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离开,一路上苏晚都没有说过话,很安静。
直到两人在一条小路上面分别,他才听见苏晚的声音:“我昨天……不,算了,再见了。”
话毕,苏晚转身离去,留下纪玉一脸懵逼。
什么啊?
天有点阴沉。
苏晚抬头看了眼云层,觉得要下雨了。
他好像做了个梦,一个遥远的,有点黑暗的梦。
梦里有一个叫做纪玉的人。
梦中的纪玉和现在相差无几,教学瞎逛躺平玩乐,课上认真教学,课下该怎么玩怎么玩。
但与梦中场景不一样的是,梦中纪玉与他并无交集,或者说是交集甚微。
他们同一门派,共为仙师,平日纪玉看见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视作礼貌。苏晚不喜参加各种宴会,喜欢独自一人待在山峰,钻研剑术,而纪玉则不同,他好像什么都会沾一点,热闹都会去看看,所以他们做同门的那几年,两人交集浅浅。
几年后,纪玉离开了。
纪玉离开那日,门派中长老问了一下他是否确定,对方没有犹豫,直接一句:“确定。”
门派十年签约如弹指一挥间,纪玉走的那天苏晚带了一个徒弟,徒弟不大,也就十二岁的模样,小孩扯着他的衣袖,有点怕生。
纪玉看了看那孩子,对着苏晚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苏仙师,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他摇着扇子微笑,如同开玩笑一般。
他这话一出,苏晚明显感觉到,扯他衣袖的孩子力气变大了。
这孩子天生邪体,遭受过诸多白眼,苏晚想他可能与世人一般瞧不起这小孩,再加之护短的性格,声音微凉:“纪仙师不必多言。”
纪玉闻言不再过多言语,只是道:“是我的错。”
纪玉这人能屈能伸,反正有些东西他说了对方听也好不听也罢,都是无所谓的。
后来他真的离开了。
此后几年,两人没有半点交集。
直到有一天苏晚在经过一个秘境的时候遭人暗算,修完尽失,而那几个悉心教导养大的徒弟欺师灭祖,做出无数令人咬牙切齿的事情来。
他好像堕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他的大徒弟变成了魔尊,屠尽生灵,有一天,苏晚坐在孽徒为他安排的“囚笼”中,他听见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那个时候在下雪,纪玉一身雪白的衣袍,乌发间还有细碎的雪渣,过于消瘦的身躯带着一把剑。
纪玉:“苏仙师。”
他的声音满是疲惫,眉眼下还有浅浅的黑眼圈,但是依旧在笑:“要不要跟我走啊?”
苏晚从回忆中清醒,望着有些阴沉的天气,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刚刚纪玉的脸。
和梦境中不一样,现实的他更加鲜明。
苏晚他这个梦是几月前梦见的,那天夜里过后他就要搬到纪玉门派,奇奇怪怪的梦让他失眠一夜,第二天他过去就看见了被众弟子围绕的纪玉。
纪玉这个人,课上严格课下幽默,对弟子很好所以很多弟子都喜欢他。
苏晚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未曾有过半分波澜的内心第一次有了跳动欢喜。
他曾经年少修炼时,偶尔会听闻少年人思春期的谈话,从众人口中听闻过“一见钟情”这个词语,曾经他只是一笑而过,觉得这话如同一场骗局,但是当他真正看见纪玉这个人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一见钟情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青年身上好像带着一种气质,总是让他不可忽略。
苏晚觉得他好像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纪玉这个人躲他得紧……
嗯……反正就是一看见他就会绕道走那种,上次他亲眼看见对方发现自己后专门饶了一个山头的距离下山。
苏晚:有点气。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吧?
