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之城，诛神游戏(风中归晚)

“你就是这些副本的造梦师之一吧。”裴逸道, “黑楼惊魂的小男孩就是你。”
苏光此刻不仅是不笑了, 还呆滞在那里。
“看你的表情，我猜对了，猜得非常对。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猜对吗？因为你的行为很奇怪。在我完成副本后, 入住你的旅馆, 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尝试地想去调查你, 但发现没有任何信息。我还记得黑楼副本里那一张全家福，上面小男孩的脸不够清晰。但我在你的旅馆里, 你猜怎么着, 我又发现一张全家福。原本我没有想太多，全家福那么多, 但……”
裴逸道，“时隔多年，你还是忘不了你的家人啊。”
“那又怎么样呢。我是造梦师，这是我的原型。你看我，我已经不是那个没人管的小孩了。他们的死也影响我不到我。我在JC很快乐，我造梦，他们给钱。这背后的势力，是你等我等都无法撼动的。
裴逸，我觉得我们挺像的，挺有缘分，提醒你一句。不要做困兽之争。反正你死了，也没有任何影响。你会被重新洗脑，失去一切记忆。
你还是那个NPC，初始设定是落魄的打工仔，欠了千万，因为一次密室逃脱，进入JC，开始新手副本。但是，运气好，你活下来。
不对。应该说，除了运气，你真的很强，每一次你都是神，让上面的人甚至找不到可以替代你的人。无数的玩家涌入JC，都试图超越你。可……”
裴逸听着，听着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明白了。不仅他不是第一次，陆在川也不是第一次。
他们两个，一个是以新人的身份进入JC，一个是赏金猎人，难怪他们会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
“准确的是说，是第五次。裴逸，我们已经见面五次了。每次都是我，负责结束你的一段旅程。系统很快就会重启。
但这次陆在川发现得更早，他似乎很爱你，不惜放弃自己的玩家身份，不怕上面让他彻底下线。我实在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感情，每一次都被强制刷新记忆，怎么还会有印象？他对你可真好啊，是好到上面的神都羡慕的感情。”
裴逸听到五次，突然头疼欲裂，五次了吗？
所以啊，所以他跟陆在川见面不是现在的24岁，而是五年前，当时他第一次进入JC。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一个普通的搬砖人，那他的身份是什么？他到底是谁？
“……我是谁？那我是谁？”
苏光扬起嘴角，“反正你也逃不出去，告诉你也无妨。裴逸，原高级督察，前特种兵，擅长爆破，推理，枪械、跟踪、驾驶等。你因为调查几桩失踪案，进入游戏，与陆在川陆总相识，是S1第一届冠军，总分8631分，排名第一，在S1第一届压轴副本《雪山凶灵》消失。”
无数的画面在裴逸面前出现，可是他没有一点印象，原来他失忆了，彻底的失忆……
这个系统把一切都抹得彻底，这点在末日副本中他有着极为深刻的体会。
画面上解释着陆在川闯雪山副本的奇怪之处。
他反复见到的那个虚拟的影子，就是裴逸。陆在川在他离开后，无数次进入雪山副本，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什么，是因为他在这个副本里失去了他的爱人啊。每次副本的最后，是他站在满天的风雪里，双手张开，迎着风暴，仿佛在迎接着什么。
现在裴逸看懂了，他在迎接死亡。难怪他死不了，也难怪，那里的凶灵不杀他，他打开门迎接那些恶鬼，是因为他早已不想活着了。
无数次进入副本，寻找爱人，但无数次绝望而归。
他想寻找的那部分残缺记忆，却始终没有答案。
在追寻中，后面的JC开始一年清除一次记忆。陆在川也渐渐忘却了自己的初衷，忘却了自己曾一百多次进入雪山凶灵。
裴逸明白了，全部都明白了。
被系统删除的片段，那有五年前他跟陆在川闯关的所有副本记录。
雪山副本，他们进入副本后，一起猜出了木屋外面木牌上的字体是雪，而不是雪人。
