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想起来了，是那该死的E级员工等级。
但是江时是认命的人吗？他必然不是，于是他对系统说道：“诡异是你们公司让收容的，现在我的诡异出了问题，不能要求你们售后吗？”
系统沉默。
“你们这样我肯定是要给差评的啊，这不是欺骗消费者吗？”
系统：……
“我就问问我诡异的情况，涉及你们什么机密了啊？实在不行你委婉点说呗，比如这瓶子能不能打开，有没有什么不涉及机密的方法拯救我的诡异。”
“你看这诡异一副没用的样子，我可开着直播呢，到时候你们公司怎么宣传收容诡异啊？”
【……打开瓶子，置于通风处十分钟即可】
也不知道是被江时烦的还是被江时说服了，系统居然真的给出了回答，江时自己都有些没想到。
不过他动作很快，惊讶之余顺手就打开了瓶塞，把右手给放了出来，然后把房间的窗户打开，让诡异能透透气。
不过既然是用这种方法，那说明瓶子里的应该是某种气体了，效果应该是让诡异昏睡之类的？似乎是个好东西。
于是放好诡异后，江时又把瓶塞塞了回去。
也不知道气体漏了多少，反正能挽救一点是一点吧。
趁着打开窗户的功夫，江时站在窗边，大致望了一下窗外的景象。
和游戏刚开始的画面不同，窗外的风景分外和谐，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白色的建筑外能看到不少绿色的植物，其中还夹杂着各色的花朵，看上去就令人心情愉悦。
而再往外看，外面也并非初始俯视下的黑暗，相反，江时甚至能看到来往的车辆，似乎医院是可以和外界相通的异样。
但江时并不认为初始的画面毫无意义，之前在望隆山的时候，初始旁白的一句话就提示了望隆山范围内没有活人，而现在游戏内外看到的场景区别或许也隐含着某种危机。
好在江时短期并没有离开医院的打算，暂时不需要去测试那片黑暗的危险性。
除了景物之外，江时也看到了一些病人，他们都穿着病号服，和江时现在身上的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身上并没有绑上厚厚的绷带。
江时想了想，把身上除了手臂附近的绷带都给拆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并没有太多绷带的痕迹，至少看上去和普通的病人没什么区别了。
做完这一切后，右手终于缓了过来，走到江时的身边想要来个贴贴，结果江时直接一捞，用拆下来的绷带把右手绑在了自己的病号服内。
被病号服挡着，江时并没有看到那只苍白的右手瞬间红透，好像煮熟了一般。
绑好了自己的“武器”之后，江时就准备出门了，他先是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悄悄地往外看去。
刚刚透过窗户看到的外面是白天，然而此刻看到的走廊却有些阴暗，只有一两盏灯一闪一闪的。
整个走廊空旷，两边有不少病房，却没有走动的人，看不出里面有没有入住的病人，走廊上连个护士都没有。
这画面有些阴间，但江时又不能一直留在病房里等死，只好捏了捏怀里的右手，大胆地走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后，走廊里的寂静也就愈发明显，尽管江时已经放轻了脚步，他依旧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而整个走廊似乎也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了。
江时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忽然身旁的病房里传来一声巨响，他下意识望去，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那仿佛丧尸一样的脸此刻正贴着透明窗户，无神的眼睛缓慢地旋转着，随后落到江时的身上，那张腐烂的脸上慢慢牵起一个巨大的笑容。
随后，江时看到那张嘴缓慢张开，无声地对他说——
“我——看——到——你——了——”
理解到这层含义的瞬间，江时感到寒毛竖起，整个走廊里的氛围都变了，仿佛有无数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而走廊的地面也开始了摇晃。
忽然，脚下的地面变成了人脸，四周的墙面也充斥着各种人脸，他们都在注视着江时，对着他露出和那张腐烂的脸一样的笑容。
“我——看——到——你——了——”
这回是耳边响起，随后江时脚下的“脸”忽然张开嘴，江时只感到脚下一空，随后整个人骤然坠落！
“——！”
江时猛地睁开双眼。
雪白的病房，绑成木乃伊的绷带，正在拍玻璃容器的右手，以及，门外响起的脚步声。
很快，大门打开，孙南星带着口罩的脸出现在江时的面前，他微笑问道：“病人感觉如何呀？”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又回到病房里了？】
【咦？头怎么有点轻？哦，原来是我的脑子离家出走了啊】
【所以四院的诡异还有幻觉系能力？】
【我不道啊】
和弹幕一样，江时一时也有些搞不明白自己的情况，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甚至有种要吐出来的感觉，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正是因为这阵虚弱，让他没能在门打开的时候做出反应，有些愣怔地看着熟悉的面孔带着一群白大褂学生走了进来。
“病人的情况恶化了。”孙南星皱着眉头看向江时的情况，他拆开江时的绷带观察里面污染的情况，果然发现里面污染的面积扩大了。
原本被诡异取代的左手与身体的连接处出现了一些红色的斑点，而那只诡异的左手上则出现了很多不大的裂缝，不像伤口，里面也没有流血，反而是一片漆黑。
这种情况无疑十分危险，然而江时却没什么反应，只愣愣地任由孙南星动作。
“江，你还好吗？”
孙南星伸出另一只手，在江时的面前晃了晃，而江时的眼睛则木然地跟着孙南星的动作移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了。
