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山顶!黎凡归看着离自己还有不到三百米的黑漆漆小山洞,心情焦虑又激动。
洞口幽深, 一看就藏着无尽的秘密。
只有黎凡归的脚步声在深邃中回荡,让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在这游戏里曾钻过的无数个黑洞。
这山洞是怪物的巢穴,黎凡归原以为里面会堆满排泄物, 腥臭无比;没想到,洞中的空气湿润又清新, 渗着微微的凉意, 还挺舒服。
宽敞的洞口朝外开,这个山洞并不像黎凡归曾经钻过的山洞那么暗。往里走, 洞壁上隐约显露粗糙的纹路, 不知是自然形成的岩石纹理, 还是小刚一家的孩子们小时候冒险时画的。
黎凡归的目光在山洞深处探寻。金光闪闪的东西并不难找, 若不是长年高度近视带来的不喜欢望远的习惯, 黎凡归根本不用等到进了山洞才看得见它们。
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 引诱着每个来到这里的人向里走一步, 再走一步。
黎凡归不时回头看着对面天空的颜色,发现还在慢慢变深, 这才放心地继续向前走。
很快,他就看到了地上的一串黄澄澄的金属制品。
果真是金币!
但他没有立刻捡起来触摸, 去感受这些金币的质感, 或是抚摸上面细密的花纹。
因为黎凡归发现, 这些金币并非随意散落在地上,而是组成了一种图案。只有少数几枚好像没什么规律一样, 散落四周。
两条向下弯曲的弧线并排摆放,像一个逆时针旋转了90度的数字“3”。沿着这个趴倒的“3”的左右两边, 金币呈45度角, 一枚一枚斜着向下排列,快要汇聚到一起时, 却戛然而止。
整个图案铺满地面,长宽都有三四米的距离。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不完整的桃心形状。桃心上三分之二的部分已经拼成了,下面的三分之一却还是乱糟糟的。
原本,黎凡归没有在看到金币的第一时间就捡起来查看,是怕在金币上留下自己的指纹、汗水。天知道碰了龙头鹰这种神奇生物的宝藏,它会不会循着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满地图追杀自己?
现在,黎凡归更不愿意碰这些金币了。
想到龙头鹰在驱赶入侵者时并不赶尽杀绝的行为,还有它天天都要求偶的行动轨迹,黎凡归猜测,龙头鹰是一种重情重义的怪物,用这堆金币拼图,也是为了讨得雌鸟的欢心。
既然龙头鹰对自己的领地,尤其是山洞那么执着地不让人靠近,而这山洞里唯一有些价值的,就是这堆排成不完整的爱心形状的金币,那么,这堆金币一定凝聚了龙头鹰的血汗。
只不过,因为种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它拼了很久,还没拼成功。
黎凡归决定赌一把——赌龙头鹰的确是这么想的,赌龙头鹰想拼的就是一颗爱心。
赌自己把爱心补全后,龙头鹰会“龙颜大悦”。
或者“鹰颜大悦”,亦或者“龙头大悦”……都不重要了。
他看到这未完成的爱心附近,还零零散散堆放着一些金币,便将它们捡起来,往图案下面摆放,帮忙拼这个图案。
刚拾起第一枚金币,准备在合适的位置放下,王文越的声音就在隔壁游戏舱响起——听上去,他和鲁飞挤到一起看玩家直播了,也不知道鲁飞挤不挤得慌。
“凡哥凡哥,我看到了另一个直播的玩家,声音软软糯糯一姑娘,她没公开昵称,但自称是‘火神’家族的。估计有人跟她说了那俩‘空子’家族成员的遭遇,她也要去那山洞了。”
黎凡归一惊:两分钟前,有玩家往山洞方向前来。那么,在龙头鹰回来之前,自己会不会就被堵在山洞里出不去了?
倒是可以提前离开,可眼看就要完成一个拼图,要是被不知情的玩家破坏了,自己和龙头鹰岂不是前功尽弃?
