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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给丑夫后(林沁人)


他表面虽谦逊,但心里其实自视甚高,母亲为了他的亲事劝过多次,他也没有随意应了,就是想找个最合自己心意的。
如今见了这佳人,年轻男子顿时像要丢了魂魄似的,心里跳得乱了拍子。
他转头看了看在挑头饰的母亲,心想,把这佳人的家门打听清楚,如果让母亲做主,上门去提亲,这镇上鲜有人比得过自己,对方想必不会不同意。
想到这里,他脸上都有些热了,眼睛里都是高兴。
可就在他做好了打算,想找那卖货的女子打听情况时,货架那边那佳人拿好了东西,转了身过来,正好朝向了他这边。
年轻男子掩藏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直勾勾盯着那佳人高高鼓起的孕肚看。
那佳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先是下意识朝他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唇红润,牙齿洁白,笑得好看极了。
继而似乎是发现他盯着自己一直看,很快收起了笑容,垂下眼皮,不太高兴地扭开了脸,不再看他。
年轻男子终于察觉了自己的鲁莽,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去,可刚才那个笑容像是刻在了心里,让他遗憾得简直快要流出眼泪来。
母亲挑好了头饰,满意地付了银钱,年轻男子便跟她后头离开了香韵坊。
只是回到家里后,明明喜欢的书,也看不下去了。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到底是一跺脚,又换了出门的袍子,偷偷溜出了家门,又去了那香韵坊所在的街上。
他躲在了巷子口,往香韵坊的大门看,偶尔能见那佳人出来和人说话,但很快就又回去了。
他的心也跟着时而兴奋,时而又失落。
他在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子,配得上娶到这样的佳人。
等天渐渐晚了,路上行人少了,那香韵坊也要关门了。
从街那头缓缓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位身材高大、相貌不凡的男人,他下了车,就熟门熟路地进了香韵坊。
不大会儿,就见他出来把铺板一块块镶好了,在镶到最后一块前,店里的人都出了来,其中就包括那貌美的佳人。
年轻男子本来还在犹疑,这人到底是店家的何人时,就见几人都上了马车,那佳人也要上车,但他身子不便,试了一下没能上去,那高大男人便抬手在他那细软的腰侧扶了一下,这才让他坐好了。
年轻男子见了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嫉妒得眼睛都要冒火。
等众人都说说笑笑地上了车,那佳人和高大男人并肩坐到了一起,马车前行前,年轻男子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佳人抬起衣袖,在高大男人额上、脸颊上擦了擦,然后冲着对方甜甜地、充满依恋地一笑,高大男人则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意味着什么,同是男人的年轻男子一清二楚。
可他就是恨得咬牙也没用,那高大男人挥了鞭子,马车便嗒嗒地走远了。刚才那笑容也如镜花水月般,在他眼前破碎了。
至于之后这男子回家后,如何日夜难过,茶不思饭不想,就和马车上的人无关了。
等把人都分别送回去,夫夫两也回了自己家。
刚进外屋,邱鹤年就松松地揽住了清言的腰,小心不碰到他肚子,手在他发髻上的流苏上,轻轻抚过。
清言抬头笑着看他,问:“好不好看?”
