛殿院门前,看守的护卫看到他们,连忙拱手行礼:“老侯爷,侯夫人,侯爷。”
护卫悄悄往赫连曜身后看了看,没看到楚含岫,心里有些嘀咕,怕大晚上他们在后山出事,低着头道:“侯爷,含岫少爷也去后山了,含岫少爷与您撞见了吗,要不要小的带几个人去后山看看。”
楚含岫这三个字,让赫连曜眸光动了动,古井无波地道:“遇到了,他在路上发现一根人参,我让青然留下帮着他们一起挖,应该无碍。”
侯夫人在旁边笑开:“哈哈哈哈,连在路上都能发现人参,他运气真是比你们都要好。”
“明天叫他拿给我瞧瞧。”
突然,侯夫人想到什么,笑着对老侯爷和赫连曜道:“忘记跟你们说了,今天玉书带着几个孩子跟我们一起烧香礼佛,顺便啊,也让子卿跟含岫见了见。”
“你们不在没瞧见,子卿那模样,绝对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含岫,临走时还回头看了含岫呢。”
跟在她身边伺候的金串儿道:“奴婢作证,夫人说的都是真真的。”
金串儿对楚含岫很有好感,觉得自家夫人牵的这条姻缘线非常不错。
表少爷是安国公府三房嫡子,徐夫郎的性子也宁静温柔,含岫少爷要是嫁过去,下半辈子尽是享福了。
老侯爷只见过楚含岫两三次,还都是人多的场合,只隐约有个外貌的印象。
倒是今天,楚含岫在赫连曜面前对答如流,让他觉得这小哥儿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胆识。
而且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知道羊皮上的谶语,提前防范。
他点头:“少卿那孩子不错,不过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多接触接触,咱们开个头就好,别多过问。”
至于楚含岫出身低微,只是县令庶出哥儿的这个问题,老侯爷觉得没什么。
安国公府历来都不注重这些,不然当年他也不能娶到贵为国公府嫡女的妻子。
侯夫人白他一眼:“这是当然的,不仅要少卿喜欢,含岫也喜欢才好。”
坐在肩辇上的赫连曜就这么听着母亲提起楚含岫的姻缘,秦子卿是他表弟,但是因为年龄的差距,两人性格的不同,他和秦子卿并未过多接触,只在走亲戚,或者过节时聚过。
毋庸置疑,秦子卿在京都年轻一辈里,都是拔尖的那一撮。
长相温文俊秀,才学好,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日后若有造化,前途一片光明。
这样的他对大多数哥儿和女娘来说,是郎君的绝佳人选。
赫连曜就这么听着,直到进入佛殿,母亲和父亲回他们的住处休息,才让健仆抬自己回自己住的佛殿。
第二天,楚含岫睡得正香,脸上就有东西拂来拂去。
他翻身继续睡,还是没摆脱掉,一睁眼看着赫连泽那张脸和他手里拿的东西,“大早上你不睡,干嘛。”
“好你个楚含岫,昨晚我们都睡着了,你又去后山了,听嫡母说,不仅看了很好看的萤火虫,还挖了一根人参?”
嘿,一说起这事儿楚含岫就不困了,一把把他手里的穗子拿过来,挑着眉毛:“还好意思说,我我去玩之前可是问过夏兰你们醒没醒的,哪想到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睡得可沉了。”
“???”赫连泽看向夏兰,“你家少爷真问了。”
夏兰点头:“问了,还特意问了泽少爷您。”
楚含岫靠在枕头上,玩着那个穗子:“可惜哦,某人没力气,那我就只能带着夏兰和平安去了,我跟你说……”
楚含岫那爱玩爱闹,喜欢逗人的劲儿一下子上来了,把后山的萤火虫说得跟人间仙境一样,仿佛错过了就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说到挖人参的时候,更是连比带划。
这种样子的他,夏兰见多了,县衙后院儿的含清少爷,含茗少爷,含玉少爷,就被这套唬了好多次。
然后夏兰就看见赫连泽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自家少爷说到兴奋处的时候,他也跟着激动,激动之后就耷拉着眉眼,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拽着楚含岫去后山的架势。
“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楚含岫把穗子塞他手里,被子把脑袋一蒙:“我再睡会儿。”
“哦,”赫连泽应了一声,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好你个楚含岫,我刚才来的时候想说什么来着?”
