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陪着他一起去死。
阿雅擦干眼泪,休整了两天,便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归了工作岗位。那扇窗帘,她交给了小晴,让她挂在房间里,以缅怀为了抗争而失去生命的父亲阿虎。
从小就是奴隶的阿雅,不知道自由的滋味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她明白,现在的生活,绝不是孩子们应该习惯的。
黎凡归看到,小晴小空的房间窗户开着,蓝色窗帘在里面微微飘荡。
他们还在。
黎凡归进入绣月阁,直接找到见了两次的中年妇女,点名要见“雨儿和小天”,也就是小晴和小空在绣月阁里的花名。
“哎哟,这位客人,真不巧呀,”绣月阁的老鸨对这张脸有些熟悉,忙给沏了茶,请黎凡归坐下,“喜欢雨儿和小天一起服务的客人并不少,他们现在还在伺候另一个客人呢。”
见黎凡归皱了皱眉头,似是不满的样子,妇人忙补充道:“您看看,云烟阁还有几个姑娘闲着,每个姑娘都水灵灵的,伺候人的功夫也丝毫不比雨儿!若是您喜欢一个姑娘一个小伙一起服侍您,我们也有几个俊俏的小白脸!对了,您可得看看,这个叫‘小帆’的,和小天长得还有点像……”
没等她推销完,黎凡归打断了她:“雨儿和小天还要多久?我可以等。”
妇人依然没放弃:“别的客人的隐私,我们不好透露的。这样吧,您随便点一个姑娘,我们搭一个小伙,让和小天长得很像的‘小帆’一起伺候您,只收您一个姑娘的钱,也算我们这次扫了您的兴,给您赔礼道歉了……”
听着这老鸨说起绣月阁的姑娘小伙,就像推销水果摊上的果子一样,黎凡归感到浑身不适。
他忽然萌生了新的想法:自己的天赋技能是读剧情,而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一切大事小事,几乎都会推动重要剧情的发展——小到解救小晴小空,大到和老板娘等人合作,推翻整个平安城的蓄奴制度。
既然自己在竞技场中排名前50,获得了升级天赋技能的机会,何不先回丰乐城,将天赋技能升级了,再回来执行任务呢?
反正自己已经拥有了随时在丰乐城、平安城之间穿梭的“鼠鼠我呀”咒语,还有云烟阁老板娘处的特殊通道,不再受到平安城严格的出入城管理限制。
说干就干!黎凡归见妇人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希望自己再点个姑娘时,黎凡归坚定地拒绝了:“别说了,麻烦您帮我预约一下雨儿和小空,明天这时候我再来。”
妇人略有些失望,今天又少做了一桩生意,但她用谄媚的笑容掩饰了失望:“好的好的,老身记住了,客人明天一定要再来呀,会给您送些免费果子和茶糕点心的!”
轻车熟路地出城,又来到了臭名昭著的狩猎场。
过去几天,又有奴隶被送到这里流放,刚进狩猎场,黎凡归看到,地上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迹和血肉骨殖还是新鲜的。
“鼠鼠我呀,要钻地道啦!”
离开这个“地道”在丰乐城附近的传送点石人洞,黎凡归回到了久违的丰乐城。
不过,他忘了一点:丰乐城玩家密度极高,而在非副本世界中,是无法隐藏玩家昵称的。
在丰乐城里,他走到哪儿,哪儿的附近频道就会立刻热闹起来。
“卧槽,我见到了活的‘凡人归来’!跑得很快,我还没来及截图留念,人就不见了!”
“凡人大佬别跑,加个好友再跑!”
“哈哈,截图合影成功!兄弟姐妹们,我们论坛见!”
也有玩家看到附近频道,却摸不着头脑:“怎么那么多人都在说什么‘凡人大佬’?谁呀?”
“全服公告你没收到吗?就是第一期单人副本最后的获胜者啊!我还以为最后的胜利者会是个来自大家族的,毕竟他们可以举全家族之力,把家族里参加副本的玩家抬起来。没想到,竟然是个根本没听说过的草根家族,还是个休闲玩家!”
