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远离事业粉的自律人生(柿弋)

而此时程归已经坐在教学楼走廊的椅子上，他掏出那个计划本，找到小格子
【14:00-16:00 听黄教授讲座】
又看了一下表，把16：00划掉，改成了16:28。
好在下一项计划小格子挺特殊，并没写时间，而是只写了简单的两个字【回家】。
他要回的家就在市内，地理距离并不太远，程归乘坐了几站地铁下车，步行三分钟便到了。这是个挺低调却又高档的小区，绿化和洁白的大理石牌匾都新崭崭，不染纤尘。
一个扎着马尾的小胖姑娘站在小区名字下面，看到程归便朝他招手：“哥，这里。”
说着跑到近前，把手里一直攥着的卡片递过来：“小区新装了门禁卡，哥你在外面上学，一直没机会给你。”
程归点头，接过程灿曦手里的卡，装进自己口袋。
程灿曦带着他进去，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学校生活侃到兴趣爱好，最后又转向她的挚爱守南哥哥，愣是没留一个气口。
“晚上咱爸咱妈请客出去吃。哥，你知道吗，陆守南真的很帅，我们全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喜欢他。而且我同学特羡慕你帮我追星。”
程灿曦走到单元门前，刷了一下脸。
“别太沉迷，专心中考。”程归跟着她进去，门前显示器把他的脸框起来，写了个“陌生人”。
“我知道，会和现实区分开来的。”小丫头一副深沉理智的模样，眼神却炯炯地盯着程归书包。
程归会意，从里面把粉红色hello kitty本子拿给她。程灿曦翻开看了几页，上面完成了她当年交代的所有任务，把陆守南每一条活动都复刻下来。
程灿曦张着嘴啧啧赞叹，饶是那些狂热粉丝都不一定有程归记录得细致精妙，简直是拍到粉丝群里能被膜拜打印的程度。
“放心了？”程归没什么表情地把本子收回来，“中考之后给你。”
何止是放心，程灿曦觉得自己忽然充满了学习的动力，恨不能中考直接提前到下个月。
其实程归还有很多惊喜没告诉她，比如在陆守南的星云粉丝里，程灿曦的账号等级早已登峰造极。
高兴的小丫头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屋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个人很快起身：“小规回来了。”
这两人很是登对，一个儒雅的大学教授，一个温柔美丽的全职妻子，再加上学业有成的儿子和活泼可爱的女儿，算得上模范家庭。
但没人看出来这其实这是个重组家庭，程归是宋雅桐婚前带来的，程灿曦则是这对父母亲生的。
宋雅桐让程归快坐，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他倒水，动作间不小心把一支花里胡哨的笔碰到地上，声音挺刺耳，宋雅桐秀眉一皱，压着声音转向程灿曦：“早就说哥哥回来了让你收拾好，笔怎么放的乱起八糟。”
正围着程归说话的程灿曦瘪瘪嘴，一溜烟捡起笔跑去屋里。她这么一走，客厅立刻充斥着尴尬的安静，程振生开启话题，很有分寸地寒暄。
程归也挺有分寸地应着，直到程灿曦跑回来，没进行完的寒暄也自动地停止了。
“哥，晚上我过生日，现在就出发去餐厅吧。”
某高档餐厅包间里，锅里的火焰熊熊地自燃。
桌子周围一圈的人盯着这道不同寻常的菜，全神贯注。
“这餐厅确实新奇，还是小南会选地方。”
“恶心不恶心，还管人家叫小南。”赵子明推了说话的人一把，“现在是大明星大忙人，好容易回北明一趟，还是回来学习之余百忙之中赏的光。”
坐在众人中间的男人神态放松地舒展着，一手虚搭在旁边人的脑后，一边悠哉地看着大家朝火焰锅里放肉，正是陆守南。
这群人都是他的好哥们儿，从幼儿园就厮混在一起，长大之后各自忙碌，难得一聚，不过群里联系从没断过，成天胡侃。
