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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物,你走错片场了!(风流书呆)


双手合十,脑袋低垂,以朝圣之态步步逼近的那些尸体竟然在骨鞭的爆鸣声中凝成雕塑。原来冷到极致的杀气连死人都能感受到。
鲍家三兄弟长舒一口气。
顾莲呆呆地看着引路人。
还说自己不是死神!骗子!
小男孩眨眨眼,张张嘴,然后把自己的小胖手也伸到颈后,抠破皮肤和肌肉,抽出一根粉红色的脊骨。
引路人垂眸看他,心绪微动。总有一天,这个孩子能学会所有招数,成为最强的任务者。他真希望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看一看这个世界会不会从内部打破。
“做得好。”
淡淡的一句夸奖,带着笑意和满意。
然而下一秒,小男孩的身体就慢慢矮下去,变成个圆滚滚的皮球。他动动小胖手,踢踢小短腿,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没了脊骨的支撑,他就是个奶白的软糖。
引路人:“……”
鲍家三兄弟:“……”抽走脊骨都死不了,这又是一个变态!果然变态只跟变态玩在一起!
“哥哥~”小男孩举起两只手,索要一个抱抱。
“快把脊骨装回去!开战了!”引路人已经无暇他顾。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信徒腿骨一弯,猛地弹跳,伸出利爪,闪电般发起袭击。在他身后的那些信徒也都抬起低垂的头,露出狰狞面孔与浓浓杀机。
头顶笼罩着一团黑影,那是从天而降的信徒。引路人挥舞镰刀,将之斩杀。
但那信徒忽然变作虚影,躲过这致命一击,待刀锋划过,便又在瞬间凝成实体,疾速下坠,利爪直探引路人的天灵盖。
引路人的动作比信徒更快,早已闪身避开,顺势踢出一脚,将奶白软糖踹向挂着白骨的参天巨木。
奶白软糖没有撞上巨木的树干。
发现有异物抛落,这棵树瞬间虚化。
奶白软糖穿透巨木虚影,落在远处,在地上咕噜噜翻滚。但他也因此躲过了信徒们发起的第一波攻击。
“还不快把脊骨装回去!”引路人厉声呵斥。
奶白软糖连忙张开嘴,把粉红色的长条脊骨吞回肚子,然后爬起来,迈开小短腿冲向引路人。
“哥哥我来救你~”
这话说的……真不知道谁在救谁。鲍家三兄弟各自闪躲,发起反击,抽空瞥去一眼,心里啧啧称奇。
“我不用你来救,你绕着最大的那棵树跑。这些尸体应该不会攻击那棵树。”引路人快速叮嘱,然后高喊:“顾莲,你也躲过去。”
顾莲没有迟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跑到树边。
一名信徒追在她身后,利爪快要穿透她的身体。然而,当顾莲扑向巨大枯木的一瞬间,白森森的利爪竟收了回去。
神的信徒岂敢碰触神的圣杯?
顾莲瘫坐在树干下大口喘气,抬起头就能看见姐姐的尸骨。姐姐眼眸低垂,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把妹妹扶起,柔声说:“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顾莲鼻子一酸,感动到哭泣。
更多信徒曲起腿骨猛地弹跳至高空,隐在雾里,然后疾速降落,对这群闯入者进行截杀。在他们之后,源源不断的信徒从浓雾里走出,双手合十做朝拜之态。
这已经不能用杀机四伏来形容。
杀机浓得像雾,无处不在!
小小一片枯木林已被尸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困。一波袭击刚过去,另一波饱和式袭击马上就到。
更可怕的是,这些信徒杀不死!
镰刀闪烁寒芒,绞杀而来时,他们纷纷虚化,变作影子。莫说杀他们,引路人连碰都碰不到他们。
进攻完全失效,只能闪躲。
不断地闪躲。
引路人挥出骨鞭,意图击杀迎面而来的一个信徒。尖锐鞭头刺入对方虚化的肚腹,扎进松软土层之中。
那信徒虚影一晃,瞬间出现在引路人侧边,利爪挥出,刺向引路人的脖颈。
引路人没有躲避,反倒咧齿一笑。他很少笑得如此肆意,漆黑眼眸里划过一道狠辣的冷芒。
信徒的指尖已近在咫尺,再入两寸就能刺破引路人的颈动脉。
在这命悬一线之际,扎入土层的骨鞭又从土层里破出,一个急转,锋利鞭头刺穿信徒颅骨,又有一条骨鞭缠绕着信徒的脖颈,绞断他的头颅。
纵使这些信徒能虚化,但在击杀引路人的前一秒,他们总要凝成实体才能对引路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就是破绽!
