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治疗后他们跪求我活下去(野而无文)

“放屁！”心理医生越是气定神闲，陈埕反应越是激烈。
什么鬼心理医生，分明就是那个姓孟的找来羞辱他的。
他不信姓孟的不清楚他儿子的过去, 就算儿子没跟他提起过，他在网上爆料丁漠漠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他不信姓孟的不清楚。
亏他还以为姓孟的是儿子的好友，这种人拦着儿子跟父亲团圆的人算是好友吗？
陈埕急火攻心, 脸色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恼，如同煮熟了的螃蟹一般通红, 凶神恶煞瞪着心理医生。
他本能排斥对自己不利的行为，唯一的儿子因为他年轻时不负责受了苦，他是知道的，但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他早就找好了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
——是孩子外祖父母看不上他，不承认他，他也没别的本事，孩子跟着他只会吃苦，不如跟着有更好生活资源的外祖父母。
——他忍受不了一眼望到头，循规蹈矩的生活，孩子是人他也是人，不能让孩子绑住他一辈子吧？
——他是不知道孩子在外祖父母家里受苦，如果知道了早就回来接走孩子了，再说了他现在不是尽力弥补嘛！
在他眼里，他跟儿子的关系是乐观的。
儿子正在配合治疗，但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他有钱了，也带来专家，儿子只要好起来，他们的生活会很滋润的。
但现在却有人过来告诉他，儿子想死，没有求生欲。
放屁！是个人就想活着，谁不想有钱有闲过好日子！
陈埕根本不信这鬼话！
相比陈埕踩中痛脚的反应，丁漠漠和季童听到心理医生的话脸色微变后，很快镇定下来。
丁漠漠语气稍冷：“孟先生让院长约我们过来是为了羞辱我们的话，那我们就告辞了。”
季童眉眼含笑，眼中却是肃穆一片，皮笑肉不笑的态度足够表明一切。
心理医生的话，惹怒他们了，不管是否相信心理医生说的陈复止想独自死去这话，但光是话中所包含的深意，就足够他们无法接受。
就好像，他们是把陈复止推入死亡深渊的罪犯一样。
“我理解各位不信任我。”心理医生不徐不急从公文包讨出文件，像是审判他们的罪行的审判长一般，姿态平和，却在至高无上的地方睥睨着他们，“这是陈先生的就医报告，上面有明确的时间。”
心理医生指尖抵着文件推到丁漠漠面前，她依旧保持职业化的笑容，目光却犀利异常，“第一次检查出身体状况是在B市一家体检中心，陈先生是拿到了体检报告的，你看文件后方医生备注那里，医生明确写了联系到患者本人，但陈先生在拿到体检报告后，没多久就参加了一档综艺。”
目光缓缓扫过丁漠漠和季童，医生职业微笑带了丝冷意，“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在得知自己患病的情况下，陈先生会先选择去参加一档综艺呢？这里面有什么故事我不清楚，但据我所知，参加综艺的还有丁女士和季先生，你们日夜相处或许你们会对陈先生当时的精神状态有所了解。”
闻言，丁漠漠跟季童瞬间脸色煞白。
尤其是丁漠漠，自从知道陈复止得淋巴癌后，她拼命补习这个病的知识，找最专业的医生跟她一点点分析，这个病能不能治，怎么治，治好后有没有后遗症。
通过这些天的恶补，她知道这病治好后是有希望跟正常人一样的，但不代表不凶险。
她已经做好准备，好好弥补陈复止，用尽自己的资源治疗他。
甚至开始幻想，将来她跟陈复止关系正常化后的相处日常。
但现在有人来告诉她，陈复止根本不想治病，没有求生欲。
在他得知自己患癌后，不想着怎么治疗，而是借着曾经背叛过自己的朋友石慕岩关系，参加了《神行奇兵》。
是想见季童吗？
不可能！
季童对陈复止做过的东西，她一清二楚，录制期间的相处中，陈复止对季童的厌恶，否则她也不会丝毫没有把一个十八线小艺人放在眼里。
那陈复止参加《神行奇兵》，只可能是为了她。
眼前突然浮现被她死死压在记忆角落的画面。
简陋出租屋里，年幼的小豫行躺在床上烧的神志不清，只有一张粉嫩的小嘴努力喘着粗气。