“火神”也是全服排名前五的大家族,有人给副本里的玩家通风报信,再正常不过了。
王文越的好奇心被这群玩家前赴后继的行为吊了起来:“那山洞到底有什么魔力啊,不就是金光闪闪疑似金币的东西嘛,怎么人人都冒着直接被怪物打淘汰的风险,也想去看看?对了,凡哥你离那山洞近不近,要不……”
“算了吧,”鲁飞打断他,“直播间里去山洞的玩家,去一个淘汰一个。凡哥虽然比我们厉害点,却也没有这些职业玩家大家族的支持,还是让他好好在野外苟着吧。”
黎凡归没有开直播,也没有随时给室友们播报自己的所见所闻,室友们自然也不知道,黎凡归其实早就进了山洞。
爱心形状还剩最底下的一点没拼完,可四下看去,黎凡归已经找不到多余的金币了。
要不然,把整个爱心缩小一点,补齐下面的一点点缺失?只是,想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么大的一幅拼图,想要在每一块都缩小一点点,不说能否尽善尽美了,耗费的时间不会少。
现在的黎凡归,最担心的就是耽误时间。
“我傻了吧,不是还有小白嘛?”黎凡归懊恼地用手拍拍脑袋。进入副本前,他刚刚给小白喂了宠物白星丸,给小狐狸升到了3级,自带的“捡拾”技能也升级了,还把检测可捡拾物品的半径提升了一倍。
小白刚放出来,便欢快地跑向了往外跑。黎凡归这才看到,山洞岩壁上有几个在黑暗中难以发现的孔隙,孔隙之间还藏着好几枚金币。
这些金币,光靠自己肉眼寻找,怕是等龙头鹰雌鸟都开始下蛋育雏了,也找不全吧!
“凡哥,那‘火神’的玩家好像找到上山的路了!”鲁飞惊叫道,“最开始的蓝衣小姐姐发现的那堆金币,到底会花落谁家呢?”
“火神”玩家两分钟前开始上山,现在应该离山洞很近了。黎凡归下意识往外一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红色所剩无几的天空。
哎呀,光顾着拼地上的爱心了,完全忘了时间的流逝!
黎凡归赶忙放下小白刚捡给自己的几枚金币,完成了拼图,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山洞门口走去。
刚迈出一步,洞口就出现了一个女玩家的身影。
她显然发现了洞口,但慑于小伙伴通知的消息,担心洞里会有让她一击毙命的陷阱。不想步两个“空子”玩家后尘的她,在洞口踟蹰起来。
对了,两分钟过去,差不多够上山了——她很可能就是鲁飞和王文越播报的“火神”家族成员!
黎凡归不禁感到进退维谷。
“呜——哦哦!”一声长鸣划过天际,见完媳妇的龙头鹰轻松又欢快,只是不知道等它看到洞里的情形,那份轻松愉悦还能不能维持下去了。
对面天空的红色,已经褪得几乎看不出来。
“火神”的玩家听见了龙头鹰的鸣叫,虽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闯入的就是龙头鹰的巢穴,但她心里也隐隐不安起来。怪物向自己靠近,好像也只有幽暗的山洞可以暂时躲开怪物的视线。
……于是,黎凡归就和这个不知名玩家,在互相看不清脸的山洞里,尴尬地打了个照面。
起初,从亮处走进山洞的“火神”玩家还以为黎凡归是个怪物,正要拿法杖吟唱呢,却被系统告知,“禁止对玩家使用攻击或减幅性质法术”。
“啊?这个山洞里面的宝物,已经被你先一步拿走了吗?”她看出,黎凡归好像正从洞里离开,有些失望。
黎凡归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自己拾了金也是放在地上拼图案,一枚都没昧下,可他又不想直白地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在做什么,只能僵持在当场。
女玩家见黎凡归不回答,直接越过黎凡归往里看。
两分钟后的鲁飞和王文越:“不是吧,‘火神’女玩家好不容易爬上山,结果来迟一步?不对,她也看到金币了……好像那些金币还排成了一种图案?”
“什么情况,因为金币太多,洞里那个男的一下拿不走吗?”
