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听浮浮的。”沈嘉乐露出个惯常的阳光笑容。
沈浮象是沈小白围着他那样围着沈嘉乐,一直到沈嘉乐的体温退了下来,又故态复萌地掏出手机打游戏这才转过身做自己没有做完的事情。
他没做完的事情自然是给蛋蛋拍照。
沈浮将蛋蛋捧到了阳光充足处,而后打开大光圈的灯光,调整一番后,将巨大的光圈固定在了蛋蛋身后,这一下乍看过去,就很象是蛋蛋正在散发出如有实质的圣洁光芒。
属实非常庄严。
沈浮在心中夸赞一番妈妈的靠谱,而后举起手机对着蛋蛋拍摄。
司雨感受到命定之人的镜头,也尽力想让自己在对方的相机中看起来更好,每次趁着沈浮低下头调整时便自己不动声色地微微挪动,好让自己看起来越发上镜。
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很快,一组“神蛋”的照片新鲜出炉。
沈浮忙将这组图片发给穆云考核。
穆云则快速将图片发给自己的表弟,让表弟把照片给爷爷看看是否满意。
不多时,便传来老爷子满意的不得了的消息,而且还很是好奇穆云是怎麽让神明配合地放出光圈拍照的。
穆云听此一问:“……”
罢了,要是解释说是假光圈,爷爷只怕还要觉得他竟敢摆弄神明,倒不如将错就错。
痛快地给沈浮结了账,穆云捧着手机又将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满是欣赏与崇敬的神色。
不愧是他信奉的神明,就算只是一只白蛋,都是这样的优雅不凡,光华夺目!
沈浮不知道自己拍的蛋蛋在穆云老家祠堂的老一辈中引起了轰动,美滋滋地收了钱,又轻轻摸摸白蛋一角,将不小心沾染上的灰尘拭去。
司雨在蛋中联想到偶像剧中的男主为女主摘下肩膀上的树叶,整只蛋控制不住泛起一点不太明显的粉色。
命定之人还是第一次这样摸祂脑袋诶……害羞!
想破壳,好想破壳啊。
祂也想摸摸命定之人的脑袋。
白蛋轻微地晃了晃,碰瓷般地在沈浮指尖上蹭了蹭,命定之人的指尖软软的,是很让人沉醉的触感。
恍惚间,司雨又响起昨晚突兀出现在祂脑海中的那一幕。
神明的记忆并非线性存在,祂偶尔也能看到一些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比如说昨夜出现的那一幕。
如同鎏金的夕阳下,还是一只白蛋的祂被沈浮抱在怀中,夕阳很温暖,沈浮的怀抱也是,想着那一幕,祂越发喜爱沈浮,恨不得现在就能破壳追求对方。
咚咚咚。
司雨发泄般的用指尖敲击了几下蛋身,薄唇向下抿着,尽管知道这样对于破壳并无帮助。
沈浮拍完照,将白蛋重新安置在茶几上,看着还有一会才到妈妈回来的时间,他往后一倒,打算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
但这次,他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
那是一个天台的午后,阳光象是洒金般灿烂,沈浮将双腿伸出天台之外,怀里抱着一只已经有了锯齿状裂缝的白蛋,在那缝隙中,隐隐透出一双瑰丽的,仿佛蕴含着无边星辰的眼眸。
而在沈浮脚下,是无尽的废墟与焦土……他待的天台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但他可以确认,这应该是怪谈世界的天台。
毕竟,在他现在所在的世界里,可没有那样肃杀孤寂的场景。
从梦中醒来时,沈浮竟觉得有些不舍,下意识看向怀中,而后又擡头去看茶几上的白蛋。
见到蛋蛋还安安静静很大小姐地躺在丝绸窝里,沈浮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方才的梦境实在莫名其妙。
蛋蛋明明是只有这里才有的,怎麽会出现在怪谈世界里,而且他在怪谈世界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被困在囚笼之中,哪有时间静静地看一场落日。
果然只是个梦啊。
虽然知晓是梦境,但到底让沈浮直觉有些不安。
盯着茶几上的花纹漂亮的白蛋看了几秒,沈浮有心转移注意力,抓来在不远处打盹的沈小白放在腿上,轻轻抚摸它脑袋和背脊上的绒毛。
沈小白对此很是习惯,只掀起眼皮看了眼便继续睡了,任由沈浮为所欲为。
