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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天良永动机)


“你们也是。”明月锋说,看着卧室门关上,他嘀咕,“那群公关这么晚还在工作,真敬业。”
北京望京,翻云工作室。
“别担心,看你眉头皱得,都打结了。”范珊珊安抚第一次接案子的邢泱,“这种公关是最简单的,有成熟的方案模板,你照着往里套就行了,花不了多长时间。”
刚刚成年的绿眼睛萌新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对空白文档,说:“谢谢珊珊姐,我试试。”
“我请你吃冰淇淋。”范珊珊拿起手机,穿过空荡无人的办公室,向电梯间走去。
邢泱打开营销号列表,从中挑选合适的账号,设计消息扩散网,他过分沉浸工作,连范珊珊什么时候提着冰淇淋落座他旁边都不知道。
“声势搞这么大?”范珊珊看着屏幕上的扩散网,惊讶地说,“这个案子不咋赚钱,你这么弄,约等于倒贴钱上班。”
“这是我的第一个项目,姐姐会理解的。”邢泱仗着与老板的亲戚关系,以及感激学长的无条件信任,势要将“雾哀”推至热搜前三,至少是个第三。
远在浙江湖州的明月锋对邢泱的感激一无所知,他简单冲凉后,穿着短袖短裤躺在床上玩手机,感觉印寒躺在他身边,问:“马上大四了,你有什么安排?”
“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保研。”印寒说,“大四没课的时候,我去爸爸那儿实习。”
“你选了什么方向?”明月锋问。
“经济法。”印寒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刑法,怎么选经济法。”明月锋问。
印寒盯着明月锋,漆黑圆润的眼瞳专注而诚挚,他说:“因为你要创业,经济法更有用。”
该死,明月锋腹诽,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他撇过头,不与印寒对视,闷闷地说:“哦,哈哈,谢谢。”他口齿伶俐,印寒却总能让他接不上话,明月锋出溜进被子里,用被子边沿盖住下巴,作势要睡觉。
“明天回北京,晚上你住哪?”印寒问。
“住你那,我想看看你的猫。”明月锋说,他突然不想离印寒太远,印寒帮了他一个大忙,疏离的事,以后再慢慢来。明月锋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一向理性有余,感性不足,似是对自己的克制力有十足的信心,他坚定地认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心动萌芽,将随时间的推移磨灭成灰,消解成尘。
印寒抬手摁灭顶灯,平躺下来,唇角扬起,乌黑的眸子在不见光的夜晚透出一点明亮。他侧过身,看着缩在被子里装乌龟的明月锋,坏心眼地伸手,戳一下对方敏感的腰窝。
“你他妈,印寒!”明月锋仿佛身上装了个弹簧,腰窝便是开关,被印寒一戳就蹦了起来,又气又急又想笑,一脚蹬在印寒小腿,“不想睡床就滚下去打地铺。”
印寒犯完贱心满意足地躺平,说:“谁让你出来玩不叫我。”
“……”明月锋心虚地闭嘴,气呼呼地转身背对印寒,不再说话。
一夜安眠,除了明月锋早上起来,发现印寒把他当抱枕,牢牢地箍在怀里,他没好气地拍拍小伙伴的肩膀:“喂,下次出差记得带上你的黄月亮。”
印寒佯装没听见,闭着眼睛,又把明月锋往怀里勒紧了一些。
“草。”明月锋抬手抵住印寒胸膛,用力挣脱,“你勒死我了。”狼狈的动作像极了拒绝亲密接触的猫。
印寒唇角翘起,松懈力气,明月锋如一尾滑溜的游鱼离开印寒,支起手臂坐在床边,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印寒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比起明月锋顾虑繁多,他称得上心无旁骛、一意孤行地喜欢明月锋。他笃定明月锋一定会喜欢他,这听起来自信又自负,但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比他离明月锋更近。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选择一步步试探明月锋的底线,纯粹出于尊重对方,遵守法治社会的规则,披上羊皮,伪装正常。如若有另一个人闯进这段保持微妙平衡的关系,印寒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抹去那个人的痕迹?
