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郁看着桌上的盒饭,有些好奇。
“那是什么?”
陆焕有些窘迫的用手盖着。
“这个、这个是盒饭,我还……没有吃晚饭。”
“那你快吃啊,这都几点了!”
顾郁听到陆焕没吃饭有些急了,连声催促着,
“快吃啊,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饭!。”
陆焕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开了盒饭。
出乎意料的,有些好吃。
虽然都是一些家常的菜,但味道是真的不错,看的顾郁都有些馋了。
顾郁抻着脖子看着陆焕,小声地问。
“我可以尝一口吗?”
陆焕点了点头,刚想把筷子递给顾郁,却又突然想起自己用过,抽了张纸巾仔细擦了擦。
“哎呦,那么讲究干什么,我又不会嫌弃你。”
顾郁有些幽怨地说。
陆焕看着一手石膏一手针头的顾郁,端着饭小心翼翼地喂了过去。
顾郁有些受宠若惊,勾着唇笑了笑,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太好吃了我天啊,这比咱家小区门口那人均四百的饭店好吃太多了,这多少钱啊?”
陆焕有些尴尬地说,“十二。”
顾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推门而入的楚樨和裴映川。
楚樨走在前面,面色有些难看。
而楚樨身后的裴映川脸上,明晃晃的印着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十分醒目。
顾郁猛地一下呛到,嘴里的饭径直喷到了陆焕脸上。
顾郁瞬间呛地满脸通红, 陆焕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顾郁的后背,给他顺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顾郁没看着被自己喷了一脸的陆焕,瞬间僵住。
陆焕这个人说来也是很奇怪, 你说他有洁癖吧,这么多年盒饭泡面路边摊来者不拒。
但你说他没有洁癖吧, 这人一天洗三遍澡!不洗就睡不着觉。
顾郁有些怕怕地缩了缩脖子, 小心翼翼地抽出纸巾递给面无表情的陆焕。
“那个……要不你擦一下?”
陆焕意外地没有说什么, 只是拿起纸巾擦了擦,
“我去洗个脸,你们先聊。”
顾郁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微笑着打了招呼。
“裴队,楚哥, 你们怎么来了?”
楚樨有些担心地看着顾郁,“听说你病了, 不放心, 过来看看你。”
顾郁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 就只是普通感冒而已,明天就能出院了。”
裴映川有些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脸站在楚樨身后。
顾郁有些好奇,
“裴队, 你这脸……是怎么搞的?”
“呃……”
裴映川还没想好措辞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楚樨冷声打断。
“刚刚裴队脸上有一只大蚊子, 对吧?”
楚樨回头看着裴映川, 裴映川心领神会,连忙点了点头。
“哦, 对对对,刚刚阿樨帮我打虫子来着。”
顾郁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确实哈,这津京的蚊子可比兰海的厉害多了。”
楚樨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顾郁。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你应该会喜欢。”
顾郁好奇的接过蓝色的丝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只蓝宝石吊坠,足有十几克拉,品相极好。
“这是……”
顾郁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楚樨。
“我听说你母亲是Estella,刚好我父亲从拍卖行拍下了这颗‘幻灭’,我母亲一向也不爱戴这些首饰,她听说你是Estella的儿子,吩咐我一定要物归原主。”
顾郁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颗吊坠,十分郑重地跟楚樨说了一声谢谢。
楚樨也只是摇了摇头。
“8·15的案子,至今都是悬案,上次映川跟我说了那个繁花路自杀的女设计师书房里放着的那张便利贴。虽然非常可疑,但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就是8·15案连环杀手做的,你不要太紧绷了。”
顾郁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陆焕洗完脸出来,看着顾郁眼尾的红,眉头一皱。
“你们怎么了?”
顾郁率先开口,打断了楚樨地解释。
“没事。”
楚樨的眼睛来回在陆焕和顾郁身上游走着,心领神会的捏了一把身后裴映川的大腿。
“我靠——”
裴映川一声痛呼还没喊完,就被楚樨拽着走出去了。
“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顾郁小心翼翼把蓝色的丝绒盒攥在手心。
陆焕看着顾郁落寞地抹着眼泪,默不作声地递了一张纸。
“怎么了?楚樨给你什么了?”