“看来病人的病情已经到IV级污染病的第三阶段了。”孙南星叹息一声，“已经出现这么严重的幻觉了吗？看来我们需要提前手术时间了，天冬，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手术。”
吩咐完之后，孙南星便准备带着人离开了，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松开的时候，江时猛地抬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嗯？”
孙南星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江时的行为，又或者说，是不理解为什么现在的江时还有力气抓住他。
江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做什么手术？”
孙南星皱眉，想要挣脱江时的手，却发现根本拽不动，江时的力气大得惊人，即使是身为诡异的他也无法撼动。
不，不是江时的力气。
孙南星注意到，抓着他的手，是属于诡异的左手，而本该在玻璃容器中昏昏欲睡的右手诡异，此刻正着急地拍打着容器。
“我猜，你的手术应该是将这只属于诡异的左手切除吧？挺好的做法，既能帮我解决污染病，又能解除我这边与诡异的收容关系。”
“到时候，我的污染病是好了，但我收容的诡异也会被你吸收吧？”江时的头还是很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鼻血流了下来，但他根本没有力气抬手去擦。
现在的他，确实十分虚弱，如果不是借助诡异的力量，他根本抓不住这个孙南星。
从刚才醒来到现在，江时就一直在思考，起初他以为是自己触发了什么副本剧情，导致现在出现了重置，但孙南星的到来打破了这个猜测，他将江时的情况定性为幻觉。
不得不说，江时差点信了这话，尤其是在他看到左手恶化的污染时，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生病了。
可是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在拍打玻璃容器的右手，如果之前是幻觉，那么现实中的东西不应该发生改变，至少右手诡异此刻应该晕乎乎的，而不是展露出焦急。
右手虽然笨笨的，但到底是诡异，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所以之前的气体对右手有效，现在却无效了。
毕竟右手，确实不需要呼吸嘛。
这是孙医生的漏洞，而这种漏洞也反映出现在的孙医生必须得遵循某些规则，并不是副本全能的掌控者。
因此江时看向他，尽管他此刻的双眼都有些看不清东西了，但他还是坚持说道：“我不接受手术，作为患者，我应该有这个权利的吧？”
孙南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站在他身后的白大褂们似乎也被江时的说法惊到，互相窃窃私语着什么，甚至还有人想要上前劝江时接受手术，然而孙南星却抬起了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转而对江时说道：“当然有。”
江时微微睁大双眼，他想过自己的说法可能有效，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同意得这么快，连一点麻烦都不找吗？
“患者江，你不接受手术治疗，是想要保守治疗吗？”
像是确认一般的再次询问，让江时心中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警惕地询问：“什么是保守治疗？”
被抓住手的孙南星有问必答，态度好得就像个真正的医生：“就是采取一些方式，遏制住你左手污染的蔓延，你或许不知道，污染病和诡异的变化是同步的，那个小右手进化出了不该出现的东西，自然也会在你的身上体现。”
“你的诡异越来越非人，你的污染也会越来越严重，最终你要么和诡异同化，要么就会直接死亡吧。”
“而保守治疗就是推迟这个过程，不过毕竟是保守，肯定是无法根治的。”
他尽职地说出了保守治疗的目的，却没有具体描述所谓的保守治疗到底是怎么治疗，言语间还有些偏向手术。
江时看了看四周，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学生们静静地站立着，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在试图给他造成一些压迫。
而在这重重压迫下，江时的鼻血滴落到雪白的病床上，他的脸苍白的可怕，却还在继续追问着：“具体，是怎么治疗？”
孙南星看着他，眼中带上了探究，似乎连诡异都不明白，这个人类都虚弱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能坚持说这么多话？
不过很可惜，在副本前期，即使是副本boss也会受到很大的限制，这也是为什么副本boss一般不轻易在前期出现。
现在的孙南星同样也得遵循某种潜在的规则，于是他回答了江时的问题：“「公司」对待诡异采取的收容手段一般比较粗糙，即使是对人类影响最小的器物收容也需要医院的调整才能更好使用。”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用身体收容诡异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会大大缩短你的寿命，因此我们医院给出的建议是直接切除。”
“但是如果你坚持保守治疗的话，我们也会通过另一种方案来遏制诡异带来的影响，不过这种方法我们医院一般不用。”
江时有些好奇：“为什么不用？”
孙南星的脸抽了抽：“怕被举报封建迷信。”
江时：“啊？”
“理由已经告诉你了，治疗的过程我们需要保密，但也请你相信我们医院，「公司」送来的收容者都说好。”
“当然，我们还是推荐手术治疗的。”
江时沉默，他等了好一阵也没等来第三种治疗方法，似乎他只能在手术治疗和封建迷信中选一个。
就连系统任务都变成了二选一。
江时不想二选一，手术一听就不靠谱，封建迷信的保守治疗更让他担心，迷迷糊糊间，他下意识说道：“我选钝角。”
视野更差了，他没看到孙南星抽搐的嘴角，也没看到他对那个名叫天冬的护士使了个眼色，随后一根针扎入了他的手臂，液态的药物顺着针管流入他的体内，江时更晕了。
