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太古神族,自然也有太古魔族,神族乃阳之极,魔族乃阴之极,阴阳相争,最终酿出灾祸,两大古族皆覆灭,而这里,只是最后一处战场罢了。在此前的几百万年间,激烈的争斗已经让人界十不余一。不过我猜,现在两大古族皆已覆灭,人族再无外患,如今的人界应该是和乐融融,人丁兴旺吧?”
闻言,叶归尘半是自嘲地摇了摇头:“神魔尚且不能做到心无罣碍,意无所执,人类又如何能做到呢?没了外界纷扰,人类相互残杀却也从未停手。”
人类发展至今,尚未有任何一个时代是完全没有战火纷扰的。
银发神祇顿了顿,似乎也并不意外:“总之,神魔之争是量劫的序幕,三界之乱则是量劫的结局。寻常人类最多不过百岁便亡,死后一切归于天地,因此倒不会给三界带来太多的负担。然而天地之间的灵气和魔气越来越多地被仙界的修士和魔神界的魔修所吸收,天地平衡也被打破。神仙魔修活得越久,他们需要消耗的能量就会越多。而且他们只掠夺而不归还,天地之间就会越发不平衡......”
“您的意思是,正因为修士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所以才造成如今的三界失衡,量劫将至?”叶归尘敏锐地把握住了银发神祇话中的重点。
银发神祇缓缓地点点头:“正是如此。原本三界的量劫会提前万年降下,只是因为那时候,最后一场神魔之战消耗了所有活着的神魔,他们体内那庞大的力量和元灵回归天地之间,对天地规则有所补益,才让这量劫降落的时间又生生延后了万年。”
叶归尘望着眼前面色平静的俊美神祇,心中却是一阵莫名悲哀的感觉。
虽然天道循环,大道至公,然而这世间终究不会有永恒不灭的存在,再强大的存在,也会有随着时间湮灭的那天。
他和灵渊,还有眼前的神祇,都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天道无情,无情至此。
“然而,眼下的量劫将至,天界那些仙君、先帝占据着曾经是神族人所拥有的族地,占据着灵气最为充沛的仙府洞天,却并不愿为了三界的生灵而牺牲,”银发神祇说着,目光再度转向叶归尘,“所以,他们才暗中派出真正的仙人下界,去寻找下界的破劫之人,我想,应该就是你了。因为我能感应到,你和天地命运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叶归尘这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银发神祇的意思很明白,他的师尊玄玑老人乃是天界真仙,当初下界伪装成修士四处挑选天赋过人的弟子,就是为了找出那位身负大气运的破劫之人,最后,他确定叶归尘便是那破劫之人,便一心想要让叶归尘顺利飞升天界,以应此劫。
“我的师尊已经兵解多年,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想来也不得而知了。”片刻后,叶归尘轻声道。
无论如何,玄玑老人总对他有教养之恩,培育之德,师尊栽培他的目的叶归尘不想去计较,他自己便是实实在在的承受了师尊的恩惠,这天底下,他是最没有资格指摘的人。
“仙人是不会兵解的,”银发神人别有深意地看着叶归尘,“他们只会归元,但是我大抵能猜到为什么你的师尊会制造出自己兵解的假象。真正的仙人所拥有的力量是下界的修士无法想象的,正如真正的神人所掌控的力量也是仙人无法想象的。他们下界乃是违背天道的规则,故而只能偷偷下界,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人类修士。但是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人界根本承受不住他们的力量,若是他们滞留得久了,就会引发人界的崩塌,因此,你的师尊也不敢在人界滞留太久,我想他大概是大限将至,才伪装出假象骗过你们。”
看着叶归尘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银发神祇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或许,他一直在天界等着你飞升上去呢。这些仙人一直想要成为真正的神人,就必须破解眼前的量劫之灾。但是他们永远不知道,天界所有的仙人的力量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真正的神人。而就连神人也都应劫而亡,更何况他们?他们汲汲营营几万年,一直在追求一个无法到达的目标。他们选择你,也是选择了捷径。曾经的神族让他们得以苟延残喘万年,如今再献祭一个大气运之人,又能让他们苟活万年也未可知。”
叶归尘怔楞在原地。
银发神人口中的真相或许最接近这个世界的本质,但是却又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曾经,叶归尘一心追求飞升,除了有他师尊的谆谆教导和敦促,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飞升大道,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在叶归尘看来,自然是为了照拂更多的生灵。
但倘若说他飞上去天界是为了部分修士的利益,为了让他们自私的贪欲得以满足,他恐怕也不会选择应劫飞升。
“神君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人间修士,如何能承受如此大气运,让量劫因我而延缓?”叶归尘深吸了口气后才平静道。
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想法,事实上,他的心底远不如他的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银发神祇上下打量着叶归尘:“事实上,我也好奇。天下背负气运之人不少,皆是得天眷顾的天纵之才,你师父为何会在这么多人之中选中你?你虽背负着破劫的关键,但是却不是那等气运深厚到足以让天道为之让步的程度,便是比你更加天赋出众的人也有,为何,却是你?”