邱鹤年“嗯”了一声,低头在他耳后、颈后轻嗅,清言痒得缩了缩脖子,但仍乖顺地把脸埋在他肩膀,把颈后都露出给了男人,任他在上面印下细细碎碎的吻。

随着清言肚子一天天变大,身体变得沉重,他常常感到腰酸背痛。
坐久了或站久后,总是要缓一缓的。
所以每次回了家,邱鹤年总要给时不时他揉揉腰揉揉背。
晚上清言也不大能睡好,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一夜要翻来覆去好多次。
邱鹤年为了让他晚上睡得实诚些,每天傍晚吃过饭,都要陪他到河边走上一个来回,看看景色唠唠嗑,心绪能静下来,疲累了,晚上也能睡得更香。
他还找李婶问了该怎么办,李婶琢磨了一阵,说:“我给清言缝个长条的枕头,侧躺时垫在肚子下面,能好一些。”
她做活快,说缝隔天便弄好了。
清言晚上睡觉试了试,确实舒服许多。
半夜换了睡姿的话,身边人就悄悄把枕头换到他翻身的那侧,尽量不让他醒。只是一晚上两三次解手还是难免的。
邱鹤年心疼他,特意打了一张木床送去了香韵坊,放到了二层小屋里,让他白天也能躺一躺。
小豆子六个半月时,帮清言通风报信的那货郎又来找他了。
于风堂不行了,这次是真的只剩几口气撑着了。
货郎面色为难,说:“我跟他有几分交情,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抱憾而终,所以才来求你,就见他最后一面,让他死了能把眼睛闭上吧。”
清言没立刻给他回复,只是在对方失望的目光中,说:“我再想想。”
那货郎现在还仰仗着香韵坊赚钱,不敢再劝,便只好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
晚上回家后,清言跟邱鹤年说了这事儿。
邱鹤年沉吟道:“不想去,便不去。”
清言低着头皱眉,没吭声。
邱鹤年抬手用拇指摩挲他的眉间,说:“你若想去,明天我陪你一起。”
清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清言并不可怜于风堂,对那个弟弟和后妈更是毫无感情,他决定去见那最后一面,是原主在死前最后一刻,哭喊的是爹和娘。
清言想给原主个圆满。
再者,这个时代注重孝道,尽管亲父和继母苛待他的事,外面人也都知晓,但人要死了,他还不出面,恐怕日后他们夫夫两要被人说闲话。
清言自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第二天,马车到了镇上,清言没进香韵坊,等其他人下了车,邱鹤年赶车去了于家。
这是清言第一次登原主的家门。
于家说是读书人,其实也就是个普通门户,宅子在镇上不算好的位置,巷子里太窄,马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巷子外街道边上。
邱鹤年给了附近馒头铺子掌柜的几个铜板,让他帮忙看着马车,这才陪清言往巷子里走去。
于家的门板合得严严实实,上面红漆脱落得斑斑驳驳,过年时贴的福字和对联都已经褪了颜色,有些地方已经残缺不全。
清言看了邱鹤年一眼,抬手敲了宅门。
敲了一阵,才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于清习颓丧的脸出现在门后。
见到清言后,他愣了一愣,再看一眼旁边的邱鹤年,目光在对方完好的脸上,不敢相信似的停留了片刻,才收回去。
他脸上露出冷笑,看着他哥哥道:“这时候你倒是知道回来了,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这家产可没你的份儿!”
清言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人说,他开口反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家产可分的?这间不值几个钱的破屋子吗?”
以前清言要是说这话,还真没多少说服力,但他现在是香韵坊的掌柜的,自己买一处这样的宅子完全不成问题。
于清习脸上现出愤怒之色,咬着牙看了他一阵,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让开了门口。
邱鹤年扶着清言迈过门槛,进了明显很久没人打理的破败院子,人都还在,荒草却长得像年久无人的老屋似的。
不远处,周艳良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屋门口处,本来的一脸刻薄相,如今因为嘴角耷拉了下去,眼角多了不少皱纹,又添了些苦相。
她身上穿得还体面,只是头上手上都空空的,一件首饰也没有。
往年换季时,周艳良总是要买时下最流行的衫子和首饰,把自己打扮得比年轻小姑娘还精致。
如今,镇子里当下最流行好看的,都是在那香韵坊里挂着呢,而香韵坊的主人现在就在她面前。
周艳良看着邱鹤年那没了疤痕俊秀的脸,又看到对方对清言那温柔细致的样子,还有继子身上头上的穿戴,心里头又嫉又恨。
于清习开完门,沉默着走到自己母亲身边。
周艳良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牙齿更是恨得快要咬碎了。
于清习头发没梳,衣袍也是脏的,脸上两个黑眼圈,肤色焦黄,就跟个病痨鬼似的。
她一早就交代了儿子,今天于清言可能会过来,让他找身干净衣衫换了,把自己搭理好了,别给她丢人。
可自从她跟那富户好了,想离家改嫁以后,她这儿子便不再听她的话,说什么都跟自己拧着来。
于清习也不想想,她自己日子过好了,不还能偷偷照应着他吗,他们是亲母子,她又怎会苛待自己的孩子呢。
可这事黄了,那富户找了别人,把她给甩了,于清习心里的疙瘩也无从纾解,亲母子都快变成仇人了。
周艳良越怕难堪,于清习就越要让她难堪。
这整个于家,连带着她自己的儿子,周艳良都恨了起来。
清言不管她在想什么,冲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他在哪儿?”