沈浮摸狗的同时也没忘了照顾沈嘉乐,时不时就去摸摸对方额头看有没有复烧起来,同时也没忘记给沈嘉乐泡上热乎乎的蜂蜜水,见到快喝完了就又添一些。
沈嘉乐很是感动弟弟的贴心照顾,连游戏都先停下了,拿着手机对着一杯蜂蜜水拍个不停,一副要把这蜂蜜水拍出花来的架势。
眯着干涩的眼睛在一百张照片里挑选出最完美的一张,沈嘉乐将照片发在家人群里,茶里茶气:【浮浮给我泡的蜂蜜水,你们都没有吧,嘻嘻】
蓝斯思无语回复:【都生病了就少玩点手机,别嘚瑟了】
沈山海则还在喝着咖啡加班,与各部门进行会议中,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回复消息。
眼看着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炫耀效果,沈嘉乐很不甘心,片刻后,又将蜂蜜水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配上文字:【换季中招,不小心感冒了,还好有弟弟照顾我,给我泡蜂蜜水(欣慰)】
得到了预想中的好多点赞,沈嘉乐终于心满意足闭上眼,开开心心地放下了手机,拿起蜂蜜水再喝一口。
沈小白窝在沈浮腿间,看看主宰面色惨白的脸,犹豫片刻后,将自己还空着的,毛绒绒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搭上沈嘉乐的大腿,给他捂一捂。
感受到沈小白的举动,沈嘉乐轻挑了一下眉,没说什麽,但默默决定下次买狗粮的时候也让沈小白消费升级一下,试试更贵一档次的狗粮是什麽口味。
蓝斯思准时踩着饭点回到家中,她手上提着各色包装盒与塑料袋,一副要将家里两个崽好好投喂一番的架势。
沈浮见她回来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拿到餐桌边一一打开看都是些什麽。
“买了三份鱼片粥,一点小菜,还有他们店里招牌的葱油饼,再就是奶茶草莓和一点橙子,生病了要补充一些维生素。”蓝斯思主动说道,又看向还瘫在沙发上的沈嘉乐,“你就在沙发上吃吧,别动弹了。”
沈嘉乐:“谢谢妈~”
沈浮想着既然哥哥得在沙发上,便干脆将所有东西都拿到了茶几上,打算陪他一起。
将还散发着白气的食物一一摆放好,沈浮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鱼片粥抿了一口,而后眼睛变得亮亮的。
没想到这碗看着有点灰糊糊的粥味道竟然很是鲜美,鱼片没有刺,切的薄且嫩滑,香味完全与嫩绿色的葱花和煮得浓稠的白粥交织在一起,堪称美味。
这麽看来,哥哥品味还是很好的!
沈浮又咬了一口薄脆金黄的葱油饼,而后眼眸越发璀璨:“哥哥,你的初中在哪里啊?”
等他以后帮哥哥还了钱,一定要去哥哥初中门口大吃一顿!
沈嘉乐见弟弟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很是开心:“好吃吧,你哥哥我这品味不错吧……等过几天哥感冒好了就带你去我们初中门口转转,不远的,毕竟咱们家这小区还是学区房呢。”
沈嘉乐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在沈浮面前嘚瑟起来:“我在初中那可是当时的风云人物啊,说不定现在回去了还有人认识我呢。”
蓝斯思喝了一口粥,笑道:“确实是风云人物,别人不知道,门口那个小卖店的老板肯定是记得你的,毕竟你当初刚领了过年红包就往小卖店跑,为了凑一个什麽动画片的卡片当场买下所有的存货,结果全开了也没发现一张自己想要的。”
就,倒霉得很有记忆点。
被拆了台的沈嘉乐:“……”
“妈你怎麽这样啊,在浮浮面前破坏我英明神武的形象了都。”他委屈巴巴。
蓝斯思轻笑一声:“就你还有英明神武的形象啊,喝你的粥吧。”
沈嘉乐没好气地咕哝一声,继续喝粥去了。
沈浮一直很爱听爸爸妈妈哥哥从前的事情,这会儿白嫩的耳朵尖竖着,期待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我想听。”
沈家人对沈浮的纵容一向夸张,听得他这麽说,蓝斯思当即道:“你哥的吗?那还挺多的,妈想想啊……你哥三岁那年在超市里头死活不愿意走,非要让我掏钱买下售货员的女儿当妹妹,我不给买他就哭,引来一群人围观。”
沈浮睁圆了眼睛:“原来哥哥想要的是妹妹吗?”
