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多纠葛,争产、争亲缘,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很快来到快艇上。
上面有一个年轻男人,只穿一身极其简单的黑色衣裤,身材修长,斜倚着,闭目养神。
想来就是游艇主人口中的“那位”。
顾重山上船时,他抬了抬下巴,掠来一眼。
顾重山看见他鸭舌帽下的脸,眉目锋利,五官极艳,加上立体的骨相托底,显出一种凌厉妖异,内娱以长相为卖点的男艺人恐怕也很难与之较量。
顾重山想起了什么,诧异。
原来是他。
“——您要不要先和夏老师说一声?”副总并不知顾重山心情,提起正事,“让他先删了微博吧,不然网上的议论还得继续,现在粉丝都涌进公司的账号底下骂人了。”
顾重山:“好。”
但他好没用,因为夏满不接电话。
只好作罢,等着上岸之后当面说。
副总有些焦虑,忍不住怪罪夏满的乱来。
他是成名艺人,应该知道自己粉丝的力量,怎么还裹乱,由着她们胡来。
副总一个劲叨逼叨,直到旁边传来冷冷的一句:“想被扔下去?”
副总一愣。
男人枕着自己手臂,合眼卧着,“你想被扔进海里喂鱼的话,就继续吵我。”
快艇靠岸,各自的司机都等在港口,接到雇主,迅速上路。
副总和顾重山坐进车内,从后视镜看见那个二代坐上一辆白底1号牌照的车,隐匿在黑暗的道路之中。
副总瞪大眼睛,这才后怕的向顾重山认错:“对不起顾总,我犯了蠢。”
顾重山:“A城卧虎藏龙,这种错不要再犯。”
给副总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再犯了。
那车牌他知道,是闻家大房的。
他听人说,闻家大房长女最近查出重病,身体每况愈下,为了她,嫡系唯一的公子闻霖久放下了国外的学业,赶回来陪伴,但做姐姐的却不买账,以至于闻家更乱了一点。
难怪这人刚才脸那么臭……
闻家那是什么势力,旁系子孙遍布各行各业,出过无数名人,A城本家这边也是根深势大,非一般豪门可以相提并论。
他居然差点得罪了人家。
副总额上冷汗直流。
还好顾重山拦住了他。
这段插曲很快揭过去。
两人的车直接往夏满的体检医院去,很快就抵达。
夏满正在休息室里等结果,换了舒适的棉质衣物,头发柔软的垂着,随手拿了一本书看。
室内的光打在他脸颊上,白里透着粉。
顾重山披着灰尘、带着酒气,就这样急匆匆的推门闯进来。
这令夏满怔了怔。
顾重山说:“我刚让体检中心加急了,一个小时出检查结果。”
“……哦。”
“不是说没有不舒服吗,怎么还是跑来体检,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夏满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毕竟只是一个梦不是吗。把一个梦当真,说出来只会显得自己像发神经吧。
顾重山不追问。他四处看了看,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阵,拎了一盒水果回来,他用叉子戳进红色西瓜块里,递到夏满面前。
夏满扫一眼,盒子里是七八种甜水果,没有酸口的。
自己不吃酸。
“我自己来,”夏满闷闷的说。
顾重山点头。
他拉开椅子坐下,夏满吃,他说话:“舆论我叫朱丰处理,这戏不拍了,明天我叫导演自己去公司挑个有空的新人,你就先休息休息。”
短短两句话,他把今晚所有事告结。
夏满低头吃水果,点点头。
顾重山不再说别的,摊开自己笔记本电脑查邮件,时不时拿手机发语音给下属。
没聊天,没交流,但自然而然,像过去很多年他们的相处一样。
夏满晃神。
高中的艺术进修班,因为迟到被老师罚站,他第一次见到顾重山。
他穿着袖口烂掉的西装,被保安指着鼻子骂,警告他不准再来。
夏满问同学那是谁,同学说,是乱七八糟的小娱乐公司业务员,来选角,口口声声要找最漂亮的,被老师们当流氓打出去。
