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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师笔录/大猫是如何养成的(火狸)


李南落稍一探究,就发现一处开关,那竟然是个密室。
魏吴央所在之处,竟有密室?!李南落面露惊异,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并非是他大意,而是如今已经很少有什么能伤到他了。
至于妖物,有夜苍穹在,哪里还需要担心什么小妖。
他一步走进去,里头别有洞天,两面火把燃烧着,密室是个通道,长长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李南落与夜苍穹对视一眼,事到如今不可能再退出去,索性顺着密道继续往前。
密道尽头,是一座宫苑,竟然在地下,却处处嵌着夜明珠,将暗无天日之处,照的宛若白昼。
李南落越来越好奇了,自他成为东野侯,魏吴央就很少宣召他,两个人凭着点默契,没有太多交流。
魏吴央是个明君,行事却叫人难以捉摸,当初对大内近卫下了追杀之令的是他,后来让大内近卫不再插手的也是他。
他怀疑过魏吴央,却苦无证据,且说不清魏吴央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一位君王,会自己害死自己的肱股之臣?
他爹李佑并非权臣,也不握有军权,从未威胁皇位,魏吴央没有动机。
所以李南落仅仅是怀疑,如今,到了这个密室之中,他忽然心口狂跳,似乎隐约察觉到,真相就在自己眼前。
夜苍穹上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李南落点点头,两个人一言不发,悄无声息地进了那宫苑之中。
远处隐约有说话声传来,似是争执,有个声音很是熟悉,李南落一皱眉,是魏无雍?
身为太子,他不去祭祀,为何在此处?莫非这里和大祀殿也相通?
夜苍穹见他犹疑,当先往前去了,李南落连忙跟上,说话声传来的地方,门扉合拢,两个人影映在窗棂上。
李南落伸手,挑开一丝窗户,看到了里面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确实是魏无雍,还有一个……
夜苍穹也见到了那两人,一侧首,李南落面露惊异,直直看着那个人影,一时间竟不能自控,失声喊道:“大哥?!!”

第183章 所谓天命
里头的人听见声响, 站在魏无雍对面的年轻男子不再说话了,转了过来,露出一丝复杂神情。
他不开口, 魏无雍也静默, 随即低声问道:“南宫,该让他知道了?”
“事已至此, 也隐瞒不下去了。”被叫作南宫的男人, 穿得随意, 青衣束发,面容清瘦,脸色有些苍白, 整个人有种阴郁之气,一双眼睛深沉如水, 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 看着李南落猛地推开门,向他走来。
李南落的兄长, 李况,死于相国府血夜,相国李佑的长子。谁都知道相国府只留下李南落一人,可如今, 李况分明站在李南落面前。
李南落的心里, 还存着兄长自小带他读书习字的记忆, 记忆中的嫡庶之分是假, 可兄弟情谊是真,儿时身子弱, 也有过由兄长背着满屋乱跑的时候。
更小些的时候,骨头还没长好, 不让捏笔,只能看字,他便巴巴地趴在李况的书桌上,闻着那墨香,看着字帖上一笔一画落下,心里羡慕,有一回看出神了,脑袋磕在砚台上,血水流进了墨水里去,李况急得满面通红,还要强作镇定,胡乱掏出帕子按了他头上的伤口,颤着声命人去请医师。
长兄如父,李佑身为相国,并不能时时看顾,多半时候还是李况带着他,手足情深,形影不离,直到李况到了志学之年,忙于课业,两人这才渐渐疏远。
“大哥!”李南落仔细分辨,先是惊异,再是惊喜,“你真的还活着!”上前一把将那人抱住。
“我活着,一直活着。”不知该叫做李况还是南宫的男子,微微颔首,相比起李南落的欣喜,他十分镇定,合拢了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夜苍穹不喜欢这种镇定,这人看李南落的眼神,就似同在看自己的所有物,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好似李南落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
