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这片黄沙上有着一个又一个人为堆成的小沙堆,每个小沙堆上面都放着一块树皮。
抬眼望去,刚刚动静突然消失的那东西正在刨沙坑,他很快弄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然后把怀里死掉的野兔轻轻放了进去,再用沙子埋上。
最后他从怀里又掏出一块树皮,用长长的指甲在上面写写画画,缓缓地放在小沙堆上面。
“这些是什么?”颜束出声。
那东西回过头,看见颜束后,又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颜束走上前,蹲下身查看这些放在土堆上的树皮。
有的已经干枯,像是放了很长时间;有的树皮比较新,似乎刚放上去没多久。
赵莹……不认识,颜束又从旁边的沙堆上拿起一块树皮。
李一阳,这又是谁?
紧接着,他又随手拿起一个,就这么一路看了过去。
王志良、蒋雨、胡成兴……等等,越来越多的人名,都被刻在每一块树皮上,好好地被放在沙堆上。
这里的沙堆数不胜数,颜束继续往前走了好久,又看到树皮上的名字已经变成了图画。
有的是小鸟,有的是老虎,还有刚刚刻好的那只被他杀死的野兔……
这些沙堆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坟墓,人的,动物的,一座简陋又无人问津的墓园。
此时此刻,颜束已经十分肯定,从水里蹦出来的那东西不是怪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即便丧失了语言功能,丧失了作为人的一些能力,但是也保留了一部分思想。
比如安葬同伴。
也许在很久之前,他的同伴还是刻在树皮上的这些名字,后来就变成了这林子中的每一个生物。
所以,他很可能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人类。
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又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彻彻底底忘记了自己,甚至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很多能力和意识。
而他对自己的害怕又从何而来?
很显然的事,他即便变成如今的模样,很多骨子里的东西似乎还刻在潜意识里。
颜束把手里的树皮放回了原位,转身朝刚刚那件小屋子走去。
“出来。”颜束站在外面,尽力保持着对人的尊重。
然而那东西窝在他的小屋里,继续瑟瑟发抖,怎么也不肯露头了。
可惜颜束从来不是什么有良心的人,手里的刀下一刻就怼在了这间小屋的门口。
他威胁道:“不出来,我就拆了你这破地方。”
里面这位显然是怕极了他,听懂之后立马屁滚尿流地滚了出来。
这次颜束可没这么容易放了他,直接把刀架了上去。
“我问,你答。”颜束浑身都是冷的。
他心里疑虑万千,好像很多东西都被放进了盲盒里,看不透摸不准,却也没有打开它的方法。
“第一个问题,你以前认识我?”颜束问。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不信任。
那东西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颜束这张脸,先点了两下头,随后又摇了摇。
似乎有些纠结了。
这是什么意思?
颜束皱了皱眉,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下,重新问:“你认识我,而我不认识你,对吗?”
那人轻轻点头,接着往后缩了缩脖子,看样子是很害怕他的。
颜束收回了刀,战略性地说了句安抚的话:“我不会杀你。”
不出意外的没什么效果,那人依旧蜷着身体,一幅有机会就会溜之大吉的架势。
但是似乎仍然十分忌惮颜束,半晌没什么动静。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怎么到这里的?待了多久?”颜束有些好奇。
他以前在外面的时候,社交本身就很少,即便露过面也只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况且网络信息更替很快,基本没什么人会去可疑记着一个跟自己生活毫无关联的人,他不觉得自己会被人记住。
他想知道这人为什么笃定自己会不认识他,虽然这人如今的模样确实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来。
听到颜束这么问,那人有些茫然,似乎还留有思考能力,又似乎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最终只是像个动物一样,耷拉下脑袋,什么动作都没有。
问不出来什么,颜束有点不耐烦了。
于是他用刀柄指了指自己:“那我呢?你说认识我,还记得什么吗?”
果不其然,那人抬起头看他,就移不开眼。
紧接着,嘴里又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开始手舞足蹈,仿佛在表演着什么。
颜束看着他滑稽的动作,有点这人也许真的以前见过他的感觉。
本来一个野人的行为,颜束不应该有多么重视,可是直觉上他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去探究。
看着这野人又是踢腿又是晃手臂的动作,颜束忽然福至心灵,轻轻开口:“打架?”