顾郁打开盒子,递给陆焕。
“这是我母亲和我父亲离婚时设计出来的一个项链,叫‘幻灭’。这颗吊坠一开始被一个欧洲财阀的夫人买了去,后来听说那位夫人过世了,几经辗转,‘幻灭’也没有了消息。”
顾郁的母亲Estella,是一位中法混血,在二十三年前以一颗‘幻灭’直接跻身一线珠宝设计师的行列,不料两年后惨遭8·15连环杀手谋杀,凶手至今杳无音讯。
陆浑摸了摸顾郁的发顶,将盒子放在顾郁枕下。
“时间不早了,快睡觉。”
陆焕关掉了屋子里的灯,静静地合衣躺在了顾郁的身边。
止疼的药物或许有安眠的效果,或许是身旁躺着陆焕的缘故。
这一夜的觉,顾郁睡的格外舒适。
四点,窗外初升的朝阳调皮的穿过医院轻薄的窗帘,轻柔的落在了两人身上。
陆焕迷蒙的睁开双眼,只一瞬,就瞬间恢复了清醒。
折叠床有些硬,陆焕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颈,望向了床上的人。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及肩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眉心紧紧地皱着,仿佛这一觉睡的格外不安。
陆焕小心翼翼地下床,一个吻轻轻地落在顾郁头上,随后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顾郁醒来时,病房内早已没了陆焕的身影。
墙上的指针缓缓指向了七。
顾郁叫来护士拔了滞留针,准备去办出院。
“顾先生,你的情况真的还是再观察两天比较好。”
护士有些为难地站在床边。
顾郁坚决摇头。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办出院吧。”
陆焕拎着早餐进来时就看见顾郁在拔滞留针,脸色一变。
“你要干嘛?”
“出院,我已经没事了,今天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搜山。”
护士抽走针的一瞬间,顾郁死死按住了手背。
“你能不能爱惜一下你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就像是个瓷娃娃,今天这里不舒服,明天那里不舒服,你能不能好好养一养?世界缺你一个不会不转的。”
陆焕气急,顾郁的身体状况可真不比当年了,当年的顾郁虽然脾性有些娇纵,但身体素质一向是一流。
这七年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身体状况差成这个样子。
昨天主治医师站在陆焕面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差点把陆焕吓出心脏病。
低血压、低血糖、眩晕症、贫血、骨质疏松,胆结石等等等等。
陆焕险些都记不住。
“我不需要,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而且找到安岁穗是我答应沈苑的,我一定要去。”
陆焕对峙似地看向顾郁,顾郁也是毫不畏惧地看着陆焕的双眼。
终是陆焕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
“给,换洗衣服,没有你家的密码,我就拿了一套我的,你穿上应该不会很大。”
顾郁拿起衣服比对了一下,有些震惊。
“你确定不会很大?”
陆焕摊了摊手,“这是我最小的衣服了。”
顾郁不禁感叹这几年陆焕的块头真是越来越大了,衣服照着七年前大了不少。
两人匆匆收收拾完就赶往了市局。
裴映川站在楼下,远远看见陆焕的车招了招手。
“搜查令,搞定了,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了洛碛山东面的别墅开发区。
负责人见到警车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挡着门前不让进门。
裴映川冷着一张脸上前,将搜查令攥在手里。
“我们现在予以警告,你若是再敢阻拦执行公务,我们将会以涉嫌妨害公务罪将你逮捕。”
负责人看到搜查令猛地犹豫了起来。
裴映川只是轻轻地将人推到一边,带着一行人走了进去。
同时跟进的还有十只警犬。
陆焕刚进园区就接到了郑淮阳的电话。
“喂,陆副,抓到徐元腨了,他承认是他杀害了陈霖。”
“动机呢?”
