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深慢慢的闭上眼,又缓缓的睁开,漆黑的眼眸一片淡漠冰凉,麻木空洞,周遭的气息却是倏忽间阴冷森寒,隐隐透出狠厉血腥的味道。
“主子!”一旁的福二心惊胆颤,赶紧跪下,伏首,磕头,急急的开口道,“小主子……他不会有事的……他,他还在等着……主子您……”
“百春门的门主苍耳子呢?走到哪了?”林静深声音平静的打断福二的话。
“今日能够到达。”福二忙回话,偷偷的抬眼看向林静深,见他们的主子沉默的盯着外头的雨,而一身的气息却还是那么森寒冰冷。福二心头叫苦,他现在只盼着小主子平安无事……然后,赶紧的来和他们主子说说话……
******
上京的欢喜楼前,此时正在上演百年难得一见的追杀的戏码!
商静鱼在寿一寿二的护卫之下,站在靠近街口的店铺屋檐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场混斗!十几个河工?不是淘宝街里的那五个?河工分出两批人了?然后,黑衣人的武技高超多了,也是死士?拼死护卫的……好像有一个是神策军的?哎,其他穿着蓝色衣服的护卫,是哪家的?
为什么混斗会在欢喜楼门口?
他们想趁此混局做些什么?
商静他鱼瞄了眼四周,此刻,淘宝街里那些参加盲盒会的商户们也都在……还有,蔡英?!等会,和蔡英一起的那几人,好像有一个是工部的被人叫做木头人的工部文事莫耿星?他记得大哥哥有提过这个莫耿星是难得的会做事的,懂治河的人……这会儿那个莫耿星正激动的要冲上去,蔡英几个人正在拼命的拉扯着。
商静鱼心头念转,低声对寿一说道,“让蔡大人他们赶紧离开。情况不对!”
——赵家或者东卢是想趁此混局杀了蔡英那几人?!
寿一还来不及应下,就听一声惨叫,那场混斗居然打到蔡英他们几人那里去了,而同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杀手,也朝他们这些看客扑来!
商静鱼心头哀嚎,果然,今天的倒霉事来了!
——定然是东卢那边想把事情搞大!如果蔡英和他们这些看客也死在这场混局里的话,那么,渭河一事,赵家和诚王就压不下去了!
寿二立即手中扬刀,守卫在他左右,而寿一和两个影卫立即扑了出去,一时间,这东三街的上京最繁华的欢喜楼前,立时变成了一片腥风血雨之地!
商静鱼两世为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血肉横飞的场面,若不是梦境里解锁剧情的时候,常常看见血腥画面,他早就脸色发白的吐出来了!当然,这会儿吐出来的话,也不突兀,他看见好几个普通商户都弯腰吐了。
那几个商户都是淘宝街的,这会儿有几人护卫在他们这些普通商户面前,也显得被保护的他不那么突兀了。
“主子,难受的话,您闭眼。”寿二低声说着,主子的脸色惨白得厉害,看着很不好。
商静鱼摇头,目光慢慢的看向那来一茬又一茬的黑衣人,这个时候,赵家所有的力量,或者说,此时,上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里了是吧。
“寿二,你马上去让那几位大叔去敲鼓。”商静鱼压低声音,细细声的说着。
寿二一愣,敲鼓?那几位大叔?看着商静鱼扬起嘴角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塔楼,寿二悟了!寿二看了眼四周,福大已经站在了主子的身侧,还有偷偷赶来的几名影卫和九门的卫队,寿二沉默点头,转身,悄然闪身不见了。
福大看了眼消失的寿二,低声对着商静鱼说道,“主子,我们走吧。”下方的混斗已经可以看见结果了,那二十几位河工和蔡英大人还好好的,赵家不顾一切做下的此局,以及东卢的阴险用心,不用说了。定然是败了。
商静鱼点头,瞥了眼不远处的蔡英和几位大人,那莫耿星似乎受了点伤,但还好。嗯,人活着就还好,那河工们受了伤也不是什么大伤的样子。
——但就在商静鱼转身之际,突兀的!
弓箭呼啸的声响,瞬间响起,同时还伴随着福大一声暴怒的叱喝声!