当天傍晚,夏满回家的时候,见到了他,他咬着一个五毛的白馒头,和新房东说好价钱,拎着一只旧行李箱往上走。
那是很差劲的房子,狭窄、不见光,有个老头死在了里面,夏满和弄堂里小伙伴们都拿那儿当鬼屋,所以便宜。
夏满好奇跟上去,听见他用头夹着手机,对那边的人说,自己挺好,挣了钱,过年能给家里修房子了。
挂了电话,年轻的顾重山回过头,与露出半边脑袋的夏满四目相对。
夏满很快成了那部戏的配角,主角心头白月光,半裸出镜,打响了进圈的第一炮,荣获年度最佳新人奖。
当时递来桂枝的大公司数不胜数,但夏满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顾重山来做自己的经纪人,前几年很吃了一些苦头。
后来顾重山跳出去单干,旗下有了更多的艺人,他投资影视,与人对赌,短短十年,将公司做成一股新势力。
去年春节,公司在国外敲钟上市,回来之后,顾重山特意约在他家老屋子拜访。
狭窄拥挤的弄堂里,邻里人头攒动,像看展览一样看他和顾重山。
夏爸爸和夏妈妈笑的合不拢嘴,表姐悄悄对夏满说,我选男人的眼光要能和你选老板的眼光一样就好了。
顾重山在他家坐了十来分钟,动身去下一位员工家里拜访。
表姐又遗憾道:可惜是老板。
夏满全程无言。
回过神,夏满咬了咬叉子,叫:“顾重山,不是在谈合作吗,为什么突然过来。”
顾重山顿了顿:“谈的差不多了,本来也要散了。倒是你,不舒服还答应拍戏,我以为你是在家才叫你。”
“哪里,那个谁不是被封杀了么,上次综艺一起拍的镜头都要补,累死我了,”夏满嘟囔,“一开始也没说要这样。”
顾重山笑了笑:“现在形势是这样,忍一忍吧,趁着这几年多赚点,艺人花期不长,抓紧些。”
夏满低下头咬叉子,没有吭声。顾重山总是这个说辞,所以自己一直全年无休的拍戏录节目拍广告。
可是,他明明一直在跑,回头看,却总觉并没有跑多远。
夏满心底有个声音,让他抬起头:“但是我——”
话到嘴边,夏满看到了顾重山的表情动作。
他正拿着手机,信息音密集的响,这位在外寡于言辞的顾总裁,对着一个小小的屏幕,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表情很是丰富。
顾重山站起来,高大身影挡了光。
“我出去一下。”说话时,眼睛没有看夏满,而是仍盯着信息。
夏满:“啊。”
顾重山已向外走前去。
单手关门,另一手握电话,压在耳边,说:“你怎么过来了……”
声音渐消,人也走远。
半掩的门,透出一条直角竖条光。
而他留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光。
夏满茫然起身,想把门关上。
经过笔记本,余光带过屏幕,一瞬间,夏满僵住。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响起,又离开,护士们聊着天去往下一个病房。
夏满的周遭安静的不像话。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电脑变化的光影是唯一的动态。
——那是未退出的微信,聊天框里,是最新鲜的聊天记录。
一个小太阳头像,微信名叫“boat喝酸奶只添盖”,给顾重山发了很多信息。
【我都说了我是你老婆,现在不是以后也是,咱把进程提前一点有什么问题!】
【我真的是重生回来的啦,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死板,我告诉你的几个事情都实现了吧?我真的没骗你!】
【我就在医院的大门口,你要是不下来,我就上去找你了。】
夏满僵在原地。
过了许久,忽然拔腿冲出门去。
他像一阵小旋风,在走廊狂奔,引得人们频频回头。
一架电梯在检修,另一架慢吞吞在高楼层上满了人,任他拼命按键,也不肯为他开门。
夏满来过数次这家医院,只一瞬就做了决定,改变方向,朝西走廊跑去。
那里有个开放露台,斜下方就是大门,他从那儿可以清楚看见每个走出去的人。
跑到露台,夏满气喘吁吁。
