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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解虎锡)


此人便是拏离。

早在第一次复生,蔺含章就怀疑过自己的魂魄不散,是因为恩情未偿。
那时他对重生的概念还不明了,只忽然回到十五岁,还以为祖辈托梦,警示他莫入仙门。梦境太过真实,让他大病一场,自然也错过了入门考核。
后来细细思量,又探听消息,发现种种细节竟能对上。不然他从未入过宗门,怎么会知道藏剑峰大师兄的长相;就算其余细节有人传说,他眉心之间的痣,却从未有人提起过。
若不是梦境,世间能真正让人起死回生的,也只有颠倒奇门混沌大阵。传说可倒转因果、逆走时间……可也只是传说。此阵流离万年,早已失传——甚至上古时期的法阵,和现世并不同源。
那就只剩下执念不散一种说法。
他早就是孑然一身,为何重来?幼年失去双亲,刚会走路的年龄又目睹乳娘病故。边关征兆,同族青年死伤过半。祖父母年迈,也在他束发之年先后离去……他倒不知自身还有什么牵绊,可以让人重活一回。
除了……那救命的恩情么。蔺含章从小到大,确实不曾有谁为他挺身而出过。拏离没真的救下他,却让他在死前有了一丝感悟。也正是那丝感悟,衍生出这么多变化。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现下虽弄清了缘由,但此情不偿,恐成心魔。
想到此处,蔺含章也压下心中怔忡,抬头看向面前人。前世执着是因他而起,却又和现在站在他院中的拏离没有关系。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只需了悟自身因果。对此人,则以平常心看待就好。
蔺含章恭敬地行了礼:
“我初到此处,竟忘了向师兄见礼,有劳师兄久候。”
拏离自然看出他神情变化,只当小师弟年幼面薄,不好意思见人。又听他如此知礼,话语中不觉带上笑意:
“我是清庸道君亲传弟子,拏离,你叫我一句师兄是应当的。方才驭剑经过,瞧见这盘棋做得妙,便想细看一番。擅闯你居所,是我失礼了。”
他看向四周,又问道:“师弟怎不设禁制,是无人教导么?”
禁制是十分简单的法术,但也有些初入门的弟子未曾接触过,摸不着头脑。拏离问着,就要出手帮他,一道温和灵气向对方神识引去。
他随意之举,却把蔺含章吓得不轻。拏离也是筑基后期修士,若是发现什么端倪,不得直接提剑将他杀出去。
他瞬间分出二心,想将那道灵气骗过。拏离却轻疑一声,神色微动:“你这识海好生坚固。”
也是蔺含章急中生乱,忘了自己以思入道。他的修为虽只筑基,神识却远超于此。拏离就是想探,也探不破。
还说以平常心对待,现下却轻易乱了阵脚。蔺含章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地布好禁制。
拏离虽好奇,也没有随意探听,仍和善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师承?”
“我名蔺含章,字贞。幸被阵法一院收作内门,还没有师承。”
“阵法么,也难怪。”拏离想到他那磅礴的识海,也知此子资质必然不差。可怎的没有长老看上?他不爱揣摩是非,只安慰道:
“阵法对传承极为看重,不会轻易收徒。你好生修炼,明年内门大比时拿出实力,定有晋身之望。”
“多谢师兄勉励。”
拏离对这师弟印象不错,若非道不同,都想拐他来做剑修了。一时多说了几句:“这盘棋可是你自弈?”
蔺含章低头称是。
“修道先修心,你如今心怀芥蒂吧。”拏离顿了顿,“……不必向我言明,心结须得自身化解。一时郁结也好,执念莫名也罢,只要道心甚笃,就不怕灵台蒙尘。”
他说完,又补充道:“莫怪师兄多嘴,只是见你资质优渥……年少多骄,不要思虑过多,免得动摇本性。”
早在他们认识前,蔺含章就知道拏离是个好管闲事的,连对外门弟子都如此。这黏糊性格他本来不喜,可落到自己身上,才知有多体贴。
蔺含章面上乖顺地附和几句,内心却想到:你若现在就和无翳峰那二人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我也不必再思虑了。
拏离不喜客套,说完便行告辞。蔺含章见他像要去后山,忍不住开口:“我方才四处走动,瞧见后山有一洞穴,可是师兄地盘?”