在去找丰乐城城主的路上,黎凡归可谓不胜其扰,好友申请一个接着一个地弹出,也有玩家发来私信勾搭。
成为冠军的代价,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黎凡归无视了所有的好友申请,穿越了好奇玩家的重重封锁,终于来到了丰乐城城主身边。
这个城主大腹便便,长得像只招财猫一样,黎凡归对他的观感,比对平安城的红夫人好得多。
“勇士!恭喜你获得了晋升天赋能力的机会!每个玩家的天赋,都有不同升级方向,升级时,会随机选择其中一种升级方向,将玩家们的天赋技能提升。天赋技能提升后,原先所有的天赋效果不会改变,升级后只会出现新增的效果。如果您准备好了升级您的天赋技能,请在以下选项中选择‘确认升级’。”
和城主对话完毕,下方的确有两个选项:确认升级、我再想想。
黎凡归深吸一口气,升级了天赋。
【恭喜您升级了您的天赋技能:读剧情。升级后,变为读剧情II。】
这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吧!黎凡归有些哭笑不得。
【读剧情II:类似读剧情本身,该天赋技能可以帮助玩家在与NPC对话期间,获得额外信息,并增强玩家与剧情人物沟通的能力。同时,玩家与剧情人物(NPC)对话时,更有可能通过劝服、说服等方式,让对方对您消除疑虑。】
哦?黎凡归不敢置信,这游戏对自己真好,要什么来什么?
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要劝服绣月阁老板放人,要利用公开演讲的机会鼓动奴隶反抗,都会需要用到劝说的能力。这种和人交流的软技能,黎凡归并不算强,可有了“读剧情II”,简直如虎添翼!
城主继续说:“勇士!你还是竞技场排名前十玩家中的一员,将获得惊喜大礼包一份!礼包将在接下来两天内(游戏时间)陆续发放,可能包括玩家职业可用装备、大量消耗品。作为排名第一的大勇士,您的大礼包内包含的内容物,将比我们分发的其它惊喜大礼包都大一号,敬请期待!”
得,所谓惊喜大礼包,怕是还没做出来呢!好在丰乐城城主画的饼,黎凡归吃得起,也吃得放心。
升级了天赋技能,黎凡归却还没有完美使用这新天赋技能的机会。
在丰乐城城主身旁又待了一会儿,发现他说的话开始和竞技场无关了,而行囊里依然看不见任何叫作“精神大礼包”的道具……唔,要么受骗了,要么还真需要等。
等待的时候做点什么呢?黎凡归看看时间,离和老鸨许诺好的“明晚去找雨儿和小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对了,既然接下来一步的任务是解救依然深陷绣月阁的姐弟俩,不如去钟姑娘矿山看一看,她们可怜的母亲阿雅过得怎么样吧。
黎凡归对如今的钟姑娘矿山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阿雅究竟去了哪个“部门”。于是,到达矿山时,黎凡归拦住了正在巡逻的“小虫子”。这个少年是钟蕙小弟之一,也认识黎凡归。
“哦,先生说的是,上次您带着来的那个大姐,我们安排得可妥当了!”说起具体的人,“小虫子”手舞足蹈,恨不得黎凡归立马就让他带路。
黎凡归也的确这样做了。他跟着“小虫子”来到矿工生活区。
“小虫子”一指矿工食堂,骄傲地说:“先生上次带来的阿雅,已经在食堂里工作啦!”
