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时间是昨天晚上,骆苏寒捏紧了字条,从房间里走出来,又到处看了一圈,把字条折成不到巴掌大的小方块,塞进了裤兜,离开这里。
他出去转了一大圈,最后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鲜花回到了医院,方钰岚没有醒来,ICU外面站着伊莎一家和骆苏羽。
伊莎最先注意到他,走过来帮忙拎东西,并招呼:
“苏寒,你终于来了!”
骆苏寒没理会她,径直走到骆苏羽面前,让她去安排一间VIP病房,然后把这些东西放置起来。
古本夫妇问骆苏寒:
“小寒,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方总好端端的会突发心脏病?”
骆苏寒知道有些话不能跟伊莎父母说,只好找了个简单的借口说:
“我跟我妈吵架了,她最近心脏情况不太好,就被我气到了,我一时冲动,很抱歉。”
古本看着骆苏寒有些疲惫的脸,也没往哪里去想,只是和伊纯叹了口气,扶上他的肩膀教导:
“你妈她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就算她说对也好,说错也罢,能迁就就迁就着,你说这一进医院,身体只会一次比一次倒退。”
“我知道错了叔叔阿姨,确实我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所以才冲动了,下次一定注意。”骆苏寒努力配合这对不知所以的夫妻,希望这件事情能就此告一段落。
之后伊莎夫妇听闻方钰岚可能过几天才会醒来,便先回去了,并表示方钰岚苏醒后再来看望她,留下伊莎在医院陪着骆苏寒,两个人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并排着,空气中淡淡的药味儿和消毒水味儿混杂,实在难闻,伊莎偶尔会捏一下鼻子,时不时扭过头来看看骆苏寒,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作者有话说:
被迫分开的这些日子,他们的每一天都是绝望的,欲哭无泪的。
第114章 异常的平静
伊莎陪着骆苏寒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左右,她的手放在骆苏寒肩膀上轻声说道:
“苏寒,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出去吃点?”
骆苏寒站起身,摇摇头,只回了伊莎一句话:
“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
骆苏寒要走,伊莎从后面叫住了他:
“苏寒!自从我这次回来你就对我很冷漠,我不明白,你是在讨厌我吗?是我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你都可以说出来的。”
骆苏寒眼皮无力的耷拉了几下,没有转过身,只是用余音告诉她:
“你没有惹到我,别多想,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骆苏寒说完便加快了脚步离开医院,剩下给方钰岚转病房的事情都是骆苏羽主要负责操心的,骆苏寒准备回去给方钰岚收拾点住院要用的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
在方钰岚进医院之后,骆苏寒再也没有去英国的想法,而是奔波在公司和医院之间,抓紧时间把公司这段时间落下的一些事情一件件的全部解决完,完事之后就是去医院看望母亲。
方钰岚已经被转入了普通病房,骆苏寒提着一份晚餐到达医院,进入病房发现方钰岚已经醒了,骆苏羽正拿着一个洗干净的毛巾给方钰岚擦脸,方钰岚靠坐在床头,面色憔悴,唇瓣发白。
骆苏寒径直走过去,接过了骆苏羽的毛巾,“我来吧,你去吃饭。”
骆苏羽点点头,拎着饭盒坐到沙发那处静静吃起来。
骆苏寒捏着毛巾坐下来,准备给方钰岚继续擦拭脸庞,可他的手刚刚靠近方钰岚,就被方钰岚一把躲开了,并且一脸排斥的模样,语气十分难听:
“滚,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骆苏寒知道方钰岚还在生自己的气,他抿了抿唇,赔笑着讨好她道:
“妈,您别生气了,不然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方钰岚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不值当,宁愿不要我这个妈都要去英国找那个男人,怎么不去了?”
