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听说楚清筠生病,第一反应是关心,询问得知楚清筠已经痊愈后,便好说话地同意了,邀请席同一起离开。
另一边,四个人平均地拿着从席同手中卸下来的行李,上了工作室自己的车。
马超和韩淼瞪大眼睛跟了楚清筠一路,到车上时才忍不住开口。
马超:“老板你们救了几十个人?”
韩淼:“筠哥,你,你和席同是夫夫?”
楚清筠挑眉,问苏禾:“你没告诉她?”
“还没来得及说。”
苏禾看看震惊的韩淼,想着这个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的人都看不出来,也就不再担心这两个男人曝光。
楚清筠给了韩淼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回答马超的问题:“是席同救的。”
“席同救人也是为了帮你吧。”
苏禾蹙眉:“其实你可以接下这个功劳的,有官方的表扬,对未来的发展很有意义。”
马超也意识到这件事,《演技巅峰》播出时,他一直跟席同联系,对楚清筠比苏禾更了解,在他看来,把荣誉拱手他人,放着这样赚名声的好机会不要,一点都不是楚清筠的性格。
按理说,他应该跟着一起走,然后在外界猜测他是不是犯事时,邀请警方一起公布见义勇为的事迹,将利益最大化才是。
一瞬间想好了营销手段,又想到楚清筠拒绝了这个机会,马超可惜得捶胸顿足:“是啊,老板,太可惜了,这个新闻要是出来了,您肯定能再涨一波粉!怎么不去呢!”
楚清筠望向窗外,思考了几秒,再将头转回来,眉间便爬上些许失落:“因为……我有点累,我母亲她……不是失踪,而是被绑架到了那个园区,可惜我们去得太晚,还是没有找到她。”
说完后,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嗤笑着摇了摇头:“听起来有点像卖惨……但我其实没事,她走了四年,早就习惯了……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还要麻烦你们帮我保密,万一哪天我做了错事,你们再帮我放出来,博取一点同情。”
并没有人欣赏他最后自嘲式的幽默,车里另外三人安静片刻,马超突然打了左转向灯,将车掉头。
苏禾看了看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反倒是楚清筠问道:“怎么掉头了?”
“您累了,还是回家休息吧,韩淼你帮老板照张照片,回头我发个微博给粉丝报平安。”
韩淼回国的这段时间靠着补综艺对楚清筠了解了不少,被他一句话搞得眼眶湿润,手忙脚乱地拿好相机,给楚清筠遮挡阳光的侧脸拍了几张很艺术,仿佛带着忧伤的夕阳照。
照片里,忧伤侧影的本人却不如画面有感情,他一个人回家,翻出并不想让席同看到,关于穿书者这五年的流水账单,好看的桃花眼瞥向手机,见席同被警察客气又礼貌请走的照片已经传播开,将手机随手丢开。
立刻回家和荣誉,还是可以兼得的。
第一次回家时,楚清筠就看过这些账单,那时他还有更多重要的事,并未深究。
如果没猜错,那些消失的钱,应该是被穿书者交给骠国的雇佣兵,用以寻找母亲,听那群雇佣兵的话,穿书者似乎知道更多,如果知道他们联系的记录,说不定还有找到母亲的机会。
可手机里没有任何的交流或消费的记录。
现在的手机有“隐藏空间”的设置,解锁手机时,只要输入另一套密码就能进入第二套系统,楚清筠查到解锁隐藏空间的方法,折腾一通,确定了手机干干净净。
那就是还有另一套通信设备。
半小时后——
青年看着被自己翻到一片狼藉的屋子,将笔记上的“手机—家里”划掉。
早该想到的。
穿书者能做抹除痕迹,让席同都找不到那些钱的去处,自然也不会简简单单把其他证据藏起来,可藏在哪里?
