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隔得那么近,对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痛苦的情绪,仿佛找到同病相怜的同伴,有了可以相互依赖的人。
男孩将他扶回房间就准备离开。
凌琛连忙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犹豫半响才回答。
“余非晚”
看着说完就离开的背影,他在背后喊道。
“我叫凌琛”
余非晚的背影停顿一下,便关门离开了。
凌琛一直躲在房间没有出去,直到夜深人静,他才敢去客厅找药。
终于找到后,他刚准备回房,就听到窗外的动静。
凌琛鬼使神差的走到窗前。
月光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般,但又不似白日的暴露,昏暗中带着一丝安全感。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那道身影,白天时那死寂般的眼睛此时一片明亮,看着月亮眼神,充满着浓浓的期翼。
仿佛是被吸引过去,当他回过神,凌琛发现自己已经向余非晚走去。
应该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余非晚有些紧张的看了过来。
凌琛瞬间停下了脚步,见余非晚在看到是他时松了口气,凌琛这才敢继续往前走去,最后停在了他的身旁。
此时他才发现,对方穿着凌海白日时穿着的衬衫,脖子上是密密麻麻的痕迹。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余非晚尴尬的将衣领立了起来,羞愧的为自己遮着羞。
凌琛将目光收回,坐在了他的身边,为自己上起了药。
余非晚看他熟练的样子,问道。
“他经常打你吗?”
凌琛没有回答,因为这很显然。
后背的伤,他上的很吃力。
突然一个冰冷的手,触碰到他的后背。
“我帮你吧!”
凌琛缓缓松开,接受了他的帮助。
许久后,他问道。
“你是被凌海强迫的吗?”
身后的人沉默半响,才回答道。
“不,我是自愿的!”
凌琛听到后有些生气,他不顾身后的伤转过身质问。
“为什么,因为钱吗?”
自己被暴露在目光之下,余非晚羞愧的低下头,小声的回答道。
“因为这是我欠凌总的”
凌琛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凌总是谁。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对方,因为他能感觉到对方对目光的排斥。
这才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会欠凌椿?”
余非晚见凌转转回去,松了口气,他一边继续帮对方上药一边回答道。
“因为凌总资助我上了五年的学!”
凌琛这才知道余非晚为什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他知道凌椿资助了一群有才华贫困生,那些人被凌椿安排学习了不同的技能,为的就只给凌海培养人才,为凌海的以后铺路。
“我现在是昶宁的艺人”
“只需要五年,五年后,我就可以将债务还清了,那时候我就可以离开昶宁,离开凌氏,那时候,我就可以彻底摆脱凌海了”
余非晚就这样满眼期待的向他倾诉着自己的喜悦,明明连他是谁都不清楚,就在这样单纯的与他分享,让他也被感染了。
“我应该今年就可以逃离他”
如过顺利,他会考到京市大学,那样的高学府,就算他是私生子,凌椿也会让他去上,因为他是个商人,他懂得投资。
“真的啊!,那提前恭喜你了”
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凌琛可以看出对方是真心的在为他开心。
那晚过后,虽然两人又遇到过几次,但从未说上话。
直到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永远记得当时拿到被调换的录取通知书时,他是有多么的崩溃。
凌椿为凌海举行了盛大的升学宴,听着众人的赞赏与称赞,凌琛再也忍不住住的将录去通知书扔在凌椿面前。
凌海瞬间怒了。
“狗…你,反了天了”
在凌椿面前他不敢那样称呼凌琛。
凌琛没有管凌海,只是死死的盯着凌椿。
“为什么!”
他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似的,这么多年的打压,让他变得懦弱不堪,连一句反驳都鼓足了全身的力气。
“给我往死里打”
那一次是凌琛被打的最严重的一次,全身是血的躺在路边,仿佛已经死去,但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因为在他看来,没有比绝望更加痛苦的事情了。
余非晚从宴会上偷偷跟了上去,直到保镖离去,他才敢靠近。
看着全身是血的凌琛,他吓得脸色发白。
“凌琛,我带你去医院吧!”
听到余非晚的声音,他才有了一丝感觉。
“不去医院”
说完他就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看着眼前的木板床,凌琛以为自己回到了学校的宿舍,但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他从周围的物品中,分析着房间的主人。
整个房间的空间很小,一眼就能望穿,周围特别杂乱,上铺堆满乱七八糟的衣物,床底下放着鞋,一个桶和一个盆,盆的上面零散的放着一些洗漱用品,整个房间最整洁的就是书桌,上面放着一把吉他,可以看出主人的珍惜程度,书桌左边是一扇窗户,外面挂在几件已经晒干的衣服,而与窗户相临的是一件很小的浴室。
凌琛刚准备去浴室看看,就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很快房门就被打开。
刚进来,两人就对视上,余非晚看到凌琛惊喜道。
“你醒啦!”