“陈霖因为陈余华和赵萧然的死,早已经猜到了凶手一定和安岁穗有关系,再加上沈苑也给陈霖发了录像,所以陈霖找到徐元腨,商量着想去自首,毕竟还能保一条性命。但徐元腨不同意,他不想坐牢,两人就起了争执,后来徐元腨失手用水果刀杀害了陈霖。”
陆焕冷哼一声,失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顾郁拿着园区的建筑设计图,发现了一个西面的空地,还没有开始打地基。
按图上来看那边应该也是规划了一栋边户,但问过建筑工人后,发现那边的图纸临时做了改动,那边原本的边户改成了一座雕塑水池。
“先查这里。”
顾郁指给裴映川看,裴映川立马带着警犬和外勤跑向了园区最西面的雕塑水池。
陆焕接完电话回来时,顾郁正在询问园区的工人。
“你们先从那边开始打的地基?”
工人思索了一下,指了指东边。
“我们是从东边开始打的地基,到现在还没铺到西侧。”
“那为什么西边的雕塑水池先建起来了?”
顾郁眉头一皱,有些疑惑。
“水池不是我们修的,我们进来开工的时候,水池就已经修好了。经理说,是园区自带的。”
陆焕简直都想笑出声了,一片山脚下的未开发园区,哪来的雕塑水池?
顾郁转头使了一个眼色给陆焕,陆焕点了点头。
打发了工人,顾郁走到陆焕跟前,确定的说。
“徐元腨抓到了。”
陆焕点了点头。
顾郁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虽然安岁穗的尸体还没找到,但所幸所有嫌疑人已经全部归案了。
就在顾郁松一口气时,裴映川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
“快来,找到了!”
陆焕抓着顾郁的手,飞速照着园区最西侧的雕塑水池奔去。
几辆车都先开了过去,这个别墅园区格外的大,以陆焕的速度,都足足跑了十分钟。
顾郁踉踉跄跄喘着粗气跟来时,只见十只警犬团团围着水池,在还未注水的池子里坐着,开始狂叫。
“怎么了?在这个池子底下?”
顾郁抓着楚樨的胳膊。
“只怕未必。”
楚樨抬头看了看高大的美人鱼雕塑,面色凝重。
裴映川脸色也十分难看,“找个吊机把这个雕塑给我拆下来。”
顾郁猛地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陆焕,陆焕点了下头,顾郁瞬间毛骨悚然。
安岁穗不在水池下……
而是在雕塑里!
顾郁上前抚摸着人鱼雕像的尾巴。
赵萧然和其家人既然把安岁穗埋在了这里,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件事埋在地下, 永不见天日。
可将尸体裹在雕塑里,实在是太过惊悚了。
如果沈苑没有收到视频, 没有选择杀害陈余华和赵萧然, 没有津京美院的九·一二谋杀案。
或许安岁穗的尸体会一直储存在这里, 沉睡在蓝天烈日之下, 静静等待着一个解脱。
而这里的住户,将会与这座雕像,这具尸体共同生活在一个园区。
朝夕相见。
陆焕看着裴映川脸色十分难看,如果可以, 他真的不希望安岁穗的尸体在这座雕像里。
哪怕是埋在地下,陆焕都可以接受。
如果真的在安岁穗死后的几个月被挖出腐烂的尸骨, 再由匠人一点一点嵌进雕塑, 这太屈辱了。
“安岁穗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罪行, 要让他生前死后都要遭到这样的侮辱……”
顾郁放在雕塑尾巴上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愤怒不已。
“裴队,吊机来了——”
扬子坐在一辆车载吊机的副驾驶,冲着几人招了招手。
水泥雕塑并不牢固, 且易碎易磨碎,裴映川打电话请求了消防的协助。
九月份的洛碛山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远远望去东边的主峰上依旧是人头攒动,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陆焕看着顾郁一言不发地坐在水池的台子上,也不知道是身体还没有痊愈, 还是因为没有从沈苑的死中走出来,今天的顾郁格外的安静。
时, 两辆消防浩浩荡荡开进了园区。
水泥雕塑高三米,而且十分沉重,众人合力才勉强做好了保护措施,指挥吊机小心翼翼地将水泥雕像弄了下来。
虽然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还是不幸磕掉了尾巴。
大大的鱼尾部砸在了地上,碎片残渣洒落一地。
楚樨条件反射的带了两层手套,拎着两个箱子走到雕塑旁。
果不其然,在雕塑的尾部的残渣里,摸到了一块脚骨。
“找到了,是右脚。”
楚樨的话几乎是瞬间击垮了所有人内心仅存的侥幸。
“死亡时间大概在六个月内。”
楚樨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看不清是什么的组织装进物证袋。
“至于身份么,得回去对比DNA。”
顾郁戴着口罩手套想要上前帮忙,“需要我帮忙么?”