但他果然看见,白色路灯下,两个男人正说着话,一个人被挡住脸,但另一个,是他最熟悉的顾重山。
夏满迫切想看一看另一张脸,但栏杆装的太高了,他根本找不到角度。
情急之下,夏满找到一张板凳,站上去以后,扒拉着铁网,终于有清晰的视角。
此时,年轻男孩正对顾重山说了句什么,顾重山不太乐意,后退一步,对方则前进,张开手,欲要拥抱。
随着身体前倾的角度,他的侧脸渐渐展露。乌黑的鬓角,一双笑眼,黑夜也无法掩盖的讨喜。
夏满的眼睛一瞬间睁大。
这张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在不久前,于他的噩梦之中出现。
那正是他梦见的,小说主角受方轻。
夏满情不自禁往前倒,把铁网压的也跟着变形。
“你姐姐的事你也别太操心了,家里越乱,你越得好好的。”
“她没办法在国内,我想陪她出去。”
“啊,这样说的话,也不是不行。”
“……”
身后,露台的门叫人推开,两个男人交谈着走进。
为首的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他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想要点烟。
抬头的一瞬间,栏杆前寻死模样的夏满却叫他愣住。
同一时刻,同行的男人奔跑而去。
纤长矫健的身形在暗夜中如黑豹一般,又快又准。
他从身后双手扣住夏满的腰,从高处往回拉,二人一同滚落在地。
夏满的世界颠倒旋转,眼前一片星星。
冷冷的松木香气窜进鼻尖,很好闻。
夏满听见耳边响着急促的呼吸声、心跳声。
对方声音低哑,藏着中烧的怒火:“一晚上怎么那么多找死的!”
夏满被这个人压在地上,脸憋得通红通红,眼睛里蓄满泪水——因为快他妈喘不过气来了。
男人的朋友也吓一大跳,慌忙跑上前来,拉开二人:“我的天,快起来快起来。”
对方放开夏满。
夏满大口呼吸。眼眶通红,一滴晶莹的泪珠子沿着眼角滑落下来。
男人眉头皱了一皱。
然而,刚获得自由,夏满却不管不顾,又爬起来,跑栏杆那去。
朋友卧槽了一声。
男人面不改色,如早有预料,一个箭步,又一次一把抓住夏满胳膊,死死扣住了他。
夏满被他用强制的姿势牢牢箍住。
男人好像在说什么,但夏满听不见,他的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边楼下的两个人身上:
他们往外走了一段,顾重山捞着主角受的手腕。
看顾重山的表情,是在训斥对方。
但主角受嘴角翘着,像得了蜜糖的小狐狸。
“…………”
夏满愣愣的,看着他们走远了,上了一辆车。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
夏满失去力气,眼眸茫然抬起,他仿佛看见,在黑暗的虚空之中,那形容枯槁的陌生自己,正对自己恶意的眨眼。
“他”在说,看吧,没说错吧,我就是你。
你会变成我。
夏满腿发软,向后倒。
有人捞住了他,大手穿过他的膝弯、后腰,将他横抱起来。
一步,一步,这个人带他离开昏暗的露台,推开门。
光照进来。
夏满茫然的挪动眼珠子,落在那雪白尖利的下颌线上,又上移,见到了一张极美极艳的脸。
身边两个陌生人,是刚才把他从露台拉回来的人。
那两人都长的很高,其中一个有近一米九,长相极其出挑,不过此时表情并不好看。
另一人就友善许多,起身去买了两瓶矿泉水,一人分一瓶。
夏满从手臂里抬起头,望他一眼,闷闷的说谢谢。
对方道:“没事没事。你说你好好的,什么事情过不去,非要跳楼,还好是碰见我们了,不然今天得多难看。”
夏满:“我没跳楼。”
“好好好,你没跳,”对方顺着他,“你现在不想跳了就行。”
夏满无助的张张嘴,他是真没跳楼……
二人都看他。
那是干什么?搞行为艺术。
夏满语塞。
他总不能说他是在确认世界到底是不是本书,而确认方法是偷看楼下两个主角谈恋爱。
这医院好像有精神科。
“反正不是,”他说不出道理,垂头丧气,“谢谢你们,好心人。”
二人中那个脸臭的抬起了眼眸,有点讥讽:“谢谢我多管闲事?”
