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几个人沉默着没有说话，毕竟他们也属于霍总口中“乌合之众”的一员。
“那……”高层试探着问：“就这么办？如果您同意，我去安排，赵义倒了，适合星辰少年的经纪人还有三个，我打算先让李总监带着，等比赛结束让苏禾接手，她手里影视资源多，比较适合帮周池转型。”
霍总挥挥手，办公室里的几人鱼贯而出，高层刚走了几步，就又被霍总的秘书给叫了回去。
“霍总？”
已经有三四十岁的高层对二十来岁的男人叫着尊称，却因为对方的傲人气势，丝毫不显得别扭：“您还有事？”
“这个姓楚的，一直没理你们？”
当初他看到楚清筠的脸，就觉得赵义简直是个无比的蠢货，这样一张脸，就是在台上做个呆头呆脑的花瓶，结合营销手段，也能带来巨大的利益，于是完全不在乎青年口中的“起诉”，让人许点好处，把楚清筠留下。
没想到这人在长了一张聪明脸的同时，也有颗聪明的脑袋，不止不呆头呆脑，还能摆他一道。
“是，所有联系他的人，要么被拉黑，要么被无视，关键法院传票还是照样邮了过来，他这样，我们也只能认为他没有争取的价值，只是没想到，他人在节目里，竟然还能让营销号和林升那边反水。
我打听了一下，林升已经签给了星云娱乐那群死脑筋，咱们动不了他。”
“可你们不是说，他没有任何依仗吗？”
霍总用手指弹了下挂着楚清筠那张脸的屏幕，想了想，找出《演技巅峰》剪辑好的录播版本，开始观看。
一旁的高层连连摇头，满脸的不解：“是啊，周池说他失忆了，很可能只有十几岁的记忆，几万存款，周家现在不管他，身边只有一个曾经是无业游民、精神不太正常的助理，连律师都是为了成名才给他免的诉讼费。”
“这么惨？”
视频中，楚清筠的头发还没有扎起来，长长的刘海挡住脸，一眼看过去会觉得他表情阴鸷，但如果放慢播速，就可以发现，那双形状姣好的眸子实际晶亮狡黠，暗中看着别人时，像只孤傲的天鹅，俯视着满地的野鸡，不屑为伍。
霍总关了这一期，找到他扎起头发那期开始看，眼中满是发现了稀奇玩意的兴味。
“那我就很好奇了，他这种地狱开局，怎么做到现在这样的。”
“你怎么做到的？”
楚清筠走进卫生间，直接打开了水龙头洗手。
席同用更快的速度把手洗好，从怀里掏出纸巾，自己擦净后，又抽出一张在手里捧着：“宿主，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花的不够多。”
“花了多少？”
“还好，不算多，也就嗯……几十万几百万，大概……”
席同说得吞吞吐吐。
楚清筠微微蹙眉，声音压低：“你给了这些诬陷我的凶手多少钱？”
“嘿嘿，他们都是添头，最重要的不是把赵义送进去嘛。”
席同讨好地笑笑：“真没多少，他们怕赔钱，我就简单接济了一下，找人给他们普了下法，告诉他们作伪证不可取，只有林升那里稍微多花了一点，他说想要出头的机会，我就花了两百来万投资了一个网剧，给他塞进去了，但如果网剧赚钱了，咱们还能回本，四舍五入等于没花。”
楚清筠：……
“真够有钱的。”
他把双手放在席同手里的纸上：“你投资网剧，把主角给别人拍？”
对方似乎没把话听进去，他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双眼猛地亮起来，小心翼翼地捧住楚清筠的手，一点一点擦拭。
“您刚刚说什么？”
他手上动作不停，抬头问了声，半晌自己想起来了，赶紧回道：“啊，我当然最想投资您的剧了，但是那个网剧马上开机了，咱们赶不上，而且我以为您不会喜欢拍网剧……以您的水平，演电影都是给他们面子了，到时候我跟人抢破头都不一定能排得上。”
说到这里，席同的手渐渐慢下来，似乎是在思考未来怎么才能抢上投资人的位置。
楚清筠已经习惯了他的不正常，抽回先擦完水的左手。
“你们……”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胡亦明一进门，就看到席同捧着楚清筠的手，含情脉脉地在那抚摸，而楚清筠这个永远生人勿近，脾气硬到能扎死人的性格，竟然愿意乖巧地伸手让他抓，连抽回手的动作都那么温柔！
“你们还真是夫夫啊……”