眼看即将引发家庭矛盾,沈嘉乐连声解释:“不是不是,弟弟妹妹都可以的!我三岁的时候浮浮还没在妈肚子里呢!”
可不能让浮浮误会了他!
沈嘉乐被连着揭了老底好几次,这会儿也终于不忍了,回击道:“小时候,有一天妈妈心血来潮想试试做饭,结果把电饭锅弄爆炸了,自己整个头上都是米粒,洗了好久才洗干净。”
来啊,互相伤害啊!
蓝斯思紧随其后:“乐乐四岁非要和邻居家的小女孩一样穿裙子去幼儿园,我不让他穿他还生气呢。”
“妈有次出门给客人拍照结果没带照相机,还是我送过去的!”
沈浮视线来回在妈妈和哥哥之间转啊转,有被这些旧事狠狠地精彩到。
“五岁,在幼儿园把小男孩当成了小女孩,非要和人家贴贴,结果转身就发现人家也上男厕所,跑回来委屈地趴在我怀里哭,说自己失恋了。”蓝斯思回忆着回忆着,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沈嘉乐也不嘴软,继续道:“有次爸爸出差一星期,家里的地脏了,妈妈就用干拖把拖地,还问我为什麽拖不干净。”
是当时只有幼儿园学历的沈嘉乐都会觉得很离谱的程度了。
沈浮全神贯注听着他家从前的旧事,不住地露出笑容来。
而就在这时,沈嘉乐继续回忆妈妈糗事的思路忽地停住了:“说起来好像就是在我失恋不久后,妈有了浮浮吧?”
“是啊,我本来都没发现,还以为自己吃坏了点心才老是想吐的,毕竟怀你那会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什麽孕期反应,还是你爸上心,带我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有了浮浮。”蓝斯思眉眼温柔地低垂着,流露出一点怀念神色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见故事说到了自己头上,沈浮听得越发认真,目光灼灼地看着蓝斯思等她继续往下说。
蓝斯思却顿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时候有了浮浮,他们全家都是很开心的。一开始蓝斯思还怕沈嘉乐会因为有了二胎而觉得有落差感,虽然他先前总是说着想要个弟弟妹妹,但真的有了,她与沈山海的注意力势必要转移到浮浮身上一部分。
但沈嘉乐还真是个说什麽就是什麽的孩子,他从头到尾也没对弟弟表现出什麽不悦,一直都是很期待的态度,偶尔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蓝斯思问他想要什麽奖励,沈嘉乐便会搓搓小肉手,而后小心翼翼问蓝斯思:“妈妈,我能摸一下弟弟吗?”
得到蓝斯思许可,沈嘉乐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冲进厕所,在低矮的那个水龙头边洗干净小手,这才会摸上蓝斯思隆起的肚皮。
金灿灿的落日下,小沈嘉乐很轻地摸了摸蓝斯思的肚皮,而后整只崽跳得老高,“妈妈,浮浮刚才也摸我了!我感觉到他的手贴在我的手上了!”
孩子的声音清脆稚嫩,快乐是那麽的一览无遗。
蓝斯思闻言笑了笑:“是吗?看来浮浮很喜欢乐乐呢,浮浮不太爱动弹的,平时都是安安静静的,一定是很喜欢乐乐才会回应你的。”
听得此言,小沈嘉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高兴得摇头晃脑,直转圈圈。
而后又拍拍小胸膛:“我也很喜欢浮浮,等浮浮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了,我就把所有的玩具都给浮浮玩!”