不着痕迹的走到李南落身侧,夜苍穹等他退开来,在衣下抓住他的手,用了用力,要他小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夜苍穹自己是个妖,也不能保证其他的妖不作妖,毕竟才出了九尾妖狐的事,一切都需要小心。
李南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仔细审视,眼前之人确实是他的兄长李况,身上也没有妖气。
“叫我南宫吧。”曾经的李况目光闪动,看了夜苍穹一眼,依然很平静,“这位想必就是夏栖国的夜太傅。”
“夜苍穹,不是太傅,是他座下的大妖。”从上往下打量着南宫,夜苍穹抱着手臂回答的很干脆,也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打量。
南宫在他的注视之下,居然神色不变,只是笑了笑,才对李南落说道:“没想到你我会在此相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爹呢?难道他也没死?”李南落镇定心神,首先想到这一问,要是真的如此……
他的眼底有一丝希冀,盯着李况想要个回答,李况看着他,没有说话,于是李南落便知道答案了。
其实也并不意外,只是今日太过不平常,才叫他生出不该有的希望来,李南落很快恢复过来,立时想到身边的夜苍穹。
魏无雍知道他和夜苍穹之间的事,那他兄长是否知道?要是李况知道,又是个什么态度?拽着夜苍穹的衣袖,他想开口,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夜苍穹好似知道他的为难,只眯着眼笑着站在那里,然后忽然问道:“既然你是李况,为何又自称南宫?”
这个问题显然问到了点子上,魏无雍和李况对了个眼色,仿佛是在确认是否就在今日要说出一切。
从两人之间的神情看来,他们并不陌生,显然魏无雍早就知道李况还活着,可他从未提过。
李南落神色不动,倘若李况与太子熟稔,那相国府血案,是否与皇族无关,否则,他大哥如何能淡然处之。
“糟,时辰到了!外头的祭祀!”魏无雍却神色一变,忽然跳起来,急急忙忙整理衣冠,“你们先聊着,再不出去父皇怕是要宰了我!”
就算魏无雍平日再乱来,对于祭祀之事也丝毫不敢大意,今日祭天,哪能误了吉时,他匆匆而去,去往宫苑的另一边。
李南落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这个地下宫苑里有去往各处的通道,可为何宫内需要这么一个四通八达的密道。
“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一坐。”李况比李南落镇定,伸出手来往里引。
一步步石阶,进了里面,也悬着宫灯,屋内锦绣和外面宫室一般无二。李况,也即南宫,踏着地上的厚毯,引他们一路走,到了一个如同水榭的亭阁里。
手边一池锦鲤,桌上一壶清茶,这个宫苑他如此熟悉,再看他苍白面色,像是久不见光,分明就是常住这地下宫苑之中。
外头一排排明珠照着,熠熠生辉,里面一座座宫灯,笼着细纱,将眼前照出一片蒙蒙光华来,南宫安然坐下,李南落坐在他的右手边,夜苍穹却不落座,他就站在李南落身后。
这个李况出现的过于蹊跷,旁人看李南落都是能驱使无数妖物的大妖师,在夜苍穹眼里,他是变强了,可心肠还是不够硬,对他如此,对相国府里的人更会如此,凡是与他过往相关的,他从未忘记,这种牵绊也从未断绝。
这是人类的通病,也是人类的宝贵之处,难以用好坏来界定,所以夜苍穹准备亲自看着,若有异状,他会在李南落下决心之前及时出手。
南宫盯着李南落,李南落由他看着,兄长没有死,实在叫他大为高兴,可心中疑虑并未减轻,反而越发浓重。
“既然你要我叫你南宫,那便南宫吧,敢问……你为何还活着?”李南落捏起茶盏,问得很浅淡,“当时所有人,除了我,应该都死了,正是因此,再加上那蛊雕伪装,我才会被当作凶手,假若兄长未死,为何不为我分辩?”
此为关键。
夜苍穹有些意外,李南落一开口就直指要害之处,这是最大的问题。
南宫似乎也没料到,他问得如此直接,有些惊讶,随即叹笑道:“你当真不是当年的孩子了,这个问题,问得好。”
李南落手里捏的茶盏慢慢放回桌上,惊喜过后,理智重回,“既然问得好,不如请你来回答这个好问题?我被通缉之时,兄长在哪里?”