屋里的两人一同看向他，无论之前是什么表情，现在都变为冷漠。
楚清筠拿回右手，见席同正把沾着水的纸巾叠好塞回上衣口袋，嫌弃道：“把它扔了。”
席同：“可是我……”
楚清筠：“不扔把你扔了。”
“哦。”
男人幽怨地把纸巾拿出来，没扔进卫生间，而是往外面的垃圾箱走去，路过胡亦明时，不忘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胡亦明呆愣地目送席同走到走廊，恋恋不舍地将纸巾正正当当地搭在垃圾桶的边缘，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待席同扔完垃圾又回到门口，一副守门的架势，他才反应过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结了婚还敢把人带在身边。”
楚清筠挑眉：“你是来跟我聊胆子的？”
“不是。”胡亦明眼神闪躲：“我，我是想跟你说，赵义做的事，我有责任……他毕竟是我的经纪人，如果我当时发现我和小池进来会抢占别人的名额，一定一开始就拦住他。”
“你们rapper，不是都讲究real么？”
楚清筠饶有兴趣地笑笑：“你不real。”
这无疑是对一个rapper最大的diss，对方皱眉：“你说什么！”
“你来找我，是因为害怕。”
“可笑，被抓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胡亦明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要来找楚清筠，这人以损人为乐，好好说话他怼，不好好说话他更是不客气，几次交锋，自己每次都说不过。
楚清筠歪了歪头，他大概是不知道这样会让鬓角滑动到脸颊，将那张冷冰冰的漂亮脸蛋衬得灵动柔软，引人发愣，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与外貌极其不符的嘲意：“赵义在法庭上维护周池的时候，知道周池把他描述成一个性/骚扰变态吗？”
胡亦明因这句话猛地回神，有种心里秘密被人猜中的恐惧。
“你从哪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这可是公司跳过赵义直接给周池准备的方案，就连他也是刚刚才接到电话，从公司的熟人那里听来的。
“我当然不知道。”
楚清筠嗤笑：“但也不是很难猜吧，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听出楚清筠是在骂他蠢，忍不住愤怒：“你这个自私，恶毒……”
“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猜到的？”
楚清筠开口，打断了胡亦明的情绪输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周池就像低智版的我，一样自私，一样恶毒，一样不会对没用的东西倾注感情。”
胡亦明第一次没有在别人骂周池时反驳，他听着楚清筠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些脊背发凉。
“所以我只要想想那种情况下，恶毒的我会怎么做，轻易就能猜出恶毒的他的行动。”
胡亦明咽了下口水：“小池跟你才不一样，他心地善良，才会事事比你幸运。”
“是么？”
楚清筠扬眉：“那我问你，我从小落到人贩子手里，被拐卖几次，三岁被迫跪在街上乞讨赚钱，是因为不善良吗？”
胡亦明这种自诩正义又耳根子软的人，最好玩的一点就是听到别人的苦难会露出难过惊讶内疚等表情，没过几天又会沉溺于其他人的苦难，忘了这边，等再戳他一下，他又是这个模样，像是老京城人逗的蛐蛐，被毛刷碰一碰，就忘我地鼓起气来鸣叫，循环往复。
楚清筠用一段并不在乎的童年惨事换了个大乐子，心情很好地绕过胡亦明，却在临走时停了停，恩赐一样回头，给他了一个眼神。
胡亦明一脸的防备：“你还要什么？”
“你身上好像有一只蜘蛛。”
胡亦明：“蜘蛛？”
