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练习的选手们也听到了这句话，知道无法挑战人家的专业，瞬间泄气。
反正节目里的顶流周池也在其中，有他跟着一起，那自己应该也不算丢人。
这时的周池才明白，他被楚清筠算计了。
摄像头离得远，他借着身边人的掩护，冷冷地瞪了一眼楚清筠。
后者一笑，对他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你被骗了。”
陈小迪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口，想让他高兴得别那么明显，但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个不停。
他刚刚被楚清筠安排添油加醋时还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明白了，被楚清筠这样一引导，他选择的短裙，邵然想选的女帝唐装，几乎没有被抢走的可能。
但楚清筠又实在什么都没说，让那些人想埋怨都师出无名。
另一边，五位竞争者已经开始表演。
汤景一的实力没什么悬念，只一段小小的云步，再加上一个亮相，就自带风韵，赢得了一片掌声。
在他后面的三位心知没有胜算，都随便一走，其中一位还差点摔了。
最后一个是周池。
虽然是微笑上场，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笑的勉强和僵硬。
这个节目从开播开始，就有人称其为“二十八背景与两位大少爷”，周池和胡亦明作为流量，在一众糊咖和素人中，一直是人气断层。
哪怕后来邵然凭借口碑和跟楚清筠炒cp，吸引了不少好感度，爬到人气第三，还是连周池的一半都赶不上。
这样远远高于其他人的起点让他们从参加节目起，就享受着竞争对手们的讨好，与此相对，观众对他们的要求也被架高了一大截。
如果是往常，周池不介意服输，或者说，他的很大一部分唯粉，都是靠他装可怜虐粉得来的，他对此得心应手，但半小时前，他刚刚输了一场比赛，如果连一个小小的角色选择都输了，那么他在这个节目里被推得过高的地位，很快就要崩塌了。
何况失败的选手不能竞争第一轮被选择过的角色，而其他好角色，大概已经被抢完了。
还有楚清筠……
他在写下这套衣服时，想象的是对方无论怎么努力，最终都会输给他，然后让那群摇摆不定的选手和观众们看看谁才是真的有演技，楚清筠之前的出圈不过是运气好！
而不是让对方冷眼旁观他的失败！
他忍着对楚清筠的恨意微微一笑，将双脚内扣又外扣，凭借做男团时的舞蹈基础，倒是完整地走了个云步，最后亮相，将老师的动作学了个形似。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鼓掌，但只要稍微有点专业知识，就可以看出他和汤景一的差距。
按照流程，应该由指导老师决定哪位第一，但场地中央的女士却有些迟疑，半天没有给出结果。
“呃，老师点评一下。”
导演在旁边提醒。
“小汤选手的云步十分标准。”
指导老师笑笑，问道：“请问京城的汤大家是你的……”
汤景一尽力压抑着激动：“是我爷爷。”
老师不住点头，给糊弄的三人简单说了下他们的失误，最后轮到周池。
“周池做得也很不错……”她语气迟疑，似是在等着什么。
被淘汰相对来说有些丢人，周池和汤景一的差距又太大，最好的结果是周池主动退出。
可周池却好像没看懂她的暗示：“《长生殿》是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我从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也跟着电影里的人练习过。”
老师表情一顿，顺着他继续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最难得的是，作为一个没有京剧基础的人可以表现得这么完美，眉眼中也有贵妃的神韵。”
汤景一之前势在必得的笑容僵住。
但老师还在继续：“这一局是周池获胜，小汤选手的动作更流畅，但是你不能太信任你的技巧，除了形式，还要注重灵魂。”