商静鱼只觉得肩膀有刺痛之感,而眼前,铺天盖地的箭雨!商静鱼看着福大和几名影卫和九门的卫队不顾一切的打落那些箭矢,而在他不远处的蔡英有几名护卫在保护,河工们也有……但是,那些不慎被卷入的人,那些商户,那些百姓们……商静鱼心头窒闷不已,但幸好,只是受伤了,定了定神,看向刺痛的肩膀,靠,插着一支箭,难怪那么痛……TAT。
然后,这箭?拱卫中宫安全的御军的专用箭矢???
——诚王这是不顾一切的到这地步了?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停下了?同时,悠远浑厚的鼓声响起了。
一瞬间,混乱的战斗停滞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那鼓声方向。
商静鱼松了口气,很好,寿二带着那五位河工大叔成功的去了问天塔,敲响了问天鼓!
——大夏朝的问天鼓,是开国之时,专门设下,每隔十年,会有一场大祭奠,祭奠那为了大夏朝战死的英魂们,当祭奠最后,宝座上的皇帝敲问天鼓十下,告慰英灵。而后来,若是有大冤屈,也可敲问天鼓。只是,敲鼓之后,敲鼓者要受杖打刑罚。
蔡英在鼓声响起后,先是茫然,后马上想到问天鸣冤!想到被他藏在淘宝街的五位河工,然后,便想到了那五位河工是被小公子送来的,便立即看向了商静鱼,却见商静鱼肩膀上插着箭矢,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墙上,不由脸色大变,想上前,但又顾忌到四周环境,只能暗自心焦。
而这时候的商静鱼,也察觉到了蔡英的关切的视线,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扫了扫,顽皮的眨了眨眼。然后,转开视线的下一秒,商静鱼就僵住了。
等等,那不远处走来的人是谁???
一身白衣袍服,头戴玉冠,俊美无暇的脸,然后,这人踩着一地的血污,慢步而来,行走之间不自觉的优雅贵气,若不是现在面无表情,一身气息凛冽冰冷的好似夹带着冰雪而来,额,那会更更更帅气点……
等会,别朝我走来啊啊啊啊!我就一路人甲啊啊啊!稍安勿躁啊大哥哥!
不管商静鱼内心怎么抓狂哀嚎,他的大哥哥,最最最帅气的大哥哥,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他跟前,如墨一样深黑的眼眸,幽深不可窥测的盯着他,而一身浓郁的快要滴出来的是暴戾的阴冷的。
他的大哥哥无视了这四周的恭敬跪伏的人,在他大哥哥出现后,那些影卫,卫队,他身边的侍从,神策军的那位……许许多多的人,都恭敬的双膝跪地,伏首磕头,喊着“殿下安好。”
而那些傻乎乎的没有跪下的,早就被突然出现的黑甲军的军士们押着跪下了。
但大哥哥都无视了。
大哥哥目标明确的,朝他一步步的走来。
然后,就这样的站在了他跟前,现在,慢慢的蹲了下来,抬手似乎想要拔出他肩膀的箭矢,但手却在颤抖着,便只能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拂过他脸颊的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颤抖。
商静鱼这一瞬间,心头就酸涩了,眼眶也酸涩了,心头也……说不出缘由的又软又疼了。
于是——“大哥哥……我饿了,我们回家吧。”商静鱼看着林静深,眉眼弯弯,嘴角翘起,露出大大的笑容,在此时雨水加重,天空厚重的乌云之下,那么大的笑容,灿烂的透着信赖和亲昵。
于是,林静深那一身压制的狠戾阴郁气息也慢慢的沉淀了下去。
林静深沉默的打横抱起商静鱼,福大寿一赶紧上前打伞,福二已经驾着马车来了,林静深抱着商静鱼,几步之间,便瞬间消失在众人跟前,而同时,一句平静淡漠的话在众人耳朵响起,“打扫干净。”
留下的福三和数个影卫,恭敬应下。
打扫干净?蔡英心头一跳,扫了眼四周,因为混斗,附近的百姓们早就跑得远远的了,此刻在这里的,现在也就剩下河工,神策军的林朗,那些受伤的欢喜楼的食客,几个淘宝街的商户……而其他的,地上躺着的血肉模糊的都是被无辜牵累的百姓们……蔡英看向福三,心头复杂,殿下本该在皇陵,今天突兀出现在这里,殿下和小公子的关系匪浅,已经暴露了,……所以打扫之意,他明白!