周艳良胸口起伏,强压着嫉恨,视线往身后的门看去,冷冷道:“就等着你呢,你来了,这个老死头子就该肯咽气了。”
清言不在乎她说什么,和邱鹤年说了一声“我们进去吧”,便在那对母子旁边经过,进了屋子。
屋子里,光线很暗,味道也难闻。
药味和浓重的的臭味参合在一起,令人几欲作呕。
邱鹤年皱了皱眉,四处看了看,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找到仅剩的一把椅子,挪到了床边一段距离处,让清言坐下。
屋子里头的床上,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正躺在上面,他闭着眼睛,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身后门响了一声,邱鹤年回头看了一眼,是周艳良进了来,她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于清言和老头独自说话,就怕这死老头子给儿子还偷偷留了什么好玩意。
家里现在都快揭不开锅,家具物什都卖得差不多了,哪怕老头手里只有一两银子,她都得抠到自己手里去。
清言坐了一会,清了清嗓子,道:“你还醒着吗,我来了。”
床上的人听见了动静,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来动去,却一时间没能睁开眼睛,只抬起枯枝一样的手,嘴里呜呜地好像是在叫清言的名字。
清言说:“货郎说你想见我最后一面,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于风堂那张灰败的脸露出痛苦之色,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的沟壑流下来,他终于能发出声音,就跟那漏了风的风箱似的,说:“清言,我的儿,爹对不起你啊!”
清言垂下眼睛,“你都要死了,才想起你对不起于清言。”
于风堂的眼珠子急速转动,仿佛千斤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抬起两条缝,看向床边的人,他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
可在看清眼前坐在椅子上的人后,他倏地睁大了眼,露出震惊恐怖的神色,他抬手指着清言,头都离开了枕头,大张着嘴嘶吼着:“你……你不是我儿,你不是清言……!”
可话还没说完,他眼睛圆睁,一口气没上来,头就噗通一下砸回了枕头上,身体抽动了几下,脑袋一歪,就不动了。
邱鹤年上前几步,抬手在他脖颈处探了一下,回头看向清言,沉声道:“他死了。”
身后,周艳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但又间或夹杂着有些疯意的笑声。
清言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阵,抬手将那双没能闭上的眼皮盖上了。
他低声道:“于清言,这个家里,总算是有个人能认出我不是你了。”
清言叹了口气,邱鹤年揽住他肩膀,两人离开了这屋子。

于风堂的后事,是清言和邱鹤年两口子出钱给办的,也是他们给张罗的。
清言肚子大了,坐不久也走不远,他做不来的,都是邱鹤年给跑的。
好多人就是这么奇怪,把身后事看得比活着时还重要,活着没吃到喝到享受到都没关系,只要死得风光就行了。
即使周艳良这样恨不得老头子早些死的,到了这时候也是乖乖配合,不想人死了鬼魂来找自己麻烦,以后晚上都睡不着。
于清习作为家里最看重的儿子,却整天浑浑噩噩,他娘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其他时候就只坐在角落里,脑袋低垂着,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清言并没指望他,需要于家人做主的,便与周艳良商量。
照理说,人死了要在家停放三天,供家人亲戚吊唁,可现在天气炎热,一天的工夫,这屋里就没法呆了。
周艳良捂着鼻子和清言说,第二天就发送出去,不能再等了。
于是只在家停了一整天,隔天一早,天还没亮,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就出发了。
老于家镇子周边山头上有祖坟,于风堂也埋在那里。
清言身体笨重,爬不了山,便和几个年岁大的亲属在山下等,邱鹤年代他上了山,别人也都能理解。
等山上的人下来了,清言在镇上一家饭铺安排了几桌。
刚开始吃饭时,众人脸色还个个儿含着哀愁之色,等到酒上了喝上几杯,就全都热闹了起来,连周艳良都喝得脸上通红,嘴角含笑,哪还有什么悲伤哀愁了。
老头子死了,她也不怕,反正活着时就已经没用了。
她还不算老,再找不难,以后总比现在强。
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从这世上走了,激荡不起一点水花。
酒喝完了,饭吃完了,人都散了,各得其所。
饭铺里就剩于家这几口人,周艳良招呼儿子回家,于清习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这会儿,他挣开他娘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大步走到清言面前,咬牙切齿说:“即使你做了这些,我也不会原谅你!”
