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梁婷道,“我的另一个怀疑对象,是没有和他们一起玩牌的,白天也在外面打猎,叫蒂卡尼。你先说说怀疑乌朱拉克的原因?”
黎凡归便把自己的观察告诉了梁婷。至于她说的那个叫蒂卡尼的青年,黎凡归印象并不深。
“蒂卡尼往自己的大衣里偷藏食物。我的天赋给了我对药草植物的感知,昨天那可食用蕨类植物,也是我依靠天赋从地里找到的。不过,这植物药用价值有限,我们从飞机上搜到的经过现代药理学反复试验支撑的止血膏,效果比这植物要好。所以,我就跟他们说,这蕨类植物可食用。”梁婷娓娓道来,“结果,回来之后,我在蒂卡尼的大衣里依然能感知到这植物的存在。而且不是一两根,是一大把的那种!”
和“樱桃小蛮子”一起做任务时,黎凡归就见识过这类感知类型的天赋有多强大,梁婷的话语非常合理。
“要不我们测试一下他们?”黎凡归思索一番,和梁婷商量了一个计策。说完了,他又提醒梁婷,“其他人先别说。老滕还好,蹦迪不熟悉,王文越和鲁飞两个二货演技太差,到时候心里装着事,我怕他们把咱们演的戏搞砸了。”
梁婷抿嘴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找你私聊。”
按照论坛上的经验分享,玩家们在副本中是不需要吃饭喝水的。不过,为了防止族人看出玩家们的“异能者”身份,他们还是会和族人一起用餐,只是意思意思吃两口罢了。
“我们有自己带来的压缩饼干,味道必是不如你们的熏肉,但也能果腹。你们的族人这么热情好客,怎么还能可劲地造你们剩余不多的食物呢?”当部落族人问起,游戏会为玩家们自动做出这样的合理回答。
毕竟,老医生说,部落里的食物满打满算还够用三十天,玩家们的到来不光多出几张嘴,还意味着接下来的三十天,情势会一天比一天变得艰难。
所以,第二天,所有族人都知道,这群政府专员有自己的食物,并不是来纳克托部落白吃白喝的。饶是如此,他们依然和族人冒着风寒一起外出打猎,就这一点,让一些态度中立的族人,对玩家们的观感好了许多。
全族人知道的另一条信息是,政府专员把他们自己的食物,都藏在了医院,却不像部族里的共享食物那样放在地窖里。
第二天,看到梁婷的怀疑对象蒂卡尼和自己的怀疑对象乌朱拉克都轮休,黎凡归继续要求呆在住地,帮部落的人搞内务。
他在医院边的温室帮忙照顾药草田,却见昨天还绿油油的药草苗子,今天已经枯黄了不少。
“不应该呀……”医院里的老医生十分不解,“是因为天更冷了吗?可这是温室呀……”
外出狩猎的小队的任务,肉眼可见,更加艰难。
天气更冷了。出行的族人全身都裹在厚重的毛衣大衣和手套里,却依然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睁不开眼,呼吸时从鼻腔里呼出的水汽几乎瞬间凝结成冰,他们的鼻尖都沾满了冰渣。
“根本看不见啊,风雪把视线都遮蔽了……”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的滕主管抱怨。周围的树丛都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之中,太阳也看不见,他只能勉强跟住身旁一个原住民的身影移动。
而原住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力,防止自己陷入积雪之中。唯一的优势,就是在雪地里生活的经验带来的准确直觉。
一晃眼到中午了,别说抓到猎物了,一只猎物的踪迹都没看到。
尽管自己不用吃饭,甚至还因为“储能”的天赋,感受不到太多寒冷,但王文越能感受到,原住民们因为没有抓到猎物,浑身散发出的悲观情绪。