而此时福三已经瞬间走到他的跟前,福三朝蔡英恭敬做了一个拱手礼,“蔡大人,请和这几位大人速速离开。另外,其他事情麻烦蔡大人了。今日之事,主子非常生气,恐怕,一时半会的消停不了。”
蔡英想着小公子今日的突然出现,还有那五位河工……以及今日的这场混斗,中宫御军的箭矢……蔡英沉默点头,拱手做礼,低声道,“还请转告殿下,蔡英知道如何做。请殿下放心。”
“蔡兄,这是怎么回事?”
“蔡兄,刚刚那位是……”
“蔡兄,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去面见陛下吗?诚王太过了!”
面见陛下?蔡英勾起嘲讽的笑,随即抚平笑容,面无表情的转身,“几位,请跟我来。”
*******
马车里,林静深小心翼翼的抱着已经扛不住昏迷过去的商静鱼,动作轻柔,漆黑的眼眸里尽是疼惜和懊恼,他看向马车里坐着的两人,一老者,一中年男子。
“麻烦苍掌门和沈神医了。”林静深哑声说着,那箭矢,他本该可以拔出来的,想他曾经受过更重的伤,都能冷静的处置,该拔的拔,该刮肉的刮肉,可……看着鱼儿肩膀上的箭矢,他的手却颤抖不已。
“殿下莫要忧虑。我们来处置就好。”头发乌黑胡须却发白的面色红光的老者说着,便示意身侧的中年男子上前,阴沉着脸的中年男子上前,迅疾的拔出箭矢,刺的一声,喷洒出了一些血,昏迷着的商静鱼微微颤抖了两下。
老者微微眯起眼,上前搭脉,随即脸色凝重了下来,对身侧阴沉脸的中年男子低声说着,“十二金针!赶紧!”
中年男子一震,随即抿着唇,立即施展。
而林静深听着,不由抱紧了商静鱼,下意识的开始渡内息,脸色更加阴郁起来。
阴沉厚重的云层之下, 中宫,甘露殿门前。
“这么说来……诚王动了御军?”太皇太后转着手里的珠子, 眯了眯眼, 继续慢慢的问着,“然后呢?”
“听说是贵妃娘娘给的兵符,长坤宫那边发了好大的火……之后,林静冲将军和英国公带了留在上京的一千黑甲军赶了过去, 御军那边用了弓箭, 射杀了上百人, 其中……听说有些是上京官眷, 那二十位河工倒是还好, 林朗将军和副帝派人护着, 然后……现在英国公非常生气, 说御军没有旨意, 居然擅动了弓箭, 英国公跪在神武殿劝谏陛下严查此事,说了一句话——”
太皇太后听着觉得非常有趣, 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哦,那老家伙说什么了?”
“英国公说, 当初, 文宗皇帝就是被御军用弓箭……”
太皇太后一愣,随即眯眼笑了起来,喃喃道, “老东西!对着我什么都不敢说, 在皇帝面前倒是什么话都说了……看来,这次, 四郎是非常生气了……那敲了问天鼓的五个河工呢?”
“……他们在中宫大门前,挖出藏在皮肉里的状纸和册子后,就……头撞中宫大门……”
太皇太后一震,随即,猛地转身目光凌厉的盯着跪在她身后的低垂着头的老嬷嬷,半晌,才僵着身体,一点点的慢慢转了回来,仰头看着阴沉昏暗的天空,半晌,才慢慢的闭上眼睛,哑声问道,“那么……神武殿那边……”
“户部尚书卢德怀,兵部尚书蔡英,吏部侍郎顾善闻,神策军副统领林朗将军……都跪着,都求着陛下严查渭河河堤一事……”
太皇太后嘲讽一笑,“他们跪着就成了?当初他们跪求不要调动黑甲军,有用吗?最后,还不是那样?北境死了多少人呐……呵呵呵……这就是当初宁可毒杀我儿,也要扶持上位的皇孙啊……”
“……后来,陛下下了旨意,让刑部和礼部探查,撤了工部尚书赵启的职位……”
“没了?”太皇太后语气冰凉的问道。
“没,没了……哦,对了,那二十河工给了赏赐……命护送回彭州……”
太皇太后沉默的听着,半晌,才低声问道,“皇陵那边有消息了吗?”