清言被气笑了,他看着对方道:“无可救药。”
于清习立刻瞪大眼睛要发作,清言看着他和周艳良,说:“于家与我再无关系,以后不管有事无事,都不要再见面了。”
说着,他也不管于清习如何反应,就出了饭铺。
饭铺门口,邱鹤年已经套好了车,见他出来,就迎过来,护着他上了马车。
这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至于于风堂临死前说的那话,根本没人当回事,周艳良听了,也只当他是要死了糊涂了。
这场丧事办完,清言怏怏了两天。
不管走了的是谁,这种事情总是令人不快的。
清言怀了身孕,情绪一直敏感,尤其容易受影响。
这两天天气尤其的热,人们都不爱出门,店里的生意少,清言想暂时停业让大家好好歇两天。
邱鹤年便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清言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出去玩过,一听眼睛都亮了,欣喜地同意了。
他去问了李婶和秋娘、申玟他们,除了三幺要忙地里的事,其他人也都想去,邱鹤年便计划、准备了一番,驾了马车把人带出去了。
前几天他在车上加了凉棚,他们出门出的早,并不算热,等大太阳升起热起来了,就已经到了地方了。
他们去的是一处果园,邱鹤年和果园主人商量好了,让他们进园子自己摘果子。
果树高大茂密,园子里一点不热,只需小心些虫子。
清言看中了那颗树尖尖上的果子,邱鹤年便从主人那里借了长长的钩子,伸到树顶上给钩下来。果子掉下来,邱鹤年正好接住,倒水洗了递给清言,他便高高兴兴啃着吃了。
果子摘得差不多了,人也累了,便去河上泛舟。船家划船,他媳妇给做了全鱼宴,就在船上晃悠悠地吃。
美食美酒,还有冰过的西瓜和甜品,邱鹤年今日刻意不约束清言,让他尽兴,清言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申玟手搭凉棚,看着远处秀丽的青山,和近处戏水的野鸭子,嘴角也含着笑意。
秋娘跟李婶感慨道:“以前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也赚不到多少钱,闲下来也只能守着家里,以前看见大户人家全家一起泛舟游玩,羡慕得不不得了,当时哪能想到我们也能有今日。”
李婶笑道:“你甭急啊,这好日子啊,咱这是才开头呢!”
当天晚上回去,清言这一天尽兴了,也疲累了,躺下没一会就睡实了,一晚上也没怎么起夜。
第二天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今天香韵坊还停业休息。
昨天清言吃得杂,还凉,酒也喝了几口,邱鹤年还是不太放心,正好也到日子该去把脉了,便在吃完早饭后,赶车带清言去了趟诊堂。
老郎中给清言把了脉,说:“没啥事,都挺好,你们两口子该吃吃,该喝喝,等过两仨月肚子里这个出来了,有你们折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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