“只是提醒一下，可能是我看错了。”
胡亦明愣了愣，突然想起好像很久之前，周池还在叫赵义赵哥的时候，楚清筠说的那句“雌蜘蛛要吃了它的小雄蜘蛛。”
他难道这么早就预见到了？
“谢谢你的提醒。”
胡亦明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神情低落：“作为回报……赵义好像在下次比赛动了点手脚，具体什么我不知道。”
楚清筠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与何月三人在转角相遇，差点装在一起。
席同扣住他的肩膀，连忙把他向后扯了一步，看到赖在楚清筠身边一整天的三人，忍无可忍：“你们干什么！”
汤景一道：“刚才胡亦明问了我们你在哪，我们怕你们打起来，就过来看看。”
楚清筠轻笑：“没打起来。”
他注意到自己今天笑的次数实在有点多，刻意压下嘴角：“你们先玩，我有点累了，想出门逛逛。”
柏维不熟，另外两位朋友和观众却能看出他今天的心情明显不错，一点没有累模样，说不定是要出去庆祝。
他们忍着笑答应：“嗯，拜拜。”
等走出大厦，没有室内细细密密，可以由导播随意切换的摄像头，只剩身后一个跟拍摄像时，楚清筠邀请摄像大哥在楼下长椅坐下，然后带着席同坐到几步远的亮黄色健身器材上，抬手关了麦克。
观众：？
刚刚胡亦明冲进卫生间找楚清筠，三人大半天才出来，他们就好奇得抓心挠肝，怎么现在又关了！
——太坏了！我还以为小猫出去是要去哪里玩，结果就是下了个楼加密通话！
——胜诉啦！他们没看最后的宣判，竟然真的能忍住不问！
——小猫真的很敬业了，别的选手总是偷关麦克，让我错过好多秘密！他至少等到了放假后。
——有没有人统计过楚清筠今天笑的次数？从赵义被实锤后明显多起来了，是不是说明他其实跟我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全从直播看来的？他真的好信任律师啊。
——有可能，毕竟他现在只有小助理一个人帮忙，小助理每天除了喂饭就是喂零食，一点用都没有。
——能把楚清筠喂饱才是最牛的好吗！我从来没见过挑成这样的人，在我家肯定要每天挨个十来次揍！
——抓到一只假装淡定但是偷偷开心的小猫！哈哈哈哈可爱死了！
——直播间好干净哦，一个来吵架的都没有，我也体会到胜诉的快乐了！
——我们宿舍之前两个某粉，现在全脱粉了，宣布胜诉的那一刻四个人一起欢呼哈哈哈哈！
楚清筠坐在一个头上有两条拉杆的椅子上，安静地望向远处沉思。
席同站在他旁边，一只手搭在椅子背，护住楚清筠后面的同时，也挡住了摄像头。
“宿主，胡亦明在原著里是周池最忠诚的狗……之一，是看他跟别人结婚也要守护的那种，您觉得胡亦明能说动吗？”
“不知道。”
“那他能听懂您的善意提醒吗？”
“未必，”
“那您跟他说那些只是为了爽？”
楚清筠抬头，眼神赞叹：“要长脑子了？”
“您不用说，我就自己长出来了。”
席同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又低下头，试探性地在对方耳边小声嘀咕：“我比他可聪明多了，您朝他笑那么多次，他还是那样，对我笑一下我就能成长了。”
楚清筠把脸转向他，机械地牵起两边嘴角，完美诠释了皮笑肉不笑。
席同捂住心脏作被击中状，差点在陶醉中仰过去。
楚清筠皱眉：“太夸张了。”
“哦，那我收敛一点，对不起宿主，头一次跟您炒cp，有点激动。”
男人咳了咳，一秒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却因为瞬间改变的状态，显得更不正常。
“您在担心下一场表演吗？”
席同见楚清筠依旧看着远处，手指在手机壳上一点一点，于是稍稍倾身：“要不我想办法查一查。”
“如果节目组默许，你怎么查？”
“撒钱呀，”
席同看着颇为骄傲：“我连厨房那么重要的地方都能混进去呢，宿主您想知道什么，就算节目内查不出来，我还可以试着去WD。”
楚清筠挑眉，手指敲击手机壳的速度加快，发出一串令人烦躁的节奏：“然后给他们每人投资一部网剧？”