按照他的了解,穿书者已经和他高中的朋友断了联系,在大学也是一个人,像是独立于另一个世界中,阴沉又安静地发霉,四年中,居住的地方只有自己家,周家,还有大学宿舍。
现在他已经毕业,排除了宿舍,周家则更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如果这样,就又走入了死局,能找到抵制信息的通信设备,被藏在没有信息的未知地址,没有记忆,就永远不会有机会找到这些。
沙发和椅子上都放满了东西,楚清筠顾不上风度,疲惫地坐到地上,又慢慢向下躺倒,随手拉过一沓书垫在头下。
他对着灯看了一会儿,直到被灯晃得双眼通红,接着抬手挡住灯光来源,闭上双眼,白圈就重影成好多个。
他还在那个乞讨团队时,被装扮成他家长的人放在街上装病,就常常这样仰躺着,直勾勾顶着太阳看,看累了,就闭上眼睛,眼珠在眼皮下左右滚动,数有几个白圈。
可当时他只会数十以内的数字,就伴着硬币落在铁盆里的声音,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
那时可怜兮兮,随时都有可能饿死的小孩,自然想不到自己今天能成为“大明星”,前途无量,被数不清的人追捧。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抢来,他从没有感谢过命运,而这次的经历似乎在敲打他,从前那些抢夺的无往不利也是一种幸运,真正倒霉起来,还是会有走投无路时候。
窗外吹进一阵风,门口的风铃被吹得叮叮当当,楚清筠放下胳膊,仰头看过去,却被贴在门上的小乌龟吸引了视线。
母亲在被他一头撞进怀里前,本是想领养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所以买了不少逗小孩的玩具,这个乌龟就是被挂在床头上的一个,它原本并没有播放录音的功能,是楚清筠在意外直到它属于另一个更小的孩子后,十分有破坏力地扯坏,又掏空了它的棉花,偷偷“分尸”到各个角落。
被发现后,他第一次见到母亲发那么大的火。
被妈妈按在墙角罚站时,小孩依旧满脸的不服,红着眼睛:“你说过不介意我是坏孩子,为什么要罚我……所以您在骗我,对吗?”
这孩子是懂先发制人的,妈妈被气笑,使劲揉乱他的头发。
“每个人都会有不好的想法,这很正常,妈妈能接受你不喜欢这个乌龟,或者我,或者任何其他人,但你你不能用暴力发泄愤怒。”
小孩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讨厌妈妈,我最爱妈妈。”
妈妈嗤笑:“我罚你也不讨厌?”
小孩使劲点头,张开双手,可怜兮兮地抱住她:“我可以为妈妈献出生命。”
不知从哪个动漫还是言情剧学来的台词把妈妈逗笑,她的气早随着小孩软软的拥抱消去,却还是狠了狠心,把楚清筠按回墙角:“如果是要献出生命,妈妈不希望做你最爱的人。”
楚清筠不懂:“为什么?别人都是这样说的。”
“生命是很沉重的,妈妈希望你把这份爱,留给你自己。”
她的目光坚定却温柔:“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妈妈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等你长大,一定会遇到独自一人,或者被人针对的时候,妈妈希望你能最爱自己,希望你成为你自己的陪伴和底气。”
小孩半张着嘴,懵懵懂懂地看向她。
他早就是这么做的,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而设计妈妈,因为生气那个乌龟的来源而暴怒……他自觉没有人比自己更自私,一边无法也不愿改变这种想法,一边唾弃这样的自己,并万分害怕这一点被人发现。
但听妈妈的意思,这似乎并没有错?
怎么会,带着他乞讨的坏人因为纠结女朋友“最爱的人是不是他”对那个姐姐大打出手,怎么会有人不想成为别人最爱的人?
“那妈妈呢?妈妈最爱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还要收养我?”
“因为妈妈的爱有很多很多,所以在支撑我独立生活后,它满满地溢出来,用来爱你。”
明明之前还在坚持让他罚站的妈妈主动把他搂进怀里:“所以妈妈不觉得你是个坏孩子,你不过是为自己争取利益,我甚至很开心,这样如果我不在了,你也能保护好自己。”
似乎是幻想到了妈妈不在的可能,小孩一言不发,环住她的脖子,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任凭眼泪浸湿布料。
“自私是人类的本性,谁都会有这样负面的想法,但想法,不是必须要付诸实践的,用暴力发泄愤怒,是最坏的解决办法,并且还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明知道妈妈会因此惩罚你,还把小乌龟五马分尸,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吗?”