对方的困惑也是叶归尘的困惑,只是叶归尘也不是执着的人,许多事情找不到答案他也不会抓住不放。
“不过现在,我倒是能猜到几分,只是这原因,还不能告诉你。”银发神祇说着,又问了叶归尘一个问题,“方才,那白发小子不肯让我将你的封印解除,但是我想,这种事还是要征询你的意见。你怎么想的呢?”
叶归尘看向对面的神祇:“还请神君为我解除封印。”
银发神君轻笑着,微微仰头打量着对面年轻俊美的修士:“你是担心若是没有以前的记忆,你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去爱那个小子么?”
叶归尘微微垂眸,他知道对面的人步步紧逼,为的还是他反复回避的那个问题。
对方想要他明确地表示,他此刻是否爱着那个少年。
这个问题,顾忘尘问过,陆妙韫问过,灵渊问过,就连叶归尘自己也反复问过自己。
其实,很多时候,给不出答案也是一种答案。
如果不爱的话,他就不会面对这个问题犹豫;如果不爱的话,他也不会纵容少年一再的放肆;如果不爱的话,他更不会给对方接近自己的机会。
但若要细问什么是爱,叶归尘又的确给不出标准的答案来。
他只知道,看着灵渊在自己身边时他的心情会颇为愉悦,注意到少年在想方设法地取悦自己时他也欣然配合,当球球化身为幼童形态向他撒娇时,他心底似乎真的有一种为人父母的责任感......
“方才灵渊说,他爱我,无关我爱不爱他,我爱他,无关我是否还有曾经的记忆。”终于,叶归尘在审视了自己的心境之后,坦然回答道,“那部分失去的记忆或许会让我对他的爱更加圆满,但是即使无法记起,好像我也无法再将他放下了。”
银发神祇闻言,微微挑眉:“我很欣赏你的坦诚,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他已经要答应留在这里陪着我一同守墓,这也是我治愈你的条件。虽说治愈你会损伤我的一部分残魂,但是这点儿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以前我的残魂或许能在这里存留万年,现在可能只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了。”
叶归尘明白,对方是在暗示他,若是恢复了记忆,恐怕马上就要面对几千上万年的分别。
与其相思两牵念,不如挥剑绝前缘,一人惦念总好过两人受罪。
“我知道。”叶归尘缓缓点头,“所以,劳烦神君了。”
银发神君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归尘:“那我就成全你们吧!”