“啊？不，不用啊，就用钱就可以的。”席同愣住，刚刚长出的脑子又开始无法工作，没理解自家宿主的意思。
“婚后财产夫夫共有。”
楚清筠侧目：“送钱可以，再送角色，你就净身出户。”
终于明白了楚清筠的意思，席同再次化身烧水壶，差点从天灵盖喷出水蒸汽，双手捂住滚烫的脸 ，兀自激动了半天，见楚清筠要生气，赶紧弯腰凑过去表忠心：“我错了宿主，我是您一个人的系统，不会再给任何人演艺方面的帮助！不是，是任何帮助！”
“你只需要帮我看看现场有没有危险，其他的都不用管。”
楚清筠好似毫不在乎他说的什么，把话题拉了回来，只是指间的手机壳逃过一截，摆脱了被敲坏的命运。
第40章 即兴
两天假期很快过去，选手们回到大厦，依依不舍地上交手机，看到周池和楚清筠时，都有些尴尬。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新人，还没有圈内前辈私底下如何讨厌都能在表面维持和平的能力，当然。也是周池口碑下降的原因，除了胡亦明和几个WD的艺人，其他总是往周池身边凑的人对周池显然不如之前热络。
而原本跟楚清筠关系不错的几位就更明显了。
陈小迪在他自己的直播通道同样看了全程，且沉浸其中，赵义答辩时他满脸的不信，后面赵义落了下风他喜气洋洋，哪怕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观众们也看出了明确的立场。
邵然两边不得罪，但也提前回了大厦，给楚清筠带了特意去私厨买的豆浆。
“筠哥，你之前大学的时候演过即兴吗？”
主持人在前台激动地说着欢迎词，选手们坐在后台观看，陈小迪一紧张，习惯性地去看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的楚清筠。
席同紧紧跟在他身后，左右张望着，像是在提防什么，听到陈小迪这样问，皱了皱眉。
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家宿主哪知道学没学过。
楚清筠倒是应对如常：“我当初艺考的表演考就是即兴表演。”
“这么说你有经验！”
陈小迪一脸羡慕：“给我传授点经验吧。”
楚清筠侧目：“现在？”
马上就要上台抽签，现在才想起来问他。
陈小迪读出了楚清筠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回来之后他想着第二天早上就要收手机，十分没有自制力地玩了个够本。
但他跟楚清筠认识这么久，脸皮渐渐已经练出来了，他红着脸，嘿嘿笑了两声：“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旁边几个朋友听见了，也凑了上去，眼中满是期待。
楚清筠挑眉，看向邵然：“你凑什么热闹？”
据他所知，邵然不止做过童星，大学也是表演系，哪用问他。
邵然笑笑：“我也想听，互相交流一下。”
“我没有技巧，就是代入角色，配合一点微动作微表情。”
楚清筠想了想艺考时的感觉：“当只有一个角色身份时，可以逻辑倒推他的生活经历，生活环境……”
嘴上说着没有技巧，脸上满是对周遭只知临阵磨枪的蠢货们的嫌弃，却把艺考的所有经验倾囊相授，来偷听的选手越来越多，最后竟隐隐倾斜，几乎要把他围上。
观众中有些参加过艺考或者是即将参加艺考的艺术生，这些东西越听越耳熟。
——好家伙，这还不是技巧？这不是我老师给我的传女不传男的独家秘笈吗？
——啊啊啊陈小迪要气死我了！他问这些干什么！小猫怎么这么傻呀什么都往外说！
——楚清筠本来就是断层第一，我感觉他这样的人，可能不在乎别人做得好，因为他永远是最好。
——第一印象有的时候真的不那么可信，节目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楚清筠看起来最不好相处，周池是星辰团宠，还以为会所有人都跟周池好，不带楚清筠玩。
——哈哈哈在小猫心里应该是他不带所有人玩。
——可是现在看，好像是小猫的朋友更靠谱诶，周池的团宠人设要维持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