拏离本要驭剑,听他发问,生生把剑尖一转道:“……不是。”
“藏剑峰界内,除各院教学用地,和师生住处,其余皆为通用,”
他面上不显,眼神中却带了几丝赧然,
“蔺师弟是在其中见了我的东西?我并无占地己用的念头,只是去得多了,没有及时清理。师弟若是想在那处修炼,也是可以的。”
你要在那沐浴,我怎么修炼得下去!蔺含章设想了一番那场景,觉得这才是要他灵台失守、走火入魔。
“师兄言重了,我不过好奇发问。那洞穴位处灵眼,想必也是师兄费心寻的,我怎好贪图。”
他越这么说,拏离越是要分他杯羹,不由分说便拉了他上飞剑,朝后山飞去。
别人寻到宝地,都恨不得布个瞒天阵隐蔽起来。拏离不设禁制也就罢了,还这么坦然地拉着人去。
也亏得他是首座弟子,用度丰厚。如此不吝惜东西,换了普通修士,怕是连家底都守不住了。蔺含章心下暗叹,自己炼器、炼丹、画符等本事都得重拾起来。
修士常要飞天遁地,像廖清他们使用的法器只是助力,剑修驭剑却是看家本领。拏离又精于此道,转瞬就到了洞前。
他不仅速度极快,还能分出一道剑气形成保护,二人从剑上下来,连头发丝也未乱一分。
“此处灵气充裕,尤其适合火灵根修士。”拏离满目真诚,“你刚入门,可得了《金华宗旨》?不如在此试炼一番,我也可加以引导。”
“……好。”见他如此诚恳,蔺含章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寻了处合适位置,便坐下开始修炼。他同样分了二心,一边修炼太乙宗派发给弟子的《金华宗旨》,一心则默画着《绥厌奇书》中的阵法。
绘阵需要极端专注,一处灵气所指不同,就会导致整个阵法的法力变化,甚至自行崩溃。即使只在脑海中默画,也易生心魔。蔺含章挑出较为简单的两仪阵和奇门迷阵阵,识海中生出灵壁,一点点刻画上去。
只是画不到一半,额前就渗出了汗,二心也逐渐聚合。还是高估了自己本事——蔺含章挥散那半座法阵,猛地睁开眼。
面前是晶莹洞壁,背后却传来簌簌地响,分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他还感到室内气温也升了升,水汽更甚,硫磺的气味隐隐发散。
他不会真的要……
蔺含章忍无可忍,一下站了起来,垂眸转身。刚要告辞,眼前景象却把他所有话语都堵了回去。

第15章 突然开始洗猪
只见一俊美修士立在泉边,神色温和,情态认真。宽大道袍被一根襻膊绑起,露出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
他微弯下腰,手中寒光闪动,光华璀璨。些许水珠随着指尖滑落,落在滚烫灵泉中,也滴落在……一头巨大的野猪上。
他的仙人般的师兄拏离,在灵泉边撸着袖子宰猪。
蔺含章一时失语,竟无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拏离此时已经把那野猪的毛发烫掉,正破开腹腔,将其内脏掏出。
仔细看,那也不是普通野猪,而是一只山箭貆。形似刺猬与野猪的结合体,这种动物背上覆有黑白尖刺,可做炼器材料。只是这只已经被拔去了骨刺,又烫掉毛发,才显得像猪。
看这个头,也并非普通野兽,而是可以称得上灵兽了。
拏离见他起来,客客气气地问:“蔺师弟可是遇到什么困难?”
手上却不停,将腹腔掏了干净,都扔进泉水中。那乳色灵泉被染得血红,他灵巧双手也都浸在血中,形似戴了副手套。
好在这灵兽都有几分仙气,血液并不腥臊,反而透出股草木清香。蔺含章顾不上回答,也走过去搭了把手,帮他抬起那兽身。
眼里有活,才不招人烦。蔺含章观察他神情,见他对这屠戮之事好不自在,才干巴地问:“师兄是要炮制什么药材吗?”
拏离闻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些许……尴尬。
让拏离尴尬的事本来少有,蔺含章一天之内却能窘他两回。
“不是,”他平和地回答,“是杀来吃的。”
不等蔺含章再问,他又道:“方才可是修行遇到问题?”