妈妈想起被大卸八块的毛绒乌龟,忍不住抬手捏捏小孩的后颈:“妈妈以后会慢慢告诉你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但每做一件事前,都要想想是不是值得。”
楚清筠想了想,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但是对我来说,妈妈活着给我带来的开心比生命重要,所以妈妈还是比我重要。”
楚女士见还是说不通,耐心全无,气得咬牙切齿,卸下温柔的伪装:“再犟嘴真的揍你了!生命是最重要的,懂不懂,没有生命,你再开心也没有机会感受了。”
她扯了扯小孩的脸蛋:“我要是遇到这种抉择,肯定早就不管你自己跑了,谁是聪明人,现在看出来了吧。”
楚清筠:“我不信。”
因为他这次的顶嘴,妈妈把乌龟重新缝好,又往里放了个录音装置,只要一按后背,就会有她的声音提醒他这次的“犯傻”:“欢迎回家,笨蛋。欢迎回家,笨蛋。”
听不出来那是他为了讨好她说的话,谁是笨蛋
分明说好了要自己跑,却还为了他置自己于险地,谁是笨蛋?
当他还在骠国,得知母亲主动跟园区的人离开时,就憋着气。
说好了要做个自私的人,他完全遵守,母亲却背叛了他,像个笨蛋一样,为了他被威胁,生死未卜。
楚清筠翻身,踉跄着站起来,咬着牙走到乌龟旁,按了一下乌龟的后背。
“欢迎回家,笨蛋。欢迎回家,笨蛋。”
他捏住乌龟的脖子:“谁是聪明人,现在看出来了吧……”
未等说完,楚清筠突然一愣。
他的手下,有个坚硬的小东西……本不存在的小东西。
楚清筠摘下乌龟,像小时候那样,颤抖着徒手扯断了玩具的头。
一枚钥匙掉了出来。
这是和家里一模一样的钥匙。
青年因激动加速的心脏稍稍缓和了些,连忙翻出自己的钥匙串。
家里一共有四把钥匙,他两把,母亲两把,如果是母亲落下的,不会只有一把,这里面应该有一把不属于家门。
这种老式的钥匙并不安全,所有的花纹都露在外面,楚清筠拿着乌龟里找到的那把与钥匙串上的仔细对比,最终发现,他挂在钥匙扣上的一把,跟两外两把不一样。
也就是说,乌龟的那把被穿书者藏起来,而他身上一直带着的备用钥匙,才代表着穿书者的另一个住处。
带两把钥匙正附和他的习惯,而他因为习惯了使用有标记的一把常用钥匙,竟然也没有发现。
这人……倒是少见地聪明了一次。
这把不一样的钥匙上满是划痕,显然是被使用过的,结合上面刻着的小区名字,说明它就在小区里。
而穿书者把东西清理得那么干净,连另一把备用钥匙都藏得那么严,按理说,大概是在提防有人进入家门,那是不是,也有被跟踪的风险……
如果是这样,把住址放在哪里比较安全?
他打开房门,抬头,看到了角度有些奇怪的监控。
正常的房门监控,都是对着自己的家门,但如今,他的监控却很没有礼貌地微微向楼梯倾斜,通常这种错误都会被邻居找上门,而穿书者的手机里,从没有这种事的记录。
对门一如四年前,在门口摆放着一家三口的鞋,仔细想想,那三双鞋,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一分钟后,隔壁的门“咔哒”一声,被楚清筠的钥匙打开。
里面空空荡荡,只剩硬装,客厅的中央,摆放着一台绑满了绷带的拘束椅,上面放着一部手机。
楚清筠走过去,拿起手机,转头的一瞬,他看到布满一整面墙的巨大镜子,镜子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写着骠国文字的文件和关于园区,关于母亲的照片。
而在镜子中央,没有贴着资料的地方,一张同样的脸,在昏暗的房间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是他透过镜子,看向性格不定,行为诡异的穿书者。
“你是谁?”