随后连忙走进来将门关上。
凌琛往床边走了走,露出光线,看着余非晚道。
“嗯,谢谢你”
乐珩将自己手里提的东西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坐在了房间唯一的椅子上,这才回答道。
“不用谢我,这是凌总为资助生们安排的宿舍”
凌琛沉默着没有回话,在床边坐下。
房间内安静了许久,余非晚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凌总好像在找你,你确定不回去吗?”
凌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他道。
“你知道我是凌椿的私生子了!”
凌琛的语气是肯定的,所以余非晚就直接承认了。
“大概猜到了”
凌琛的脸色变得阴沉。
“所以你就不想帮我了?”
余非晚一愣。
“我…没有,只要你不嫌弃,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在这不比待在凌家好?”
余非晚想到凌海对他的打骂,沉默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指了指刚刚买回来的食物道。
“我下午还有一个活动,你要是饿了,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刚起身,有想到什么似的,在床旁边的箱子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房间的备用钥匙,然后递给凌琛道。
“出门记得带钥匙!”
凌琛看着余非晚离开的背影心想。
他这是同意……收留自己了?
再次回到宿舍,余非晚发现房间整洁许多。
他心中有点不好意思,有些别扭的将刚打包好的食物递给凌琛。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打包了经常去吃的牛肉面,我觉得挺好吃的,你尝尝!”
凌琛接过,又道了句。
“谢谢!”
他确实饿了,三两口就吃完了,余非晚问道。
“是不是不够?下次我多大包一份!”
凌琛有些不好意道。
“够…够了…”
他这样白吃白喝白住不给钱的人,余非晚愿意收留他,已经让他很感谢了。
这个对话结束,两人都陷入了尴尬,在这样的狭小的空间中,根本没办法逃避,不管站在哪里都能清楚地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空气中还弥漫着牛肉面的香味,久久无法散开……
突然余非晚想到床铺还没收,这才拯救了两人的尴尬。
他有些不自然的道。
“对了,上铺要收出来,不然晚上你没地方睡觉了”
说着余非晚就往上铺爬。
凌琛自然的站到他的身后,防止对方摔下来。
余非晚将行李箱递给凌琛,凌琛接过放到地上。
余非晚原本是想将衣服一股脑地塞进行李箱的,但看了一眼凌琛,于是老实的叠了起来。
凌琛也帮起忙来。
两人安静的整理着,很快就收拾好了。
余非晚拿出备用床单,两人也很快铺好。
没有事干后,再次陷入尴尬。
余非晚有些后悔刚刚收拾那么快了……
他再次坐下时,习惯性地拿起桌子上的吉他。
想到床上坐着的凌琛,愣了一下,随后故作自然的弹了起来。
凌琛听得很认真,那时,他才知道,音乐可以让人心里这样的平静。
一曲结束,凌琛问道。
“这是什么曲子”
余非晚忍不住扬起嘴角回答道。
“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凌琛点了点头,深深的将曲名记在了心里。
这样治愈的音乐每晚都会在房间里响起,仿佛像约定好的一般,默默的点亮,两个人黑暗的心。
未来仿佛还充满着希望。
直到一天余非晚拖着满身的伤痕回来,一进门就跌倒在地上。
凌琛惊慌地上前将他抱回床上。
看着他嘴角的血迹,眼旁的青肿,以及脖子上暧昧的痕迹。
凌琛眼睛一酸,颤抖着手,解开他的衣服。
皮开肉绽的鞭痕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再也没有勇气往下继续揭露。
他双眸猩红,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床上。
“我杀了他”
说完他转身,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
“别…别去…”
余非晚连忙抓住他的手,凌琛没注意,余非晚就这样被带倒在地。
凌琛听到声音回头。
看着余非晚无力的双腿,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可以…帮我买药吗?
凌琛连忙擦掉眼泪点头。
“嗯嗯”
他跑出门,逃避着他不敢面对的场面,他真的觉得很无助,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的想要摆脱这样的命运,都能让人轻易的抹杀。
他好像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不管是曾经的母亲还是现在的余非晚,他谁也守护不了。
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特别可笑,毕竟他连自己都保不住,现在还靠着余非晚活着呢!还谈什么守护呢!
他失魂落魄地来到药店,买好药后就快速的往回跑。
气喘吁吁的回到家,他第一眼没在床上看到余非晚,然后连忙向浴室望去。
他轻轻地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有给他回应,他将耳朵贴了上去,里面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瞬间心里一慌,一脚将门踹开。
看着将自己整个埋进浴桶里的余非晚,他的心脏瞬间停止,连忙上前将他从水中捞出。
余非晚疑惑的看着愤怒的凌琛,随后有些虚弱地笑了笑。
“你回来啦!”
凌琛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晚进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事,就这样死死的盯着余非晚。
余非晚只好解释道。
“我只是不想单独洗头发!”
凌琛依然不说话,怀疑的看着他。
“真的!”
见余非晚眼神诚恳,凌琛这才放心了些。
他闷声道。
“我帮你上药”
余非晚有些尴尬道。
“算…算了,我自己来吧!”
