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远离事业粉的自律人生(柿弋)

他觉得有点烦。
就因为陆守南对他稍好一些，多了些接触，他就留恋不舍，看个电影还会莫名其妙地遐想。
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还是别要朋友了，一个人算了。
大雨还在继续下，噼里啪啦地四处飞溅，又正好敲在上方的房檐上，不知是塑料棚还是什么，叮呤咣啷地乱响一阵，听觉已经有些麻木。
早知道就带把伞。
以前他一个人去哪儿都会提前看天气预报和带伞，这回因为和陆守南一起出门，所以也忘记了。
站了挺长时间，这雨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溅起的水坑反而越来越大。
大雨已经把路面上的行人都清空，被主人遗忘的几辆电动车争相响着警报，真是很糟糕的地方。
程归看着看着就低下了头，安静地等待着，虽然早就看过天气预报会下一夜雨，但还是只能等待着。
忽然，一片阴影打在他身上，遮住了视线的余光。
这让他不由地害怕起来，一些恐怖故事和童话陆续闪现在脑海里。
雨夜，无人，黑影——
“程归，你不抬头别人也能看到你。”
一个挺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他抬起头，看到撑着伞的陆守南站在他面前。
陆守南比他高，暖色调的路灯从身后照过来，让程归看得很清楚。对方高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线条优越的轮廓。
他在屏幕上看了很多年，甚至是从青涩到成熟的。
记得当年程灿曦曾经追星的兴致不高，也有过移情别恋的想法，但他都按照计划表上按部就班地完成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单方面和陆守南相处的时间变得很长，成为了一种习惯。
程归一向不喜欢花时间分辨这些，程灿曦将之定义为自律的习惯，陆守南将之定义为友情，他觉得他们说得对，从来没有分出精力去思考这些，反正永远也不会表露出来。
但今天这个时刻，当这个人出现，嘈杂的大雨都成为虚化的背景音时，程归感到应该有一些别的什么。
“说了两句就离家出走。”陆守南平复了呼吸，“对不起，不该把情绪发在你身上。”
程归看着他眼眸里细碎的光，平常总是含着笑意，但这次很认真。
陆守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程归穿上，还带着稍高的体温。然后倾斜伞，搂着他的肩膀把人带回去。
“你原谅我了吗？”
“嗯。”
“今晚是我的问题，在想别的事情。”
“噢。”
陆守南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次湿淋淋的：“我以为你最多和我吵一架，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
程归没再说话，穿着比稍大的衣服认真走路。陆守南把伞朝他这边倾斜了一点，把程归整个人罩进去，雨水顺着伞面打在地面上。
声响让程归一惊，抬头看了看。
“你比我矮一些。”陆守南让这件事变得合理起来。
“......”
“回去赶紧洗澡，喝点热水，别像上回一样又发烧了。”
不知不觉就走回了酒店，推开门之后，Lili看着他俩，眼睛瞪得炯炯有神，在湿淋淋的衣服上下打量，不知脑补了怎样一出雨夜激情戏码。
最后又嘿嘿了两声，今天的大夜班是一点都不困了。
磕到真的了。
陆守南把程归带回房间，给他一套新的毛巾，让他快点去洗澡。
程归转头看看他的右臂，因为方才是左手撑伞，所以右边袖子都是湿的。
于是第一时间拆开看看，好在有纱布隔着，并没有渗透到伤口里。
“你快去吧，到时候发烧了又得去医院。我也得换身衣服。”
陆守南还记着上一次，快烧到晕倒的程归。
于是程归起身，拿着毛巾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垂下眼睛看了看陆守南：“你...需要我帮忙吗？”
现在程归五官都湿漉漉的，乌黑的头发拢在脑后，眉目清晰，唇色被雨水刺激得红润，说出这样的话，是非常诱惑的。
但偏偏目光单纯，只是提出帮忙这个建议。
陆守南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有些事情并不怪自己。
“不用了。”他拒绝。
虽然程归也露出了一些失望的神色，但这次属实是不能心软了。
等程归进了房间，陆守南也匆匆进另一个浴室，举着胳膊，非常身残志坚地洗完成淋浴。
冲完澡打开浴室门，换上身干爽睡衣，心情变得还不错。不过吹头发环节就稍微困难些，左手用毛巾也有些擦不干，举着吹风机滴滴答答朝下滴水，胳膊还酸。
举会儿歇会儿。
“需要帮忙吗。”程归路过。
“......”