其中陆守南年纪最小，小时候又长得水嫩，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幼儿园有段时间这群人每天就都争着抱他，把他不小心摔在地上挺多回。长大了都挺宠，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
“不过守南，你到底怎么想。一直在这里面混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脑袋被他威胁的人叫徐高，独独这人不一样，小时候喜欢欺负他。
尤其爱陆守南长得矮，成天不是跳马就是跨栏的，现在陆守南身高超过了他，一报还一报，若有若无地也和脑袋过不去。
“注意用词，什么混着。”陆守南懒洋洋地开口，“现在自在很多，没那么多约束的东西。”
“得得得，世界上就您自由，我们都是灵魂被约束在棺材板里的行尸走肉。”
其他人笑着调侃，一边把烤好的肉朝陆守南盘子里关照。
陆守南还没动筷子，这帮人又互相使了眼色，心照不宣地开始灌他酒，一人一杯的车轮战。
饶是酒量再好也招架不住，他寻了个由头匆匆脱身出来，在屋外躲会儿。
这个包间位置挺隐蔽，但能把外面大厅看得清清楚楚，来这儿吃饭的人很多，大多眉飞色舞表情丰富地聊着。
陆守南揣兜靠着墙，半垂眼睛扫了一圈，忽然在昂扬的人群中发现了位格格不入冷着脸的，还有几分眼熟。
正打算细看，忽然觉得袖子被人扯住。回头发现是红着脸的发小江天睿。
这人沾酒就醉，也学别人伤敌一百自损一千地给他灌酒。
陆守南反手扶住他：“没事儿吧？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江天睿满身酒气步伐踉跄，眼睛都睁不开，大着舌头道：“守南，你知道么，我又...失恋了。”
这个“又”字颇为灵性，江天睿是个富二代，照理说见过世面，但偏偏见一个爱一个，男女不限，反正执着于找真爱，追求灵魂上的碰撞与铮鸣，结果人家大多图他的钱，绿帽子一顶又一顶。
陆守南头大：“个人隐私非礼勿听，我不听。”
他试图推开这人伸上来的爪子，谁知这动作不知唤醒了江天睿什么熟悉的回忆，醉得朦朦胧胧间眼神一迷糊，认错了人。
“你凭什么甩开我！我们的关系不是我包养你，是在谈恋爱！”江天睿忽然大吼了一声，陆守南酒醒了一半，尴尬得想找个地缝。
正庆幸和大厅离得远，应该没人听见，一转头就对上了道目光。
忽然就想起大厅里这位眼熟的人是谁了。主要是相貌和性格都令人有印象，一面之缘也能记得。
“程同学。”
原来程归今晚跟着家里人来给程灿曦庆祝生日，他在一家三口里待得多余，也是想找地方躲。结果走到角落近前才看到有人拉扯，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这么一声。
三人之间气氛微妙。
准确地来说是两人，因为江天睿喊完之后就挂在陆守南身上不省人事了。
陆守南今晚一身轻便低调的着装，但吃亏在长得英俊风流，很容易和桃色事件联系在一起。再加上刚刚的话，简直是大瓜没跑了。
“其实...”陆守南还是打算解释两句。
话没说出来，程归就若无其事地把刚才转身的动作做完，抬脚离开。
陆守南肯定得叫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想。”程归淡道，不打算多管闲事。
面对这样的态度，陆守南觉得挺憋得慌，就像小时候他哥偷偷在墙上画画嫁祸给他，家长指着自己说了句下不为例就走了，没查个水落石出，导致这件冤案被他记了二十来年。
尤其是和这个同学以后不会有来往，岂不是更没有纠正的机会。
“他喝醉了，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陆守南对着没走远的背影说。
已经挂机的江天睿听到这话像被按下了开机指令，又开始中邪似的骂他忘恩负义，白眼狼，穿上裤子就...