他话音一落,叶归尘忽然感觉一股完全无法违抗的力量牵引着他飞速后退,眼前浮光掠影地闪过无数恍惚的场景和人影,还有隐隐约约的对话。
一瞬间,叶归尘忽然感觉体内有什么桎梏在这一刻崩塌,而无数被封印起来的记忆也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清晰而深刻。
他的眼神也在这一刻柔软起来,暗色的眼瞳就像是三月的春水,可以溺毙所有被他注视的人。
就连对面的银发神祇也不得不承认,叶归尘这具皮囊的容色已经超越了大部分受天眷顾的神族。
而此刻,叶归尘已经完全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三十多年前,叶归尘已经隐约能感受到天道召唤,那是他的修为圆满,即将渡劫飞升天界的征兆。
玄玑老人将他召去,沉声道:“归尘,本座麾下弟子数百人,但唯有你是本座最为看重的弟子。你的天资禀赋已然超过你所有的师兄,如今更是已经登临天界之门,只差最后一劫,便是你从未渡过的情劫。”
那时候叶归尘并不把情劫放在眼中。
在他看来,自己清心寡欲近两百年,身边虽然不少俊男美女环绕,甚至追求示好,但他从未对这些人多看一眼。
他一心追求大道,红颜于他不过枯骨,情爱更是虚无,他自信并不会受情障所困。因此,他对于玄玑老人慎之又慎的态度不大理解。
不过玄玑老人毕竟是他的师尊,为了完成师命,叶归尘还是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师尊的安排,下山去寻找自己的机缘,准备渡完情劫就返回剑宗。
在他看来,不出一年,他就该功德圆满地回山闭关了。
他下山以后,信马由缰地在上界闲逛了数日,才走到上界与下界的交界处,便察觉到了几分微弱魔气的存在。
那时候的叶归尘已经渡过了对着魔修便喊打喊杀的阶段了,他循着魔气走过去,就看到一名浑身血污的少年横躺在乱草丛中,气息奄奄地望着他。
那少年眼底原本已经毫无光彩,但是在看到叶归尘之后,竟然露出了几分惊艳和释然。
少年虚弱地喃呢被叶归尘一清二楚地听见:“死在这样的美人手里,倒也值了。”
话音未落,便彻底地昏死过去。
叶归尘只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待他检查完少年的身体之后,情绪便有些复杂了。
叶归尘虽然不会无缘无故斩杀魔修,但也没有善良到会去救助一个身负重伤的魔修。
但是眼前的少年全身上下都是伤痕,而且大部分竟然是魔器所造成的,可见他应该是被魔修伤成这样的。
魔修将他们的同类重伤之后故意抛在上界,这就不由得叶归尘不心生警惕了。
为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将那气息奄奄的少年救回来,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反正他此次下山时间充裕,顺手救个魔修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
确定了要救下眼前这个魔修少年之后,叶归尘对着眼前浑身浴血的少年又有些犯难了。
该说不说,他还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
沉思片刻,叶归尘抬手招徕了附近一条瀑布的水源,以灵力操控着那些水将眼前的少年身上的血污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
不多时,毫无意识的少年便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同时也露出了那张隐藏在污渍之下的俊美姿容。
叶归尘又以灵力‘托’着昏迷不醒的少年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寻到一处山清水秀、风水上佳的地方落脚。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猎人进山时歇脚所用的茅屋。只是屋子里的盐巴已经与灰尘混为一体,而挂在墙壁上的砍刀也已锈迹斑斑,木质的手柄更是早就腐朽不堪,留下了无数蛀虫啃噬过的小洞。
察觉到附近有妖气存在,叶归尘很快便将一头潜伏在山林中的虎精抓住。
虎精坦然,他也是近百年才修出人形,修为火候尚不到家。不过它只吸取日月精华,并不伤人性命。只是那些猎人所在的小国早已败亡,村落也是荒无人烟,逐渐这里便也无人进入了。
叶归尘轻轻打了个响指,摇摇欲坠的茅屋便轰然倒塌,随后,那虎精被他征用,帮着修葺了一栋不算精美但胜在结实的木屋。
随后,叶归尘给了那虎精一枚启灵丹,虎精顿时欢喜不已连连谢恩,捧着那启灵丹便要回到自己的老巢,才肯服用之后再闭关修炼。
有了落脚之地,叶归尘便将那少年安置在屋子里。
当他以灵力探入对方身体内查看少年的伤情时,才惊讶地发现少年竟然是魔骨道心,本该是魔道双修的体质,却只修了魔气。这种情况下,少年体内的魔道之气无法保持平衡,他便会日日承受灵脉撕裂之痛。