第197章 矿山食堂
阿雅原先是在主人家打杂的, 阿虎死了之后,才被送去绣月阁。若是能在矿山食堂做饭打杂,倒是重操旧业, 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个糟糕的工作。
黎凡归上一次来矿山时,矿工食堂坐落在居住区里, 暂时借用了一座老旧的茅草宿舍楼。现在, 食堂已经换到了一座新修建的二层砖石小屋中,窗明几净。
拜访的时机恰好是傍晚, 一些下了工的矿工和家属, 来到了他们疲惫了一天之后的避风港。
一楼是套餐区, 摆着一排排的长桌。来一楼消费的矿工, 大多是单人或者与别的矿工结伴前来, 从小摊上随便点两个菜, 在长桌上随便找个空位坐下, 惬意得很。
更热闹的二楼则是单点菜品区。这里的装修更为精致,桌椅板凳依然是最廉价的那一档, 但大圆桌可以让拖家带口的矿工们和亲朋聚餐。
其中一角是烧烤区,冒着烟的烤炉上食材鲜嫩多汁, 黎凡归稍微走近些, 都能闻到散发出的阵阵香气。隔壁是面点摊, 从饺子馄饨到面条,热气腾腾, 应有尽有。
“小虫子”还带黎凡归参观了二楼的后厨。
黎凡归一眼就见到了阿雅:几天不见,原本骨瘦如柴的她稍稍长了些肉。她身穿一身洁白的围裙, 头发捆得很紧, 站在繁忙的灶台前,一边切菜, 一边和身旁的小助手交代着什么。阿雅切菜的手法娴熟,刀功也很利索,让偶尔自己做饭的黎凡归自叹不如。
阿雅面前的大锅里炖着肉汤,混杂着香料的肉香弥漫开来。她轻轻一嗅,很是满意,对身旁的助手说道:“梅子,这锅汤差不多可以端去外面了。再炖,肉就要散开了。”
叫梅子的年轻厨娘连忙叫上另一个小姐妹,两人戴着布手套,各自握住大锅两边的“耳朵”,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将大锅连着里头飘香四溢的肉汤,端到了外面一处卖汤水的摊位。
黎凡归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见阿雅又叫过另一个年轻些的厨娘,指着自己刚切好的蔬菜:“小英,你瞧,这菜切成这么个长度,煮熟的时候就刚刚好……”
叫小英的姑娘连连点头:“是是……”
见小英一脸紧张,阿雅反倒笑了:“我说的,你都听好了就是了,紧张什么。正好,汤端出去了,咱们可以稍微清闲一些了,你也别总那么紧张。”
“阿雅姐,怪不得我紧张呀!我在家里时也做一大家子的饭,可总是手忙脚乱的。现在到了食堂里,要为更多人服务,还得跟别的厨娘协作,想想就更忙乱了。事实也是这样,也就是阿雅姐你来了之后,才不那么乱!说起来,姐真的厉害,做饭手艺好,切菜洗菜特麻利!”小英看着阿雅,一脸小迷妹的样子,“你丈夫和孩子一定很幸福!”
听着小英前面的彩虹屁,阿雅还有些受用,可最后一句,“你丈夫和孩子一定很幸福”,却直接让她沉默了。
阿虎生前的确爱吃她做的饭;和孩子们分开前,他们最爱的,也是晚上只有一个时辰的全家聚餐时光。
小英说的没错。
可是,她高超的手艺又是怎么来的?
在画了大饼、放了鸽子、取了阿虎性命的主人,只要做饭稍微多放了一丁点盐……以为阿雅就会挨打吗?不,第二天还要阿雅继续干活呢,打坏了找谁做饭?
