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连雨止往旅馆走,吴历就跟在他后面。他最终没有走进去,只是沿着雪路走。⑨
“杨女士已经和我解释过,还送了我礼物。”他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哦,是什么?”
“一个开光菩提吊坠。”
“你应该说她不够有诚意。”
连雨止差点就说了出来——因为杨女士说等他们结婚再送更正式的礼物。
他又说起连颂。
“连伯父是很着急。他臭骂了我一顿。应该不会再骂你了。”吴历淡定地说。
好半天,连雨止终于找不到话说了,扭头看吴历。
“我抽屉里有许多名片,投资商,或者资本,但那些并不是出于赏识,恰恰相反,他们认为我无法坚持,迟早要打出那个电话。”
“那他们那天被你晾在外面也是活该。”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或许他们会认为,我只不过选择了比他们更好的,没有什么区别。”连雨止撇嘴。
吴历笑了:“没有人会那样想。”
香江横店那天,他宁愿是他和那些老古板低头,也不想连雨止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他们的权力阶级已然分明。
连雨止心想,说起这些,他竟然觉得很平静,就像真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聊天,那些痛苦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吴历走上来,拉住他:“要撞路灯了。”
他裹着围巾,一点也不冷,但还是把手塞进吴历口袋里,小声说:“我以为说起这些我会不开心。”
吴历看着他的动作,伸手抱住了他:“那我陪你。”
连雨止:“……倒也不用。”他现在很平静,就像是喝完了一杯热茶,在和朋友兴致盎然讨论新的剧本。
吴历叹了口气:“现在如果向你表白,成功率会很高吗?”
连雨止:“……不会。”
吴历颔首:“那就好,正好我也想重新追求你一次。大学那次还是太草率了。”
意大利下完今夜的雪,马上就要迎来早春。夜幕将要褪去,在晨曦来临之前,一切都是生机勃勃模样。
第37章 番外1:按时长大
A大校园里微风徐徐,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凑在一起,在吃午饭。有人聚在外面拿外卖,偶尔有老师也背着手走过去。
连雨止抱着书走进教室里,他昂着头,金色的软软的头发引人注目,周围的目光让他回想起前几天告示栏的那些纸。
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发现坐在前面的人,是那天操场给他纸巾的同学。
连雨止心里气苦,却又不知为何,只能瞪着对方后脑勺,像要用黑魔法瞪出一个洞来。
万导扶着他宝贝眼镜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就问他的宝贝学生:“连雨止,你看人家吴历做什么?上来帮我理一下课件。”
连雨止真想不那么尊师重道一次,平时差遣他也就算了,让他这样丢了颜面,还好意思叫他做事!
原来那家伙叫吴历,真难听的名字。
连雨止低着头在上面,忽然惊觉,自己今天脾气太坏了,总对着无辜的人宣泄怒火。这样可不好。
万导让他回了座位,然后就开始讲今天的电影史。
连雨止早在昨天就已经看完了这一节,国内电影最初是外资公司带来的,几经周折,倒闭无数次,才踉踉跄跄站起来。
平日里,他这时候还是喜欢再听一次,他撑着脸,看着万导,却神游天外。
告示牌上那些文字还是让他感到难过。他的作品真的有那么差吗,匠气和平庸的标签,从前还从没有人给他贴过。
连雨止不肯接受那些蒙受父荫的言论,才要一次次证明自己。可这一次拍的下乡,似乎谁也没有认可,三等奖也不过是看在他往日的风头名声,聊以慰藉。
发现连雨止在发呆,万导小发雷霆,也没扯回连雨止的注意力,干脆叫连雨止上来讲,给他一个教训。
连雨止放下课本,走上去就侃侃而谈。他说得那样连贯自信,每一处节点每一部电影每一处时下风评,都客观详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严肃活泼。
原本没精打采的学生们都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万导摸摸快秃了的后脑壳,纳了闷。这小子早有准备,来偷袭他这个老人家是不是?