不多时,沈山海开门回家,沈嘉乐便跑过去抱住爸爸大腿,向他炫耀自己今天得到了小红花,还和浮浮贴贴了。
沈山海便会弯下腰将沈嘉乐抱在怀里,“做的好,奖励你三分钟飞机。”
所谓坐飞机便是抱着幼崽上下来回,让幼崽觉得刺激的小游戏。
沈嘉乐很喜欢这项亲子活动,但这次,他严肃地摇摇头,拒绝了沈山海的提议:“不要,我要攒起来,都送给浮浮。”
小沈嘉乐稚嫩的话语惹得房间中笑作一团,幸福如同阳光般在房间中流淌着,任谁看了都要羡慕。
一家三口都在热切地期盼着沈浮的出生,规划着他与这个家庭的未来,他们买了新的婴儿床,买了漂亮可爱的小衣服,又做功课挑了当下口碑最好的奶粉……桩桩件件,付出了无数心力,却又甘之如饴。
蓝斯思生産那天,沈山海带着请了假的沈嘉乐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待。
她被推进手术室时是傍晚,医院走廊的玻璃窗户外可以看见很瑰丽灿烂的晚霞,沈山海与沈嘉乐一直等,等啊等,等到落日与晚霞一同归于黑暗,等到窗外黑黢黢的,树影攒动时,仿佛有无数鬼手拍打窗棂。
“爸爸……妈妈怎麽还不出来啊,不是说剖腹産手术很快的吗?”沈嘉乐眉眼皱着,有些小大人似的担忧。
沈山海有上次蓝斯思生下沈嘉乐时的经历,也知道这时间确实有些不对,心下同样慌张,但还是挤出笑容安慰了沈嘉乐一番。
上次他是在産房中陪同生産,这一次因为有沈嘉乐,便只能在外面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变得粘稠又漫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
终于,手术室上的红灯咔哒一声转绿,坐立难安的父子二人连忙朝手术室门口望去,脚步不停。
但最先出来的却不是蓝斯思与宝宝,而是一位模样儒雅的医生,他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语气也低沉着:“你好,你就是産妇蓝斯思的家属吧?”
“是我,医生,她没事吧?!”沈山海的声音带上了急切。
沈嘉乐也是心跳如擂鼓,呼吸都不敢放肆。
“她很好,但你们的孩子……他明明有呼吸,心跳也很正常,但就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我们尝试了各种方式,都无法叫醒他。”医生说,“我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现在需要和院里的儿科专家讨论一番,孩子我也要先带过去……”
医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脚步匆匆。
他身后的护士抱着孩子,犹豫片刻后,将被裹在襁褓中的孩子低下来一点:“爸爸和哥哥看看宝宝吧,我要带他过去了。”
沈山海与沈嘉乐便都凑过去看,他们的大脑其实还有点没转过来,不太确定什麽叫做叫不醒。
襁褓中的孩子很漂亮,才刚生下来竟然就是白白净净的,他双眸紧闭着,肉乎乎的小手攥成拳。
“弟弟,好可爱。”沈嘉乐愣了几秒,对沈山海说道。
“嗯……我们先陪妈妈回病房,等弟弟睡醒了,医生叔叔就会送他回来的。”沈山海心下如坠冰窖,但不想让沈嘉乐也跟着担忧,只能尽量安慰着他。
不多时,蓝斯思也从病床上醒来,麻药缓慢过去,身体逐渐变得疼痛,蓝斯思习惯了疼痛,不曾叫一句,只是问床边二人:“浮浮呢,还没有抱回来吗?”
沈山海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麽,又怕刺激到蓝斯思,“啊……嗯,你先别动了,躺着好好休息,等医生说你能吃东西了我给你做你爱吃的。”
再后来,医生抱着仍在昏睡中的沈浮来到病房,告知了这孩子被确诊为患上罕见疾病,需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医生确认了这孩子醒来的希望很是渺茫,询问沈家人是继续将孩子放在监护病房,还是带回家中自己照料。
说实话,对于没有相关经验的家庭而言,照料这样的一个孩子……便已经是在给孩子宣判死刑了。
医生见多了一家人因为谁出钱,治不治疗这样的事情而産生矛盾,他无意去听那些吵闹,只说:“你们先商量着,我过半小时再来听结果。”
但他这话才刚说完,手都还没摸到门把手,便得到了三声异口同声的回答。
“监护病房!”
沈家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再次说道:“我们浮浮住监护病房。”
这还是医生第一次听见这麽统一却快速的回答,怔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好,那我让人过来办理手续。”
从那天起,沈浮便住进了监护病房中,沈山海每天都努力上班,出外勤,蓝斯思也努力拍照,一家人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他们家人,几乎是所有病人家属中来的最勤快的。
这层监护病房中,住的大多是家里有点钱的病人,家属一开始也来得勤快,但随着病人清醒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家属前来的频率也就慢慢减退,到最后直接便是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