“殿下还是在皇陵那边,明日到期就回上京。”老嬷嬷低声说着,带着几分不解,“主子,皇陵那边的老崔亲自说的,说殿下一直都在。”
太皇太后只是拧眉,脸上还是困惑不解,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都没有任何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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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殿中,已经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半躺在卧榻上,皱眉,不耐烦的挥落手里的奏折,冷声开口,“让他们跪!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几个臣子跪神武殿,就能改变他的主意?哼!妄想!
“可,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男人冷冷的说着。
这时,一个小太监上前,跪地,低声禀报着,“禀陛下,贵妃娘娘还在凌霄阁跪着,说是陛下不见,就不起来。”
男人眼里划过一丝不耐,但最后还是站起身,喃喃着,“真是……”
然后,男人便跟着小太监走了。
当男人跟着小太监慢步从大殿后门处径直离开的时候,大雨磅礴的神武殿台阶下,沉默的跪着十几臣工,他们一动不动,仿若石雕一般。
而同时,中宫各处——
长坤宫中,端庄美丽的妇人坐在软塌上,眉眼间满是冷凝之色的对着下头坐着的青年开口,“这么说来,陛下是不会怎么处置诚王了……也是,贵妃的儿子,他最为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还是长子……呵……不过,我儿,不用着急,神武殿外头跪着的那十几人也不是吃素的……此事即便拉不下诚王,但是赵启,是别想再坐稳工部尚书之位了!我儿如今应该谋划,要怎么让我们东卢的人占据工部尚书之位!”
碧霄殿中,容颜清纯娇媚的女子温婉笑着,“大家都知道的呀,陛下最爱贵妃娘娘了……嗯……不用管,我儿信王博学多才,岂是那般短视之徒?好啦,听听就好了……诚王也好,副帝也罢,我们且在一旁看着,但是……传信给我儿,让他送些东西给跪着的那十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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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但雨势却是依然未曾停下。
福大和寿一两人沉默的站在厢房门口,寿一看着昏沉的天空,已经是第四天了。厢房里头依然安安静静的。寿一不由握紧了手,想到三年前的高烧,那时候……也是这样,大主子寸步不离,但这次,这次……寿一想到这四天来的上京的种种事情,寿一的背脊发寒。
“福大……寿一……”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焦虑。
福大和寿一对视一眼,都齐齐转身,恭敬的鞠躬拱手做礼,“夫人安好。”
商月娘抬手示意两人起身,目光却是停留在厢房门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和一点点的希翼“鱼儿……是不是快醒了?苍掌门说过的,今天鱼儿会醒来的……”
商月娘说着,想要上前,推开那扇门,自从四天前,世子殿下抱着受伤的小鱼回来后,她就只待了一天,就被殿下委婉的劝走,她知道,殿下比她更加疼爱小鱼,殿下心头更加担忧焦虑,她也知道她留下来也无济于事,但是她是娘亲,所以,即便离开了,她依然日日来问,守在这外头,她一定要看到小鱼醒来!
——小鱼,小鱼是不会抛下她和童童的!
福大垂着眼帘,寿一正欲开口,却迎着商月娘期望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晚,苍掌门和沈大夫就一直在里头,现在都还没有出来,期间,他们奉命进去过送水,见苍掌门和沈大夫正在行针,都神色凝重的很,而……他们的大主子一直紧紧的握着小主子的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小主子,似乎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世界……
而这时——门开了。
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这个时候终于有些放松的扯了扯嘴角,越过福大和寿一,看向商月娘,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小公子已经无碍了。”
这话一出来,商月娘终于松了口气,强忍着的眼泪终于不必压抑,慢慢的滑落了下来,哽咽着对着中年男子——沈当归,一边弯腰做福礼,一边哽咽着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沈当归叹气摆手,带着几分懊恼,“也是我学艺不精……夫人,殿下请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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