“是……本想向师兄请教,不过也并非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还是容我再加思索为上。”蔺含章规规矩矩地说,“正如师兄所言,心结须得自身化解,修行更不能假于他人。”
总不能说,我以为你要在这洗澡,结果你突然开始洗猪,把我震惊到了吧。
拏离几刀斩断山箭貆关节,将它四肢卸下,同时满意点头。真是听话的小师弟,只是太爱刨根问底了些……算了,勤思总也不是坏事。
怕对方又要开口,他解释道:
“凡间食物中有浑浊之气,吃下对修士无益,因此大多修行者都服用辟谷丹、或修辟谷术,避免污染道体。但一些长在灵界的兽类,肉质蕴含灵气,是可以食用的。我此番下山消牒,正巧途经山箭貆居地,便捕了一头。”
蔺含章一脸恍悟,装得极其无知——要说吃灵兽,恐怕世间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
以往修为不高时,在秘境中寻宝,他既无势力庇护,又无法宝钱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别说灵兽,就是世人称为魔物的那些他也吃过——只要不吐人言的,在他眼中都是食材。
会吐人言的……他从前是打不过。要是能打过了,一拳下去不也不会了么。
只是这种低阶灵兽,吃了不过果腹,对修行助力微乎其微,远不如炼化兽丹。
拏离说话间已然庖丁附体,飞快地分解了这只山箭貆。四肢保留,切成匀称大小。躯体上的肉各为分割,筋骨剥离间都不见血,显然是极为熟练。脊背这样精瘦的部位切成了匀称肉块,肋骨则一根从骨隙中剃开,再砍成合适大小。
他做这屠夫行径,看起来居然十分悦目。人如刀,刀似影,利落优雅,若非双手染血,倒是像舞乐般美妙。
一大头灵兽,被剃得只剩骨架和表皮。剔出的肉,则放在他提前布置的的油帆上,分门别类摞好。
山箭貆常在山间奔走,喜好吃甜味野果,肉质紧实细嫩。拏离带回来这一头,又是格外肥美适宜、鲜红油亮。一块块摆在油布上,红白相间,肌理清晰,一看便知道口感绝佳。
拏离做事极有条理,默默清点一番,才暗自点头。
随后,他才把那具只剩下肉渣的骨架扔进灵泉,又往里投了两只后腿。
蔺含章一直注意着周遭,也发觉先前染红的泉水似乎又清明了些。两条后腿扔下后,更是咕咚直冒。眼见泉心沸腾,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还把拏离也揽了下来。
这样子,多半是有灵兽出没。
一只手拍上他肩膀。蔺含章回过头,见拏离神色淡定,在他肩上捏了捏。
……他擦了手吧——擦了,蔺含章看着那几根玉雕似的手指——到底什么人会用这舍得双手来杀猪。
泉水沸了阵,又复平静。半晌,一条细长的黑影在泉边浮现,慢慢探出脑袋。
是条灵蛟。年龄尚幼,头吻都还是宽扁形状,三瓣嘴巴闭着,一根赤红的细舌头却在其中钻进钻出。
这蛟整身蒙着水光,鳞片倒不明显了,两只眼睛因为光线昏沉,也是圆溜溜像两块卵石。
看它通体红褐色,又冒着水汽,大概是只火蛟。这蛟认得拏离,在水面上嘶了一阵后,便偷偷探出来,往他腿上爬。
“烫,”拏离轻拍那颗蹴球大的蛟头,面容含笑,“久没来见你,你修行如何?有没有偷懒?”