头晕、失血，种种负面状态迭加，江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现在的，而这一针下去，他的意识骤然出现了断层，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一样，虽然也不舒服，但至少昏睡过去，不用在体会之前的难受了。
“江先生，您觉得这段时间的治疗怎么样？”
午后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白纱窗帘在风中微微飘荡，江时一如既往地讲述着自己的又一个不眠之夜，然而刚刚讲完，孙南星就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江时沉默了，他看了孙南星一眼，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已经把孙医生看作了朋友，自然也就不好说——
其实没什么效果。
他的失眠很严重，就算是用安眠药也睡不着，孙南星给他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却都失败了。
他依旧被失眠困扰。
不过每次来孙南星这边讲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讲述自己心中的一些困扰，也能让江时获得一些短暂的平静，所以他也就一直过来了。
但是这一次，孙南星没有避开此前他们一直回避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我的治疗没有效果，对吧。”
孙医生一向是个温和的人，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却难得显出了棱角，甚至透着一股攻击性，这让江时瞬间警惕起来。
可也正是这份警惕，暴露了江时真实的想法。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孙医生的情绪落了下去。
孙南星医生是江时的发小缪嘉驰介绍给他的，说孙南星是行业顶尖的心理医生，一定能帮江时看好他的病。
而初见时，孙南星也确实如缪嘉驰所言，穿着板正的西装，自信满满地告诉江时，说他有很多种方法，只要一个一个试，他们一定能找出方法。
他甚至对江时开玩笑道：“我还指望你写篇论文呢。”
这样轻松的氛围很是舒适，又或许是心理医生独有的人格魅力，让人很容易便能亲近他们。
可是今天的孙南星却很颓丧，江时注意到他今天甚至没有刮胡子，青色的胡茬让他看上去疲倦没有精神。
他像是终于认清了某种现实，望向江时的眼中充斥着浓烈的哀伤。
“江时。”
他说：“我救不了你。”
第36章 梦境
过往的记忆交织成破碎的梦境，游离在记忆的深海之中，让人难以辨明梦境与现实的边境，只能在昏沉而迷幻的世界中沉沦。
江时与孙医生的接触并不算多，至少比不上从小陪伴他的家人和朋友，但作为一个病人，他医治的时间也算长了，因此他们有过很多很多次的对话，很多话语江时是聊过就忘，毕竟到了后期他只是把孙医生当成一个单纯的倾诉者。
他不认为自己的病会好。
这并非是对医生的不信任，只是江时清楚自己的状态。
说起来，他当时是因为什么需要去找心理医生的呢？
“江哥……江时！”发小的声音将江时的理智拉回现实，他们坐在别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不少资料，上面是各种望隆山的照片，还有一些文字数据。
缪嘉驰看向江时，江时现在的状态很差，长期没有修剪的头发偏长而杂乱，嘴上也冒出了胡茬，桌面上还有散乱的烟头，香烟难闻的气味在别墅内弥漫开来。
“别抽了！阿姨不喜欢烟味！”
江时缓慢地抬眼看他，乌沉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死气，眼下的青黑让人觉得他随时可能猝死，他发出如同朽木一般的声音：“我宁可她回来骂我。”
缪嘉驰咬紧了牙：“江时，叔叔阿姨已经失踪那么久了，他们恐怕已经——”
“他们还活着。”江时打断了他的话，有些麻木地扭过头，“我在望隆山找到了一些痕迹，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放弃。”
“可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也会拖垮的！”缪嘉驰放柔了声音，“叔叔阿姨他们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他走到江时身前，认真地同他说：“江时，你听好了，我不知道当初你母亲和你的那通电话里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你现在这样很不对劲。”
“你把你创建的公司交给了别人代理，什么都不管一个人跑到望隆山去找人，这太奇怪了！”
“奇怪？”江时的声音宛如幽灵一般响起，“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缪嘉驰定定地看着他：“你应该找专业的团队，让他们去寻找，你以前也说过，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办，这不是一件你必须亲力亲为的事情。”
“江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你，所以我也清楚。”
“你潜意识也意识到了吧？你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只有让自己一直奔波在寻找你父母的路上，你心中的负面情绪才会稍微减轻，可是江时，这是不对的。”
“你的父母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我也不希望看你做出这种自毁一样的行动。”
“我的新女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心理医生，你去找他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