“够了，滚进去。”陆守南把他推进包间，顺手带上了门。
没找到地方独处的程归又坐回了桌边，好在甜蜜温馨的吹蜡烛切蛋糕环节已经过去，一家三口应该也留出空间拍了不少照片，程振生手里的相机还没收回去。
程归装作不知情地又和他们拍了些四个人的照片，氛围维持的不错。回去路上，程灿曦挨着程归叽叽喳喳：“哥，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不知道。”程归看着她那双属于小孩子清澈的眼睛，还是多补充了句，“什么。”
“我希望能亲眼见到守南哥哥，如果能近距离握手一下就更好了。”程灿曦捧着圆脸憧憬，“哥你说能实现吗？”
脑海里闪过方才的画面，程归皱了下眉，不由生硬道：“不能。”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
副驾驶的宋雅桐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开车的程振生语气温和：“程归说得对，小曦别整天追星，要好好学习。”
说完拧大车载音箱的音量，一路无言。
程归也没再说什么，到学校便下了车。
回了寝室正好九点，程归摸出手机，在星云上给陆守南头像打卡晚安。
他是个很理智的人，把一切分得很清楚。比如线上的“追星”是为了程灿曦的爱好，对他自身来说不过是计划表上的冰冷一格，与现实中人品如何毫无干系。
坚定着这样的想法，他合上粉色hello kitty本子，又打开计划本，开始写今晚和明天的计划，安排得很满，没留下一点缝隙。
刚完成了准备睡觉，导师忽然给他发来了消息。
【导师-黄老师：程归，明天帮我带一下陆守南同学的课。我在医院急诊，可能得住院，】
【导师-黄老师：（语音）他那个剧本我看了下，主要塑造就是博古通今的文学修养。你就先把古代文学史这些基础给他讲讲，剩下等出院了由我来给他上】
【导师-黄老师：（语音）明天上课第一天，他们那边要有人来拍，地点在院楼，你记得穿正装】
语音里不时夹着几声咳嗽，背景还有医护人员催促休息的声音。

夜晚安静，只剩下笔尖划过本子的声音。
微弱的手机光亮映着程归没什么表情的脸，冷白皮肤被衬得挺温暖。程归在修改自己的计划表，根据导师的安排，明天整个上午都要给陆守南上课。
修改完成之后程归盯着被涂改的纸面看了几秒，随手朝前翻了翻，前面全部洁白整洁如打印，第一处涂改从昨天开始，陆守南来学校的那天，看上去格格不入。
他合上本子，在床头放好，平静地闭上眼。
半晌之后，翻了个身。
第二天一早，阳光格外明媚。
按时起床并洗漱完毕的程归完成了星云的签到，打卡，以及问候，放下手机。
他按照导师说的，挑了一件正式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版型挺括，肩缝和袖口熨烫得一丝不苟。他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腰上系着不宽不窄的皮带。
头发也完成任务般地朝上梳了两下，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也没朝镜子里看一眼，拿上书前往教室。
一路上回头率飙高，活泼的同系师妹黄依依愣了几楞，和他打招呼：“师哥，相亲去吗？”
程归平淡回答：“不是。”
“我听说陆守南要来我们学校听黄院长上课，真的假的呀。”黄依依睁着一双大眼睛，写满好奇，一边问着一边快步跟了上来。
“真的。”
“哇，太好了。不过师哥你也太容易被套话了，我们导师说不能外传，学校里外都有他的粉丝，万一被知道了就有点麻烦。对了你知道什么是粉丝吗，粉丝就是...”