梁婷依然从厚厚的积雪层下挖到了一些可食用药草,但这么点药草,六七个人一顿饭就吃完了,和五十个人需要的食物量相比,杯水车薪。
下午,猎手远远望见了了一只驯鹿,可还没等他们接近到足以用火器瞄准的距离,驯鹿甩甩蹄子就溜了。虽然大家生活都不容易,没受伤的驯鹿甩开猎人的追踪并不难。
一天下来,只从路边捡到了几只奄奄一息的小型猎物,外出的猎手沮丧归来。
玩家们发现,就从这第二天下午开始,原住民似乎对自己几人开始有意见,经常几人聚堆,窃窃私语。一旦玩家试图走近,和他们套近乎,他们就立刻止住话头,在脸上摆出一副假笑面孔。
“这些人,对我们有什么误会吧?昨天还玩得好好的,今天就在背后说我们了。”鲁飞看到昨天还请他喝水的乌朱拉克这么对待他,有点委屈,“我觉得我都快看懂他们打牌的规则了……”
“也能理解吧。今天温室药草枯了好多,又没打到猎物,这些都是在我们到来之后发生的。也许我们被当成灾星了呢。”“十人蹦迪”安慰道,却丝毫没能安慰到鲁飞碎了的小心心。
族人晚餐后纷纷回屋。尽管昨天那群年轻人又聚到了六号屋打牌,但谁都不好意思再强行挤进去凑热闹了。
黎凡归和梁婷依然在私下交流今天的观察。
“今天,蒂卡尼没有外出,但我们回来之后——确切说,是晚餐之后,我又从他的衣服里感知到了可食用药草的味道。之后,像昨天一样,他把药草拿到了五号屋里。”
部落里的食物分配方案接近大锅饭,只有收获最多的两个猎人才能分到额外的食物。如今气候恶劣,这种奖励制度也名存实亡。那么,蒂卡尼的行为便是偷取公共财产无疑了。
黎凡归也看到了很多新的现象:“蒂卡尼和乌朱拉克的关系应该很好,但他们从来不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今天,他们负责修补一些建筑,我在温室里工作时,透过门缝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但我一出来,他们就立刻分开,装作不怎么熟悉的样子。”
“可是他们这些鬼鬼祟祟的行为,目的是什么呢?只是偷点食物,让自家人在今后可以遇见的食物短缺情况下,过得更好?那个叫通拉克的少年说,他们想给首领捣乱,这又能捣出什么乱呢?”
黎凡归也不理解,只能继续观察下去了。
接下来几天,整个部落的状态和第二天无异:温室里的药草继续缓慢枯萎,猎人收获很少,玩家们继续被部落里的年轻人孤立。
黎凡归和梁婷两人比其他玩家多知道一些内幕,却依然如雾里看花。黎凡归一度觉得,要是自己没有靠天赋了解到所谓内鬼的剧情,只是傻乎乎地做任务该多好。
局势在第五天发生了变化。
天气持续转冷,连续数日打猎收获不足,首领纳努克在晚餐后把大家聚集到医院,准备盘点剩余食物资源数量。必要的时候,他还计划和众人商量,是否要减少每日食物配额,以保证所有生还的族人能够坚持到第二批政府专员到来的日子。
纳努克带着两个族人,把所有冻在地窖里的食物搬出来。搬完了最后一块食物,纳努克就感到心头一冷:食物绝不该只剩面前这么点。
另外两个参与搬运的族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其中一人便是和乌朱拉克混得很好的牌友之一,见状,立即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六个玩家,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酷:“首领,地窖里的食物少了。就算近来收获减少,也不是食物的消耗量陡增的原因。”
一旁坐得离三个搬运者最近的正是乌朱拉克。在族人面前少言寡语的他,脸上露出了一丝邪性的微笑,淡淡道:“首领,每天夜里,好像只有这些睡在医院里的政府专员有接触到地窖的机会吧?”