一会儿之后，陆守南坐在小板凳上，程归替他吹头发。
呼呼作响的热风中，还有一只手在拨弄头发，存在感很明显，浴室混杂着水汽的香味逐渐扩散，氛围又有点暧昧。
于是陆守南没话找话：“我的头发还挺多吧，上节目都不用假发片。”
“多。”
“早些年我还上综艺的时候，就有个环节，用那种小皮筋绑一撮头发，看谁头发上能绑住的最多。结果有人的假发片当场被揪掉了，那是哪个节目来着。”
“三加三。”
“对是这个名字，这节目早就停播了——”
陆守南忽然顿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好像是至少六年前的节目。
他立刻想转过头看程归，结果转得太急，脑袋撞在吹风机上，“砰”一声。
“......”
程归把风关了，替他看了看：“小心一些。”
虽然这句话没什么起伏，但难得的关心还是让陆守南比较受用。
他也没再多问，反正都直男了，问也没意思，徒增伤感。
收获了一头蓬松的头发，陆守南去照照镜子，发现程归还给他吹了个造型。
这人某些时候简直是幼稚。
晚上睡觉时间各自回房，陆守南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心中空空。
随手点开群聊，在里面发了个消息。
群里立刻把话题转向了他，毕竟那个开花群还在他身上压了宝。
【赵子明：呦，陆守南来了？】
【盛荣：怎么样了，我们守南好容易的铁树开花】
【陆守南：开不了了。人家是直男。】
群里稍微安静了一下。
另一个群。
【陆守南能否成功2:7（9）】
【盛荣：sorry，我改一下群名】
【“盛荣”修改群名为“陆守南能否成功1:8”】
【盛荣：@李唯，改不改？你要也改了我们就结算吧】
【李唯：。】
【李唯：暂时不。】
群里再次下注，一群人都是不缺钱的，奖金相当有诱惑力。
陆守南又觉得莫名其妙。
【陆守南：最近怎么回事，我一说话就没人了，孤立我？本来就很脆弱好吧。】
【江天睿：......，我以前失恋的时候你都让我忍忍就过去了】
【盛荣：我记得他跟我说活该，谁谈恋爱谁倒霉】
【陆守南：那至少是安慰了你们十次往上吧。烦，不说了，下线了。/886】
【李唯：守南加油】
陆守南并没看到最后一条，已经把手机给扔到一边。刚脱手，外面又“轰隆”一声，没完没了了。
打雷也烦。
另一边程归听着密集的雷声，辗转反侧。
小时候每次打雷，只要家里有生物，他都会跑到那个生物旁边。
就像单细胞草履虫趋利避害一样，不会想那么多。比如家里有人，会优先选择人，如果没有，会选择小狗小兔子，都没有的阶段里，才只能自己抱着被子熬。
已经住了挺久的单人宿舍，他抱着被子快成习惯。
但今天不一样，隔着墙有陆守南这个生物。
还是个很有安全感的生物，胜过以前的一切。
于是在陆守南失眠的第二个钟头里，他看到穿着睡衣的程归溜到他房间里，还以为熬夜太久出现了幻觉。
“陆守南，你睡着了吗。”这个幻觉开始说话。
“......”