于是连雨止又被叫回了座位上,这一次他发呆,万导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连雨止喜欢握住手保持灵感,就像乐团的指挥家操纵着整个音乐达到高潮。
当他闭着眼睛,沉浸在脑海中画面音乐的巅峰时,万导喊了他,他睁开眼,万导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站了起来。
连雨止双手插袋,酷酷地走出去,并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而吴历这时说:“教授,我也可以出去吗?”
万教授:?你搁这儿当奖励呢?
吴历已经抱着书跟着跑出去。
大教室其他学生哄堂大笑,用八卦的目光追逐他们的身影,也有人故意炫耀自己的消息灵通:“那天在操场我就看到他们两个……”
连雨止并没有乖乖站在外面,他一路下了楼梯,到了育德楼外,回过头,竟然发现吴历也沉默跟出来。
吴历说:“你要去哪里?”
连雨止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今天一定是发了疯,课上不听,又让老万下不来台,还莫名站起来,被罚站竟然就直接离开了课堂。
老万和其他同学一定以为他是被三等奖刺激的失心疯,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吴历说:“那跟我走?”
连雨止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结果吴历带着他一路到了他们学院的小围墙里,他想要挣脱开吴历的手,吴历却说:“都到了这里,真的不进去吗?”
连雨止不得不承认,吴历有点说服人的功底,将来去做推销一定是把好手,老头子老太太们一定心花怒放地给这小伙子送钱。
他就这样一路别别扭扭被吴历牵进了一个大礼堂里面。周围都是燃尽了的彩带,啤酒瓶,闪烁的玻璃彩窗显然不会是学校的创意,到处是学生们的热情具现化。
他昂着脸,转过来,站在上面台阶上,低眼望着吴历,指指周围。
吴历解释:“昨晚乐队开得太晚,到现在还没起来收拾。”
连雨止还没有被人带到这样没准备的地方过,他其实不大委屈,又怕吴历理所当然觉得他是这样好差使,只好昂着脸在台阶上不下去。
吴历于是又是哄又是和他抱歉,才把他牵下来。
吴历他们最近在学架子鼓,这极需要臂力的工作一般需要很多年的功底,而吴历随意地坐在那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热酒来烘托气氛,狂烈的激荡的音乐就从他手间跑脱出来。
连雨止坐在下面,撑着手,他好像也能隔着那么多深奥的专业知识,感知到那颤动的音符里那些热烈的情绪。
“当你决定为了你的理想燃烧……”
“也许有一天我栖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
在年少时彷徨的岁月里,连雨止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一定是迟来的叛逆期,才怀疑导师,也怀疑父辈,他憎恶世界不给他一条清晰的路,只能犹豫抓着一张门票去选择载自己的船,哪怕有一天终要沉没。
他甘于为了理想烧掉所有余热,可又怕自己踏上错误的道路。
其实那一天课上,连雨止想过离开导演系。或许他去当个明星,当个演员,再或者当个木匠,随便什么,都比导演系更好。
即使他曾在这里收获那么多的掌声,师长们都那样爱他,从不吝啬夸奖。但是他在导演系待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久到他分不清这究竟是他的天赋所带来,还是明明愚钝只是跬步久积才被误会有些天分。
昏暗中,吴历向他抬头:“来。”
连雨止闷闷站起来,要他给一个原因,却还是走了过去,他以为吴历要让他试一下架子鼓,吴历却让他坐在膝上。
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吴历说,只是同学之间的谈心。
吴历握着他的手指,教他架子鼓,调子时空时重,断断续续。
“那天在操场看到你,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有个大才子。你大一的作品还拿了奖。”
连雨止短暂想到了大一那次替人拍的MV,微微笑了:“不值得一提。”
“怎么不值得,我大一的时候还在跟我爸闹,断了卡之后差点流落街头。你却已经靠自己的才华挣到了流行乐坛的关注和第一桶金。”
连雨止其实经常被别人夸,但每次被夸还是会耳朵红,不知道该怎么响应,便只是看着吴历笑。
吴历一边教他下一个调子,一边说:“那天操场上为什么不开心?”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他并不像课堂上看到的那么冷漠,也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他好像把他当做一个幼儿园的孩子,温柔得不可思议地和他讲话,握着他的手,教他架子鼓。
连雨止很轻易就说了出来:“既然你听说了我这么多事,一定也听到他们说我……”
“蒙受父荫,还是朽钝匠气?那些怎么能构成你,”吴历微微松手,让他自己敲:“那天我和同学去看你们拍的电影,他们都对你的作品赞不绝口。”
其实那些没有审美的家伙是夸了陆轩新的《文物修复》,但吴历不打算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看连雨止一通乱敲,甚至没多大的声响,吴历才重新握住他的手。
“你知道这首歌吗?”