骆苏寒捏着那块白色的湿毛巾,在他的手心里慢慢变得有了温度,他笑得牵强,有些讨好的意味:
“妈,对不起,你先好好养身体吧,别的都不重要......”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养好身体后你还是会去英国继续找季慎南的儿子吗?”方钰岚质问他,骆苏寒不说话,不是因为心虚,他早就没有勇气去面对了。方钰岚却致命一击:
“如果你不答应跟伊莎结婚,我这病也不必再治了,反正迟早是要被你气死的。”
骆苏寒料到她会这么说,所以他妥协了。
“嗯,结,我结。您好好养病。”
晚点,骆苏寒安排家里的厨师为方钰岚送来专门做的大补餐,嘱咐母亲好好休息,带着骆苏羽前往回家的路上。
夜色深浓,兄妹俩走在暖光的路灯下,冷风吹过来,路边的银杏叶子随着风在二人面前打了几个转落到地面前,仿佛落败的蝴蝶在演绎临亡对世间最后的片刻留恋。
骆苏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对骆苏羽道:
“明天要开学了吧,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哥明天送你去报道。”
“不用了,时方凯明天会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学校报道。”骆苏羽说。骆苏寒轻笑,“你们在一起了?”
骆苏羽有些羞涩的把右耳畔的头发捋到耳后去,低着头说:
“还没,我...想再等等,我怕妈会对待我会跟对待你的态度一样,吓到时方凯。”
这是非常讽刺的事情。骆苏寒只得苦笑。
“哥,你真的......要和伊莎姐姐结婚吗?你看起来好平静啊,不难过吗?跟嫂子不会觉得遗憾吗?”
骆苏寒对上妹妹的眉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在给小孩讲道理一般说:
“可是有些难过是没有办法完全表现出来的,反正又得不到解决办法,人活一辈子,不可能什么都顺风顺水,遗憾是常有的,慢慢习惯就好了。”
“真的会好吗?”骆苏羽不以为然。
骆苏寒愣了一会儿,手在空中僵硬着,停留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终于背过手去,向前不紧不慢地走去,用只有风听到的声音道:
“大概会吧,我还没走出来,我也不知道结果。”
骆苏羽只听到了最前面的四个字,同风一样冰凉。
方钰岚的恢复情况非常乐观,归功于骆苏寒的前后奔波,将她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很好。
期间,伊莎一家来看过几次方钰岚,每次来了之后会提一堆礼品鲜花,会在病房停留很久,陪着她一起聊天,商量延迟后的订婚内容,商量要购买的东西,还联系了一位国际顶级的婚纱设计师,商议准备为伊莎设计一款华丽的婚纱,准备来年开春的时候结婚穿。
其实方钰岚是想今年年底就把婚结了的,但伊莎觉得有点快,一些事情她还没有准备好,古本夫妇也觉得多少有点仓促,方钰岚便遵循了伊莎一家的意见,准备赶这个月中旬把婚订下,也算是心中稳妥了很多。
而剩下的时间,骆苏寒没有再提过一次和季晟奕有关的,变得异常顺从听话,这让方钰岚十分开心,就连骆苏羽都差点以为骆苏寒居然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骆苏寒的生日赶在了方钰岚出院的头一天。
医生说今天的单项检查已做完,在医院里再住一晚,没有病情变动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这是件好事儿。
骆苏寒中午回了公司,伊莎在他的公司已等候多时,骆苏寒看到了她,刚准备假装没看见,结果对方的眼睛和自己聚焦到一起,让骆苏寒不得不过去跟她打招呼。
“你来我公司有什么事吗?”
伊莎立刻把怀里一个很大的礼物盒递给骆苏寒道:
“知道今天你生日,我晚上订了一个包间,还有一些朋友,小羽和她的朋友我也邀请了,晚上一起给你庆祝生日吧!”