“不是,我觉得,一定是那男的看到有个姑娘跟在身后,故意留点金币在地上,讨好人家!“
“想要在游戏里发展一段姻缘?拜托,人家姑娘直播呢!”
奇思妙想中的鲁飞和王文越还不知道,他们口中“那个男的”,正和他们坐在同一间出租屋的客厅里。
几乎在金币刚出现在“火神”玩家视线中的后一秒,原本就没多少照明的山洞,倏地更暗了。
原本就朝洞口走的黎凡归,早她一步看到龙头鹰回归的场景,便在龙头鹰巨大的身影挡住洞口前一秒,向一旁闪身,紧贴在岩壁上,让自己的存在不那么明显。
而背对洞口的“火神”玩家就没那么好运了。环境突然变暗,她下意识转身,就看到了极其恐怖的场景:宛如遮天蔽日的山峦般雄伟的翅膀遮住了洞口,随后,一只表情古怪的巨鸟,正和她四目相对。
看着闯入洞中的人,巨鸟眼神变得极其尖锐,好像用目光就能杀人。
两分钟后的鲁飞和王文越,都能从直播间里,听见“火神”女玩家害怕到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巨鸟的视线越过战战兢兢的“火神”玩家,看到了摊在地上的、拼得毫无瑕疵的爱心,整个鸟都变温柔了。
它也终于发现了身体紧贴着岩壁的黎凡归,轻声“呜哟——”了一声,翅膀欢快地扑腾起来,半飞半跑地来到金币拼成爱心边。
“火神”玩家不知什么时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巨鸟居然用很不标准的口音说了一句人话:“是,你,们,干,的,吗?”
第182章 三重惊喜
龙头鹰说起人话来一字一顿, 不太流利,断句也有点毛病,不开字幕只能勉强听懂。
“火神”玩家一听这话, 那还得了?
她想起来小时候,爸爸给领导当司机, 她带着妹妹用最喜欢的黑色马克笔在单位的白色公车上画了十几只米老鼠, 害得楼下洗车学徒早饭都没吃,一大早就闻了两小时酒精, 才把车给洗干净;
看到大伯家的墙皮裂了点小口子, 就和大伯家的堂哥一起, 用胶带把所有的口子全都粘上, 等大伯大妈下班回家, 墙壁上到处都是的透明胶反光, 可壮观了;
家里停水了, 便兴冲冲地和妹妹从洗手间某处舀水,给上门做客的朋友喝……
每一次闯祸, 都能听到这样熟悉的一句“是你们干的吗”。
……然后一顿痛揍。
龙头鹰这六个字,勾起了“火神”玩家对童年的别样回忆。
“我不是, 我没有, 别……别说了。”虽然连龙头鹰问的具体是什么都不太清楚, 她还是本能地否定三连,“别瞎说”三个字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礼貌了, 万一惹火了这巨鸟,可别直接把自己淘汰了。
说完, 她求助似的看向黎凡归, 盼望黎凡归能担下这个责任。
“对,是我干的!”黎凡归说起这局话来, 格外自信昂扬。
他觉得,都被龙头鹰逼在洞穴角落里了,爽快承认了,说不定还能承个帮忙拼图的恩情,甚至得到额外的奖励;要不承认,那铁定会被认为是来偷宝物的小贼。
“哦?那你还蛮会自作主张的嘛?”遇到个会说人话的怪物,“火神”玩家的恐惧感稍稍降低,身体不发抖了,可从龙头鹰的语气里,她依然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黎凡归懂就行了:“我猜的,随便拼拼就成这个形状了。”
在游戏里和玩家或NPC对话,只需要用意念在脑海里说话就行了,但黎凡归此刻心情激动,全都脱口而出。
起先,一旁的两个室友并不在意,毕竟嘴碎如鲁飞、直肠子如王文越,都会情不自禁地把该在脑子里说的话给讲出来。
但两分钟后,当他们在“火神”女玩家的延时直播间里,听见“那个男的”嘴里先后冒出“对,是我干的”和“我猜的”两句话之后,都无法淡定了。
“那个……凡哥……”鲁飞犹豫着,到底还是拍了拍黎凡归的小臂,“你现在在什么位置,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吗?”