她找不到两天没回家的陈埕，手里的钱也已经见底，只能厚着脸皮回家问父母借钱。
回家从出租屋，看到的就是已经烧成粉红的儿子。
她的心一瞬间被揪起来了，心疼地抱起辛苦养起来的孩子，强逼自己冷静，拿了冷毛巾给孩子降温，再送去社区医院。
她以为孩子很害怕，很难受，会埋怨妈妈不够细心。
但是孩子醒过来后，不吵不闹，小眼睛梭巡病房，在看到她后，露出个安心甜美的笑，像只刚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小兽般蜷缩进她的怀里汲取温暖。
她温柔拢住怀里的孩子，给他唱摇篮曲。
她的孩子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无比依赖自己。
尘封多年的记忆并没有消散，它会在某个时刻触发，如梦魇般纠缠她。
丁漠漠折磨般回想综艺期间的片段，那孩子去参加综艺，会不会是跟小时候那样，想从妈妈那里得到安慰。
明明是患了绝症，却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强撑着来找她。
既然是想要她的安慰，为什么不从一开始跟自己说清楚来意？
他是自己第一个孩子，是捧在手心里疼了六年的宝贝。
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孤零零死去？
丁漠漠眼中满是绝望，她懂了，那个孟先生是故意的，他在杀人诛心！
季童眉棱拧起，孟昨非这出确实诛心。
不要说丁漠漠，光是他想象当时陈复止参加综艺的目的，还有他在综艺期间刻意的针对，也十分后悔。
之前欺负陈复止，让他难受，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那么现在，那种曾经给他心理带来快感的开心，变成噬魂的毒药。
但跟被愧疚冲昏头脑的丁漠漠不同，他还保持理智。
季童冷冷看着心理医生，面色有几分阴鸷，“所以呢医生？你是来谴责我们的？”
“不，我只是来追问细节，我要帮助陈先生重建内心世界。”心理医生面无异色追问，“参加综艺后呢？陈先生遭遇了什么事情？我这里的记录只知道陈先生后来再次被网爆。”
医生目光微移，落到季童脸上，直直跟季童对视，“好像是跟季先生有关吧？我还以为陈先生跟季先生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没想到季先生会主动探望，我真的很好奇，季先生对陈先生到底出于什么感情才会来探望，原谅我那么好奇，我只是为了更细致了解陈先生的内心世界。”
季童脸色猛地一黑：“闭嘴！”
丁漠漠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她猛地看向季童，这个医生说的没错，按道理来说季童跟复止关系相当恶劣，季童假惺惺来看复止是为什么？
她还跟季童联手对付过姜清，季童是个什么样危险的人，她一清二楚。
之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根本无暇顾及为什么会在咖啡馆见到季童，也把季童这段事情消失的事抛在脑后。
现在一想，她一开始看不顺眼儿子，还不是季童故意释放了陈复止是个没有后台，可以随意欺凌的错误信号吗？
丁漠漠眯着眼看向季童，声音如粹了冰般刺骨，“季童，你一早就知道了复止是我儿子了是不是！”
季童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看不出来孟昨非是故意挑拨我们吗？”
季童的态度让丁漠漠几近失控，再也无法自己上流贵妇的形象，“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跟复止的关系，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参加节目的！你眼睁睁看着我欺凌复止，是不是很快活？现在又来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我真蠢！竟然会帮你找资源帮你翻身，我真该在你被网爆的时候，彻底把你摁死！”