他们携手发现情书碎片，救下那些失踪的队员，等等。
以及在最后关头，裴逸的突然被杀，突然下线，陆在川的不知所措——原本是满分通关的，却因为裴逸的离开，产生了BUG，无法满分通关，遗憾淘汰。
这只是雪山副本，还有深海副本，也是他们曾经经历过的副本，他们已经在那里结婚很多次。他们在深海结婚，一起获得钻石，后成为了他们的定情信物，制成了一条项链。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末日副本，系统自动匹配最亲密的人，是他们对方。
列车副本，裴逸当过列车长，他帮过陆在川，在他坠落到河里的时候，喊过他的名字，呼喊他让他活下去。
等等等，都是证据。
他们早就相识，或许还相爱，只是从未开口说出，来不及宣之于口，就从此分离。
一年又一年，他们都会相遇，遇见对方，爱上对方。
哪怕系统删除了他们彼此的记忆，哪怕系统给裴逸加上了那么多限制，抹杀他不可能会爱上陆在川的可能性，
他们还是会相爱，不管多少次。
只是这一次，是他们进展最迅速的一次罢了。
幻影还在继续播放着，所有的片段，闪现在裴逸的眼前，冲击他的一切。
“我知道这一切看着很震惊。”苏光道：“事实还有很多，裴逸，真相往往超出你的预知。你们的感情好到让狐狸大人羡慕，还记得吧？可那又如何？因为你的无知，狂妄，试图反抗上神，你被放逐了，长达五年。
你连累你的爱人与你一起，困在这个惊悚之城，成为一个杀戮机器。你们以为自己可以跟系统抗衡，可系统就是有本事一次次抹杀你们的记忆，把你们变成一个连你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人，比如把你变成刘明杰，一个谋杀犯，一个废物，一个废柴。
你们的爱情真的让人感动，可那又怎样呢？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反抗的是什么？如果你不是那么聪明，妄图解开这个惊悚之城的真相，也许他们还会留你一条性命。
毕竟你是JC最优秀的玩家。”
裴逸喃喃自语：“真相……你不是已经告诉我，大部分真相了吗？”
“是啊。”苏光道，“但还是很多你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的。”
“他还活着吗？”裴逸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快把他淹没了。
五年的记忆，从相识起，的确从他们所说，他们从未开口说过，他性格外向，可本质还是内敛。陆在川不用说了，更是内敛之人。这一段感情应该说经历了五年，到了这次游戏才有进展。
他们都是系统可笑的木偶，也许今日还是情人，明日他们又只能做回陌生人。
“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了，怎么样？要跟我回来吗？裴逸，无论你死不死，其实与我们的关系并不大。无非是让你有一个体面的结局，跟观众宣告，你闯关失败而已。你早已经下线了，在五年前，他们就拔掉了你的数据线。你永远困在了这个惊悚之城，你再也回不去了。”
裴逸微笑，“是吗？我死不死，真的无所谓？”
这个笑容极为特别，看得苏光有点发毛，“你想干什么？你是斗不过系统的！放弃吧。”
裴逸把脖子间的骰子举起，集中精力轻轻一按，里面露出一一颗精美的海洋钻石，这是他跟陆在川互相连接的证据，他把心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轻声道：
“我答应你，我会回来。为了你，我的爱人。”
裴逸微笑地举起枪，射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第153章 家庭教师05
裴逸做了很长的梦, 梦见他跟陆在川的第一次见面，是新人副本，再往后他们经历了无数副本，无数次S1, 然后分开。
他沉浸在梦境中, 准时随时醒来, 呼——只是一瞬间，就有一种严苛的窒息感。
“刘明杰，你涉嫌一级谋杀罪，现在我方将你逮捕。”
“六条活生生的性命, 你还给我们啊。”
“刘明杰, 杀人凶手！”
裴逸猛地醒来, 发现自己站在精神病院，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针筒, “又做噩梦了？”