指导老师说得冠冕堂皇，选手们也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谁都没有提出异议，汤景一呼吸急促地低下头称是，其他人，包括汤景一的好友，也默契地拍手鼓掌。
导演在旁边乐呵呵地站着，见告一段落，就要公布下一个选手的选择。
他不是看不到刚刚的不公，只是节目组与赵义签约时，本就在一些细节方面做出了让步，选角色的小小不公平，一位无人关注的老艺术家的孙子，还不至于让他们和现在圈里的顶流闹掰。
一切进行得那样自然，就像曾经众人默契地对楚清筠保持无视，如今大家也默契地接受，仿佛本该如此。
摄像头能表达的东西不如亲眼所见的现实，观众们看不懂云步、亮相，只知道两人动作差不多，而老师夸了周池有灵魂。网友，粉丝，纷纷为他欢呼这场胜利。
然而未等导演公布下一个人，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男声。
“老师。”
楚清筠举手：“不是说只比云步吗？怎么标准又变成了灵魂？”
楚清筠的提问，让原本热闹和谐的气氛为之一震。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对这个结果的异议，画面在他和老师的脸上来回切换，让不少观众都看到了老师脸上的僵笑。
——楚清筠是不是有病！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笑死了还在质疑专业老师，他很懂吗？
——可是我也觉得汤景一做得更好诶，人家可是来自京剧世家，难道不比节目组的指导老师专业？
——big胆！敢质疑WD一哥！人家想要的角色，还能不是第一？
——服了节目组了，既然谁红偏向谁，那还为什么要弄这么复杂的规则？
——池池就是做得最好，不服你们自己去跟专业老师对线啊！
弹幕因为楚清筠一句话吵得天翻地覆，镜头里，指导老师也开口了：“这位选手，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吗？京剧本就因素众多，评判标准也不是只有一种。”
对方说得有理有据，楚清筠扬眉，一副头一次听说的表情，诧异地看向汤景一：“是这样吗？”
这话满是阴阳怪气，被他视线扫到的选手全都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汤景一向他投来感谢的视线，但最终也没有说话。
“胡亦明。”
楚清筠突然cue到这个从来没有跟他有过交集，将“real”挂在嘴边的rapper：“你也这么觉得？”
胡亦明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会儿如果他的选择与别人相撞，他也会有一样的待遇。
可往常几乎已经习惯了的待遇，突然被楚清筠挑明，让他有种被扒光了嘲讽的感觉。
之前他因为对方对周池的态度，一直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楚清筠，还从来没有预想过这种，被对方在道德上俯瞰的感觉。
见胡亦明低着头没反应，楚清筠又看向导演。
“哥哥是觉得我不配吗？”
周池突然开口，表情受伤：“哥哥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别人了。”
“没事没事。”
指导老师笑得和蔼，看起来真的像个高风亮节的艺术家：“这位选手不是专业的京剧演员，不知道动作流畅不算唯一的评判标准，情有可原。”
楚清筠依旧沉默，导演在远处不停地给他使眼色，陈小迪也暗中扯了扯他的衣摆，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哦。”
不知过了多久，楚清筠才从鼻腔哼出一声：“是我不懂了。”
一时间，所有人，连带着汤景一，都松了一口气。
气氛又恢复如初，导演公布下一套衣服的竞选人。
而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弹幕已经吵了好几轮，又把这场架搬到了其他平台。
外面与消息闭塞的大厦不同，京剧也不是什么失传了，只有指导老师懂的技艺，不少曲艺学校的学生看了这段，也加入了讨论。
——专业人表示，她在放屁，不看基本功看灵魂，这话也就骗骗傻子。
——对，整个节目全是傻子，就楚清筠一个聪明人。