连雨止摇摇头。
“在1986年,华语乐坛不乏形象靓丽的歌星,因此,形象并不好的赵传成为了同行们的笑料。1987年,滚石看中了这个唱功了得的年轻人。次年,他发行个人专辑《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其中主打歌红遍大江南北。”
“不久后,他成立个人工作室,然而就在事业巅峰期,工作室却被人入侵破坏,一把火付之一炬,一切都付诸东流。他也因此破产。他的朋友李宗盛得知此事,为他写下这首歌。之后,他凭借这首歌拿下台湾金曲奖。”
连雨止想了想:“你想说伟大的事业总是会被人诋毁,经历挫折?”
吴历微微笑了:“我想说你也可以把我当做朋友。”
“我有很多朋友。”连雨止转移了话题:“你也被老万罚出来了吗?”
吴历说:“我自己走的。课上你在想什么?”
连雨止说:“学校告示栏非要搞什么各系的校园之星评选。”
“你落选了?”
“我当然被投上去了。不过大家都认为那是因为女孩们喜欢我,陆轩新落选得不公平。你当场逃课,老万以后真的不会找麻烦吗?”
“你呢?”
“万老师爱我。”连雨止一本正经地说。
吴历笑了:“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们去把告示栏上的东西撕掉吧。”
连雨止惊了:“这不好吧?”
吴历反问:“为什么不好?你同意这个评选了吗?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要为此受诘难?”
连雨止被他说服了。
可见吴历的确有推销的天分,推销界从此又少了一个销售冠军。
他们顶着夏日炎炎烈日,去撕掉告示栏上那些写满匿名攻讦人选的纸,还有校园之星评选的公告。
白白的一层黏在胶水上,很不美观。
连雨止灵机一动,和吴历在上面画了简陋的招商,表示导演系和隔壁系合作招商,拍MV和写歌加q2637○。
多年以后他们分手的时候,连雨止重新登陆那个企鹅,才发现原来加的同学还不少,他和吴历竟错失了一大笔商机。
那天下午没有往常那么热了,凉爽微风中,不少同样被贴上大头照的同学也走过来,和他们一起边撕边涂黑边上那些校外混进来的小gg。
导演系曾有不少天才,万导再惜才,也不能个个照拂,有些受不了攻击转系,也有人曲高和寡愤而离开。
在万导看来,那些都是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还没彻底地学会坚韧,就跌跌撞撞扑出象牙塔,然后被刮出一身伤痕也磨灭了天真。
可是连雨止有一个小礼堂,在那里他听着乐队在上面敲架子鼓,他在下面写导演系的论文,各不相干,泾渭分明,又如此和谐。
当寒冬凛冽,当风雨不歇,当他栖上枝头,却成为猎人目标撞上枪口,有人拉他一次次站起来,绝不后退,抗争到底,一次次重新拾起勇气。
当鲜花着锦,当众口交赞,当人人想要靠近他,与他称兄道弟一醉方休,有人将他挡在后面,不被纸醉金迷侵蚀,不被短暂的荣誉冲昏头脑,从此丧失斗志江郎才尽。
他就这样按时长大。
第38章 番外2:傅黎
傅黎第一次见到连雨止的时候,是父母安排。南京的天热得很,将街道晒得热气腾腾,他替对方提着行李箱搬家,百无聊赖等着对方下楼。
朋友电话来,说他是上赶着献殷勤,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人家,让傅公子也肯舍了朋友聚会,来见红颜。
傅黎哂然,其实只不过父母在学生时有些故交罢了。