夏满:“不是这个意思……”
对方也不听,冷哼一声,站起来拔腿就走。
同行好友“哎呀”一声跟上,又惦记夏满,一步三回头道:“我俩先走了,你可别再想不开了,你这脸长的那么稀罕,摔花了多可惜呀。”
他很快不见了人影。
留夏满独自在原地,不知该往何处去。
夏满还在发呆。
这对他冲击太大了。
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纸片世界的恶毒男配。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上亮起了通话界面,那是顾重山最器重的副总朱丰的来电。
夏满接了。
朱丰语气很差:“夏满,你那个微博怎么回事,还改了密码?你是公司艺人,引粉丝骂公司是什么意思,公司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吗!!”
他叽里呱啦了一堆,夏满没心情吵,问他:“顾重山和方轻是怎么认识的?”
朱丰愣了一下。
夏满重复自己的问题:“你告诉我,我就马上删除微博。”
副总当然不说:“我最烦讲条件的人。”
夏满:“好,那我现在就置顶。”
副总:“你敢!”
夏满就敢。
他把微博置了顶,数着秒,副总果然妥协,拨电话过来。
“告诉你就告诉你,省的你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那是个和原文有所出入的新故事。
一场棘手的商业会谈,A城方家幺子空降,力挺顾重山,帮助他获得重要合同。
会后,还盛情邀请他共进晚餐。
顾重山疑惑,两人素昧平生,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但为表感谢,还是答应下来。
通过一次晚饭,才发现他们的相处那样自然,爱好相近,性格互补,平常不苟言笑的顾重山在那晚畅所欲言,二人简直有一见如故之感。
离别时,顾重山送方轻上车,酒精发挥作用,方轻的脸蛋红扑扑的,拉着他的衣角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重山听得直摇头。
现在小孩追人的把戏也太新潮了,新潮到令人发笑。
夏满面无表情:“哦,他说他是重生来的,他本来就是顾重山的老婆,是吧。”
“人家的恋爱细节,你要了解那么清干什么?”副总说,“夏满,我劝告你,不要浪费你自己的时间,人家是方家的小公子,能帮到顾总,和你不一样。”
夏满沉默下来。
他当然知道大家不一样。
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挂掉电话。
胸口的痛再次传来,那样真实,那样难以忍耐。
夏满像只虾米似的蜷在了凳子上。
桌上的东西被他撞倒,发出清脆响声。
护士发觉,停下脚步查看,当下就被夏满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高声呼叫同事。
同事茫然走来:“大呼小叫的,什么状况值得这样——天,夏满,怎么了!”
“别废话,叫林医生,快点!”
如同一滴油掉进了沸水之中,小小走廊里很快挤满医护。
面对许多人的关怀问候,甚至上手检查,夏满抽了抽鼻子,觉得没有必要。
他抬手擦掉眼睫下的泪珠子,开口:“没关系,我只是……”
岂料一个医生忽大叫:“疑似右胸肋骨骨折!”
夏满呆滞。
“病人刚才去过哪里,怎么回事!被撞击过吗?”
夏满茫然。
哪有啊,他都好好的呆在——
他去露台看小情侣的时候……
“我的天,这么疼吗,”护士叫起来,“恐怕伤到了内脏啊!突然哭的跟下雨似的了!”
哭的像下雨的夏满:“……”
被人见义勇,扑断了根肋骨,他找谁说理去啊。
远远的见受一次,他都能断肋骨,这以后剧情纠缠起来了,他不得死无葬身之地吗。
明明他那么努力。泥坑里打滚、冰河里淌水,最惨的还是戒糖戒碳水,每天晚上只吃草纸口感的鸡胸肉和猪都不吃的西蓝花……
看他哭这么惨,医生很着急,慌忙打开病床的轮锁,招呼两个同事一起推他出去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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