他劝学劝得不分人畜,小蛟一听便有些焉巴,又缩回池中。只是还不愿下潜,就在水面上浮沉,咀嚼零食般撕着一块箭貆皮。
“这蛟才几十岁,听不太懂人话,却很爱凑热闹。”拏离说道,“灵池连通地火,本是它的住处。我在此修行,也不知它同不同意,便常带些吃食补偿一番。”
见它这样子,不仅同意了,还对你喜欢得紧呢。蔺含章咽下口中的蛇类食材做法大全,转而从法宝袋中摸出两枚灵果,抛给那蛟。
灵果也是蔺含章在云梯上摘的。别人着急赶路,他进阶后反而一路云游,掐准时间能薅尽薅,还支使白鹤替他衔了些用得上的灵植。取之于兽用之于兽,给出去不心疼。
火蛟生在地河中,极少吃到这水灵果子,满意地直咂么嘴。方才拏离说它听不懂人话,蔺含章却觉这蛟极通人性,像个孩童似的。只不知道师兄作何打算,是否收作灵宠。要有这想法,平日里稍加炼制,早给它开开灵智也是好的。
他正考虑,拏离却收了包袱要走。只让他好生修炼,还挑了块两斤重的里脊赠他。
他身形算得上窈窕,驮那几百斤兽肉,虽然不费力气,视觉上却十分可观。蔺含章见了直夸:
“师兄真是好人,外出消牒还记挂着同门。剑院的师兄弟此番有口福了。”
拏离闻言却一僵,缓回过身,无奈又取出一根前腿递予他:“……此事还请你莫要再提。”
那道身影飞快消失后,蔺含章才恍然——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他还以为师兄辛苦一番,又分又拣的,是要派发给剑修众弟子作福利。
结果这么大一头猪,他居然要留着自己吃么?

第16章 算做教训
拏离今日小施了贿赂,驭剑都快几分,直飞到藏剑峰最高一处山头,先将包裹扔了下去,才收起飞剑,翩然落地。
一大堆肉砸在地上,发出嘭得一声,又立马被人收起。
这处院落中还坐着四人,都是他同门。其中也包括刚主持完测试的翁衡,另两个穿白色、月色袍的,分别是吕幼麒和施星。唯一个女修,名詹云起。
此时,这四人拿碗的拿碗,倒酒的倒酒,调料的调料。翁衡更是直接打开那包袱,取出几条里脊开始切块穿串。
每个人都有事做,每个人都如此投入,大师兄很满意。
若说各院弟子有什么区别,光从外表也能分辨一番。
看起来心力憔悴的是御兽、灰头土脸的是灵植、装神弄鬼的是符篆、不像好人的是阵法、烟熏火燎的是炼器、烟熏火燎的但富贵的是炼丹……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的,就是他们这群剑修。
大多剑修,全部身家就是一把飞剑——无他——常在战斗中、外物都成渣。法袍是轰烂了的,灵器是砍碎了的,钱是没地方赚的,兜是比脸干净的。
不过抛开这些,剑修的精神面貌倒是非常向上。越是想法通透,心思纯洁的人越易凝聚剑心,因此这群剑修除了修行,旁的欲望都很简单——比如爱吃。
半炷香后,石板已经被烤得发烫。面上煎着的脂也出了油花,些许碎盐撒上,辅以豆蔻、茱萸,几串肥瘦相间的箭貆肉滋滋作响。一时肉香四散,让人食指大动。
几人这才坐下来说话。
“师兄回来的正巧,若是早回三天,今年的入门考核便由你主持了。”
拏离哪听不懂他意思,只笑道:“我是主持够了,才请阿衡代劳一回。此番可累着你了?”
“累倒不累,只有些不忍。”
“翁师兄心慈,见不得落败者也自然。”詹云起心思细腻,闻言轻声安抚。
翁衡却摇头:“是我不坚定。往日只知云梯九死一生,如今亲眼得见,方知其中可怜。可我身在其中,维护此业,这要我……如何想?”
“师兄有任务在身,不过在其位谋其职。”
翁衡叹道:“若是如此简单就好……”
拏离听他二人谈论一番,才转着串肉道:“想入仙门,需经万劫。若非今日劫难,也有日后罹祸。修道乃逆天行事,多少人云梯折坠,又多少雷劫难渡,多少中道陨落?”
他又自省:“你我手持利刃,应当为天下公,不生怜悯,反而不仁义。但若因此偏私,即有自我;有此存心,已非大公。你有此心是好,天道却也有定数。莫要为此再生烦扰了。”
宗门论资排辈大多看道行,金丹以上的一律以师叔称呼,同辈间则以入门先后,而非年纪相称。拏离虽是师兄,四人中除了詹云起,却没有比他年轻的。
可既是他担了这一句师兄,多年来便一直身体力行着。向来业精于勤,笃学不倦。无论修为心性,都是同辈翘楚。只是翁衡看着他,时而还会想到他幼时,还不到他胸口高的稚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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