“你们一个做饵,另外两个打配合。虚化状态结束的一瞬间就是击杀这些尸体的最佳时机。”引路人气也不喘,十分平静。
“收到!”鲍老二大声回应。
鲍老大主动承担起做诱饵的职责。
“哥哥我来当你的诱饵~”小奶音从头顶传来。
引路人抬头看去,却见小男孩站在一根树枝上,兴奋到脸蛋涨红。
引路人微微勾唇,颔首道:“好,你下来。”
小男孩跳下树梢,挥舞小镰刀冲向那些信徒。他没有做任何防御的动作,也没有减缓奔跑的速度,更没有做出闪躲的倾向。
许多信徒朝他扑去,挥舞利爪。
无数条黑色骨鞭破土而出,将这些信徒绞杀。
小男孩一路猛冲,像颗炮弹,无数条骨鞭跟随着他,守护着他,收割着瞬间出现在他身边的信徒。引路人挥舞镰刀,顺势收割袭击自己的信徒。
他不防守,只进攻。
一大一小配合默契。
倒在他们脚下的信徒越来越多,铺成一片尸山尸海。
无数骨鞭在土层之下游走,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忽然出现,发出致命一击。这些信徒虚化就不能杀人,杀人就必须凝成实体,这个破绽被引路人利用到极致,也收割到极致。
周围的枯木静静伫立,仿佛置身事外。但画在它们树干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竟流出黑色汁液。
一颗颗眼睛滑落一条条水痕,仿佛在无声无息地哭泣,仿佛在为自己的信徒哀悼。
原来神也会流泪。
条条泪痕蒸发成汩汩黑气,慢慢升上半空,汇聚成更浓的雾气。
土层下纵横交错,游走不定的骨鞭将枯木的根系绞断。于是断裂的根茎也流出黑色汁水。它们与泪痕一样,迅速蒸发,于是土层下面也冒出汩汩黑雾。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枯木林都已雾气重重,腥气熏天。
一条骨鞭穿透秦康顺的眉心,尖锐鞭头从他后脑破出。秦康顺睁着半腐烂的眼睛,慢慢倒在地上。汩汩黑雾在他身周翻涌,慢慢将他淹没。地上层层叠叠数之不尽的尸体也都被黑雾掩埋。
惨烈的屠杀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引路人手腕一抖,骨鞭由无数根融合为一根,晃动着缩短长度,离开土层悬在半空,鞭头昂起,蛇一般嗅探。
小男孩站在前方不远处,粉红色小镰刀割断一名信徒的头。
引路人走上前,揉揉小男孩的粉色卷毛,提高音量:“你们还在吗?”
枯木林里雾气翻涌,视野非常有限。
“我们还活着。”鲍老二气喘吁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啊啊啊!”顾莲也在嘶喊。
引路人牵着小男孩的手,朝顾莲的方向走去。
鲍家三兄弟听见他的脚步声,连忙跟过来。
众人在树下集合。
“白高朗这是被我们打哭了吗?哈哈哈!”鲍老三指着周围树干上那些密密麻麻流着泪的眼睛,痛快大笑。
引路人站在原地慢慢转动身体,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眼睛,说道:“白高朗的确在流泪。我想他现在一定不好受。”
“不好受就对了!”鲍老三冷笑。
引路人环视周围,徐徐开口:“你们说,这些眼睛里会不会藏着一双真的眼睛?”
顾莲和鲍家三兄弟愣在原地。
“哥哥~你是说这些眼睛是障眼法~目的是隐藏白高朗自己的眼睛~”小男孩反应最快。
“对。如果这一整片枯木林都在白高朗的感知内,那他用不着在树上画这么多眼睛。他应该躲藏在一个视野极其有限的地方。”引路人略微颔首。
“那他的躲在哪里?”鲍老二已经糊涂了。
“他给每一棵树画上眼睛,目的是扩大自己的感知。我还要再想想,我脑子里有一个念头,目前还很模糊。”引路人不断旋转,不断扫视周围的每一棵树。
“你之前怀疑他躲在这棵树的树干里。”鲍老三指着挂满白骨的巨木,迟疑开口,“这里不就是视野很有限的地方吗?”