陆守南把目光从明亮又闪烁的手机屏幕上移到程归身上：“应该没吧。”
他看了看时间，还以为按照对方的规律作息早就已经入眠了。
“你害怕打雷吗。”
程归淡淡地问他。

毕竟在熬夜中, 陆守南大脑还有点宕机。
次卧本就狭小的空间里仅开着一盏台灯，灯光昏黄朦胧，在黑夜中浮动。
程归身上睡衣非常单薄, 领口散乱，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黑发翘起，低头时睫毛微微垂下来, 五官显得极其漂亮。
陆守南看得有点呆。
暗恋对象深夜来到房间进行暗示。
见他没有回应, 程归抿了抿唇, 准备离开。
“等等。”
陆守南说，他犹豫一下，开口道，“怕吧。”
程归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挺拔得如同小葱。
“你陪我睡？”陆守南迟疑。
“可以的。”
程归似乎经过思考，来到陆守南旁边, 掀开被子, 平躺，再把被子盖回去, 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但对于陆守南来说显然不是这样，对方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格外明显, 还有淡淡的香味, 在昏黄的屋子里弥散。
他还是保持半坐的姿势，迟迟没有躺回去。
手上虽然拿着手机，早就已经不知道到底停留在哪个界面了。
约摸着过了会儿, 他转头看看程归，发现对方抱着被子缩起来, 并没有睡着，很快也抬眼看了看他。
一阵电闪雷鸣，程归跟着声音抖了抖。
陆守南看得挺心疼，朝旁边稍微挪挪，把对方抓着被子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手里握着。
“睡吧。”
声音让程归听起来很安心。
这个时间早就过了他平常规律的睡觉时间点，稍微放松一些，额头抵在陆守南身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守南放下手机，沉默地看着旁边。
这人睡颜很乖，睫毛整齐地散着，呼吸很轻，完全看不出一点冷酷的样子。只在外面动静比较大的时候皱一皱眉心，或者颤动几下眼睫，手也抓得更紧些。
真是的。
陆守南关掉灯，才刚躺下，程归就像朝热源靠过来的小猫似的，挨过来，脸贴在肩膀上。
他转过身，在夜色里盯着程归看了看，抬手把对方的头发拨弄开来，露出清晰的眉眼，向下是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
外面密密麻麻的雨点仿佛和心跳声重合，陆守南叹了口气，准备翻个身。
刚有一点动作，睡梦中的程归却忽然抱住他的腰。抱得很紧，让陆守南想到以前遇到一只没有家的流浪猫，喂它猫粮也不吃，就使劲抱着他的手。
温热的脸颊也贴了过来，呼吸就打在颈侧，痒痒的。
第二天一早，程归按照正常时间睁眼，醒了醒神。
耳边听见窗外间歇地响起一点雨声。是骤雨初歇之后，残存水滴滚落的声响。
这让他有些意外，难得有一个深度睡眠的雨夜。
按照往常的规律，现在应该是六点五十分。他将要进行简单的洗漱，并于七点钟开启一天的计划。
第一步，就是抬手看一下表，以确定时间的准确性。
竟然没有抬起来。
程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他转过头，看到了陆守南。
很英俊的一张脸，天生就被很多人喜欢和称赞。
程归垂下眼睛。
发现这个拥抱很有安全感，很舒适。
稍作犹豫，等终于下定决心推开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五十六分。
这样的话洗漱的时间就要相应压缩后推。
陆守南总是打乱他多年以来始终严密的计划表，从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样。
尽管移动得很小心，陆守南还是皱了一下眉头，睁开眼。
在自己的床上看到程归之后，显然也愣了愣。
空气中出现一瞬安静，只剩窗外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这么早？”陆守南捋了把散乱的头发，没话找话。