印寒思索,或者把月亮关起来。
“咔哒。”
明月锋推开卫生间的门,说:“我好了,去洗吧。”他走到电视柜旁,拿起手机,拔掉充电器,查看微信消息。
范珊珊发来两个方案,和一条消息【明老板,请二选一。】
明月锋坐在床边,细细比对两个方案,发消息【第二个,这是定金,麻烦今天开始吧。】
“叮咚。”范珊珊拿起手机,吸一口美式咖啡,拍拍身边年轻人的肩膀,“泱泱,客户选了第二个方案,开始干活。”
邢泱眼睛亮起,兴奋地回答:“收到。”
经由明月锋和翻云工作室打配合,白棉与曼倾当天发布微博视频,两小时转发过万,六小时热搜前十,傍晚时,热门话题#雾哀法务一打五#升至第三名,话题#雾哀女装#第十名,#浙江湖州五男子绑架未遂#第十五名。
微博热门评论:
【这是法务吗,这是法师吧?】
【法师点错技能树。】
【法学生震惊,我们什么时候多了一门散打必修课?】
【以理服人,以(物)理服人。】
【雾哀?这个牌子没听说过,但小姐姐的裙子好好看啊,求个链接。】
【朕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法务啊】
【是的,我的嘴天生长在法务哥哥肱二头肌上(羞涩)】

第58章 暂停
明月锋一行人落地北京首都机场,已然傍晚八点,他拖着行李箱,对员工们说:“赶紧回家休息,恢复精神,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明天见。”韩芸青说。
曼倾问:“老板,明天法务同学来办公室吗?”
“你想来我的办公室看看吗?”明月锋看向印寒。
“嗯。”印寒点头。
“好耶。”曼倾挥手,“明天见!”
明月锋扶着印寒的肩膀,朝出口走去,说:“打车回去吧,累死了。”
印寒摸出手机叫一辆网约车,他说:“晚上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明月锋说,“不想吃太油腻的,赶紧填饱肚子睡觉。”他打个哈欠,小声抱怨,“我发现我不适应南方,明明小时候在苏州。”
“好多蚊子,又潮又热,整天出汗,饭也不好吃。”明月锋说,他抬起胳膊,露出手臂上的一串红包,“痒死了。”他血甜,格外招蚊子喜欢,不管身边围多少人,总是第一个挨咬。
印寒体质与他截然相反,蚊虫不近,加之气质疏冷,像一座石像,他说:“我家没有蚊子,猫把虫子抓光了。”
“哦对,这几天你的猫怎么办?”明月锋问。
“家里有自动喂食机,我放了四个猫砂盆。”印寒说,“应该够用。”
“怎么不放叔叔阿姨家?”明月锋说。
“大黄总欺负它。”印寒说。
“啧。”明月锋看着网约车停在面前,他示意司机打开后备箱,提着行李箱放进去,“真是个小可怜。”
两人坐进车里,网约车按照导航地图向印寒家进发。夕阳半沉,霞光漫天,高架桥两旁的路灯陆续亮起,将冰冷的钢铁城市照出几分温馨的烟火气。明月锋着实疲惫,脑袋靠着座椅和车窗的夹角,眼睛半阖,精神放松,享受恢弘的落日图景。
不知不觉,网约车到达目的地。明月锋推开车门,打开后备箱,拿出行李,站在单元楼门口,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总说要来,承诺说了无数遍,却未履行,若放在别人身上,早就跟明月锋翻脸,可印寒仿佛并不在意。
又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
无论哪一种,都让明月锋心生愧疚。
房子在三楼,明月锋提着箱子爬到二楼拐角,听见细软的猫叫,大抵是三天不见主人,叫声绵软,像是撒娇。印寒说:“它平时没有这么热情。”
“想来也是。”明月锋说,猫似主人形,印寒话少,猫不会开朗到哪去。
印寒掏出钥匙开门,顺手摸开灯,鞋柜台面上端坐一只灰色中长毛的绿眼睛猫咪,胸前一片白,像绅士的领带。猫与明月锋对视,警惕地抖抖耳朵,跳下鞋柜,嗅闻明月锋的裤脚。
“柜子里有拖鞋。”印寒说,“吃泡面吗,我去煮。”
“要香辣味的。”明月锋不客气地说。
“好。”印寒抬腿从猫头上跨过去,走向厨房。