意识到自己被转移注意力的赫连泽把楚含岫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拉开:“快点起来吧你!”
被揪起来的楚含岫跟他们吃完早上的那顿素斋,走到下边停放马车的地方的时候,侯夫人突然对楚含岫招招手:“含岫昨晚挖到了人参?”
“对,慧音寺的一位师傅说有几十年的年份呢。”
“拿来我瞧瞧。”
楚含岫自然是没有二话的,让夏兰把刨得完完整整,一根须子都不少的人参拿来,献宝一样递到侯夫人面前。
侯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上百年的人参她的库房里都有几根。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道:“刚才泽哥儿去叫你你的事儿我可听说了,你个猴儿,把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我可是他的嫡母,不能叫你欺负了他去,这样吧,摘几根人参须子给我,我送他两根,他也就不气你了。”
赫连泽满头雾水:“???”
他现在也没气楚含岫呐,那可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但是楚含岫哪里瞧不出来,侯夫人这是在逗他玩呢。
他心里道,果然逗人者,人恒逗之,乖乖地摘了几根人参须子给侯夫人:“夫人,这些够了不。”
品相挺好的一根人参,缺了几根须,就像秃头了一样。
侯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亲手把人参须子接过去,对金串儿道:“好好包起来,回去拿玉盒子装上,这可是含岫亲手挖的人参须子。”
大家伙可难得看鬼点子一堆的楚含岫吃瘪,赫连泽率先反应过来,义正言辞地道:“嫡母说得对,有几根参须子,我就不气你了。”然后利索地薅了几根。
赫连静,赫连筝也跟上来。
连赫连如也害羞地笑了笑,手却也一点不慢,摘了两根须子。
他们欢天喜地地上了马车,楚含岫望着自己手里光秃秃,跟个营养不良的萝卜根子似的人参,举到面前:“我昨晚挖的人参?”
“挖的萝卜吧?”
亲眼目睹一切的夏兰快要笑晕了。
侯府的下人和护卫开始套马车,等府上的主子坐上马车,鞭子在空中甩了个鞭花,温顺的马儿便迈开步子,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
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慧音寺,把“萝卜”塞给夏兰,让他放好的楚含岫半靠在马车榻上,静下心来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儿。
一直在进行,但进展缓慢的为赫连曜疗伤的大业还在艰难推进中。
因为楚含云干的那事,他现在暂且不能通过楚含云那边接触到赫连曜了。
他也不知道楚含云要反省多久,要是反省个十天半月……
啊啊啊啊啊,想想现在都快大半个月了,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楚含岫就觉得像有炭火落在脚背上一样。
恨不得给楚含云的出厂设置设定成小媚娃,一天缠着赫连曜来个三四次五六次——
等等,想法逐渐狂奔的楚含岫冒出个念头,正常男人能一天三四五六……次吗?
算了算了,楚含岫晃晃脑袋,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去,权当给自己脑袋放松放松了。
再说了,赫连曜现在身体虚弱,前几次行房,都是自己先那啥啥,再那啥啥,用脐橙的姿势勉强为之。
真来个三四五六次,那不是要人命嘛。
楚含岫在行房这件事上打个大红叉,继续想第二件事。
写有羊皮的谶语顺利地出现在老侯爷,侯夫人,还有赫连曜的面前了,他们也做了防备。
但是楚含岫对未来,还是抱着敬畏之心。
上辈子他是从末世穿越到这里的,除了有治愈异能,偶尔给自己和阿爹弟弟治个头疼脑热,他跟土生土长的大越人没区别。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能不能让未来改变,要是老侯爷还是像上辈子那样去世了呢?