纪玉不喜欢下雨。
快入夜的时候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小雨,雨珠落到竹叶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纪玉收拾好东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和主角受一个委托啊?有点烦。
虽然说苏晚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也没有危害他的生命安全,但是一想到未来他会遭受的一切,还有为他而伤亡的朋友,纪玉就忍不住离他远一点。
他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正常的人生,健康的身体,所以不想因为别人轻易地失去。
所以这次委托的话他还是和对方保持距离好了,反正苏晚这个人本来就冷漠,两人留有基本的交流就行 。
第二天天空还在下雨,夏季的雨不冷,只不过落到地上一片泥泞,会让人心情变差。
苏晚到小镇找了个马车,招呼纪玉过去。
纪玉撑了把伞,但是仍无可避免地被打湿了袖口,于是他加快速度刚刚爬上马车,只是坐到位置上就开始忍不住发困,没过多久就开始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天还没有亮就开始出门,现在犯困是难免的,不过苏晚一脸清醒,全然没有一丝困意,纪玉觉得有点神奇。
纪玉坚持一会,实在受不住了,于是就睡了。
苏晚抿着唇看了眼纪玉,对方看起来特别困,眼睛已经紧闭了。
这一幕和梦中场景重合了。
苏晚梦见的片段不多,只有几个重要的时间点,比如这件事情,他就是在这个事件委托中收了第一个徒弟。他带那孩子回去那天,梦境中纪玉神色鬼怪,最后回门派的时候纪玉专门去另外找了一个马车。
纪玉声音淡淡:“三个人马车过于拥挤了,我就不和你一起了。”
苏晚叹了口气,开始发呆。
很久很久以前,嗯……其实也不是特别久,大概是在他还没有从门派出师那些年,有一些人会说:有些人不管对他多好,都不会有感恩之心。
苏晚不信 。
苏晚总是觉得,抛出一颗真心,哪怕是石头都可以悟热,可是当他真正梦见一些事情的时候,他悟出一个道理。
就算是石头,离开了怀抱依旧会凉,石头就是石头,永远不会有什么变化。
苏晚看着纪玉。
他睡得很沉,细长浓密的睫毛很漂亮,唇色有点浅,皮肤白而细腻,五官精致。
苏晚有一次讲课,没收了一位弟子的话本,而那话本中的主角正是纪玉。
大概是写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苏晚忍不住看完了。
很好,刚刚本来还有点困的,现在一下子就清醒了。
纪玉转过头,发现苏晚直勾勾地看着他,但是当纪玉回头的时候,对方又默默移开视线。
纪玉:这人怎么怪怪的?
纪玉还没有细想,就感觉到马车忽地一停,纪玉一个没坐稳,差点摔到地上。
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二位仙师,抱歉了,前方出了点事情。”
纪玉一愣,刚想问什么事情,就听见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他掀开车帘,忍住扑面而来的雨水,看见朦胧的雨雾中一群人抬着轿子,一片红火。
是出嫁的场景。
但是……
纪玉心中疑惑:谁会在这种天气出嫁?
细雨蒙蒙,看不清楚路,今天的天气对这种重要的日子来说是相当晦气,而且这是礼节繁多的古代,按理说应该更加迷信。
纪玉怀揣着疑惑,想等会去村庄问问怎么回事,就听见车夫继续说:“这个月看见的第三个婚礼,怎么都选在雨天出嫁?”