对方冷冷淡淡,显然并无他意,傅黎也并不想要自讨没趣。只是既然来了,以傅公子绅士风度,自然不会甩下人就走。
天太热,傅黎撩了撩头发,不经意往上看,却看到楼上面,连雨止双臂撑着栏杆,在和一个人说话。
那人站在后面,看不清楚脸。
傅黎是听说过连雨止的,他在A大的恩师总提起这个名字,可惜毕业后就没了声响。
曾经少年风姿,离开校园后或许就江郎才尽的事,并不罕有。傅黎也没有闲心为谁可惜,他是个忙人,要是人人都要得他关心,他怕是一天也歇不下来。
傅黎并不是故意去偷听他们讲话,只是楼上楼下隔音太差。就那么略略一瞥,就望见连雨止日光下微微笑起来,漂亮的脸一时白得晃眼,他眯着眼正在看空中那只被惊飞进云层的鸟,一边说。
“我们已经分手了。再说一万遍,也不会有改变。”
他开口的神情那样冷漠薄情,一时间令傅黎觉得离他很远,不是楼上楼下的距离,而是他也成了那只鸟,躲在云层后面,怎么都抓不到。
傅黎是个打猎好手,每次出国去猎场,还从未有过空手而归。这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就是那一刻,傅黎改变了主意。
傅黎载他去环山赛道,和朋友们赛车。那天日头大,他特意叫连雨止就坐在远远的遮阳板下,不必出来看。
话是这么说,傅黎心里还期盼着他能出来,看到这赛道上他怎么为他甩开所有人,赢下魁首的一千支朱丽叶玫瑰。
可当一整个险象环生的赛道驶尽,连雨止却果然安安静静坐得远远的,甚至没抬一下目光,咬着支笔,正专心地在笔记本计算机上面搜索着什么,另一边放着记录的本子。
和周围的人简直格格不入清新脱俗。姑娘们男士们都为这激情的比赛而热情沸腾,他却毫不关心毫不在意,甚至不知道这场比赛的主旨是“向恋人表白”。
当主办方为他搬来一千支玫瑰,连雨止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说:“抱歉。”
傅黎无名火冒,扬长而去。可不过十几分钟,傅黎又开回去,下了车,却发现环山赛道外已找不见连雨止身影。
不等傅黎着急担心,已经有认识他的人笑嘻嘻说:“人家打车走了,不用你送。傅公子这么大费周章,可惜流水无情啊。”
傅黎从此便知道,这个看起来客气的金发少年,骨子里没那么好相与,绝不会原地等谁,必然要先走一步。
傅黎算是吃了败仗,只能日日去连雨止片场接他。
片场的人注意到傅黎的车高调昂贵,私下都议论是哪个投资来了。连雨止一出来,看到是他,本来想绕开。
可后面竟然追出个人,纠缠不放,说着什么愿意献身连导,什么条件也不要。
众目睽睽,连雨止大窘,匆忙就上了傅黎的车,仓促一句:“快走。”
傅黎见那人还在车边,就端上温柔贵公子的架子,向连雨止一笑:“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
连雨止真不敢相信他这样厚颜无耻。
他却已十分畅快,鸣笛开车灯,不客气将那人赶开,发动车子驶走。
路上,傅黎说:“我这算不算救人一命?不求以身相许,不要你做牛做马,只有一个要求。”
连雨止心里的确感谢他来救场,虽然傅黎自作主张多余发挥,可也算让那些狂蜂浪蝶从此对他死透了心:“你要什么?”
傅黎只是载他去超市,买了些蔬菜肉类和面,然后去了傅黎在南京的家。
连雨止刚要制止,傅黎说:“今天是我生日,只有我一个,陪我吃碗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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