黎凡归听见了,但此时正好在和龙头鹰交谈,只能回答:“我在一个山洞里,跟一个不知道是NPC还是怪物的生物说话呢,等会儿跟你们聊……啊不,龙头鹰大哥,刚才我在和我室友说话……我从来没想过偷你的财物,只是不小心发现了这个山洞,才好奇进来的。啊对对对,看到这颗爱心不完整,我就索性在周围找了几枚这金光闪闪的东西,给拼完了。”
两分钟后,“火神”小姐姐的直播间里,同样的话再次从“那个男的”口中冒出。
王文越和鲁飞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龙头鹰见黎凡归大方承认了他动过地上的金币,转怒为喜:“呜——呱!我早就想把这堆黄色的东西,拼成现在这个形状了!当我还是一只小龙的时候,就听说这个图形是你们人类表达爱情的标志!”
小龙?你不是鹰嘛?照这个逻辑,某西幻故事里负责送信的鸟,和邻居家的大橘都能攀上亲戚了?
“只可惜呀……”龙头鹰话锋一转,“每一次用嘴叼起这金币,我的嘴就要肿上两天!”
嚯,敢情龙头鹰还对贵金属过敏?
这会儿,见身旁的男玩家能和巨鸟正常交流,一直沉默着的“火神”女玩家也不再害怕,插嘴道:“那你不是还有爪子嘛,用爪子抓金币,接触到的就是你指甲上的角蛋白,而不是你的肉了。我学生物的,你相信我……”
龙头鹰不知听懂了多少,却愣在当场:对呀,我是有爪子的啊,为什么一直没想起来用呢?
“呜——呱呱!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帮我把这个图案拼成了!”龙头鹰兴奋时的叫声很搞笑,像一支青蛙和它一起奏鸣。
接着,它一蹦一跳地跳出了洞穴,仰天发出一声清脆高亢的啼叫。像清晨穿透厚厚云层的第一缕阳光,这声音的穿透力,比黎凡归老家乡下每天早上五点定时叫全村人起床的大公鸡强十倍有余。
它用风一般的速度直接滑翔到对面山头,又用谁都没听过的声音朝天鸣叫了一声“啾”,煞是可爱。
这一次,天空没有变红,龙头鹰也不需要在天空盘旋许久,才能等到雌鸟。
两只龙头鹰在天上飞着,又不知互相叫了些什么,双双往黎凡归和未知姓名的“火神”玩家所在的洞穴飞来。
“火神”玩家傻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自然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雄鸟把雌鸟引到了山洞里,看已经拼好的爱心图案。
只见雌鸟面色有些古怪,黎凡归差点以为雄鸟弄巧成拙,这桩好事就要告吹了……
又见雌鸟斜过身子,依偎在雄鸟的翅膀里,旁若无人的相互蹭着肩颈部的羽毛。
哪怕没有任何鸟喙对鸟喙的限制级场面,依然足够看得黎凡归这个单身汉脸红心跳了。
等两鸟温存够了,雌鸟跳到黎凡归两人面前,说道:“是你们帮忙把这些金闪闪的小物件排成这个形状的?真是辛苦你啦!”
听起来,雌鸟那位负责教语文的体育老师,水平稍微高一点,至少她说起话来不是一字一顿的,长句子也能做到断句准确。
说着,她又看向雄鸟:“这东西,一闻就知道会让我们过敏,难怪你经常肿着嘴唇来见我……不过呀,我在乎的是这堆金币吗?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啊不,鸟吗?你猜,我喜欢的是这堆物件,还是真真切切的鸟呢?”
得,雄鸟刚才还自称“当我还是只小龙的时候”呢,雌鸟就拆台,承认它们都是“鸟”了。
不过,是龙还是鸟,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尽管洞穴里光线很暗,黎凡归还是能看到,雄鸟的两颊,比它飞去找媳妇时对面的天空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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