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金加隆的话语让卢修斯顿时毛骨悚然。
然而逼问之下，龙灵给出的却是一问三不知的反应。
“既然不知道怎么办，你说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卢修斯冷冷地望着手中的瓶子，语露威胁。
“不知道是不知道，但你想想就知道了，光明与黑暗怎么可能平衡？如果可以的话，这世界上的大战又为什么会存在？”龙灵语气桀黠，“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不要掉以轻心哦！”
卢修斯不愿意相信金加隆的说法是对的。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相信这是龙灵看不过他的境遇逐渐变好而给他特意添堵。但就如金加隆曾经所说的，他们都无法摆脱彼此。龙灵有理由给他制造麻烦，却并非必要。
金加隆也不纠缠，说完这些又再度沉寂下去，也没有因为卢修斯的不为所动而作出进一步的反应。
因此，尽管表面上装作不相信的样子，卢修斯的一切行动照旧，心里却不由得因为金加隆的话开始密切注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事情，寻找可能存在的迹象。
时间在卢修斯注意力紧绷的状态下悄无声息地溜走，转眼就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长湖镇重建起一大片种植区并且取得可喜的进展，也足够精灵和矮人这两个向来不和的种族在朝夕相处中不断摩擦，矛盾升级。
在这段时间里，卢修斯身边发生最多的状况，就是在熬住魔药的过程中被绮丽儿一叠声的急声呼叫中，赶去调停矛盾。
人类的战斗力在两个种族的战士面前完全不够看，除了围观着急，基本没有任何办法。
卢修斯原本指望将两个种族的成员分隔开来从事不同的工作能让他们消停一阵。但即使分散开来，他们仍然有办法在各种地方爆发各种各样的冲突。就好像，精灵身上的所有好斗属性都会在遭遇矮人的时候一股脑爆发出来。
卢修斯带着绮丽儿赶到种植区边上的时候，迦勒洛斯已经在那里了。在他的带领之下，看见卢修斯的精灵们纷纷停下手上或嘴上的动静，向他行礼。紧接着动作的，就是在一边束手无策的人类。
看见精灵和人类对卢修斯的顺从动作，矮人一贯的反应就是出言讽刺，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金加隆的“建言”，卢修斯在这两个月里尽可能避免了魔法的使用。所以，在没有见过他出手的矮人看来，卢修斯除了能够熬住出一些对人类和矮人都有裨益的药剂之外，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一样孱弱。他既不像精灵和矮人的战士那样，即使不着战甲，也会作劲装打扮。一直穿着宽松长袍的长湖镇镇长在举手投足间，也没有展现出任何经历过战斗训练的痕迹。如果说精灵战士还会因为卢修斯在族中的地位而服从，矮人们却是不愿因此买账的。
“闭嘴！”卢修斯一来到就听到矮人闹哄哄的声音，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我们的镇长阁下又是来声张正义的吗？这些精灵小宝宝们遇事就只知道回家哭诉，除此之外什么本事都没有。”葛罗音发出嚣张的大笑，不仅言语间没有半点尊敬，还不停地用眼神向精灵的一边挑衅找事。顶着精灵们看白痴的眼神，葛罗音说完之后，他身后的一群矮人跟着哄笑起来。
卢修斯之前还因为避免使用魔法的原因而采取婉转的办法，今天却是懒得再费功夫。眼见葛罗音得到了自己族人的笑声支持而准备再度大放厥词，卢修斯直接出手，魔杖甩出一个石化咒语：“统统石化。”
一层肉眼可见的灰气从魔咒命中的位置扩散开来，葛罗音的吸气还没结束就好像全身被打上了一层厚厚的石粉，僵立原地。
还在哄笑的矮人延迟了半秒，笑声戛然而止。惊恐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卢修斯转动手腕，就将下意识冲上前来的另外六个矮人全部石化。
原本慢了半拍准备往前来的矮人突然全部紧急刹车，根本不受控制地就纷纷向后退去，发出惊慌的呼声。
确定没有矮人再敢向前，卢修斯紧锁的眉心才缓缓松开。
不过，下一秒，当他扫向被自己石化住的七个矮人时，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僵硬，眉间的起伏再度紧缩。