在伊莎期待的目光中,骆苏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身质感高级的黑色西装,最上面放着一条叠好的领带,骆苏寒对这样的礼物没什么兴趣,但不想驳伊莎的面子,只好敷衍了句:
“谢谢,我公司还有事儿,看我时间吧。”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伊莎在期待和失望中摇摆不定,而这样骆苏寒也没多少愧疚感,本来伊莎就是个不知情的局外人,如果不是这场联姻的牺牲者,如果不是她对自己有意思,大概谁也不会愿意拥有这样的婚姻。
看着骆苏寒远去办公室的背影,伊莎双手在衣摆边缘搓了搓,按下电梯离开了。
下午骆苏寒特意多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直到看见窗外的城市边缘爬上片片血橙色的晚霞,临近黑夜降临,才收拾了东西,穿好外套往地下车库走去。路过办公区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季晟奕待过的工位,那里仍然放着他之前用过的东西,文件,水杯,随身听,一个笔筒,还有里面放着一些棒棒糖,荔枝味和草莓味,整个桌子以及整个办公区里,仿佛一瞬间演绎着他们之前搬运电脑的场面。
骆苏寒走到季晟奕的工位上,从笔筒里抽出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无意间发现还有一颗苹果味的,想起些什么来,便一同带走了。
他开车去了季晟奕租住的房子,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满满一袋啤酒和一条烟。
但输入的密码已经显示错误,她这才注意到门口贴着一个很狭窄的字条:
此房出租,有意向可向房东联系,电话:156XXXXXXXX
原来房东已经把房子收回去了,骆苏寒用手机拍下了这串电话号,扭头离开。
他开着车回别墅,街道热闹,华灯初上,手机跳转的信息连续了十几次,他瞥了一眼就关掉继续开车,似乎是不想让所有的人和事来打扰此刻的他。
回到骆家别墅时,厨房里是两个厨师和两个女佣在忙碌,还有一个助理坐在大厅,看起来是在给方钰岚准备晚餐,晚点助理送过去。
看到骆苏寒从外面进来,助理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打招呼:
“大少爷,您回来了。”
骆苏寒理都没有任何心思理,提着啤酒和烟准备上楼,助理从后面喊道:
“大少爷,您吃了吗?没吃的话我让厨师多添几个菜您一起把晚饭吃了。”
骆苏寒背对着他,站在楼梯口驻足片刻,冷冰冰惠回应:
“不吃,你们吃吧。”说完又脚步匆匆地跨上阶梯,直通二楼,一路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了门,他脱掉外套,把啤酒一瓶一瓶放到靠窗的水晶桌上,烟拆开也跟着放在一起,屋子里的灯全部关掉,最后一把躺在了长椅上,椅子随着根部的弧度前后轻轻摆动,骆苏寒感到一股浓烈的疲倦被瞬间驱赶,很快又有一波新的倦意席卷全身。
他拆了一听啤酒送到嘴边,眼睛盯着外面昏黄的路灯和稠密的星星,大口大口喝着啤酒,窗户对着的方向是阴面,也是季晟奕现在所在的遥远的英国的方向。
他灌完一听啤酒,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骆苏寒在荒芜的情绪中停止空想,伸手摸来电话,来电人是骆苏羽。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痛起来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可有的人悲伤到一种程度的时候就是平静,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一旦某一瞬间陷入到一段回忆中,便如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掩面窒息。
第115章 缘分是个残忍的东西
面对骆苏羽这不合时宜的电话,其实骆苏寒不太想接,但第一遍没打通的她紧接着又打来了第二通,骆苏寒默默叹了口气,还是接了电话,电话那头还没来得及传来骆苏羽的声音,周围都是嘈杂的哄闹,有躁动的音乐,有其他人摇骰子的动静,还有大家的喧哗和欢笑,和骆苏寒这头形成了鲜明对比,但都与骆苏寒无关。
“喂!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们已经玩半个小时了,马上到上蛋糕的时间了,你快点!”骆苏羽在电话里催促着,骆苏寒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低沉着声音道:
“你们玩吧,我不想过生日,让我自己待会儿。”他挂断了电话,不管那头的骆苏羽如何应对,他都将手机进行了关机处理,扔到一旁,很快又开了一听啤酒,朝着口腔猛灌。