孩子白天都关在主人家,和别的奴隶儿女一起接受“你们是天生奴隶,要忠于主人”的教育,于是成年奴隶就有了软肋。
只要阿虎和阿雅做的稍稍让主人家不满意了,小晴和小空一整个白天就会没饭吃,还要罚站,更可恶的是,主人还会强迫其他奴隶的孩子去打他们——哪个孩子没打到让小晴小空嗷嗷叫的程度,打人的孩子就要挨管教的打。
被身为成年人的管教打,结果多半是皮开肉绽。所以,为了避免自己的痛楚,这些孩子会变本加厉地打那些“受罚”的孩子,让他们皮开肉绽,自己就不用了。
懵懂的年龄哪懂得这管教制度的险恶之处?从小就当奴隶的父母,又如何懂得疏导受伤的孩子?很多被打的孩子,心头只剩下了恨:恨平时玩得好,打起自己却跟仇人似的小伙伴,恨不留情面的管教。
还恨“犯了错”,却让无辜的自己代替受罚的父母。
他们当然不知道,唯一值得憎恨的,其实是万恶的蓄奴制度。
阿雅出神,她记起了这样一天。
主家有个贵族老头,腿脚不好。本是个含饴弄孙的养老年纪,偏偏这老头还特爱折腾,大园子里的小辈上什么课、儿子做的什么生意,乃至下人工作用不用心,他都闲不住。
这就苦了园子里的下人了,要八抬大轿,把这老头在院子里的大小建筑之间运来运去。当天负责修建花草的阿虎,活干到一半,就被叫去抬轿子了。
在晃眼的阳光下晒了一个上午,都没喝上几口水。头昏眼花的阿虎在抬轿子时,没注意到路上的一枚小石子,趔趄了一下。
轿子抬得平稳,那老头本来在轿子上都快睡着了,阿虎这一趔趄,虽然没把老头摔了,但搅了人清梦,那老头在轿子上大发雷霆。
阿虎“犯了错”的代价,就是第二天,当时只有七岁的小晴、小空,要被同一个园子里的奴隶子弟小伙伴轮流揍。
那一天晚上,还不知道明天迎接自己的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阿雅、小晴、小空三人,坐在地下世界的家里那张破烂不堪的桌边,等着阿虎回家。
但阿虎却一直没有回来。心急如焚的阿雅,担心丈夫出了什么意外,却又不愿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她只能温柔地安慰他们:“主人家要在园子里再造一座屋子,把爹爹叫去帮忙了。小晴,小空,乖啊,先睡觉,明天就能见到爹爹了。来,娘给你们讲个故事,从前有座山……”
确认孩子们睡熟了,阿雅叫上邻家大姐,两人匆忙出门,最后在地下世界一条叫做“苦海”的河边,找到了泪流满面、不成人形的阿虎。
“苦海”之所以叫苦海,是因为许多看不到希望的奴隶,就从这里跳下去,了却苦难的一生。
若是不跳……孩子们会不会因为挨打,而憎恨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呢?
若是跳了,阿雅一个人要养活两个可爱的孩子,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阿虎徘徊在苦海边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跳下去。
阿雅的眼里隐隐有泪花闪过,阳光透过厨房的大窗,照在备餐桌上一个缺了角的青瓷碗上,反射在阿雅的眼里。
蓝色的光映入眼帘,让阿雅恍惚间看到了一扇浅蓝色的窗帘,上面还绣着一排干花……
“阿雅姐,阿雅姐,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小英的声音,将阿雅的思绪拉回到了当下。
另一口空着的大锅,已经端到了灶台上,梅子和另一个厨娘正在往里面倒水,准备煮下一锅菜汤。
阿雅这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连忙拍拍脑袋,抱歉地笑道:“嗨,不小心想到了一些往事……”
小英比之前更加手足无措了。她记得,阿雅姐刚来食堂工作时,瘦得像一根麻杆,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一看就吃了很多苦。提起家人,她的眼神变得迷离,难道说,她的家人都……?
“阿雅姐,我……我不是有意的……”小英紧张地双手交握,含着胸,嘴唇都颤抖起来。
阿雅苦笑一声,转移话题,吩咐小英帮忙把她切好的菜扔进大锅里。
黎凡归见她在矿上过得不错,便没有上前打扰。等把小晴和小空救出来,让这家苦命人在自由世界团聚之后再说吧。
一趟丰乐城之行,黎凡归确认阿雅过得还不错,更重要的是,升级了自己读剧情的天赋技能。接下来回到平安城,恐怕要和绣月阁的幕后老板交涉,把姐弟俩救出来。
应该就是升级版天赋技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吧!
从钟蕙办公室旁边的传送装置,只能传送到平安城城外,还要排队接受身份检查,才能进城。好在黎凡归现在已经成了竞技场冠军,拥有城主红夫人的邀请函,根本不需要接受城门处的盘查。
传送到平安城郊时是中午,城门外排队进城的人并不多,排在黎凡归前面的只有一家贵族,正在挨个经过身份验证。
正当黎凡归等待入城时,两条系统提示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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