裴逸环顾四周, 还在精神病院, 他是一直没有离开过吗，还是现在是幻觉？
他以为自杀后能回到游戏大厅，结束这场噩梦, 完成副本, 看来噩梦还在继续, 是吗？
“刘明杰，你感觉好点了没？”
裴逸喘着气, “我不是被枪决了吗？”
“枪决是明天下午, 我们现在还在做脑电波，你换了极为严重的精神病。如果能证明你的精神病属实, 你也许会被免除死刑。但目前这个机会没有，你的脑电波显示正常，刘明杰，你想重新进入那日的犯罪现场，试图找到那个杀人的人吗？”
“什么？”
“我们怀疑杀人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疯子，他就在犯罪现场，你要抓住他，把他带回你的脑中，他的脑电波是不正常的。”
“我杀人了？”
“对。刘明杰，你犯了一级谋杀罪，有六个人死在你的手里。”
“哪六个？”
“你辅导的学生一家，你的上司，你的女友，以及一个无辜的路人。”原来那遇见的“初恋”就是第六个受害者。
“我为什么杀那个路人？”
“我们不知道你的动机所在，刘明杰，你必须重新回到现场，了解一下，为什么杀那个路人。”
几个医生在刘明杰的头上贴了很多仪器线，“准备好了吗？”
裴逸闭上眼，他还在刘明杰的噩梦里，仍然还在，自杀没有办法出去，除非他投降认输，主动放弃这笔奖金，不然他就会一直处于这种噩梦循环中。
再睁眼，裴逸发现自己站在那幢别墅外面，鲜血从门口流出来，这是凶杀现场。刘明杰第一次杀人的地方。他走入别墅里面，差点看得心梗，墙上，地上，沙发上，全是鲜血，他喘着气，怎么会如此，怎么会这般血腥惨烈……
那个男主人倒在血泊中，与他一起的还有那个女主人，而刘明杰的学生小嘉则面色青紫，早已经失去了呼吸，全部都已经死了。
全部！天啊。他真的杀人了。
他走到里面，明亮的大灯照着他苍白的脸，他看到镜子里的象，那不是真正刘明杰的脸，他已经变了一副模样，阴狠毒辣，眼神里都是凶狠，
“你好，废物。”里面的人说，
“看到我怎么那么惊讶？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
“是你杀了他们？犯一级谋杀罪的人是你。”
“很难猜吗？你应该知道患有精神病的你有多重人格吧。精神分裂症。但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这有什么好否认的。”
“不。”裴逸道，“真正的刘明杰没有杀人，他也不是疯子。”
“你不是疯子？谁信？你承认吧，你很早就想杀了这雇主一家了，说是雇佣你当家庭教师，但有真正的把你当人吗？那个生锈的伞，和那打从心里的轻慢，你的学生有尊重过你吗？刘明杰，你不过是个废物，彻头彻尾，你的同事，你的上司，还有你的——所谓的初恋和女友。他们从来，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你的一生就是失败，失败，再失败！这样人生活着无干什么啊？啊？全杀了干净。你看，你成为了名人了，你的家乡也因你而出名，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
裴逸冷笑，“你的意思，刘明杰还要感谢你？”
“我说过，我就是你。你已经犯了谋杀罪，你注定要被判处死刑。没有人会救你。至于我，我就在你的身体里。你捉不到我，我也不会出来。”
“然后让我循环你的噩梦？打的好算盘啊。”
“是啊，你这辈子都逃不掉。认输吧。”
裴逸抓到他了，可如何让他们相信杀人的不是真正的刘明杰，而是一个怪物。又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疯子，——刘明杰是讨厌这些人，但还不至于杀了他们。
“我逃不掉，那你呢？我被执行死刑，你也会如此。你难道要跟我一起死？”
“无所谓啊。在你恶心的身体里，我还不如早点死，寻找下一个宿主。刘明杰，你真的太废了，活成你这样，真的还不如去死。”
那张脸阴狠地挑着眉，满脸不屑。
裴逸微微一笑，“是啊。我本想死，但没死成，除非我放弃这场游戏。你能告诉我，如何才能死掉吗？”
“什么意思？”
裴逸抬起头，眼里透着点疯狂，因为这点疯狂，让这张原本普通的脸显得异常夺目：