——楚清筠才是节目唯一傻子，很明显就是节目组捧高踩低，就他说出来了，他不傻谁傻！
——我懵了，所以到底是谁做得好？节目组在让着池池吗？
——不是说周池一直是娱乐圈清流吗？前几天还说公平竞争，尊重对手来着，合着还是有暗箱操作啊……
——池池就是有这个实力！你们觉得不公平可以去报警啊。
——服了弹幕混进这么多黑子，老师都没有弹幕懂，承认别人的优秀很难吗？
——恨死楚清筠了！他就是嫉妒池池比他优秀！
这场被楚清筠挑明的矛盾没有很快平息，而是如野火燎原般迅速蔓延开，半小时后，#周池不公平#上了热搜，因为有汤大家的亲孙子在，吸引了很多的京剧专业人士下场。
有人将汤景一和周池的云步和亮相剪辑在一起，将周池动作中的微微驼背、不流畅衬托得更加明显，不少人对周池和那位指导老师破口大骂，骂他们暗箱操作，霸凌汤景一这个汤老的孙子，骂他们误导观众，曲解传统文化。
而周池的粉丝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凭借娴熟的控评能力，一边将广场全都刷成周池的精修图，在那些发声的博主微博下“辟谣”，同时疯狂私信骂赵义和公司，质疑他们为什么不撤黑热搜。
最终，这场骂战以人多势众的周池粉丝胜利结束，不少粉丝闯入一些京剧剧团的超话嘲讽，在粉丝群内弹冠相庆。
只是经过这一场，周池之前经营起来的好形象有了裂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这个节目的公平性。
这边，经过导演公布，陈小迪和邵然都选到了想要的衣服，空下几套无人选择的冷门戏服后，全场只剩楚清筠的选择没有公布。
“楚清筠选手最终选择的戏服是——08号，牡丹旗袍。”
竟然是旗袍！
08旗袍在第五组，来自前几年大火的电影《血月》，是一部以女性身份为主体的战争片，女主角的身份是我方地下工作者，潜伏在一位军/阀身边做姨太太。
楚清筠选了这个角色，也就是说明，他会演女选手的小老婆。
不少男选手从心底对被女性压制感到羞耻，对这个角色避之不及，见楚清筠选了这套，都稍稍放下心。
已经站进这组化妆间的何月听见队友是楚清筠，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快来！”
楚清筠走过去，站在他选择的衣服后。
《血月》的最后一套是芍药旗袍，大帅的五姨太，女主角的“姐妹”，这套在第一轮没有人选，第二轮时，没有抢到洛可可的宋旭阳不情不愿地站了过去。
“我们以后就是一组了，”
何月遇上楚清筠，心情很好：“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宋旭阳哭丧着脸：“合作愉快。”
“有剧本吗？”
楚清筠看了看这个被打扮成民国风的化妆间，在三个被灯泡簇拥着的化妆镜下找到了剧本。
“《血月》你没看过吗？”
何月惊讶：“我以为你选这套是为了角色。”
“是为了角色。”楚清筠点头，并未多说。
“他记性不好，看过就忘。”
宋旭阳在旁边给何月解释了一句，脸上挂着拉人下水的幸灾乐祸：“咱俩的角色是她的姨太太，我是别人送的小五，你是被她抢进府里的小六，你的角色可比我难多了。”
说话间，楚清筠简单过了一遍剧本：“这是喜剧片？”
“喜头悲尾，虽然大帅逐渐理解接受女主的想法，但两人最后还是牺牲了。”
何月解释，看着有些忐忑：“你能接受吗？”
“当然。”
楚清筠放下剧本，好似惊讶于她这样的提问：“这个角色很有魅力。”
他笑笑：“看来没有选错。”
“你能接受就好。”
何月高兴起来：“我看到这套衣服的时候也觉得你很适合。”
“现在组队完成，”
导演等众人与新队友熟悉，在一旁宣布：“为了让大家能尽快进入到角色中去，请各位选手在各自的化妆间现场化妆，并拍摄定妆照，定妆照将会作为未来一周的直播间封面。”
现场化妆，保持一周！
在选手们的哀嚎中，笑眯眯的化妆师们出现在训练室，拖着一万个不愿意的选手们接受现实。
较于男生扮女生，女生的反串更容易一些，加了垫肩后，化妆的大头都在脸部。
而男生们在第一步：换衣服这里就卡住了。
哪怕是节目里最瘦的楚清筠都有几根腿毛，反串是要漏腿的，所以节目组首先要求男生们脱毛。
除了戏服严严实实的周池，其他无一幸免。
“我穿的是长裙。”邵然靠着唐装逃过一劫，但很快又被造型师扯了回去：“你的片段要穿齐胸汉服，可以不除腿毛，但是要除腋毛。”