为了最大程度地确保老侯爷没事,楚含岫打算最近还是要去庆涛楼那边盯着,同时注意一下老侯爷的行踪,没事最好,有事他也能尽快反应过来,有应对之策。
最后一件事,就是乱世里的安全问题了。
楚含岫想过要不要买更多的人手,组成护卫的小队,等自己处理好京都这边的事,带上他们去接阿爹和弟弟,直奔忻州。
可经历过末世和乱世的楚含岫又明白,当下的社会失去秩序,带着那些粮食,物品,牲口的他和阿爹还有弟弟,就像小儿抱金砖从闹市走过一样,只怕还没到忻州,那些人就会生出弑主的心思,把东西瓜分得一干二净。
至于那些世家大族为什么敢囤积无数东西。
因为他们有几代人培养的忠心的奴才和护卫,而且他们树大根深,与多方势力都有牵连,寻常的人不敢招惹他们。
想着想着,楚含岫想到自己租的宅院里的一家四口和两兄弟。
那几人各有牵绊,而且身后没什么人,倒是可以用……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楚含岫抱着用六种颜色的布料缝制的圆枕头,靠在榻上。

中午的时候,楚含岫回到了侯府。
平安刚推开存曦堂的院门,就看见被留下的钱么么翘着二郎腿,躺在楚含岫经常坐的,放在廊下的躺椅上。
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碟瓜子,一壶茶。
楚含岫眉头挑了一下,走过去拈起一颗瓜子:“钱么么瞧着,倒比我们都舒坦了。”
钱么么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咧了咧嘴角,一副又想端点架子,又有些害怕地站起来:“含岫少爷回来了啊。”
楚含岫点头,把那颗瓜子放回碟子:“嗯。”
只要他安安生生的,不给自己惹麻烦,这点小事楚含岫懒得上纲上线,道:“我大哥的院门还关着呢?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吗?”
事儿刚发生的时候,楚含岫还以为楚含云只是跟赫连曜置气,一两天就和以前一样出来蹦跶了。
没想到好几天都不见人影,连去慧音寺礼佛也没去,就知道事儿可能跟自己想的有出入。
钱么么眼睛飘忽:“侯夫郎自然是想出来就出来,不想出来就在院儿里待着,含岫少爷问这个做什么?”
“你可真是我大哥的好奴才。”
“你听听自己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现在我大哥那边还想早些把事儿完了呢,被关在院子里出不来,指不定怎么跳脚,你倒还一点都不紧张。”
钱么么浑身僵硬了一下,垂着脑袋,半晌后道:“侯夫郎和赵嬷嬷不让我们到处说……侯夫郎被侯爷禁了半个月的足,还有九天才能出来。”
楚含岫怔了怔,按照楚含云在侯夫人和赫连曜面前立的情真意切的人设,让他禁足半月,已经是不小的惩罚了。
楚含岫挥手让他下去,对夏兰道:“休息一会儿,我们去外边逛逛。”
但是当楚含岫带着夏兰和平安准备出去的时候,被门房告知,“侯爷下令,最近一段时间府里的人尽量少外出,含岫少爷,请问您出府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是可以代办的,小的找人给您代办了。”
楚含岫一拍脑袋,都怪这几天脑子被塞的太满了,他忘了这件事了。
他们能去慧音寺礼佛,全靠赫连曜松了口,现在想必也是要的。
楚含岫问门房:“要是有非出府不可的事,是不是需要去问问青然?由侯爷定夺?”