乌朱拉克声音不小, 四周坐着的几人都听见了。
无缘无故被指控为偷食物的贼,迎上几个原住民怀疑的目光,玩家们也是一脸懵逼。这个副本里的NPC并非可沟通NPC, 但他们似乎也会按照玩家的行动和言语,在一定范围内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
因而, 玩家们一直都在尽量和族人示好。此刻, 他们的第一反应也自然是撇清自己的嫌疑。
“我们都不用吃饭的,怎么可能……”鲁飞意欲辩驳, 差点把自己身为异能者的底给透了出去, 忙找补道, “我是说, 我们都不吃你们的饭菜……”
一些族人本来就对这些“殖民者后裔”有意见, 鲁飞嘴又笨, 差点把自己想说的话扭曲成了“你们的饭菜, 我才吃不下去呢”的意思。
“不是,我这话不是嫌弃你们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本来食物就不多,所以……”
鲁飞没说完, 四周的原住民都躁动起来, 好像已经确认他们这帮“政府专员”就是贼人一样。
“你们来的第二天就丢食物!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了, 也很少丢食物!”
“这群殖民者后裔,亡我之心不死!他们的祖先以前直接用火枪杀死了我们的祖先, 如今又装成笑面虎,想把我们活活饿死!”
乌朱拉克搬完东西, 又把身边几个年轻族人撩拨得火起后, 便不声不响地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黎凡归也装作慌乱辩解的样子,实际上, 他用眼角在乌朱拉克和蒂卡尼两人身上逡巡。这两人坐得较远,却时不时地用眼神互相交流,显得更可疑了。乌朱拉克脸色凝重,眼神却掩不住轻蔑,总像是在说,计策成功了。
“安静一下!”眼看群情激奋,都有族人想上前打人了,首领纳努克大吼一声。人群中几个站在支持南迁一边的族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半句双手做出“噤声”的手势。
“我并不是偏向哪一方,只是看有些人都想动手了。我们的祖先教导我们,想要审判一个人有罪之前,必须给他们抗辩的机会。”纳努克憋红了脸,看向玩家一方。
【提示:原住民NPC对玩家信任度降低。请尽可能减轻自己的嫌疑,重新赢回信任度。游戏不会提示NPC的具体信任度,请从NPC的态度判断。】
【信任度高,则NPC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加配合玩家指令,信任度低,NPC可能抗拒命令。信任度极低且玩家做出某些指令后,NPC可能头脑一热就叛逃——在这样的气候环境中脱离大部队的后果如何,想必不用过多提示。】
眼前同时闪过这两条提示。得,又是剧情相关的内容!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黎凡归。
王文越不忘调侃:“头脑一热敢叛逃,身体就凉了……”
鲁飞答:“嗯,那我们的任务也凉了。”
滕主管濒临崩溃:原以为是个囤货基建副本,怎么就变成了勾心斗角宫斗本了!更可气的是,这么紧张的时刻,这两个傻子怎么还在逗乐!亏得你们还顶着“老滕不省心”的家族名,到底是谁不省心啊?!
早在群情激奋时,黎凡归便冷静了下来,一边观察几个重点怀疑对象的动向,一边思考出路。
在这样的熟人社会里,“报警”是个幼稚荒唐的想法。这里的执法人员,能像纳努克一样保持中立就谢天谢地了。
玩家们能做的,只是尽量“把敌人弄得少少的,把朋友弄得多多的”。那几个成心陷害玩家的家伙,就别指望一番话让他们洗心革面了,尽量把摇摆不定的人争取来才是王道。
没等黎凡归开口,“十人蹦迪”就在队伍频道里弱弱地问:“要不然,我们把压缩饼干什么的送给他们,我们离开部落?别离开太远,看到他们遇到生死攸关的困难了,再上去帮忙救人?”
“哟,蹦迪!看不出来,你好聪明啊!”鲁飞不假思索,“他们快死了,我们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不就让这群人心服口服?”
乍一听,不洗清嫌疑就主动离开,以退为进,似乎确实是个好主意。
但黎凡归所想的比他们多一层。任务提示都让自己尽量洗清嫌疑了,一定要强行和提示反着来吗?