“复止要是因为你真的出事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呵——”季童脸上极快的闪过慌张，丁漠漠的恐吓不足为惧，他的害怕陈复止真的会因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受伤而不愿意接受治疗，季童脸色冷酷而扭曲，“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丁漠漠？蠢货，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有你老公庇护，你还以为自己能翻出什么浪花吗？”
丁漠漠尖锐反刺：“想要拖你下马不需要他动手！”
心理医生好整以暇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互相攀扯，目中流露出讽刺的神色，“既然几位不能心平气和给我提供有用的信息，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不过请你们以后都退出陈先生的世界，不要再来打扰，如果你们是真的爱他，而不是为了让自己心理好受而补偿的话。”
说着，心理医生缓缓站起身，掏出一张名片，当着三人的面，轻飘飘的纸张扔在桌上，“这是我认识的一位心理医生，我认为，你们的症状还是得尽快咨询专业人事。”
仪器运转散发源源不断的热气，本就因为开空调关上门窗的练习室，混杂着泡面，烤肠和汗水的味道。
距离八进四晋级赛只剩不到两天时间，通过大规模淘汰，很多选手离开了封闭训练的别墅，只剩八个实力与人气兼顾的选手。
他们不用再跟其他选手共用练习室，相反随着选手人数减少，选拔热度提高，他们不仅有单独的练习室，还有全天不间断的跟拍。
选手跟节目组签了保密协议，封闭训练期间，除非节目组特许，不能使用手机，无法得知外界信息。
但跟随拍摄的工作人员却没有那么多规矩，选手训练时间内是枯燥无聊的，不少工作人员会避开摄像头，坐在练习室角落休息。
“这段时间料也太多了，前几天还跟你甩脾气的明星，转头就凉了。”
“你还记得之前跟咱们台合作过的姜清吗？她好像要站出来捶丁漠漠了。”
“嘘！闭嘴！被人听到谈论丁漠漠不好。”
“还不能说吗？她不是倒了吗？连澄清都不敢。”
“那又怎么样？只要她老公没站出来，她照样不是威风？没用的，她又不靠名声吃饭。”
“她都这样了，首富还不介意吗？我看首富家公司股票都跌了不少。”
“一条被子睡不出两种人，首富肯定比咱们有格局，他能不知道丁漠漠过去吗？介不介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他们不官宣离婚，没人敢踩丁漠漠扽，你说姜清要捶丁漠漠，这不是也没真捶吗？你看丁漠漠事闹那么大，有正经媒体，圈内有分量的明星敢站出来说话”
“.....你说的也是。”
几个工作人员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聊天，他们陪选手累了一天了，只要不入镜，私底下行为不受约束。
正说着起劲，工作人员发现边上多了一条人影，抬头一看是这届人气最高的选手在边上大口大口吞咽矿泉水。
这个距离，选手应该听到了他们的八卦。
“抱歉啊嘉名，没打扰到你练舞吧？”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何嘉名本来就是内定的四强选手，没想到他会那么有才华，加上人气和颜值加分，将来必然会走的很远，工作人员对他都很客气。
何嘉名随意点了下头，没将八卦当回事。
他不认识丁漠漠，更不关心她的八卦。
他的目光，是冠军宝座，他要赶紧出名成就梦想，让复哥为他骄傲，心里眼里都是他。
“所以说，丁漠漠那个私生子，是不是真的得绝症了？我怎么感觉好狗血。”
“舞蹈老师可以先来帮我看一下动作吗？”何嘉名突然开口。
一直逼逼叨叨的，也挺烦人。

舞蹈老师应了一声, 小跑上前指导何嘉名动作。
演唱歌手在舞台表现上有所欠缺，加上是新人，在数万人的大舞台上又唱又跳是不小的挑战。
即便内定前四, 舞台表现也不能太拉跨。
顶着实至名归, 大众所望的名号晋级比赛, 总比被人质疑强，也能在观众面前留下有实力, 努力上进的印象。