“对!他一定藏在这棵树的树干里!妈的!这棵树不像那些信徒,会在攻击的时候凝成实体。这棵树想虚就虚,想实就实,完全没有破绽!我们碰不到它!”
引路人停止旋转,定定地看着这棵参天巨木。
“不,他不在这棵树里。”
引路人试图代入白高朗的心理,缓缓问道:“一个画家创作出最完美,也最心爱的一幅画,他会怎么做?”
“我们又不是画家,我们怎么知道。”鲍老二快把自己的头挠破。
鲍老三看看鲍老大,鲍老大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啊啊啊!”顾莲站起身,双手比划一个方框,又指指自己的眼睛。她试图表达一些什么,但别人看不懂。
她连忙拿出手机,用半腐烂的手指打字。
一道小奶音慢吞吞地响起:“他会站在这幅画的前面看个不停~”
与此同时,顾莲把手机举在引路人面前:【他会痴迷不已地欣赏。】
引路人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就是他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必然符合白高朗的心态。一个画家创作出最完美的一幅作品,他怎么能不慢慢退后,选一个距离最佳,视野最好的地方,用痴迷的目光欣赏?
距离最佳,视野最好……
引路人眸光微闪,立刻倒退行走,慢慢远离这棵巨树。
倒退中,他不断变换方向和角度,不断揣摩白高朗的心理。
白高朗会从哪一个角度去看这幅画?唯一的高光在何处?令他心驰神荡的色块是哪一个?绝美的细节藏在哪一处?
是顾桃!
这幅画里唯一的高光,绝美的细节和色块,都是顾桃!
引路人立刻走到西北方,死死盯着顾桃,慢慢退后。忽然,他的背部撞上一棵枯树,贴着这棵枯树站立,顾桃呈现出最美的姿态,垂落的手臂也是朝着这个方向伸过来,仿佛在与枯树对话。
引路人立刻转身,上上下下打量这棵枯树。它的树干上也画满眼睛,与周围的树没有什么两样。
小男孩追过来,挥舞着小胖手。
鲍家三兄弟和顾莲相互搀扶,蹒跚而来。他们看着这棵貌似平平无奇的枯树,眼中隐隐浮现几分恐惧之色。
找到了吗?是这里吗?
引路人手臂化为骨镰,劈开树干。木屑飞溅之中,一个树洞渐渐显露。
小男孩踮起脚尖往树洞里看,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里面坐着一个人~”
顾莲张大嘴,发出惊恐的叫声。
鲍家三兄弟吓得倒退几步,然后才浑身僵硬地走上前。
在骨镰的劈砍下,树洞越来越大。
十多分钟后,引路人牵着小男孩的手,慢慢退后。
鲍家三兄弟倒抽一口气。顾莲慌忙把掉落的眼球塞回眼眶,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
树洞里抱膝坐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二十八九的年纪,皮肤苍白,脑袋微扬,睁开的双眼蒙着厚厚的白障,死死盯着不远处那棵挂满白骨的巨木。
他的脸庞似月辉般清冷烂漫,他的唇角噙着一抹痴迷的笑。他就是消失了七年的白高朗!
谁能想到他竟然躲在一棵树的树干里?他一直坐在这里,痴痴地看着顾桃,看了整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
“哥哥~他还活着~”小男孩走上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试了试白高朗的鼻息。
“嗯。”引路人平静颔首。
其余四人连连退后,差点吓得惊叫。
“妈的!”鲍老三定了定神,然后才恶声恶气地骂道,“老子见过的妖魔鬼怪海了去了!其中最变态的变态,都他妈不如白高朗!”
鲍老二声音发颤:“大佬,你说他躲在这棵树里干什么啊!我他妈想破头都想不通!他喜欢看顾桃,他站在外面看不行吗?”
引路人徐徐开口:“这没什么想不通的。白高朗太痴迷于这幅作品,更想永远守护它。最坚定的守护就像一棵树,永远都不会挪动半步,于是他就真的变成了一棵树。”
“最坚定的守护就像一棵树……”
鲍老三呢喃重复这句话,忍不住骂道,“艹!这句浪漫的话被变态玩坏了!”
鲍老二冷笑道:“这有什么。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的变态为了接近暗恋的人,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沙发。”
鲍老三:“……变态的脑回路真尼玛变态!”