明月锋弯腰换上拖鞋,环顾四周,客厅几乎没有变化,多了一些日用品,四个猫砂盆并排放在阳台上,窗户大敞,空气流通,客厅没有异味。趁没来得及洗手,明月锋拿起铲子收拾猫砂盆,将用过的豆腐猫砂倒进马桶,摁下冲水键,他走到哪,猫跟到哪,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明月锋伸手想摸摸猫,猫警惕地缩缩脖子,躲过明月锋的抚摸,高高翘起的尾巴尖微弯,形成一个问号。
“不让我摸,就别跟着我。”明月锋将洗干净的猫砂盆摞起来,塞进阳台的橱柜。
猫跳上橱柜,和明月锋对视,尾巴扫过他的锁骨,拖长声音细细地叫:“喵呜——”
给地上唯一的猫砂盆铺上一层厚实的猫砂,又给自动喂食机添了猫粮,明月锋走进卫生间洗手,猫灵巧地跳上洗手台,用爪子拍打明月锋的手背。
“我刚洗干净的手。”明月锋拍开猫爪,“一边去。”
猫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明月锋,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类拒绝它的恩赐。
“明月,吃饭了。”印寒端着热腾腾的泡面踏出厨房。
明月锋将手蘸湿,右手托住猫咪的腹部,左手从耳朵撸到尾巴,坏笑着说:“这下够你消停一阵了。”复洗净手,拉开卫生间的门,“就来。”
“今天太晚了,没时间做饭。”印寒说,“明天做红烧排骨。”他放下碗,看向明月锋,眼含期待,“你来吃吗?”
明月锋本不想来,与印寒对视,他避无可避,匆匆点头:“好。”暗自把疏远的打算往后挪了挪,不着急,他想,日子长着呢。
两碗香辣牛肉面,各卧了一个溏心蛋和一把小菠菜,好看又好吃。明月锋唏哩呼噜五分钟解决战斗,满足地拍拍肚皮,说:“你别操心了,我刷碗。”
“嗯。”印寒吃饭一如小时候细嚼慢咽,他问,“猫呢?”
“在卫生间舔毛。”明月锋说,“它总跟着我,我揉了它一身水。”
两人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待在一个房间里,面对面吃着家常饭。时光拖慢脚步,仿佛给灵魂打了一针镇定剂,强行停止漫无目的地成长,持续三年的飘忽动荡落到实处。
好不容易将凌乱的毛发舔舐柔顺,灰猫悄无声息地溜出卫生间,坐在明月锋脚下,粗壮的尾巴拍打地面,一声声仿佛控诉。
“它还是没有名字吗?”明月锋问。
“泽泽(啧啧)。”印寒说。
“太敷衍了吧。”明月锋弯腰,双手卡住猫咪的前肢,将它抱起来,放在腿上,“小家伙,是不是骂我呢?”
灰猫用肉垫推明月锋的胳膊,却没有跳下去,自顾自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尾巴圈住自己,脑袋靠着明月锋的肚皮,像个大号毛绒抱枕。
“它很喜欢你。”印寒说。
“我挺招猫的。”明月锋对自己的吸猫体质极为自豪,他有一种悠闲随性的气质,格外讨猫欢心。
“你平时陪它玩吗?”明月锋问。
“它喜欢快递盒和鞋带。”印寒说,“它自己玩。”
明月锋揉一把灰猫的耳朵,说:“你爸真冷酷,我陪你玩。”
印寒吃完泡面,放下筷子。明月锋把猫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屁股:“自己玩去吧。”他站起身,拿起两只碗,去厨房水槽边打开水龙头。
灰猫东闻闻西嗅嗅,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坐在厨房门边,金黄的眼珠盯着弯腰洗碗的明月锋。印寒也转过身,望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冷清空荡的房间骤然有了热闹的气息,呼啦啦的水流与俊美洒脱的男人组成一幅奇异的画面,倒映于印寒漆黑的眼眸。
如果这一刻世界末日,印寒亦认为此生无憾。
“我也学了几道快手菜。”明月锋将碗放入橱柜,“明天做给你尝尝。”
“明月。”印寒突兀地开口询问,“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我们能不能一起过?”