结束一天的训练, 何嘉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宽松的休闲T恤被汗水浸湿大半, 白皙结实小臂肌肉上仿佛浮着一层油光。
生活助理送上干净的毛巾，帮他擦干头上粘腻的汗珠。
跟拍导演掐着点走进来，通知选手, “快十二点了，嘉名抓紧时间休息, 明天六点开始录赛后访谈, 这是我们会问的问题, 你先想好怎么回答。录制后就要开车去彩排，后面还有一场小型的粉丝见面会，调整一下精神状态。”
“对了。”跟拍导演行色匆匆递过来一沓A4纸，看了不怎么表达情绪的何嘉名一眼, “八进四后总决赛会邀请选手家人到现场，你要不要邀请对自己重要的人过来, 比如说好友或者亲戚。”
“总决赛人气票也很重要，还有实时网络投票, 向观众展现自己的私人状况，通过家人拉票是不错的选择。你的身世悲惨, 会有大批人同情你，更加有利于冲击冠军宝座。”
何嘉名眉头微拧，选秀节目在观众面前展现的精彩又光鲜，但幕后工作是复杂又琐碎的。
有忙里偷闲休息的底层工作人员，也有统筹全局焦头烂额的制片人。
像跟拍导演一天到晚围着上一层领导和选手转，根本没时间照顾身边人的心情。
“我自己联系人。”何嘉名这段时间忙的根本没空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每天睁眼就是排满的日程，筋疲力尽到深夜才有休息的时间，但往往那个时候他倒头就能睡着，只有极少的在练习间隙才能想起复哥。
导演迟疑了一下，点头，“原则上是不可以的，不过你情况特殊，等会儿让助理去取手机，只给你今明两天时间摸手机，别耽误事。”
“不需要。”何嘉名神色冷淡看了导演一眼，“我要一天假期，四进八后有一晚休息时间加上第二天白天，给我那段时间，我要亲自去跟他说，不然他不会来。”
“这不行，太违反规定。”
“那我没有其他人来站台，也不用多费心思了。”
“实在不行，节目组可以花钱给你找一个演员给你当朋友，临时写个剧本......”
何嘉名脸色如夜幕降下，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善。
跟拍导演识趣闭嘴，选手有些幺蛾子很正常，何嘉名是他们的种子选手，在节目期间表现也很卖力，给高人气选手一个特殊照顾不是不可以。
而且他看出何嘉名傲的厉害，平时配合他们工作，不代表没有性格。
“你要找的人是对你很重要的朋友吗？”要是炒作性质高，说不定有操作空间，炒一下何嘉名跟他朋友的友情CP，还能提高节目热度。
何嘉名凉凉看导演一眼，眼睫微微颤动，眼神幽冷，“算是吧。”
他跟复哥可以算兄弟，算情人，就是不能算是朋友。
他们的关系永远无法曝光，外人怎么会了解他们之间的羁绊。
跟拍导演看何嘉名这个态度，也知道惹了他不高兴。
犹豫再三，还是跟领导请示了一下，给何嘉名批了一天假，同时也把何嘉名手机短暂还给了他。
等一系列琐事完毕，何嘉名上床休息，时间也快到了一点，从封闭训练开始，他睡眠时间一直很紧张。
过惯了众星捧月的闲散生活，乍一加入集体生活很不适应，不过他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即便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么过了几个星期，他已经适应良好，只是睡眠不足，让他脑中似乎一直有根弦死死绷着。
好不容易熬到上床，身体明明很疲倦，但怎么也睡不着。
他摸着手机，并没有像以前闲暇时就来一把的游戏的性质，他的心想被一只看不见的小手轻轻抓挠着，sao痒又躁动。
将手机开机，手机还是上交时的电量，何嘉名指尖划过屏保，没有关心聊天软件上百个未读信息，直接点开相册，不断向下滑，视线落在一个加密的相册上。
里面没有劲爆不堪入目的图片，只有几张男人熟睡的照片。
或是皱着眉头，或是不安扭动，或是紧闭的眼珠无意识乱转，不论从哪张照片都可以看出，睡觉的人在睡梦中很不安。
何嘉名默默垂眸看着照片中人的睡颜，湛黑的眼眸逐渐幽深，眼底也浮现清浅的笑意，不自觉从唇角流露出几分笑意。
他时不时半夜惊醒，睁开眼就能看到复哥温柔地躺在身旁，睡梦中纠缠着他的恐惧一下子就被驱散。
他常梦到哥哥死去那晚，明明十多年前的痛苦已经远去，但梦魇却不曾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