“当时我在宫中。”南宫也不隐瞒,他一手拿出个罐子,取了些鱼儿的饵食,洒在池子里。
饵食是细小的虫子,鱼儿在水中蜂拥而来,南宫冷眼看着手中蠕动的虫饵,下一刻被鱼儿吞入腹中,“我在宫中,在陛下身边,其实,你是冤枉的,陛下一直知晓。”
李南落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陛下知晓,却也依然要下令通缉我,是因为蛊雕化作我的模样,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话好像有些讲不通。”
南宫手中那一罐虫饵,只放了一小撮,便引来鱼儿争相涌动,水面再不复原先的平静,他笑了笑,盖上盖子,拍了拍手,“你答得不错,其实陛下是有意为之,我们都知道你是冤枉的,可天下人不知道,朝廷百官不知道……”
“你便只能背上罪名,忍辱负重,一个人走上逃亡之路,也只有如此方式,方能逼出你的潜力,如李相国那样保护你……你如何能有今日?”南宫一下站起来,朝李南落摊开双手,往他身上一比,面露赞叹,好似看一幅完成的画作,一件珍宝。
李南落不动声色,由得他打量,心却往下沉了沉,“已经达到了你们的目的,所以我便不费吹灰之力,证明了清白,魏吴央随即昭告天下,我不是凶手。”
“不错,其实这并不难猜,我想你早有察觉,倘若真的想将你缉拿归案,大内近卫岂会轻易撤回,当时你的能力已经觉醒,察觉到这一点,陛下和我都觉得,可以不用再逼你了。”
“你已经陷入这个妖物所在,野兽之道,不用外力,也自有天命,推着你往前走。”
南宫说起天地之力的时候,神色之间似乎还别有含义,李南落灵光一闪,莫名想起一个地方来。
“天命,归梧栖?”
南宫微怔,没料到李南落竟敏锐至此,听他说出三个字,神情一紧,“不可妄言!”
“又是一个被归梧栖吓大的人类。”夜苍穹方才一言未发,此时突然开口。
“不可嘲弄天命!”听他语出嘲弄,南宫面色大变,“你可知晓,因为归梧栖的存在和庇护,华胥国才强盛至今!就连陛下都不敢妄言,夜苍穹,收起你的不可一世!”
他压低了嗓子,说得又急又快,声色俱厉。
“归梧栖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连魏吴央也受其牵制?”这是李南落不曾料到的,眉间一蹙。
他忽然想到,“太医局!太医局的存在就是为了归梧栖?那些炼妖师,那些药物,全是为了呈送给归梧栖,是不是?”这么一来,太医局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就都说通了。
“归梧栖与四国无关,妖物并无国界,归梧栖身负天命,是为了天下安定而存在,甚至一直以来,隐隐之间都在相帮各国皇家,稳固地位。”在南宫眼中,归梧栖不可违逆。
李南落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我记忆中的兄长,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你叫爹李相国,却对这归梧栖奉如神明,你说你是南宫……哪一个南宫?你为何不是李况?”
“我当年是李况,如今是南宫,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天赋异禀,自小便注定与众不同,爹知道,我也知道,唯独你自己,无知无觉……”
南宫回忆往昔,“你完全不记得,在你儿时只要你发怒,天便会打雷,你难过,天又要落雨……你自然也不知道,你出生的那一日,天有异象,红霞遍布整个京城,那时候,陛下就已经知道你的不凡。”
南宫说得专注,李南落却只想放声大笑,他也真的笑了,笑得险些流出泪来,“这是哪个画本里的故事,竟拿来安在我的身上?”
“既然我如此不凡,为何相国府内那么多人遇到那样的险境,陛下竟不及时让大内近卫来援?巡城司日日当值,为何哪一日竟无人发现府里的异常?陛下知道我不凡,为何不保护我家人,爹因妖祸而死,娘呢?娘是为何而亡?我记忆中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李南落慢慢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的手撑在桌上,目中闪过厉光,“南宫,你来告诉我答案。”

是南宫, 不是李况。
李南落果然如他要求的那样来称呼他,如此一来,仿佛就能将眼前之人和昔日兄长区分开来。
李况是李况, 南宫是南宫, 昔日的李况对他的冤屈沉默了,今日的南宫呢?