“嗯。迟了七分钟。”
其实已经八分钟了。
“啊，那你快忙。”陆守南不敢直视程归，看向别处。
等程归真的去忙了，他看了下时间，这是第一次起得这么早。
但辗转反侧，回笼觉也睡不着。索性规划规划，今早吃什么和带程归去哪里玩。
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放下手机，他怎么也有规划这种东西了。
不过最后还是提前想了一下，点了丰盛的早餐，又带程归去附近的景点玩。
南镇本来就是多水的地方，下过雨之后河流全部涨满。雨后的阳光播撒在上面，一切都变得富有生机起来。
经过一上午的游玩，程归收获了手工体验染色工艺后的布料，他染成了蓝色。
还有一堆其他小玩意儿，再次塞得满满当当。
“真的不用了。”程归摇头拒绝掉陆守南的冰糖山楂。
“吃吧，这个这么小，上面就一颗山楂球。”
现在陆守南已经摸清了，大多情况下程归都会拒绝一次，只要他再坚持，程归就会接下来。
这样既好也不好，好的是程归默默接过来的模样让人有极大满足，不好的是他得通过神情判断程归是真不要还是假不要。
比如这回，如果目光留恋的看一眼鲜艳的山楂球，然后冷酷移开，一般就是心里想要。
陆守南笑笑，紧接而来有些酸涩。
像小时候看别人手里的棉花糖，注定不属于他，但真的很喜欢。
陆承礼每次都会嘲笑他。
“等下。”程归说，把咬了一口的冰糖山楂递给陆守南，唇色和山楂一样漂亮。
陆守南一愣，这是——
“帮我拿下。”
程归冷酷道，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看。
“怎么了？”陆守南也凑过去看看。
只见是剧组编剧进行催促，问程归最近怎么没有露面，她都没法拍照上传了。
为了借点黄寿中的热度，编剧常常会在公共平台发布合照。
“这个名字，不是一开始见面会上那位出名的编剧吗。”
陆守南记得那是个名头很响的著名编剧，所以压着程归一头他也没办法。
“不是。换了位。”
最开始著名编剧姓赵，有些架子，不过确实有实力，事情很多。她并没有跟来南镇，让自己的小徒弟杨黎过来。
一脉相承的拍照活动不知是授意还是擅作主张，不过估摸着杨黎也有抬高自己的意思，谁都希望被公众记住。
“那就不要去了。凭什么使唤你。”
程归摇摇头：“一开始答应好的。”
“行。这个地方也玩得差不多了，我们下午去一趟剧组。”
陆守南把冰糖山楂还给他。
下午，陆守南带着程归去了剧组。
场景已经重新搭建起来，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工作着。不过陆守南一出现，还是有很多人过来。
“守南哥来了？”
“守南哥受伤也还记着工作，真令人感动。”
陆守南笑笑：“我是陪程归来的。”
“程归？”其他人不解这个名字。
目光四处寻找一圈，发现了站在陆守南旁边的人，纷纷恍然大悟：“程同学啊，乍一听名字还没反应过来。”
彼此寒暄几句，陆守南继续朝里走，很快就看到了正催促着编剧改剧本的导演。
“这个地方差点意思，这行删掉，换成更符合语境的。”
王导说完，转头看到了陆守南。
“守南，你来了。伤怎么样？”
“好多了，过几天就能正常拍。”
“你来，我给你看一组镜头。”
两人走到另一边的摄影机处，对着画面聊了起来。
编剧杨黎看到程归，有些不悦：“小程，你怎么好几天都没有来。”
这位徒弟和她师父差不多年纪，比程归大上很多。
“抱歉，有点事。”
翻了个白眼的杨黎举起手机，立刻换上了一副笑模样，继续和程归摆拍。
还加上了情景，发照片的时候编了一大段温暖故事，显然要更胜一筹、
摆拍完之后便打开要改的剧本，有些头疼。
这个王导自我的想法很多，每次表达得泛泛，又想要编剧改成他头脑里的意思。杨黎的文化积累并不多，每次都得靠现翻书，那王导还总是不满意。
她看到王重山在和陆守南热聊，背对着她。于是瞥了眼程归，心思一动：“程同学，你是黄寿中老师的学生？”
这就颇有些明知故问，但程归还是点了点头。
杨黎之前也没瞧得上这个还在上学的学生，社会都没出，能懂什么。
但现在她看着厚厚的书，让程归坐过来。
“你觉得这里该怎么改？刚刚王导的要求你听到了吗？”她又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