野人见他看明白了,一阵狂点头,又指了指颜束。
“你见到我在打架?”颜束抬着眼。
那人点头,他却有些索然。
他是来过这里,也确实打过架。
上一次跟裴放一起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所以这人大概是躲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他。
颜束的耐心到达了临界点,他站起身就走,没管后面跟着爬了两步的野人,又一次径自去了那个沙堆墓园。
一边挑挑拣拣着看,一边努力去回想在脑海闪过的地图。
只不过这一会儿,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下一步该往哪走似乎要听天由命了。
他一个一个地翻看着树皮,野人就蹲在不远处看着他。
如果颜束回头仔细瞧两眼,这时候应该是能看到野人眼里的不寻常,微微闪烁着水光。
可这位大佬的目光只在感兴趣的东西上停留,剩余时间就像个瞎子一样。
野人看了一会儿,就慢慢爬到了他的跟前,伸出留着长指甲的手,拽了下他的裤脚。
“嗯?”颜束低头发出疑问。
野人顺着这许许多多的沙堆,往林子里的一个方向爬去。
颜束跟了上去。
夜晚的树林很安静,周围有一些动物会悄悄跟着他们两个。
很快,野人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颜束一眼。
那里有一座孤单的土堆,这次不是树皮,而是木头。
颜束看了过去,那木头上面写了两个大字——罂粟。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怎么他走到哪里都能撞见这个名字,就连坟墓都避不过去。
与此同时,颜束心里也升起了疑问。
裴放是罂粟吗?
如果是,那在这位野人的心里,裴放这个人显然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那罂粟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颜束拿出匕首,轻轻拂过那几个字母,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野人看见他拿刀,又跳着叫起来,一边指着他手的刀,一边指向那座坟墓。
死没死,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颜束不顾野人的阻拦,往前走去。
忽然间,熟悉的电流声刺穿了这片寂静。
【三级惩罚临时截止,将立即返回圣匹斯德兰堡。】
又是让人头晕目眩的白光,将颜束整个人包裹,眼睛无法睁开。
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像是瞬间。
颜束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
“回来了。”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颜束缓缓睁开了眼,一如上次从幻象里出来那样,他看到了裴放这张轻佻的脸,正勾着嘴角对他笑。
“时间太久,你就这点本事。”颜束习惯性开口讽刺。
但裴放浑然不在意,甚至把颜束这种言语行为理解成——他可能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需要适当地撒娇。
只不过裴放忽略了一点。
好像没人能让这位喜欢拔刀相向的少爷受委屈,包括他自己。
裴放见人完好无损,甚至有点开心,靠上前轻声说:“多谢夸奖,本事不多,时间久确实算个优点。”
这次他也学聪明了,刚说完就趔开,不给这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机会。
颜束依旧冷冰冰的,这次却没有动手,只是盯着裴放,盯到他觉得不对劲。
这位才开口:“是吗?”
说完,颜束转身就走了。
留下裴放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一种被人反调戏了的错觉油然而生。
他吃错药了?
裴放跟了上去,这次没再乱开玩笑:“你说的那艘沉船,我去看过了。”
“关于第二个任务,你有想法?”颜束睨了裴放一眼,然后拐进了古堡的一条小道,顺手把裴放也拉了过来。
两人方才就察觉到了脚步声的靠近,所以颜束先找了个能不那么明显的地方。
谈话声即刻传了出来。
“今天下午就要有人下海去了,你觉得会是谁?”
“大家刚刚不是说要抓阄选人。”
“抓阄?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先落在自己身上,万一有人搞鬼怎么办?”
“可是……”
“别可是了,你听我的就行。”
两人的谈话到这里,声音就没有了,颜束在角落里往前探了探头,看见一只手伸了出来,手心里上面躺着两个折好的纸条。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伪造纸条,蒙混过这一次的选人。
颜束跟裴放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已经明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两人从那条小道走了出来。
“我有个事情很好奇。”颜束看向身旁的人。
“我为什么下过海,没有触发系统的惩罚机制?”裴放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颜束的眼睛像是一汪没有底的深潭。
明明是看起来会让人胆寒的眼神,却看的裴放心里荡漾。
“你……想知道?”裴放正考虑着索点什么好处。
接着,就看到颜束的手移到了刀上。
“哎我说你,杀气别那么重。”裴放无奈地笑,这人的自我防护机制也太敏感了些。
颜束只是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冷静地说:“你是半路闯进来的,系统没把你算进去。”
“倒是聪明。”裴放点了点头。
颜束收回视线,沉默下来,似乎在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裴放看他不说话,适时解释:“你进入惩罚机制,全部人找不到始作俑者也就作罢了,眼下肯定是任务的改变最重要,于是也不知道哪个聪明人提出了抓阄的方法。”
颜束挑眉看他。
裴放立刻说:“当然跟你不是一种聪明了。”
听完,颜束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傻逼。
“抓阄什么时候开始?”颜束显然更关注任务的进度,尤其在众人的心怀鬼胎之下,眼下的情况更复杂了。
裴放说:“大厅,提前一个小时开始抓阄。”
下午六点选人下海,那就是五点前所有人会聚集在大厅。
他又想起刚刚那两个谈话的声音,莫名觉得熟悉。
颜束抬起手腕,露出金属手环,看了眼时间。
【16:40】
快到抓阄的时间了。
“我看看你的。”裴放看见他的手环,直接凑到了跟前。
颜束拉下袖子,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看什么?”
“你的……数字?”裴放话到嘴边,又想到什么,改变了说法。
数字?只是数字那么简单吗?