身畔鱼儿跃出水面, 又一头扎进水里, 吞吃了虫饵, 南宫指了指水中,“你就是这鱼,而血案就是那虫饵, 这是为你准备的,你要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
“你莫非要告诉我, 因为我天生不凡, 魏吴央便要杀了爹?荒唐!就算我真有什么不凡,就算魏吴央当真为了逼出我的不凡之处不择手段, 他身为华胥国君也不会找一个妖来取自家相国的性命。”
“你可是忘了,父亲他本来对华胥是何等重要?魏吴央再混账也并非一个昏君,他断然做不出这等事来。”
李南落负手而立,淡淡看着眼前的这个“兄长”, 获知亲人还在人世的喜悦, 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
“你要骗我到几时?魏吴央哪怕没有动手, 也一定知道当日会发生的事,他没有插手, 是不是?眼看着相国府上下被屠尽,袖手旁观, 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南落这一连几问,叫夜苍穹心潮起伏,又心有所感。
片刻之前他还担心李南落心软,这会儿才发现,原来他只是对着自己的时候才顾念旧情,眼下只要有疑点,哪怕对自己兄长,他也未曾失了判断,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蜜意来。
南宫这一次不说话了,饱含了赞叹的目光落在李南落的身上,“你说的不错,一分不差,陛下知道,却没有插手,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不能,这是一种交换,用那一天什么也不做,来交换华胥国的平安,来保住你,不被带去归梧栖……如今虽然死了很多人,但你只凭妖力即可纵横天下,也不枉相国府那许多人命——”
“住口!”夜苍穹收敛了心神,满目阴沉,“保全华胥就是保全华胥,为何还要牵扯上他?你说这些,难道是想告诉他,那么多人的死,是为了换他一身妖力?你要他如何自处?你还是他兄长,竟蠢到如此田地!”
南宫好似没有看见李南落煞白的脸色,竟慢慢点头,有些苦涩地说道:“事实就是如此,是为了保全华胥国,也是为了保全他,你以为李相国为何要把他藏在府中?他早已被归梧栖定为圣子,身上系着华胥国的安危,归梧栖想得到他,李相国哪里能肯?只能不断掩饰他的存在,尽量不叫人注意,陛下两面难为,只能暗中相帮,南落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几方盯着,只是他不知晓而已。”
李南落心中一片空荡,又一阵混乱,而南宫的话还在继续。
“这是他自己问的,既然他想知道,那么不论这个真相有多叫他痛苦,他都要咽下去,陛下为了当年的事,心中也十分歉疚,所以许你高位,为的就是弥补。”
“难道不是因为我如今的妖力不可忽视?因为我对华胥有用?”李南落白着一张脸,终于露出嘲讽笑意,“魏吴央不敢见我,故而很少宣召,他心中有愧。”
南宫摇摇头,“南落,这些年我就在陛下身边,他为了华胥确实不择手段,相国府的血案,并非他的本意,而是归梧栖之意,陛下无法阻拦,只能坐视发生……”
“又是归梧栖!”李
南落打断了他,胸前不断起伏,终于忍不住,“你究竟是不是我大哥?爹的死,相国府那么多人的死,难道对你而言毫无意义?我不知道什么圣子,我只知道,你我兄弟二人自小在相国府中长大,那么多死去的人,就在你我身边,就在我们眼前……被毁去的是你我的家,你怎能如此心平气和?”
上百口人,上百人的鲜血,和性命,只换来一个所谓的“华胥国安稳”和“李南落无恙”,南宫又何尝不知这很残忍,很冷血,将人视作蝼蚁,绝不是君子所为。
可,归梧栖,便代表着天命。
人力如何胜天?
南宫默然不语,两人相对立着,笼着绯红轻纱的宫灯,落下层层浅红,在他们的脚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夜苍穹站在李南落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他凝视了南宫片刻,忽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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