但又因为他的特殊体质,受过再重的伤也会在短时间内愈合,因此,这少年可以说是从修炼之日开始,便一直在承受足以让一个凡人活活痛死的疼痛,而且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中不断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
就连叶归尘都有些震惊了,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志力才能让眼前的少年承受这般绝望而悲惨的生活,却还坚韧顽强地活下来。
望着即使是在昏睡中也不断地皱紧眉头的少年,叶归尘的心底难得生出些不忍,他沉思片刻,便决定自己出手,暂为少年输入少部分灵气,以缓解他所承受的痛苦。
当叶归尘的灵气进入少年的体内时,肉眼可见少年眉宇间稍微舒缓了几分,眉眼也逐渐舒展开来。
自从灵渊被扔进魔渊之后,就很少睡过这样香甜昏沉的觉了。
他虽然睡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继续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和暖地铺洒在自己身上,鼻翼间也能闻到青草和野花的香味,耳中甚至能捕捉到风的声音。
就连身体里从未停歇过的疼痛也骤然消失了。
如果说这是一场梦,那么他宁愿沉睡不醒。
然而,很快他便嗅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这股奇异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地萦绕在鼻翼间,让他不得不睁开眼来查看情况。
灵渊睁开眼时,便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白衣翩然的剑修披着金红色的霞光站在树下,满脸困扰地望着面前火焰熊熊的火炉,他白皙如玉的腮边,竟然还狼狈地挂着两道黑色的灰迹。
他那张紧绷的俊脸看上去既严肃,又莫名可爱,让躺在秋千架上的少年不觉心中一软。
那炉子上坐着个砂锅,里头乱七八糟地塞满了千年紫灵芝、两千年人参和百年肉蔻之类的天材地宝,还有一堆灵米混乱地散落其间。
一股浓烟正在从那砂锅里钻出,随风飘向远方。
魔修少年便是被这股焦糊味唤醒的。
但是他微微翕开了眼睛,却并未发出任何动静,而是就这样出神地望着对面美如谪仙的白衣剑修。
这几日他虽然在梦中昏沉,但却依稀知道有个人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照顾着自己。
此刻感受着那位白衣剑仙周身熟悉的清冷气息,他便知道,将自己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就是眼前的人。
对方既然是修为高深的剑修,想必是不进这些食物的,而且从对方的表情来看,他大抵是要煮粥给自己补身子。
想到这里,灵渊的脸上久违地露出了一丝浅笑。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但是他仍旧心存感激。他想,哪怕是对方把这一锅糊粥端到他的面前来,他也一定毫不犹豫地喝个干干净净。
然而,叶归尘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一锅粥尽数倒了。
他原本是想替那重伤未愈的少年补补身子,但这锅粥喝下去,对方还能不能活他也没把握了。
当他无视那滚烫的高温直接抓起还沸腾着的砂锅时,另外一只苍白但骨节分明的手却稳稳地抓住了砂锅的另外一侧。
他转头,就看到少年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个清浅温柔的笑容:“我想吃。”
叶归尘不自觉松手,滚烫的砂锅便被少年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
在叶归尘担忧的视线中,少年将那一锅糊粥喝得干干净净,甚至到了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赞叹:“真好喝。”
少年的演技堪称精湛,若是没看到他偷偷转过头梗着脖子咬着牙硬吞的画面,叶归尘或许也就信了。
叶归尘的记忆中,他与少年就这样暂时住在了简陋的茅草屋里。
他不算会照顾人,因此灵渊在伤势大好之后也自觉地承担起了全部的家务。
虽然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中,需要做的家务活少得可怜。
为了克制灵渊体内的魔气,叶归尘便把斩星剑宗的内门心法教给了灵渊。
面对灵渊几次对他来历不经意的打听,叶归尘都沉默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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