稳重如邵然，也发出了哀嚎：“不！”
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安排的是最痛但最彻底的蜜蜡脱毛，在女孩子们已经换好衣服时，有几个只需要胳膊除毛的人已经涂上了蜜蜡，正生无可恋地等着它们凉透。
“你们要穿的是开叉到大腿的旗袍，所以胳膊，腿上，腋下，几乎所有地方，一点汗毛都不能留。”
男造型师手里捧着蜜蜡，忍着笑对楚清筠和宋旭阳道：“他们都可以留一点，只有你们俩必须全脱。”
宋旭阳哭丧着脸：“全脱……能算工伤吗？”
专业的楚清筠也没有立刻行动：“有摄像头……”
他能忍受疼痛，但是不能接受在镜头下这样无意义地暴露。
“这个放心，你们脱全身，肯定不能当众来，我们会暂时关闭通道的收音麦克，拉起帘子。”
说话间，帘子已经被现场架了起来，邵然第一个，摘掉了麦克，忍辱负重地走进去，半晌，伴随着皮肉撕扯的“撕拉”声，里面传出邵然的嚎叫。
用不着收音麦克，大家离着这么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宋旭阳腿已经软了，他试图甩锅楚清筠：“跟你在一块准没好事！”
楚清筠没理他，他在听何月传授经验。
“能够到的地方，你还是自己撕好一点，有心理准备，然后撕的时候屏住呼吸，其实只有第一下最痛，后面就麻木了，一定要保护好头发，千万别碰上。”
何月笑得无奈：“加油，撑住。”
“好。”
楚清筠点头，拉着宋旭阳进了帘子里。
此时直播观众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我第一次看胡亦明露出这个表情，他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可是蜜蜡脱毛！我的天啊！想想都痛！
——我之前还想着节目组让他们穿裙子，那一双双毛裤腿得多难看，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让现场脱毛！
——最倒霉的要数楚清筠和宋旭阳了吧？
——谁都不服的小猫竟然是接受最快的！果然一涉及到演戏专业，他就好听话。
——他可是自己选的旗袍，现在要是不接受岂不是自打脸？
——不管别的，就看导演现场脱毛，我对他们的反串形象有一点点期待了。
帘子里摆了几个可以移动的医疗床，邵然泪眼婆娑地躺在上面，一边被涂蜜蜡，一边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脱下面还是上面？”
楚清筠：“全身。”
邵然：“哈哈哈哈哈。”
无论是多么坚不可摧的友情，在这种时候都会出现裂痕，不想在摄像头前出丑，溜进来做心理准备的陈小迪在一旁也笑了起来。
“楚哥，多亏了你的推荐，我只要脱腿上和胳膊上的就好了。”
楚清筠：“不用客气。”
他体毛不重，需要涂的面积不算太大，造型师本想让他一点一点来，楚清筠摇了摇头：“节约时间，一起来吧。”
帘子内众人都震惊地看向他，宋旭阳见他这么说，生出不知哪来的攀比之心，也悲壮地将衣服一脱：“我也一起来。”
蜜蜡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干透，造型师递给楚清筠一块毛巾：“如果不想被外面听到，可以咬着这个，干净的。”
“不用。”
楚清筠将毛巾捏在手里，将头扭向一边，示意造型师动手。
造型师看出他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于是也不含糊，“撕拉”“撕拉”几下，就将干了的蜜蜡用最快的速度撕下来，然后立刻将软膏涂到他被扯红的部位。
青年全程只发出几声闷哼，额头落了几滴汗，将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能在舞台上生生掰断自己手指的狠人，他是真的很能忍！
造型师都惊了：“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忍住的，不，不疼吗？”
楚清筠擦掉额头疼出的汗：“还好。”
没有发病的时候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