门房点头:“是。”
楚含岫脚步一转,直奔蘅霄院。
刚到蘅霄院大门,楚含岫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儿,浓烈得几乎要把整个蘅霄院都裹进去。
他问健仆:“侯爷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健仆直接把他带进去道:“邢大夫在给侯爷施针,含岫少爷来找侯爷可是有什么事。”
楚含岫跟在他后边,走进蘅霄院主屋:“我想出去一趟,但是门房说侯爷下了令,无故不得出府,所以来问问。”
也不知道施的是什么针,竟然没在屋内,而是在蘅霄院自带的小花园里。
远远地,楚含岫就看到宽松的黑色衣裳被扒拉到腰腹,露出整个上半身的赫连曜半靠在宽大的椅子上,腰上天钥穴旁边插着几根金针。
可能是为了方便施针,他的衣裳拉得太低了,连肚脐,以及肚脐下面两寸都暴露在空气中,让楚含岫一下子想起他躺在床上的模样。
健仆带着他,站在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道:“侯爷,含岫少爷来了。”
原本静静躺着的赫连曜睁开眼睛,他的脸上,脖颈上,布满细密的汗,眼睫掀起时,像蝴蝶沾水的翅膀缓缓张开。
楚含岫走过去,先给他行礼,然后对着好几天没见的邢大夫拱手,“给哥夫请安,邢大夫,好久不见。”
前些时候邢大夫亲自去其他地方挖药了,等他回来,楚含岫又窝在存曦堂捣鼓羊皮谶语那件事,已经七八天没有去他那里看医书了。
邢大夫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药材,点燃了在金针旁边绕着,“医书看了多少了?”
楚含岫摸了摸鼻子:“看了五六页……”
“哼,你这小子当初说什么想学医术,也就是一时脑热。”
楚含岫没拿自己有事忙来说事,没看就是没看,他笑着对邢大夫道:“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在您那儿看会儿医术,到时候您别嫌我烦。”
然后对赫连曜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哥夫,我想出门一趟,不知是否可以。”
“出府做什么。”
“之前我想买些东西,带回平阳售卖,还在京都里租了一间院子,好久没去看了,想去看看。”
楚含岫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打算去院子看一眼。
至于多出来的时间嘛,就是去看看庆涛楼了,他准备把庆涛楼的平面图画出来,研究一下,万一有个什么事不会像苍蝇一样瞎晃悠。
怕他不答应,楚含岫道:“我带平安一起去,哥夫你不是说他武艺不错,有他在身边,应该无碍的。”
不知道是邢大夫刺入的金针让他忍着疼痛还是其他原因,赫连曜再度闭上眼睛,将脸侧到邢大夫那边:“嗯,去吧。”
望着这样的他,楚含岫问邢大夫:“邢大夫,您现在为哥夫施的针,效果如何?”
邢大夫道:“刺激侯爷的天钥穴,看看能否让其恢复些许。”
楚含岫看着赫连曜鬓角的细汗,摸了摸鼻子没有说其他。
赫连曜的两个穴位他都用异能探查清楚了,可以说,除了他作用特殊的异能,没有可能用其他手段治好。
可是赫连曜和邢大夫他们不知道啊。
楚含岫默默地在心里嘟囔,看来要尽快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不然赫连曜还得受不少罪。
楚含岫拜别赫连曜和邢大夫,跟蘅霄院的健仆往偏门那里走去。
看见蘅霄院的人,看门的门房二话不说放楚含岫出去。
大越迁都至此两百年,整座京都城历经几代帝王的修建,已经是一个区域划分得很明确的城市。
东城,南城,北城和西城,东城居住如靖国侯府,安国公府,以及六部官员等权贵,南城的人都是豪富,北城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在那里,只要你有银子,可以买到一切物件。
唯独面积最大,生活着的人也最多的西城,住的是京都最底层的那些人,赌徒,娼妓,小偷,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让老侯爷殒命的庆涛楼就在京都东南方向,从地理位置上看,那里出入的人,都是高门权贵,豪富子弟。
楚含岫先去北城,自己租的院子那边。
搬着张小凳子坐在院子大门那儿,面色青白的少年一下子认出他,着急忙慌地站起来,不太熟练地拱手:“东家。”
他是楚含岫买的那对兄弟里边的弟弟,身体一看就不好,一副早夭之相,跟他哥哥截然不同。
楚含岫抬手,示意他不用这么惊慌,问他:“你哥哥还有王大叔和王大婶,他们在吗?”
苏瑞道:“我哥哥和王大叔在的,王大婶和春花去买菜了。”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小少年从大门里冒出脑袋,“苏瑞哥哥,苏正哥哥说让你回去了,不能再多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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