楚樨看着顾郁,拿出小锤子和小刷子。
“去敲那个雕塑吧,一点一点敲,尽量保证他的完整。”
顾郁点点头,陆焕在身后也默默跟了上去。
裴映川拿着小锤子在人鱼雕塑的头上敲敲打打。
楚樨看着毫无章法的裴映川,感觉血压都飙到了一百六。
“裴队,根据鱼尾的位置找到的脚骨,安岁穗的头部基本可以锁定在中部了,这个雕塑足有三米好几,你觉得安岁穗是巨人么?”
裴映川有些尴尬的看着手里的锤子,默默地走到了断裂的鱼尾处,和几人一起敲敲打打。
由于在这种条件下清理遗体的工作实在是太过繁琐,众人几乎是一路顶着大太阳清理到了下午。
才将安岁穗的尸骨完整的清理了出来。
顾郁看着一块一块装进袋子里的组织与白骨,沉默不语。
沈苑的遗体还躺在市医院的太平间里,等待着他失踪多时的年少的爱人。
顾郁看着黑色的尸袋敞开的一条小口子,他恍然间好像看见了一个紫色的东西。
他低头轻轻扒开尸袋,发现是一条鸢尾花项链,跟沈苑脖子上的应该是情侣款。
陆焕回头从车上拿下来一个袋子,里面同样装着一条鸢尾花项链。
但项链几乎被/干涸的血迹包裹着,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沉默的递到顾郁眼前。
“这是今天早上你出院的时候,急诊的护士交给我的。你来处理。”
顾郁沉默的点头,
“谢谢。”
顾郁把安岁穗脖子上的项链装进了物证袋。
“走吧。”
一行人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局里,顾郁经过裴映川的同意后,进入了审讯室。
陆焕和郑淮阳坐在里面,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长相十分干净。
软软的头发搭在额前尽显幼态。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顾郁怎么都不会把看起来这样天真的一个人和强/奸犯联系在一起。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徐元腨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什么惊恐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悔过的神色。
陆焕和上面前的文件夹,面无表情的看着徐元腨。
“我能不能好奇一下,你们究竟为什么会选中安穗岁?”
陆焕的声音本就有些冷,今日更是寒气逼人。
徐元腨有些无所谓地看着陆焕,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单纯和天真。
“因为他好玩儿啊。”
徐元腨无所谓地语气瞬间让审讯室内外的人都变了脸色。
顾郁的脸色尤为难看。
“好玩儿?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条人命。”
徐元腨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没有杀死他,是他自己自杀的,关我什么事,我们只是玩儿了他几次,谁让他心里素质那么差。”
顾郁几乎要冲出监控室,被裴映川牢牢地按住了肩膀。
“别冲动。”
顾郁冷冷的看着徐元腨。
“所以你觉得安穗岁的死是他咎由自取?”
陆焕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孩儿。
“本来就是,男人嘛,玩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怀孕。反正他是同性恋,跟谁玩不是玩?一个大男人还学女人立贞洁牌坊……”
徐元腨有些扫兴地说。
“他要是不反抗,我们也不至于打他。”
陆焕的拳头握地咯咯做响,死死地咬了咬后槽牙。
“你们学校还有谁知道安穗岁的性取向?”