纪玉一愣。
什么叫做……都选雨天出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玉才感觉到马车重新行驶,因为下雨的缘故,马车开的慢,所以不远的路程拖了好一会儿,到了村庄的时候差不多都快中午了。
纪玉将几块灵石递给车夫,撑了把伞往村庄的方向走去,而苏晚在后面跟着。
苏晚这个人是真的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寡言的模样,但是纪玉偶尔可以感觉到对方看他的视线,不过纪玉一看过去,对方立马移开视线。
纪玉: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嘛……
苏晚跟着纪玉,心跳加速。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喜欢,虽然对方看他时总是一副冷漠,但是视线就是忍不住往对方身上瞟。
纪玉走到目的地,敲了敲村长的房门。
他没有住处,所以只能拜托当地人安排个住房,而对当地熟悉又有威望的只有村长了。
村长打开门,手里提了一盏灯,看着纪玉,道:“你来了。”
这村长一打开门,纪玉就闻到一股非常香的气息,他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特别腻,闻着有点恶心。
就特别像以前纪玉闻到的劣质香水的气味。
纪玉唤了一声:“村长。”
对方答应了,然后招呼纪玉苏晚进屋。
这间房子就是普通乡村土房,四面八方的墙壁全是泥修的,有点破败,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没有涂过水泥或者铺上东西,仔细闻闻,还可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纪玉觉得这味道熟悉 ,他想了想,发现以前做过的委托中有不少老人,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点这样子气息。
大概是年迈之人身上的老人味,而这老人味又夹杂着一股香腻的气味,混杂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
村长怕他们冷,专门去给倒了点水,递给两个人。
纪玉和苏晚说了句“谢谢”,休息了一会,纪玉突然想要了解一下失踪案件的经过,于是他问:“村长,可以问一下失踪多少人了吗?”
村长听见这话,思索良久,才慢悠悠地答到“大概是差不多快十个人了。”
纪玉眉头一皱。
苏晚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委托中的事件大多数记录得模模糊糊,时间地点结果全部都是寥寥几笔带过,对于重要的时间点他们都不了解,这就是委托的通病。
村长道:“大概是……一个月之前吧,对于这种东西,其实最开始大家都是不放在心上的,毕竟这深山老林的,你看,到处都是树,每年被动物咬死几个人,掉点尸体在水中都是相当正常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闹这么大。”
能不大吗?
纪玉面无表情地想到:差不多都失踪了快十个人了。
村长带两人去了房间。
乡下的房屋多多少少会有点破旧,屋顶还在漏水,村长看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解释:“辛苦两位仙师了。”
两人倒不是特别在意,只是道:“没事。”
年轻那会儿,大概是还没有出山当夫子的几年,纪玉经常去各种乱七八糟的秘境中历练,风餐露宿已是常态,所以这种房屋真的还算可以。
纪玉想了想,好像是从成为夫子开始,他每天的日常就从历练转成养老遛弯,教完课就去摸猫摸狗,没事干还可以去喝点小酒或是去茶楼玩玩。
纪玉忍不住想:哇,现在生活好安逸……
不对,他怎么想到这里去了?果然是见到熟悉的事物想到了过去。
纪玉道:“对了,这边离失踪地点有多远?”
如果不远的话,他还想去看一下 虽然现在已经是快下午了。
村长闻言回复:“有点远,而且离这里还要经过一条河,这天阴雨绵绵,路怕是不好走啊……何况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回的距离怕是已经深夜了。”
纪玉心道:真是糟糕。
又要拖一天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纪玉只好点头答应,正好利用这点时间收拾一下房间,腾个位置出来睡觉。
苏晚的房间在隔壁,那边也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在,不过与纪玉不同的手,苏晚房间的墙壁什么挂了一张画像。
纪玉站到苏晚旁边,觉得这画有几分诡异。
这画画的是一个断头的尸体,血流了一地,尸体下面铺了一层枯骨,艳红的鲜花从枯骨中钻出,大红的蝴蝶停留表面,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美感。
纪玉觉得这画有点不吉利,于是他道:“要不取下来吧……”
苏晚对这事处于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听纪玉这样子说,苏晚就想答应。
苏晚:“好。”
纪玉突然觉得这人挺听劝的,好感度加了一点,就连嘴角都含了点笑,眉眼弯弯:“那我先出去收拾房间了。”
苏晚忍住心中的雀跃,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直到看见对方慢慢出了房间才摸了摸脸。
有点烫,不知道有没有红。
纪玉真的好可爱,好喜欢他,对方不管那里都吸引他的目光,今天不知道偷偷摸摸看了多少眼纪玉了,希望对方没有发现……
只是这样子想着,苏晚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想和他一起出委托,牵他的手,然后吻对方唇角,看着对方惊讶的目光……
对于苏晚的想法纪玉是一点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房间漏雨了。
纪玉像个二傻子,仰着头看漏水的屋顶,良久才移开视线。
纪玉沉默了。
该怎么办?要不拿个盆子?