啤酒苦涩难喝,骆苏寒时常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喜欢喝酒,大抵是因为他的玻璃胃几乎很少喝酒,偶尔喝杯醇厚的葡萄酒,可比这便宜啤酒好喝太多了。
骆苏寒又看看手指间夹着的半截还在冒细烟的猩红烟头,他摸来烟盒,里面已经少掉了四根,都是他在半个小时内抽完的。
他已经戒烟五六年了,如今再次打开烟匣子,居然是因为情苦。骆苏寒突然苦笑起来,看着窗外的路灯和星空,笑得越来越大声,那种带着自嘲的,自己都觉得刺耳,可他忍不住。
笑着笑着,他便不笑了,突然笑不出了,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心痛。
从心房的位置疯狂蔓延开来,如同致命的病毒一般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让他的眼角被迫流出眼泪,从开始的一滴泪,肆虐出眼眶,沾湿睫毛,他逐渐被眼泪淹地睁不开眼,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一倾而灌,带着腥咸的眼泪一起咽下肚去。
听说人在十分难受的时候喝酒能驱赶这些不好的情绪,可是他都喝了四五听了,为什么不仅没觉得放松,反而更加难受,他以为自己才是得心脏病的那个,骆苏寒捂着胸口,每每想起马上就要和伊莎订婚,那种不甘就越加强烈的袭来,击中他的全身,粉身碎骨。
季晟奕他会因为不能和自己在一起而这样心痛吗?他还小,也许也会觉得是自己冲动了吧,也许,他已经走出来了,仍然陷进去的只有自己。
他太敏感了,容易想得很多,一想得多,就开始自我内耗,最终受伤的,过不去的,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快到凌晨十二点的时候,骆苏寒给手机开了机,他盯着手机钟表在“滴答滴答”不停走动,虽然他知道等不来季晟奕的那句“生日快乐”,但执念让他再等等,再等等。
零点到了。
骆苏寒撂了手机,看着桌子上已经喝空的十几听啤酒空瓶,还有烟灰缸里满满一缸的烟头,他昂起头,紧闭双眼,滚烫的浊泪从眼角滑落,顺着太阳穴进入头发里,他的面颊通红,双眼布满红血丝,躺在椅子上因为酒意的催化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遥远的英国。
季家大别墅。
季晟奕已经被季慎南软禁了快两个星期。
季慎南回国接他的那天,把他从机场抓回去,在他租住的那个房子里,用皮腰带抽了他一身的淤青,他最后被打得直不起身子。
季晟奕带着满身是伤的身体悄悄钻进房间给骆苏寒又写了一份纸条,本抱着骆苏寒不会来的想法,就压在了台灯底下。
他吃了很多晕机药,以至于回到英国的时候精神都没缓过来。
回到别墅后,季慎南找来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季晟奕查看了一遍伤口,开了一些口服消炎药和外抹的药膏,后来季晟奕就被关进了他的房间。
季晟奕居住的房间在别墅的第四层,季家别墅一共高四层,原本季晟奕住在二层的,但为了防止他逃跑,季慎南就把他的房间换到了四层。
给他留了阳面的窗户,屋子里安装着三个监控器,确保季慎南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他的动态。
季慎南给季晟奕配了三个女佣,三个厨师,两个助理,两个保姆,以确保完全照顾好他。季慎南的工作忙,常常不在家里,所以他为了防止季晟奕逃出去,在庄园的里三层外三层配了几十个保镖,前院后院一点都不落下。可谓是插翅难逃。
季晟奕什么都知道,他被没收了所有的电子设备,终日困在这个只有八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和药,其他时候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但不管是发呆还是睡觉,或者干其他解闷的事情,唯一不变的就是对骆苏寒时时刻刻的思念。
因为骆苏寒还在等他,所以他从没放弃过逃出去的想法。
又过了一周。
骆苏寒订婚了。
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筹备好了所有订婚的事情,并举办了一场非常隆重的订婚宴,邀请诸多的名流来参加,当然这些都是方钰岚策划的,骆苏寒全程像具麻木的行尸走肉,方钰岚说什么他一声不吭,全程点头,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今晚的订婚宴格外盛大,伊莎一袭华丽红裙从楼梯款款走来,像极了天边鲜艳的火红晚霞,带着她精致的妆容,和她难得夸张的首饰,整个人被衬得闪闪发光,一目了然就是今晚的女主角。
而骆苏寒则是非常随意的穿了一身平日里工作时的深灰色西装,居然连口袋巾都没有放,也没有戴古本夫妇为他买的订婚戒指,送他的手表也没戴,就这么简简单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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