哪怕席同是被警察客客气气请走,关于这件事的节奏还是起来了。
楚清筠在骠国的这段时间,各个娱乐公司和前辈已经做了几轮防爆,但楚清筠是从更辛苦的全网黑一步步洗白过来;他的热度也是靠着数不清的名场面和几乎没有隐私,长时间的直播和陪伴渐渐赢得的。
所以防爆通稿和唱衰发出来,只是一遍遍提醒观众还有楚清筠这个人,时不时拉出销声匿迹很久的周池出来挨骂。
当席同被带走的新闻被现场的媒体发出去后,这些人像是抓住了什么好机会,大肆宣传起来,很多自媒体被楚清筠告怕了,不敢直接“猜测”,报道得客观了些,大多数都是评论区在发挥作用。
粉丝原本没把这个新闻当回事,但耐不住泛滥的水军会和一些有粉籍的网友占据评论区,众口铄金,即便视频中明明白白地能看出席同的待遇明显不是犯罪者该有的,还是有人相信阴谋论,甚至信誓旦旦地以“内部知情人”的身份造谣,说席同之所以被客客气气地对待,只是因为有后台。
——是助理犯事还是楚清筠犯事啊?
——盲猜他们在骠国犯法了,不然怎么落地就遇到警察?我听说骠国很乱,好多赌场和j院,楚不会是pc了吧?
——前面的好会听说,那你听说他们片场在首都吗?那里是官方的地盘,如果pc早就被抓了。
——天啊!我以前还喜欢他的,这么快就塌房了。
——??评论认真的吗?正主犯罪警察带走助理?
——那个助理又不是真助理,他们不是朋友吗?
——别理水军,你们越搭理他们热度越大,视频里警察那么客气,小助理明显是配和调查。
——小猫出道至今就客串了两个角色,怎么好像挡了好多人的路?
——粉丝要气死了,对面都黑成这样了,工作室就是个摆设,到现在也没澄清。
部分粉丝本就对楚清筠长时间不营业有些不满,此刻被网上煽动起情绪,也跟着去工作室的微博下逼问,严重质疑他们的工作能力。
工作室的商务车中,这回开车的是早就回来的席同,楚清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其他人则低着头,不停地刷着新闻。
“苏姐,我们就算不泄露警方的信息,也该解释一下吧?这样下去,我怕这个罪名真的就扣上来了。”
韩淼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小声问苏禾。
“这种并不周密的造谣,解释了才会留下话柄,看过视频还坚信谣言的人,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解释吗?”
“那怎么办?”
韩淼:“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信了,粉丝群也有人问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马超会解决,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苏禾笑笑:“等一下别急着下车,清筠出去了我们再走。”
“哦。”
韩淼不再多问,也学着楚清筠闭上眼睛。
今天是林导新电影的剧本围读,由于综艺上林导本人的透露,大家都知道这部电影的存在,也知道其中会有楚清筠的角色,还未开机,就有了足够的关注度,很多人从选角开始就一直盯着剧组,但楚清筠销声匿迹这段时间,另一部同题材电影也官宣开机,早早发出了“内部爆料”,还没公布主演,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他们的男女主角都是顶流,各家为了“顶流”的名头互相猜测打架,热度自然是比只有一个楚清筠的林导要高。
就在这时,剧本围读的消息,不知怎么也跟着被爆了出来,部分媒体得到消息,都过来蹲楚清筠。
到达目的地后,韩淼凭借经验,只隔着窗户,就发现了偷偷蹲守的记者。
车子规规矩矩地停进了车位,她看着席同第一个下车,绕了一圈来给楚清筠开门,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同时开始怀疑,泄露消息的不会是故意的吧?
“老板。”
席同拉开门,把头从侧门探进来,伸手晃了晃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楚清筠:“我们到了。”
楚清筠睁眼,低低的“嗯”了一声,像是没看到席同伸过来的手,径直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