然后他又低着头说道。
“脏…”
听到余非晚的话,凌琛反而更加坚持,他看着余非晚的眼睛,认真道。
“你才不脏,是他们脏”
余非晚看着凌琛严肃的目光,心中一暖,放下手,接受了凌琛的好意。
凌琛给他上药时特别小心翼翼,余非晚觉得,被上药的地方痒痒的,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上药的部位越来越私密,余非晚红着脸道。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凌琛也早已满脸通红,将药递给余非晚后连忙逃出浴室。
余非晚在家养了好几天的伤。
这天,两人正准备将被单洗一下。
余非晚的手机响起。
两人都看到了来电显示,余非晚颤抖着手接通。
“今晚八点,来皇钻”
电话挂断,余非晚早已面色惨白。
凌琛连忙询问。
“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余非晚不说话,凌琛越发慌了。
“他是不是又叫你过去?”
这时余非晚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凌琛。
但这一眼,凌琛就知道了答案。
“别…别去,好不好?”
余非晚绝望地看着他。
“不去…能怎么办呢?”
凌琛跌坐在床上。
是啊!不去,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非晚走向地狱。
凌琛等在皇钻的门口,一直等到凌晨三点多,才看到有人将昏迷的余非晚架出来。
他看着衣不蔽体,满身血迹的余非晚,疯了似的上前将他抱住。
工作人员被推开,露出不悦的表情,看着凌琛的长相,以为对方是余非晚的同事,就拍拍手道。
“你来了正好,免得我们还得跑一趟”
说完就往回走去。
凌琛此时早已泪流满面,他颤抖的将衣服脱下,为余非晚蔽体,然后抱起他,带他回家……
将余飞非晚放在床上后,他拿出盆去浴室接了温水,来到床前为他清理身体。
余非晚模模糊糊的清醒过来,感受到凌琛正在为他清理最私密的部位,他用尽全力抬起手,抓住凌琛,虚弱道。
“别…太脏了”
凌琛轻轻的反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捧起,然后亲了亲。
“不脏”
余非晚越发挣扎起来。
他哭着求凌琛别碰他,离他远点。
凌琛为了防止他乱动牵动了伤口,紧紧的将他抱住。
他轻轻的吻着他身上的痕迹,吻着他的伤口,嘴里喃喃细语。
“不脏,你一点也不脏!”
或许被他的行为惊到,余非晚停止了挣扎。
凌琛这才缓缓地松开他,默默地为他上起药。
余非晚睡着前迷迷糊糊的感受到额头上一暖,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好睡一觉!”
凌琛见余非晚睡下,将房间整理干净后,又出门买了一些食物放在床前这才离开。
凌椿随手将桌子上的水杯扔向凌琛。
而凌琛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或许现在皮肉的痛苦能缓解一些他心里的痛苦,血从头上流入眼睛,他也不管不顾。
凌椿愤怒的声音响起。
“你还知道回来”
他大笑起来,只有凌琛自己才知道,他这是在掩饰自己的眼泪,自己的懦弱。
“怎么?凌总这是怕我向上级举报这次高考成绩的真伪?”
凌椿听到这话反而冷静下来,居高临下地嘲讽。
“你觉得会有用?”
“凌氏太子爷高考成绩作假,您觉得这个标题怎么样,好听吗?”
见凌椿就这样看着自己不说话,凌琛将双手默默的藏在了背后,然后死死的握紧自己发抖的手。
他扬起嘴角道。
“您一直这么着急的找我,是怕我在外面乱说,给凌氏蒙羞是吧?”
“是又打算把我关起来吗?”
凌椿冷哼。
“谅你也不敢到处乱说什么!”
凌琛瞬间激动。
“我为什么不敢”
后面的话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毕竟我是…受害者!”
凌椿猛的站起,一耳光扇在凌琛的脸上。
凌琛倒在地上许久后才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对方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镇静的模样,他语气没有起伏的问道。
“所以,你想怎么样?”
凌琛站起身,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弱势,这才抬头迎上凌椿的目光。
“送我出国!”
凌椿看着凌琛那充满恨意的眼神一愣,随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问。
“你以为出国会很好过?”
凌琛在心里暗想,起码你们管不着他了,但面上道。
“一张高学府录取通知书,换一次出国的机会,不过分吧!”
凌椿被他的想法蠢笑了。
“你觉得,你有机会跟我谈条件?”
凌琛听到他的话瞬间慌了神,他破罐子破摔。
“那你等着凌氏上头条吧!”
看到凌琛惊慌失措的样子,凌椿这才安心。
“你倒是天真”
凌琛知道,这场赌博他又输了,但他依然不愿意向他低头,迎上那双看似和蔼实则凶狠的双眸绝望道。
“大不了就是死”
于是凌琛又被关了起来,他想起最初回到凌家时他的反抗,被身体心理双重折磨的日子。
隐忍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逃不过。
他坐在空荡的地下室,没有一丝光亮,额头上的血迹早以干涸,嘴唇干裂,这样暗无天日的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天,他仿佛失去水分的鱼,无力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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