颜束就算不懂规则,也不至于把手环上显示的东西到处拿给别人看。
这无疑是在暴露自己。
而裴放的疑问从上一个囚笼空间带到了这一个,弄不清楚这人的底细,他也怕利用起来会翻车。
两人就这么互相试探又互相僵持着。
然而时间不等人,颜束没时间跟他搞这些:“走吧,去大厅。”
裴放也不会直接强人所难,顺着他的台阶就下来:“嗯,听你的。”
两人到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也包括钩吻在内。
但颜束一站到门口,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同于上次,他这次吸引的是仇恨值。
所有人都知道因为有人下海才导致了任务的更改,而颜束在那之后就被送进了迷宫沙漠,人没出现很多事情自然不言而喻。
“冷静冷静,我不是解释过了,我哥他只是不小心掉下海了,根本不是故意惹麻烦的,大家不要针对他,他很脆弱的。”钩吻立刻站在人堆里解释着。
可惜脆弱这个词,确实跟颜束这样一副“高高挂起”的态度丝毫不沾边。
他摆着一幅冷脸,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很容易让人嫉恨。
“好了好了,先开始选人吧。”有一个人拿着一盒纸条走了过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胆战心惊地看着那男人手里的盒子。
仿佛里面装的不是纸条,而是他们的生死命运。
“谁先来?”
这个问题一出来,大厅里所有人都是呆愣着面面相觑,没人敢发表意见,也没人愿意当试水的出头鸟。
这片刻间心思浮动,似乎在静待着有一个人能打破僵局,带领他们跨出这一步。
纸条上承载着他们接下来的命运,谁都不能保证下海后还能活着回来,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这时,一道声音率先打破了这片心照不宣的平静。
“我先来。”颜束跨了出去,走到拿着盒子的男人面前,把手伸进了未知的盒子里。
颜束的动作不拖泥不带水,很快抽出一张纸条,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打开来,所有人紧张到屏住呼吸。
只有裴放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一只手臂搭上了颜束的肩膀,视线滑向他正在打开的纸条。
“嘶!”裴放看到后,故作夸张地发出了抽气声。
周围所有犹豫不决的人都被他这一声不明不白的气音揪住了心脏,迅速交换着眼神。
到底是不是啊?
怎么也不见颜束本人开口。
“唉……”裴放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是个什么意思?
颜束不像那人喜欢卖关子,直接把纸条递了回去。
拿箱子的男人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大大的叉后宣布:“不是,下一位。”
箱子里每被人拿走一个叉,就代表活在陆地上的机会少一个,有人打了头阵,其他人也不继续矫情了,一窝蜂似的涌向纸箱子,生怕自己是最后一个拿纸条的。
很快,每个人手里都攥了一张纸条。
“既然大家都拿到了,就一起打开吧。”刚刚拿箱子的男人站在众人之前,酷似一个领导者。
所有人都犹犹豫豫,钩吻同样无所谓地打开,又无所谓地递了回去。
纸条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叉。
看到别人拿到叉,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相当于自己可能拿到画着圈纸条的概率又增加了。
这一下让人愈发紧张,每个人打开纸条的动作像是电影中被拉长的慢镜头,承载着囊括千斤重的个人命运。
时间不等人,磨磨叽叽之下总有人不耐烦。
“老子是叉,能不能都快点啊!”
“我也是叉。”
“太好了!不用下海去了。”
“你快看看你的吧。”
大厅里每打开一张纸条,就会逐渐响起兴奋的声音,如同刚刚逃离一场灾祸,透露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互相分享着自己的感同身受。
可渐渐地,所有人都发觉除了不对劲。
每个人现在都打开了纸条,怎么没看见那个拿着圈的人站出来呢。
“哎,等等……被选中的人呢?”
“对啊,谁拿到圈,自己站出来啊!”
“别不是怕了吧。”
“之前提议抓阄,大家可是一起通过的,这会儿不遵守规则是什么意思?”
“就是……”
指责的声音越来越多,这一群人手里捏着各自的纸条,却没人往前一步。
这样的场景,是颜束早就预料到了的。
——提前准备好作弊纸条,再偷偷换掉。
这样的事情,既然有一个人能想到,就代表所有人都能想到。
眼下只需要待在人群里蒙混过关,跟着吆喝两声,也许就能避开这一次的倒霉了。
但是状况应该不止如此,还有一个无法规避的点——躲过去抓阄的倒霉是容易,可是任务中必须要有一个人下海,事情不可能会持续僵持,那又要怎么办?
此时,纸条已经全部回收。
每个人递交上去的全部都是画着叉的纸条。
“张山,你该不会没放在上面画圈的吧。”有人怀疑起来拿纸箱的男人。
“放屁!”张山有些急了,“我画的时候,你们可都在旁边看着,放的时候也是,我要是有私心,天打雷劈!”
啧啧啧,这么恶毒的誓都发了,众人一时没人敢应和。
此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声音不大却含着怨气:“本身抓阄就不公平,又不是我们违反任务,谁犯规谁下去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颜束跟着也明白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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