除了开头的葛罗音，后面的六个矮人都是在向前移动的过程中被石化的。以一种诡异地无法受力的姿态被石化住，他们却没有因为自身的重力倒下，身上还泛着一层可以分辨的石质光芒。不明原因的围观者大概会在第一时间以为卢修斯狠辣出手，直接将矮人变成了没有生命的石雕。
然而，这并不是石化咒该有的效果。
卢修斯要的是震慑，而不是直接出手杀人。
没怎么经过思考，卢修斯便对葛罗音的上半身用出了解咒语。
“你这该死的精——”
“无声无息。”
反手甩出一个静默咒语，卢修斯一一为另外六个矮人的上半身解除了石化咒。确认这七个矮冬瓜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卢修斯没让自己的担忧被任何一个旁观者察觉，甩袖离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派人来找我。”
躲开所有人视线的一瞬间，卢修斯整个脸色都黑了。
魔咒的能力变强了！
如果之前在密林里使用魔法的感觉还很微妙，今天的这个石化咒语就是无法否定的铁证了。
成年之后，魔法使用的技巧可以继续磨练，但魔力的增长就微乎其微了。这是所有巫师都有的共识。
魔法技巧能够让魔咒更高效，却不可能大幅度地提升魔咒的威力。再者，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卢修斯根本没有机会磨练所谓的技巧！
“你以为离开了精灵族的领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金加隆的话语回响得阴森森地，就像是一种诅咒。
烦躁的情绪主宰了卢修斯的头脑，一如他刚才不经理智计算便已经出手的魔法。卢修斯快速回到自己的帐篷，将自己关进了魔药间，并把龙灵甩到了桌面上。
炉上的坩埚还在冒着氤氲浓郁的雾气，短暂的离开并没有破坏掉这锅药剂成药的机会。
卢修斯压下自己向金加隆兴师问罪的冲动，收起魔杖，克制自己专注于身前熬住的魔药。
这两个月的时间，通过为自己的镇民熬煮不同效果的基础魔药，卢修斯在三方势力送来的物资里逐渐摸到了两个世界的材料之间所存在的规律性。一种种可以替代的材料被找了出来，一张张配方得以攻克。卢修斯把这间不属于自己的魔药间弄得乱七八糟，却又好像魔药教授附身了一般发现了自己在魔药上的才能。
看着药剂的颜色在沸腾中逐渐浓郁，卢修斯伸手关掉了炉火。接下来只需要继续顺时针搅拌十七圈，温度回落的药剂就会最终成形由浓稠的褐色变成透亮的棕色。
一圈、两圈、三圈……颜色的变化从液体与搅拌棒接触的地方诞生并迅速蔓延开来，十六圈的时候，卢修斯心下微松，眼前却陡然亮起一道异常的光。
迅速后退，坩埚里的药液在那一刻砰然炸响，喷射向四面八方。
卢修斯狼狈地躲过那些药液之后，迅速将一切复原。
炸锅了。
卢修斯抿紧了唇，抬头望向自己正前方悬挂的一张表格。
一个月以来的第二次，两个月里的第三次。
是单纯的药性不完全匹配、操作失误还是因为魔力的变化？
自己研究出来的配方和笔记就安静地躺在手边，卢修斯的目光在配方以及其他摊开的参考书上逡巡。有意义的话语一句句在眼底流转，直到一段相对陌生的表述跃入眼底，让他呼吸一紧。
魔药熬煮失败的表现：没有药性、成品色泽不符、焦糊、炸锅。
魔药成色不符的理由：药性不符、材料处理不当、操作失误、魔力不稳定。
魔药焦糊的理由：药性不符、材料处理不当、魔力不稳定。
魔药炸锅的理由：药性不符、魔力不稳定。
魔力不稳定！
卢修斯刷地拔出魔杖，直指旁边幸灾乐祸的金加隆。
“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满脸无辜的金加隆不等卢修斯进一步动作就开始干嚎。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卢修斯厉声追问，“为什么我的魔力会变化，会不稳定？”
“我怎么知道什么魔力变化不稳定啊，我又没魔力！”龙灵一边哀嚎，一边在玻璃瓶里乱飞，躲闪身边凭空冒出的火苗。
双眼微眯，卢修斯的心随着金加隆无心说出的话语不断下沉。目光重新落向那段话的出处，赫然正是巧合之下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德拉克的课本。
火苗咻地消失，卢修斯掌控着魔杖，稳稳地转移了方向。
杖尖直指这本《魔法药剂与药水》，之前魔药制作过程中的种种福至心灵流转于心。
“出来！我知道你在。”
“你干嘛，受刺激疯了，对着一本书也……”龙灵的嘲讽如同被掐住咽喉般骤然失声。
两双瞪大了的眼睛关注之下，摊在桌面的书本忽然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过无数书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