黄依依的语气仿佛程归是从民国或者大清穿过来的，耐心地把现代人的世界讲解给他听。
“知道。”程归走到了目的地，等黄依依说完才开口，“到院楼了，再见。”
“师哥我们周六可以一起吃饭吗？听说约你改论文要提前三天预约，吃饭也要吗。”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改论文可以。”
程归转身进了文学院院楼。
黄依依看着那个清隽的背影，心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天平，一半放着令人头大的论文，一半是诱人的师兄，她权衡一番，咬咬牙，回去搞论文选题去了。运气总是降临在勇于克服困难的勇者身上。
文学院院楼的这间教室古韵悠然，装修和布置都古色古香，后头挂的墨宝也不吝啬，相当符合文学院的学科特点，一般讲座或是拍摄需要都会拿来用一用。
程归习惯性地比约定时间早来十分钟，做着上课前的准备。
而此时走廊外面三三俩俩驻足着几个女生，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看来饶是陆守南进学校的消息封锁隐蔽，也总有神通广大的。
“陆守南真的会在这间教室上课吗？”
“放心吧，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的绝密消息。”一位陆守南狂热粉说道，其他两个人都是她拉过来壮胆的。
“我不追星，陆守南长什么样？教室里那个是不是，确实挺好看。”
三人动作一致地朝后门玻璃看去，纷纷被里面的挺拔人影吸引。即使看不清五官，也能窥见清朗的气质，外面阳光照在乌黑的头发上，没入后颈的白衬衫里，西装很衬腰身。
过了很久，那位狂热粉才想起来说话：“不是。”
又稍微等了会儿，走廊终于响起脚步声，只见摄影师大哥扛着摄像头弯着腰倒退出场，打光和助理严阵以待，而正中间的陆守南则不紧不慢地推开教室门。
衣服穿着随意，卫衣加休闲裤，让人想起来他不过也二十四的年纪，俨然就是个学生。气质也阳光，感觉会是学校热爱运动的篮球场明星。
即使镜头推得很近，他也淡定自若，直到看到程归才脚步一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眯了下眼睛，感觉和昨天见到的形象似乎有所出入。
他们团队这边也是昨晚接到黄教授突然住院的消息，但由于开机在即，行程安排实在没法调整，和黄教授商量一番，教授说会让自己最优秀的学生来代课，当时不知道是程归。
当着镜头的面不便多说，陆守南笑着打了招呼，便在第一排坐了下来。
等墙上的古朴时钟显示八点，程归便拿起书开始上课。按照修改的计划，他准备的课时正好能压着十二点讲完，接下来还要完成别的事情。
“我们讲中国古代文学史，从先秦开始。”
讲的过程中摄影师和灯光师一直在旁边变换角度，拉近拉远，又对着程归拉近拉远，把节奏搅得稀碎。
他不由皱了眉头，但也没有为此停下，照旧按原计划进行。
摄影师拍得极其投入，眼前这副画面简直是太赏心悦目了，阳光拂过，两位帅哥一坐一站。其实今天原本陆守南只让他们拍到进门为止，但他们是剧组宣发那边的，素材不够交不了差，便假装忘记地继续拍。
好在陆守南没为难他们，才能拍到这么优质的素材，仿佛是什么校园MV。
“可以互动一下吗？”沉浸在拍摄中的摄影师脱口而出，把程归的讲课声给打断了。
镜头里的两人都转过头。还没等程归开口，陆守南首先皱了眉，他挥挥手：“好了，就拍到这儿吧，你们先回去。”
“可是...”摄影师还欲争取，被旁边了解陆守南的助理打断，助理动作麻利地把一群人推出去，带上了教室的门。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陆守南姿态放松下来，笑意变得浅淡了些：“人都走了，不用这么正儿八经。对了怎么称呼，程老师？”
“程归就行。”
“小程老师。”陆守南语气放松，“随意就好，反正就咱俩上课，没关系的。还有昨晚你走得实在太匆忙。那人是我喝醉的朋友，认错人了。”
“和我无关。”程归淡淡。
空气安静了几秒。
陆守南从旁边摸出本剧本，没忘记自己来学校学习的主要目的：“这是我里面的角色，能和我一起研读一下么。”
程归垂眼看了看腕表，已经耽搁了挺长时间，而且也不想和陆守南进行什么共同研读，他婉拒：“我只是代课，黄老师让把基础知识讲完。”
剧本在空中僵了僵，陆守南确定这人不喜欢自己，而且是装都不想装的那种。这是正常的，他从小见多了莫名的恶意，本来也并不在乎。
屡次三番这样，显然没法再深交，于是也敷衍道：“哦。”
他把剧本合上，撂在一边：“你讲吧。”
接下来的时间，陆守南抱着臂，面无表情地听着面无表情的程归讲课。
而十二点的下课铃一响，程归便立刻合上书走了，像是什么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不过讲课水平还不错，陆守南并不算毫无收获，他将自己的理解记录在本子上，打算回去和角色融合，稍微看了两眼，他也起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