顾莲指指白高朗,啊啊叫了几声,手掌往自己脖子上划拉,让大家不要再闲聊,赶紧把这个变态处理掉。
引路人把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后,举起骨镰。
白高朗依旧抱膝坐在树洞里,蒙着白障的眼痴痴注视挂在对面树梢的顾桃。他没有动,像个完全无害的活死人。
引路人缠绕在手腕上的骨鞭已昂起头指向对方,鞭身疯狂扭动,骨节咔咔作响。
面对如此冷冽,如此凶猛的杀意,白高朗依旧没动。
“快杀了他!”鲍老三哑声催促。
另外几人也都冷汗淋漓。
坐在树洞里的白高朗是毫不设防的,也是完全没有攻击性的。但大家的恐惧反而达到顶点。
引路人的骨鞭狠狠抖动,向前刺去,锋利尖端对准白高朗的眉心。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浓雾忽然掀起狂潮,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四周全都是雨点砸落的巨响,噼里啪啦。所有人在瞬间被雨水浇透。
锋利鞭头离白高朗的眉心只差一厘米,但偏偏就是这一厘米的距离,却不能再进!引路人呆呆地站在雨水中,深邃眼眸不知何时已失去焦距,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顾莲和鲍家三兄弟也都露出同样空洞的表情。
“哥哥~”小男孩拽拽引路人的衣角,声音充满疑惑。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引路人眼睛一眨,似乎清醒过来,却慢慢抬起手,将镰刀锋利的刃口对准自己的脖子,一寸一寸逼近。
鲍老二忽然举起手中长刀,凶狠捅穿鲍老三的肚子。鲍老三扑向鲍老二,用尽全力掐对方脖子。
本是和和气气的一群人,转瞬就展开了自相残杀。

滚滚黑雾凝结成滂沱大雨冲刷着这个世界。
覆盖地面的雾气被豆大雨点砸得四散, 尸山尸海已经不见,松软土层变作漆黑泥浆,凹陷下去点点水坑。
震耳欲聋的雨声里, 鲍老二和鲍老三在自相残杀。血水浸透鲍老三的衣服, 顺着裤腿流下, 染红地面。
鲍老大和顾莲跪在地上,失去焦距的双眼里全是空洞和绝望。
他们张开没有舌头的嘴, 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喊,脸上的皮肤被雨水冲刷得脱落,露出剧烈抽搐的猩红肌肉。他们陷在极致的痛苦中, 灵魂仿佛坠入地狱, 承受业火的焚烧。
引路人笔直地站立在树洞前, 眼眸空空荡荡, 光影全灭。他的躯壳还在这里,灵魂却不知道去了何方。
天空中砸落的不是雨点,是自私, 是贪婪,是暴怒,是嫉妒……是所有死在这个空间里的人,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最丑陋的欲望。
它们凝成漆黑的水滴, 沾染在皮肤上,然后顺着毛孔悄然钻入身体, 污染心脏, 污染大脑, 污染灵魂。
只要人的内心还有痛苦, 还有恐惧, 还有裂缝,这些水滴就会变成星火,让那些阴暗的东西熊熊燃烧。那是地狱之火,焚烧的是理智和良善,留下的灰烬里藏着罪恶。
没有人的心是真正干净纯粹的。没有人不曾产生过恶念,不曾被丑陋的欲望腐蚀。
这才是白高朗安坐此处,毫不设防的原因。在这个空间里,他就是神明。他可以操控一切,包括人心。
“狗杂种!欺负我弟弟,我要你死!”鲍老二掐着鲍老三的脖子,恶狠狠地咒骂。
“欺负我哥哥,我他妈杀了你!”鲍老三举刀砍中鲍老二后背。
两人都沉浸在黑暗的过往,把对方当做最仇恨的人。他们遭受过可怕的校园霸凌,为了保护彼此拼尽全力。他们被殴打,被欺辱,被孤立,最后还被退学。
从此以后他们失去了受教育的权利,彻底沦落为街头混混。
他们也说不上到底是原初世界好,还是里世界好。心中的创伤从未愈合,哪怕他们已经比幼年时强大太多。
他们陷在这段绝望无助的记忆之中,无法逃离。
引路人又陷在怎样的记忆里?
漆黑锋利的镰刀慢慢抵住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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