纪玉有从储物戒摸出了一个盆子,放到下面。
“啪嗒,啪嗒……”
纪玉听着这声音,有点无奈。
他前世读初中的时候是住校的,那时候衣服需要自己洗,然后他有些室友拧不干衣服,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阳台就会传来这种声音。
不要人命,就是特别痛苦……
空气很潮湿,墙角还生了几颗蘑菇,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以自己多年的经验来看,纪玉觉得这东西应该是不能吃的。
纪玉将储物戒的被子拿出来,铺到床上。
他带的东西不多,就带了点被子和生活用品。
“喵~”
纪玉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猫叫,他低下头看见床底有一只黑色的猫钻出来,嘴里叼了一块骨头,骨头上粘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肉。
这猫通体墨黑,只有嘴角一圈雪白,那点不多白也被血色沾染,它也不怕人,大摇大摆地从纪玉身边走过。
不知道为什么,纪玉感受到一丝凉意。
那只猫……不对劲!!
纪玉猛地惊觉,他转头唤出本命剑,念出口语,锋利的剑气朝黑猫刺去,下一刻,一道屏障遮挡住纪玉攻击,黑猫浅黄色的眼睛看着他,直接在纪玉面前消失了。
“啪——”那节骨头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纪玉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骨头——.是一节人类的手骨。
这手骨被啃得不成样子,远处看不清楚,不过一旦凑近了就可以看出。
纪玉忍住想要干呕的感觉,仔细观察这节骨头,他发现这骨头还新鲜着,就好像是从刚刚死去的人身上扯下来的。
这村庄死过什么人吗?
纪玉面无表情地想到:谁家坟被挖了?明天去问问这村庄是不是哪家死人了。
这骨头在屋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吉利,纪玉还是拿了块手帕包起来放在大厅的桌子上面。
不会被猫吃吧……
纪玉犹豫片刻后加了一个符咒。
好了,这样子就不会有奇怪的东西来吃了。
纪玉回到房间,散开被子躺下——收拾完天已经黑了。
纪玉刚刚打算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纪玉以为是苏晚,于是去开了门。
纪玉:“有什么事情……”
纪玉突然沉默。
这屋外不是苏晚,是一个打伞的少年。
少年穿了一身血红色的衣服,右手撑伞,伞上画着鲜艳的彼岸花,有点婴儿肥的脸颊,眉眼下一颗泪痣,左手拿着一桶签,他笑得温柔:“仙师,算一卦吗?”
纪玉房间外面是大厅,所以是不用打伞的,而这少年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还撑着莫名其妙的伞。
屋内撑伞,招鬼。
纪玉心中默默唤了一声‘霜青’,几乎是他唤的下一秒,屋内突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纪玉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通体血色的东西慢慢从床底爬出来。
那东西被挖了眼球,身体被扒皮,肌肉纹理可以看的一清二楚,没有头发,手脚并用地爬行,血在地板上留下一片长痕,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纪玉仔细一看,发现这东西少了一根手指。
是……刚刚被猫叼着的那根吗?
怪物速度缓慢,大概是因为腿被人打折的原因。
纪玉招来利剑,直接往怪物要害捅去。这剑快准狠,将怪钉在地面,怪物被疼得叫唤一声,想要挣扎,却没有逃脱,乱动一会,没了气息。
纪玉收回利剑,又往少年喉咙刺去。
纪玉声音有点冷:“你是谁?”
少年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冰冷否剑刃抵上喉咙,才道:“久闻大名,纪仙师。”
少年手一抖,桶中木签掉落一根。
下一刻,场景变化,纪玉眨个眼睛的功夫,周围就变成了一片坟地。
纪玉手突然一疼,好像被人用针刺了一下。
“哐当。”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与此同时,纪玉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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