这时候交出食物离开,不就默认了玩家是贼?这信任度可不都要掉到地底十八层了?想以救世主形象出现在遇到困难的族人面前,可别人不信你,宁愿逃进雪原里冻死,也不相信你们这群“表面笑嘿嘿,背后偷肉贼”的政府专员怎么办?
更关键的是,纳克托部落内部暗流涌动,首领和反对南迁派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且必然会随着食物持续减少而爆发。自己这群政府专员在部落里,反而可以成为反对南迁派的出气筒。
就算矛盾爆发了,玩家可以帮忙随时阻止矛盾继续扩大;反之,自己六人离开部落,肯定不会离部落太近,说个不好听的,万一两帮人自相残杀起来,等玩家们赶到估计都死了大半个部族了。
因此,黎凡归的思路是:先讲道理,再转移NPC的注意力,最后用一番热血演讲,给NPC强调只有团结才能克服危机的道理,并提出避免类似失窃情况发生的解决办法。
"咳咳!"黎凡归先用力清了清嗓子,吸引逐渐安静下来的族人的注意,“感谢乡亲们能冷静下来听我说话。也许你们这会儿还不能完全信任我们,但我们的确没有偷拿食物,更没有害你们的意思。首先,大家都是有过打猎经历的,如果用一个捕兽夹守株待兔,和在雪原里冒着危险追逐猎物能获得一样的收获,大家也肯定选择更容易的方法吧?若是本地政府真的想害你们灭族,直接放任你们在这人迹罕至的冰原上不管就行了,何必派一群专员冒险飞来,还赔上一架价格不菲的客机呢?”
从打猎开始类比,黎凡归讲起道理来深入浅出。
“说这些,只是请大家放心。重申一句,我们来此没有别的目的,只想帮大家脱困,一起活下去。”说到这儿,黎凡归在“一起”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好了,接下来我们说说地窖失窃的问题。地窖里的肉都是生肉,捕猎回来切开后,直接冻在地下的,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我们人类自从学会了用火,就很少再吃生肉了,尤其是这种野外捕捉的动物肉……就算我们拿了这肉,还要柴火才能处理肉吧?”
柴火堆在外面,夜里执勤的族人就站在柴火堆旁不远的小岗亭,若是玩家们偷拿柴火,肯定会被发现。席间有些人已经开始认同黎凡归的辩驳,默默点头。
“第二,我们晚上住在医院,的确是有直接接触地窖的可能性。但地窖是上了锁的,你们今天盘点库存,也没有发现锁被撬开、或者出现任何强行开锁的痕迹吧?”黎凡归一串连珠炮,条条在理。
“第三,我并不希望在纳克托部落内部挑拨离间,但我听到这位乡亲说,在我们来之前,部落‘很少’丢东西,而不是从没丢过东西,对吧?”黎凡归看向其中一个起哄的族人,在“很少”二字上加了重音,“确实,是我们来了之后才丢的东西,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到来也让真正的小偷找到了浑水摸鱼的机会,利用各位乡亲与本地政府的隔阂,嫁祸到我们身上呢?要知道,白天医院人来人往,想偷东西的有心人,机会多的是。”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有几个族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个中年人。迎着四下逼来的目光,中年人面色通红,口齿不清:“我……我没有!”
原来,这个人一年前曾在切割生肉时,往大衣里偷藏了两块。同伴把他抓了个现行,他被全族通告以示惩戒。
此人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黎凡归,而梁婷又私聊黎凡归:“看乌朱拉克的表情,好像有点失望。蒂尔尼好像在策划什么。”
“乡亲们!”黎凡归再次高声说道,“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大家还是不要相互怀疑了。曾经的一念之差,不代表要背上一辈子的指指点点。在生存条件愈发恶劣之时,我们需要的不是无谓的内耗,而是团结一心。今天我们这里一共五十五个人,我有信心,一起活到救援团队到来的日子!大家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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