“那也得我不结婚才行。”明月锋轻巧地回避话题,“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他抽一张厨房纸,擦干手指,弯腰捞起灰猫,“走啦,我陪你玩。”
印寒和明月锋的情商差距太大,与明月锋绕弯子,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正面回答,明月锋压根不会简短地、开门见山地回答问题。他从不明确地说“是”与“否”,他只会说“再说吧”、“看情况”、“慢慢来”。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说,看什么情况,什么速度算慢,明月锋含糊且拖沓,圆滑妥当地不得罪所有人,却让印寒焦灼难忍。
印寒望着阳台上陪灰猫玩毛绒逗猫棒的明月锋,或许他不应该执着于一份承诺,况且明月锋的承诺向来不作数,他应该沉下心,耐心地陪在明月锋身边。
陪灰猫玩的明月锋似有所感,抬眼间视线不经意地与印寒对视,对方漆黑空寂的眸子沉静如水,明月锋狼狈地移开眼,心脏却坠得生疼。

第59章 开业大吉
“这是客房。”明月锋决定死守自己的床铺,他指向抱着毛毯的印寒,“你去主卧睡。”
印寒说:“我是主人,我在哪,哪就是主卧。”
明月锋被他离谱的逻辑气得想笑,他强压唇角,笑意藏在故作恼怒的声线里:“强词夺理。”
印寒不搭理他,弯腰放下毛毯,执意往床上爬。明月锋伸手推他肩膀,没推动,还被印寒得寸进尺地压在身下。
俩人几乎没有拌过嘴,更逞论打架,况且论打架技巧,腰间弱点突出的明月锋没有半点儿胜算。他知趣地放弃抵抗,看着印寒越过他,坐在靠墙的暖气片边。
灰猫好奇地从门框旁探出脑袋,它“喵”了一声,似乎在询问主人能否陪它玩。一个也是挤,两个也是挤,明月锋朝灰猫招手。聪明的大猫会意,轻巧跳上床铺,贴着明月锋的胸膛趴下,亲昵地用耳朵旁边的腺体蹭明月锋的下巴,留下专属气味。
两米的大床不像小时候那样挤,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加一只猫并排睡绰绰有余。
清晨七点闹钟响起,明月锋闭着眼睛伸懒腰,身边空空如也,不见人也不见猫。
印寒正在厨房忙活,他煮了早餐粉,蒸两个咸鸭蛋。明月锋洗漱完,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印寒清俊淡漠的侧脸,和身上挂的嫩黄色围裙,透着一股不和谐的反差萌,他问:“你买的围裙?”
“妈妈给的。”印寒说,他无所谓围裙的款式,能穿就行。他转过身,围裙正中央有只胖乎乎的白色绵羊图案,明月锋顿时明白楚悠为什么要送这条围裙,真的一模一样。
明月锋视线上移,由绵羊转至印寒蓬松的卷发,天生的自来卷弧度大而精致,额角细碎的发丝形成刘海,将印寒俊秀的眉眼修饰得文隽雅致。这幅相貌十分具备欺骗性,极易让人忽略他修长健硕的体魄,把他当成好欺负的乖学生。成年后,明月锋格外留心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像小时候想揉就揉印寒的卷毛,他有些怀念那柔软又勾勾缠缠的手感。
“要摸吗?”仿佛看穿明月锋眼中的渴望,印寒像只无害的草食动物,乖巧低头,将脑袋凑到明月锋肩膀处,“我刚洗过澡。”
“不了吧。”明月锋嘴硬地拒绝,内心滴血,他转移话题,“我好饿。”
“饭快好了。”印寒捞出粉丝分在两个碗中,“我早上收到夏令营的邀请,要回学校半个月,忙保研的事情。”
“学业要紧。”明月锋说,“恭喜你。”
印寒为早餐粉点几滴辣油,端起碗递给明月锋:“后续的合同,你发给我,我晚上看。”
“要不你给我几个常用的合同模板。”明月锋说,“别耽误你升学。”
印寒沉默,明月锋滑溜得像条鱼,当下站在他面前,漂亮话一套接一套,但他明白,只要一分开,明月锋立马把诺言忘得一干二净,再见面不知又是何种光景。
“总麻烦你,我心里过意不去。”明月锋端着碗坐在餐桌旁,点开手机,查看微博。
翻云工作室的运营效果远超预期,【雾哀女装】这个蓝v账号昨天一天疯狂涨粉,从5个僵尸粉涨至10万。账号新发的那条样衣宣传图的评论区,除了问定制周期,就是问法务哥哥能不能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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