“这是一场游戏，你跟我都是戏中人。你以为我只要被执行死刑，刘明杰的性命就结束了，但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你跟我会永远出现循坏中。死后，我还是会复活，重新遭受这场憋屈的事情，然后被抓进精神病院，不断地在现实跟幻境中交替。
至于你，要此生我与伍。我不介意，与你循坏无数次，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而我也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认输。
——不管是刘明杰还是我裴逸，这场游戏，我赢定了。”
“你说谎。你被杀后，你就死了。”
“是吗？”裴逸举起手枪对着自己猛地打了一枪，胸口的鲜血流出，疼痛感放肆地传来，而下一刻他重新恢复正常。
“你看。我死不掉的。我是玩家，我不是刘明杰。而你，不过是个可怜NPC，被困在这个名为《家庭教师》的噩梦里，自以为掌握了命运的主宰，可惜还是一枚棋子，反反复复，跟刘明杰过着这糟糕而无奈的一生。你才是刘明杰，一辈子是刘明杰。”
那镜子里的人的表情从一时的狂傲到肉眼可见的慌张，因为他从来都看不上刘明杰，却在下一刻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他故意犯下那么多杀人罪，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摆脱这个废物。
“怎么了？很难接受，这有什么不好接受的？”裴逸还是笑，“不过就是认输，承认自己是废物而已。命运的掌控权？你没有，我也没有。我们彼此彼此。”
“那又怎么样？你还是跟我一样困在这里。”
“不。不一样，我在自救，而你没有，你的所有设定都是程序设定，活成什么样，该怎么走，说什么话。而我虽然也是NPC，但我同时，也是玩家，我有自主权，他们无法决定我想什么，我该做什么。比如……”
裴逸停下来，打开自己的手环，那里是喧嚣疯狂的直播间。
从他知道这个直播会有几亿的浏览量之后，他对这个JC的认知已经重新刷新了，
很多不一样的弹幕一一跳出来，看到裴逸忽然把直播打开，而他放大的俊脸怼着屏幕，引发无数尖叫。
系统自动过滤一些观众不适合看的片段，所以他向观众球求救是没有用的。
“各位，你们好，祝你们早安，午安，晚安。”
这样一说，在镜子里的刘明杰注视下，尖叫声响彻了直播间——
“啊啊啊！裴神回我了！太帅了，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
“又是爱上一个纸片人的一天。”
“裴神，你的表现真的太精彩了，看你从精神病院逃走真的太帅了。还有举手朝自己射击，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我爱他凌厉敏捷的身手，也爱他无助迷茫的眼神，更爱他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爱你，裴逸！”
弹幕发满屏幕，收藏、评论，几千万的粉丝同时挥舞，可以让直播间瞬间瘫痪。
裴逸关掉直播间，看向目瞪口呆的镜中人，“看到了没？因为现在我就是刘明杰，所以我享受到的，就是刘明杰享受到的。而你呢？可怜的NPC？”
“你这是取笑我吗？”
“不是。”裴逸道，“我是向你提出合作机会。这场游戏必须结束，结束方式的你跟我共赢。只要你放弃挣扎，承认你的罪行，洗刷我的冤屈，刘明杰才能活下来，而他活下来，系统才能宣布我的胜利。至于你，才能被真正解放。”
“你赢了，离开了游戏，我又如何能被解放？我还不是困在这个程序里，等待下一个玩家？”这个镜中的刘明杰的确极为聪明，一说，便什么都明白了。
但他不是个傻子，让裴逸赢，就是让自己输。他就会被枪决，虽然枪决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裴逸满脸笃定：“不会。我会帮你，我会救你出来。你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选择。因为我，才是自由配置高级玩家，不一样的NPC。
——信我，你就生；否则，你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